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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99

作者:赵扬
更新时间:2015-01-22 10:00:00
李宪等四兄弟心如明镜,他们出京后虽有刺史之名,然州务皆由本州长史署理,朝廷明文不许他们妄加过问,则此数年日子,无非以闲极无聊来打发时间。李隆基现在说他们镇守四方,分明为鬼话。然李隆基已非昔日的三郎,而是手操天下任何人生杀大权的皇帝,他们心间早就生出了恐惧之心,遂小心地饮尽盏中之酒。

      李隆基又挥手一指,说道:“朕建此楼,即为兄弟相亲之意。今后我等兄弟侍奉父皇之余,每旬日可以来此聚乐一回。唉,这些年每思兄弟们,惜不能聚齐,实为遗憾之事。”

      李宪举盏说道:“陛下初登基之时,动辄邀兄弟入宫聚会,且同榻而眠;如今国事繁重,犹不忘兄弟,造此楼以彰兄弟之情。有史以来,难有如陛下这样友爱兄弟的皇帝。来,我代兄弟们敬陛下一盏。”

      李隆基挥手制止道:“大哥,我们今后在朝堂之上,可以君臣相称;若遇如此家宴之时,还是兄弟相称最好。大哥,我们兄弟同饮此盏吧。”

      其他人闻言,当然举盏饮尽。

      李隆基又道:“兄弟们入京之后,还要替朝廷出力。明日我与姚公商议一下,要依各位兄弟的特长安排重职。天下虽已承平,然不可懈怠,此为我家天下,还要加倍努力才是。”

      李宪等四兄弟在此漫长的放逐日子里,有一件事儿皆想得无比明白,即是今后说什么也不能再任朝中的实职了。李隆基此前曾针对功臣以东汉为例,说过“南阳故人,优闲自保”之语,他们认为也适用于自己。若从此不过问朝中之事,作为藩王有优厚的食封,从此优哉游哉,岂不畅快?

      李宪与三位弟弟对了一下眼神,然后庄重说道:“三弟,我等酒宴之前曾一起说过,今后有藩王之身则足矣,从此远离朝政之事,至于授职之事,今后不用再提。”

      李范三人重重点头,说道:“就是这样。”

      李隆基又虚让一番,看到兄弟们咬紧牙关坚决不允,也就住口不提。

      是夜兄弟五人饮酒甚宏,至深夜时方尽欢而散。

      却说李隆基兄弟五人在“花萼相辉楼”频频举盏的时候,姚崇在中书省衙内掌灯办公。

      是时民众崇佛者甚多,人们稍有钱财,往往发愿建寺。开元初年,长安有寺四百余所,李隆基鉴于此状,认为若建寺太多不利于恢复农事,遂下敕道:“自今所在毋得创建佛寺;旧寺颓坏应葺者,诣有司陈牒检视,然后听之。”近年由于连年大熟,一些地方又复建新寺的苗头,姚崇当然不允许故态复萌,遂拟出措辞严厉的牒文发往各地,并令御史台派出巡察使到各地纠察。

      办完了这件事儿,姚崇又认真阅读张守的奏章。今春之后,张守已将营州治所前挪到大凌河一带,契丹人内部失和纷争不已,由此失去了进攻的势头。姚崇阅书至此,起身拍案赞道:“好哇,果然有猛将风范。哈哈,郭虔权的眼光奇准,这一次没有看走了眼。”

      中书舍人齐瀚今天值日,其时侍立一旁。看到姚崇如此高兴,不明所以,遂小心问道:“姚公如此高兴,莫非郭都督又有胜仗了?”

      姚崇道:“郭虔权前次擒杀默啜之子,已大敛默啜的气焰,则近期西北无战事。我今日之所以高兴,缘于他当初向圣上举荐张守,由此我朝又有了一员猛将。”

      去岁冬末,默啜故技重使,欲趁着恶劣天气去偷袭轮台。郭虔权早有防备,固守轮台城并不出战,令突厥人感到唐兵畏惧示怯。默啜此次遣其子同俄特勒为右军统帅,其看到唐兵不出,先是带领手下前来骂阵,继而单骑到城下耀武扬威。郭虔权时刻把握战机,看到同俄特勒如此狂妄,遂在军中选出数名身手矫健之人出城埋伏。同俄特勒果然单骑再来,就见数条身影一跃而起,挥刀将其斩杀。突厥人闻听大汗之子被擒,派人入城谈判,表态愿意以军中资粮赎回大汗之子。郭虔权微笑道:“我城中粮草甚多,要你们的资粮又有什么用?人嘛,你们可以带回去。”突厥人看到大汗之子已然身首异处,顿时满营痛哭。郭虔权是夜打开城门,全体将士奋力斩杀,突厥人由此大败。

      齐瀚得知事情详细,衷心赞道:“郭都督固然有眼力,然圣上和姚公不认可,张守终究难当营州大任。”

      是时外面万籁俱寂,一丝得意之情冲开了姚崇的心扉,其笑问道:“嗯,你说得有些道理。齐瀚,我知你博古通今,又随我多年,你认为我与古代的哪一个贤相可以媲美呀?”

      齐瀚一时愣在当地,姚崇既说“贤相”,又说“媲美”,当然是自诩贤相。他有心想说可比于杜如晦,然又觉得不像。

      孰料姚崇不待齐瀚回答,其心中早有了自己的定论,又追问一句道:“你觉得我比管仲和晏婴如何?”

      管仲辅佐齐桓公成就霸业;晏婴则历齐灵公、齐庄公、齐景公三朝,为相长达五十余年,孔子曾赞道:“救民百姓而不夸,行补三君而不有,晏子果君子也。”此二人皆为史上著名的贤相,姚崇自比二人,显然自视甚高。

      姚崇本待齐瀚出声附和,以畅己意,不料齐瀚先是沉默片刻,继而摇头说道:“下官以为,姚公恐怕比不上他们。”

      姚崇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双手撑着几案问道:“我如此不堪吗?试说其道理。”

      齐瀚答道:“管仲与晏婴施政之时,其所定措施未必能传之后世,然在他们的有生之年,确实一以贯之。姚公数年来施政,其主旨随时更改,仅从此点上看姚公似乎比不上他们。”

      姚崇抬头细想,觉得齐瀚所言并非虚话,心情有些低落,然并不甘心,继续追问道:“嗯,我确实比不上他们。你好好想想,我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宰相呢?”

      齐瀚此时脱口而出:“贞观初年,太宗皇帝谋求大治,房杜二相倾力辅弼,果然实现大治,则姚公与房杜之作用差相仿佛。然房杜行事低调,姚公善于大刀阔斧,如此也有区别。”

      “如此说来,我比房杜二相也有些勉强了?”

      “非也。下官以为,姚公实为救时之相!”

      姚崇闻言,不禁容色灿烂,双手离案挥舞,不觉将手持之笔掼于地上,其大声说道:“好呀,救时宰相!我能有救时宰相之誉,其实也很难得呀。”

      此后姚崇离衙归家,路上想起齐瀚对自己的评价,心中快乐之极,嘴角间不时漾出微笑。

      唐人素爱香料,达官贵人往往衣服熏香,身上还挂着香囊,庭院中和公堂衙门里也是芳香袭人,就是沐浴之时,浴缸中也加有香料,因而香料需求十分巨大。

      是时本土出产香料十分有限,多从西域诸国进口而来。如出自天竺的沉香、出自波斯国的没香等。或从陆路自西域运来,或装上船舶海运至广州等港口。由于国内需求香料甚巨,且此买卖的利润丰厚,许多国人和胡人投入其中,成为一个非常庞大的买卖人群。

      去冬以来,一种名为苏合香的香料风靡京城。此香较之沉香等贵重香料要便宜许多,将之混入灯烛之中燃烧,则幽香扑鼻。此物价廉物美,先在宫中使用,全城官宦之家很快纷纷效仿,由此其使用量剧增。

      经营此香的胡商康惠登顿时日进斗金,脸上笑容灿烂如花。他起初蜗居在西市的“波斯居”之中,数月之后即耗费重金在修政坊购了一处大宅子,宅中婢仆成群,俨然一位坐拥万金的富商。

      人在平淡或潦倒之时,向无别人注意。然其一旦大贵或暴富,诸般眼神就会集于其身,且其中的眼神多为挑剔或疑窦的询问。康惠登如此风光,顿时引起了监察御史崔隐甫的注意,他一直在琢磨这样一个症结:康惠登作为一个粟特人,其入京不久,连大唐官话都说不囫囵,缘何能将香料打入宫中,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蹊跷?

      监察御史为正八品官员,官职实在不高。崔隐甫是年三十五岁,其自幼不习诗书,难以以科举道路列身官场。其先祖曾在隋朝当过散骑侍郎,且其为崔氏大姓,他靠着这一点余荫初入官场当了一名兵曹参军,此后宦途多艰,至今方成为八品官员。按说崔隐甫若安于现状,则可平稳致仕,也为平安的一生,奈何他心高多欲,不甘心如此碌碌无为下去,就有了立功之心。

      崔隐甫由此注意上了康惠登,很快发现康惠登将中书省主书赵诲奉为上宾,他由此更加上了心,从各个侧面打探二人交往的详情。

      中书省主书为七品官员,主要职掌中书省的文翰之事。按说赵诲无非和文书打打交道,说什么也难与香料买卖扯上干系。然崔隐甫到底心机深沉,很快理出了二人交往的脉络。

      康惠登数次操着不太熟练的官话当众说道:“没有赵大人的帮助,我难以有今天。”崔隐甫据此为赵诲定了两宗罪:朝廷规定官员不得交结外夷,此其一;其二为康惠登的话中透露出赵诲为其帮了大忙,则其中肯定有利益关系。

      崔隐甫再仔细打探赵诲的来历,又有惊奇发现。赵诲在中书省虽官职不高,然其拟文既快又准,中书省的大半公文皆出于其手,因此极得中书令姚崇的赏识。崔隐甫由此深层次想道,赵诲之所以能帮助胡商打通宫中关节,是否利用了姚崇的威力呢?

      监察御史虽官职不高,然其有一件好处,就是其奏文可以直达皇帝手中。崔隐甫于是抖擞精神,洋洋洒洒写了一篇文字,然后密封后送入宫中。

      李隆基阅罢此文,派人将崔隐甫唤入宫中当面询问。

      李隆基扬起崔隐甫的奏文,冷峻问道:“崔御史,此文非是你臆造而成吧?”

      崔隐甫小心答道:“微臣暗中访查月余,虽未得二人亲口伏辩,然事实彰显,实不敢妄自臆猜以欺瞒陛下。”崔隐甫将奏书送出后,心想皇帝阅后让有司核查,则可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料皇帝如此郑重其事,竟然将自己召入宫中亲口问询,令他喜出望外。

      李隆基道:“嗯,朕似乎听过姚公数次提起赵诲的名字,好像此人文笔甚好,可堪为用。如此为文之人,若交结胡商,得人好处,则此人不简单。”

      “陛下圣明。赵诲在中书省虽为七品官员,然他自恃姚崇信任,似乎未将其他上官放在眼中。微臣以为,赵诲之所以敢交结胡商,实因其恃宠渐至狂妄,则姚公也脱不了干系。”

      李隆基看到崔隐甫将赵诲的事儿往姚崇的身上引,心中忽然有了异样的感觉,他沉思片刻,然后说道:“你未明详细,焉能扯上姚公?也罢,须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崔御史,朕让大理寺助你,速速将那名胡商和赵诲捕入大理寺讯问,由你前去主审。”

      崔隐甫心中顿时乐开了花,心想这一次奉旨勘问,定能大功告成。他当即伏地叩拜,以谢皇恩。

      崔隐甫走后,李隆基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赵诲是否有罪,此为无足轻重之事,然其身后的姚崇,倒是颇费思量之事。李隆基翻来覆去始终想的是一件事:赵诲如此无法无天,姚崇是否知情?

      大理寺拿人时并未大张旗鼓,姚崇得知赵诲被大理寺捕走的时候,已到了第二日的下朝之后。姚崇初闻此消息,登时勃然大怒,骂道:“这个班景倩平时还算妥当,缘何这一次昏了头了?他拿了我的人,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他到底想干什么?来人,去把班景倩叫来。”

      大理寺非为三省的辖下机构,例归皇帝直辖。然这些年李隆基放手任姚崇施政,百官皆对姚崇产生了畏惧之心,进而恭谨相待,诸事要向他禀报一声。大理寺卿班景倩资历尚浅,对姚崇的恭谨自然又比他人要多三分。

      班景倩闻召不敢怠慢,很快入中书省来见姚崇。姚崇见了他没有好脸色,劈头斥道:“班大人,中书省莫非成了东市里的摊档了吗?大理寺竟然敢不知会一声就强行带人,你到底倚了谁的势?”

      班景倩满脸赔笑,轻声说道:“姚公息怒。大理寺确实将赵诲带走讯问,然他到底犯了何事,下官至今也是一头雾水。”

      “笑话。你为大理寺的主官,就是不直接审问人犯,属下也该将案情告诉你,班大人,你莫非想搪塞老夫吗?”

      班景倩向姚崇走近了几步,然后低声说道:“姚公,赵诲的罪名估计不轻!昨日监察御史崔隐甫手捧圣上之旨入了大理寺,圣旨上指明崔隐甫主审此案,仅让大理寺全力协助,不得妄自干预。”

      姚崇得知此案由皇帝指使,心中大为震惊,急问道:“赵诲到底犯了什么事了?竟然使圣上如此大动干戈?”

      班景倩道:“下官不敢多问。不过崔隐甫还同时拘来一位胡商,此人似为贩香料者。如此看来,赵诲的事儿似与胡商有关?”

      姚崇似自言自语道:“嗯,赵诲如何又与胡商搅在了一起?此人日常在衙中恭谨办事,非为惹事之人啊。”

      班景倩又低声道:“瞧现在的阵势,估计事情很大。姚公,刚才崔隐甫前来找下官,让下官速速备出一间净室。下官再三问其用途,崔隐甫方才悄悄说道,圣上要亲入大理寺询问人犯,此净室即是为圣上所备的。姚公,下官以为此事重大,不宜多问,以免引火烧身。”

      姚崇似乎不信,喃喃道:“圣上竟然要亲自审讯?不过一个七品官儿,能惹多大的事儿?”

      班景倩又道:“下官再劝姚公,最好远离此事。其实下官刚才说过之话,也是不该说的。姚公,切记勿向他人言及此事。”

      姚崇颔首道:“嗯,我知道事情的轻重。我不知道事情竟然如此曲折,刚才错怪你了,老夫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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