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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六章

作者:君子匪
更新时间:2018-11-13 04:1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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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春一步步走下石台,停在我身前,戏谑道:“时音,在我面前说谎话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哟。”

    顿了顿,她的目光在刹那间冷意翩飞:“如果你再骗我,我会用很多种让你意想不到的方法逼你讲实话的。”

    “我骗你?你凭什么说我骗你呢?”我无惧的瞪了回去。

    千春重重哼了一声,道:“就算教主气脉岔入到离心格,最多只是嗜血嗜杀,再无心无情也不会失去理智,更不会去杀白石。”

    气脉岔入到离心格?我暗暗记下了这句不明所以的话。

    “说不定师父练功没练好走火入魔了呢?”我继续胡搅蛮缠道。

    “教主的归藏心法早已融会贯通,无需再练,何来的走火入魔?”千春嗤道。

    “归藏心法?”我又记下了。

    我反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师父气脉岔掉后,顶多只是性情大变?”

    “当然!”千春白了我一眼。

    “可他有一次分明不记得我是谁,差点杀掉我!”我理直气壮的回驳道。

    千春微微蹙眉,片刻后问我:“是吗?恐怕那次是教主在气脉岔乱后第一次见到你吧?”

    那倒的确,我心说。

    千春走上前,一脸煞气道:“这下没话说了吧,时音姑娘。”

    千春一震臂,“啪”的一声长鞭被甩得笔直。

    我大声辩解道:“怎么没话说,总之我就是看到师父和白石打了起来,如果不是我急中生智救下白石,说不定师父就把他打死了。”

    “哈哈哈哈……”千春笑得直不起腰来,她边笑边道:“你,你你救白石?哈哈哈哈…… 你怎么救?”

    我瞎编道:“我在一边扯着嗓子大喊‘小槐小槐小槐!’然后师父就好像想起了什么,没有再打下去。”

    千春忽然就不笑了,她背着手左后踱步,脸上阴晴不定。

    “你怎么知道教主和小槐的事的?”千春突然停步道。

    “我不知道,是师父有一次把我认成了小槐。”我说。

    千春面露讥讽:“你哪点像小槐了?”

    我摊手:“我怎么知道?如果不是师父叫错了名字,我又怎么知道有小槐这个人?”

    千春道:“你不知道他们的事,又怎么会想起喊小槐的名字去救白石?”

    我继续信口开河:“哇,都是女人,你应该知道男人在失神的时候去叫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肯定是因为喜欢她了!”

    没想到千春竟然半信半疑道:“真的假的?教主喜欢小槐吗?”

    我嘴角微微抽搐道:“你,你不是知道师父和那什么小槐的事吗?”

    “我去哪里知道那么详细?”千春杏眼圆瞪道:“我还在等你告诉我呢!”

    我撸袖子插腰,撕破了伪装的脸皮,分毫不让的回嘴道:“你既然不知道就不要装作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好吧?害的我跟你在这里瞎耗时间。”

    我哼了一声,扭身就走。

    “喂!白石呢!”千春在后面大叫。

    “他没事,估计在青冥台清理杀手尸体呢。”我继续骗她。

    “等等,”我忽然回过头问道:“师父什么时候会岔乱气脉?多久能好?”

    千春冷笑道:“你自己去问教主吧。”

    几步之外,千春铁青着脸看着我从刚才的踉踉跄跄瞬间变成了两脚生风,似乎突然明白过来我这番跑过来纯粹是消遣她来着。

    我瞥了眼她紧握皮鞭的手,赶在她冲我挥鞭前拔腿就跑。

    我边跑边扬声道:“青冥台真的有尸体哦!真的有哦!”

    跑了一会儿我就停下来,慢慢悠悠的往我的住处晃去。

    虽然千春也是一知半解,但我也算有所收获。

    我像完成一件任务一样心情轻松的往回走去,走着走着我不自觉的就朝斗羽峰看去,那里摇曳着大片白色的野姜花。

    忽然间,我开始想念师父身上干净清凉的气息。

    师父,你什么时候会变回来呢?

    ***

    之后的五天我都没有看到师父。

    我每天清晨依旧拎着食盒上斗羽峰,中午再来的时候,石桌上的食盒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

    虽然我偶尔会想他,但我也不敢再四处乱跑。

    第六天的时候,师父回来了。

    我走进小院的时候,师父正半蹲在园子里种花。

    我提着食盒看着一身睡袍的师父,两袖半卷,手上全是泥土。

    是的,师父穿着睡袍,宽大的垂坠的月白色的睡袍!

    我眼角抽了抽,将食盒放到桌上。

    “师父,你没衣服穿了吗?”

    “怎么了?你只是送饭,又不用给为师洗衣服。”师父说着站起身,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沾着不少泥土。

    我端了盆水来让师父洗手。

    师父看上去心情不错,看着我的时候目光冲淡平和。

    “不如为师的衣服以后就交给阿音来洗吧。”师父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妙计。

    我把师父洗完手的水盆放在一边,仰首看着他说:“人家师父都疼自己的徒弟,怎么你就想方设法儿折腾我呢?”

    “为师怎么不疼你了?”师父看我,笑如春山。

    我……

    我转念一想,立刻改口道:“是是,师父最疼我。”

    我说完绕到师父背后,将他往石凳上一按,然后进屋取了件外衫,十分贴心的帮师父穿了上。

    “早晨这么冷,你只穿件单衣怎么行。”我不轻不重的嗔怪着。

    我立在师父身后,只听他轻轻嗯了一声,却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把双手放在师父肩上,帮他按揉着肩膀。

    “师父,你这几天去了哪里,我每天送饭上山都看不到你,看着空荡荡的院落,还有一口未动的饭菜,心里就有种失业了的惆怅感。”

    说完我就抬手轻轻给自己了个嘴巴,失业!失你个脑袋!我怎么就想到这么个比喻?

    我一直放在师父肩上的右手忽然一热,我看到师父握住了我的手,然后将我往旁边一带继而往自己那里一拽,我就跌坐在了他的腿上。

    师父抱着我,似笑非笑道:“阿音,有什么话别躲到我后面说。”

    这不废话么,说谎话当然对着墙才说得溜儿啊!

    我忸怩道:“我说完了呀。”

    我双眼微垂,看到师父被风吹得敞开的睡袍,然后是他半敞的胸膛,细致如瓷。

    天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总之在看到师父结实完美的胸膛后,我竟然……伸手摸了摸。

    而且我不仅摸了摸,还没忘记问他:“师父你是怎么保养的?”

    师父没说话。

    我这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慌忙抬头,看见师父眼里闪着异常兴味的光,神色却依旧从容怡然。

    我讪讪的收回手,脸上一阵发热。

    小院里忽的就静了下来。

    师父一直没有开口。

    我就那么和师父静静对视着。

    日光倾覆在师父身上,弹出一层碎光织就的幻影。师父眼里像是扬起了飘洒的细雪,任凭微光暖软也融不化。

    只是那细雪落在我身上,却不觉得冷。

    我忽得就想起那日踏血走来的人,不过临风一个冷眼,我就颤寒彻骨。

    “阿音。”师父唤了我一声。

    “嗯。”我讷讷的应着。

    “当初是你自愿跟我回来的吧。”师父淡漠道。

    我点点头。

    “那我现在问你,如今再让你选择一次,你还是自愿吗?”师父语气依旧淡漠。

    我没有犹豫,依旧点点头。

    “那以后顺便把衣服也给为师洗了吧。”

    ……

    “师父龙池山不是有专门洗衣服的下人吗?!”我开始暴躁。

    “为师是指贴身衣物。”师父笑得意态闲适。

    我张口结舌了半天,才气恼道:“我是你徒弟啊,你什么都不教我也就罢了,还把我当老妈子使唤。”

    师父伸手捋了捋我脸侧的乱发,眸光狡黠道:“不乐意?”

    我拽着师父的袖角,试图曲线救国:“师父,你知不知道亲自栽培出一个武林高手会有很大的成就感?”

    师父笑而不语。

    我在师父的腿上扭转了一下身体,郑重其事道:“为人师最大的满足感就是授人以渔,看着小花苞在自己辛勤的培育下完美绽放,作为师父,你的人生会因此而圆满!”

    “那你想学什么呢?”师父问。

    “武功啊!”我两眼放狼光。

    “好啊。”师父一脸欣然,答应的出乎意料的快。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我感到眩晕,我一脑袋就扎到师父肩颈上,差点喜极而泣:“师父你太好了!”

    “明天起我就教你种花草。”师父微笑着抚着我的后背。

    ……

    啊?我直起身,笑容僵在脸上。

    “牵机花。”师父补了一句。

    牵机花,茎有刺而花剧毒,服之必死,无药可解。

    我从师父身上跳了下来,巨大的落差感让我蔫蔫然。

    “不了,谢谢师父好意。”我无精打采的回绝道。

    师父起身,背着手走出了小园,立在悬崖边,风长长吹着,悠悠烟旻下印着一个清晰孑立的谪仙剪影。

    我悄悄立在他身后,我直觉师父身上的温暖在一点点冷却。

    我也懒得去想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对于师父忽喜忽悒的无常性情我早习惯了。

    “为什么一定要学武?”师父问我。

    “因为这世上有一个人我必须要杀死。”我回答的很快。

    “你杀过人吗?”师父问。

    我摇头,忽然想起师父背对我,看不见。

    “你认为杀人很容易?”师父没有等我回答,再次开口。

    “不知道,因人而异吧。”我撇了撇嘴角。

    “杀人的时候,你不能有心,你的心只能是一把刀。”

    师父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又被山风吹散。

    “杀的人多了,你的心就变不回来了,心若是刀,伤人必先自伤。”

    我沉默的望着师父的背影。所以师父,你不曾有心吗?

    “阿音,过来。”师父低声唤我。

    我依言走上前去,立在师父身后。

    “别躲在我身后。”师父微微侧首。

    我皱着眉伸长脖子朝山下瞄了一眼,脚脖子像被醋泡酥了一样。

    我扯住师父的衣服,嘴里嗫嚅:“师父你退一步呗,你踩的地方可是悬崖。”

    师父转身低头看我,笑得飘渺:“怕死,还想杀人报仇?”

    我辩驳:“怕死怎么就……”

    话没有说完,我感到一阵清凉扑面,抬眼间便被师父翩浮翻飞的衣袂卷裹,接着腰际覆上一双手,我脑中轰然,浑身一轻。

    天际垂云处,师父抱着我,纵身跃下了斗羽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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