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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27

作者:一稻丰
更新时间:2015-01-25 10:00:00
勒里勒得的肥衫裙,把一身道服穿上,活脱脱就是太上老君炉前的小仙童,方泽芹见她屋里屋外地忙个不停,开窗扫尘、收衣晾衣,每件事都做得似模似样,不觉悲喜交加,暗自叹道:这孩子在外定是吃尽了苦头,真难为她了。

      忙走去陪她一起收拾,正忙时,忽听梆子声响,公孙先生在外大声呼喝:“吃饭了!吃饭了!”

      这一喊,男女老少俱各起床,捧碗的捧碗,拿钵子的拿钵子,纷纷赶去灶房前领饭,待众人吃饱喝足,方泽芹又安排青壮去村西开田掘井,妇人家全留在村里照顾老人,一切杂事都有分工。

      因昨晚又入驻一批难民,公孙先生便觉米粮太少,不够三日吃的,带上赵宏,一人拖一条板车,风风火火地往府城方向去了。

      方泽芹带应笑往后村探望病人,正走在路上,忽见一妇人迎面跑来,神色惊慌地叫道:“先生,你快来看看,我婆婆许是不行了!”这是戚家寡妇张氏,丈夫孩子就是得瘟疫死的,她婆媳俩西迁避灾,谁知到这村里没多久,戚老太也染病了。

      方泽芹随她进屋一看,就见老妈妈躺在床上哧哧喘气,一诊脉,细促不耐按,是个危急重症,当下就纳闷了,心道:昨儿看时病情尚且稳定,怎么才过了一夜就病危了?

      便问是如何起病的,张氏拭泪回道:“昨晚吃完药后婆婆便说胸口烦闷,像憋着一团火,叫喂她服下散火的青蹩丸,夜里吐了一回,早上就不行了!”

      方泽芹听闻后拍桌而起,把张氏给吓了一跳,应笑见他满面怒容,再看戚老太颧骨焦黄、浑身发汗,便知道为什么气了。方泽芹握着拳头在桌上按了许久,终是什么话也没说,复又坐下来,见老妈妈大汗淋漓、颧高唇白,他就如同被泼了桶冷水,只觉得心里透凉,叫应笑赶紧去煎碗独参汤来。

      等应笑端来了参汤,戚老太却再也喝不进去了,喂多少吐多少,药汁从鼻子里直往外冒,到最后已自不能吞咽,捱不出半日便断了气,张氏在床前哭得死去活来。

      方泽芹出得屋外,叫人把戚老太的遗体拖到后村荒地上,用干枝柴禾搭了个架子,要放火烧尸。

      张氏哪里肯依,扑在老妈妈身上护定,厉声叫骂:“好你个狠心的庸医!就是你那药让婆婆断命的!人都死了你还不让她入土为安,连个坑穴也没有,到了九泉之下让她如何安身啊?”

      众人见她哭得可怜,也同来央求,应笑又是难受又是憋闷,看向师父,拉着他的手摇了摇。

      方泽芹面不改色地道:“这老妈妈是染病而亡,疠气存内,这疠气正是疫病之毒,此时正当暑天,尸体易腐,尸腐后疠气散出即成病源,人因感病气而生瘟疫,此后转相染易,终遭致灭门之灾。”

      众人一听都怯了,不敢再多嘴,唯有那妇人闹腾不休,哭嚎道:“你要烧,便连我一起烧死吧!”

      方泽芹不为所动,叫人将她拉远,用浸过药汁的布巾为应笑蒙住口鼻,点起火把往木架下塞去,不一时火焰腾起,将干枝柴禾烧得噼啪作响,方泽芹将应笑拉到上风处远远观望,身后传来张氏发疯似的叫嚣怒骂,字字句句砸在应笑心上,再看被火焰吞噬的人影,只觉得分外凄凉。

      待火熄灭,方泽芹用药汁浇在骸骨上,用麻布兜起,带到后山掩埋,应笑默默随在身旁,师父挖坑时她递锄头,师父埋骨时她捧土,又找来一片木板刻字作碑,立在坟头上。

      待忙定后,二人已是一身泥污,回村用药汤洗手擦脸,脚也没歇住,又去给其他病患复诊,直到午时才总算闲下来。

      回到屋里,不消人说,应笑自拿出笔墨誊抄诊籍,方泽芹煎了药茶端上桌来,见她一声不吭,便问道:“有何心事?”

      应笑停笔,皱眉看向方泽芹,说道:“那老妈妈之所以没救,是因她媳妇儿喂她吃了青蹩丸,青蹩丸里有藜芦,与师父方子里的人参药性相克,《本经》言明这两种药材最忌同服,再则老妈妈的病本该补气,怎可给散气的青蹩丸?这不是师父的过失,你为何不说?”

      方泽芹道:“看那妇人是个孝顺媳妇儿,若让她得知此事,兴许会觉着是自己害了公婆,悔恨之下若自寻短见可不是又添一桩憾事?”

      应笑哪儿能想到这些,听他一说,也觉得有理,却还有些不平:“可她吵吵嚷嚷,到处说师父是庸医,万一别人也这么觉着,岂不是冤枉师父了吗?”

      方泽芹盯着她看了许久,笑问:“应笑可认为师父是庸医?”

      应笑连连摇头:“师父开下的方子可好用了,吉灵社卖的百草还魂汤便是按固命汤的方子来配的,正对这疫病的症状,买药去的都说吃了便好。”

      方泽芹愣了一愣,旋即道:“应笑,你记住,瘟疫非寒非暑非风非湿,症状各有不同,常与伤寒风湿相类,实是因疫毒之气内侵所致,这疫气所引发的症状因人而异,不可单一而论。”

      应笑乖乖听从教诲,正编写诊籍时,忽听外头喊道:“方大夫,有人要见公孙先生。”

      方泽芹闻听,便知是胡东等人来了,让应笑避在屋内,自到院中接待,却见四个小道士已换了身农人装扮,用煤灰将脸庞抹得漆黑,辨不出原貌来,暗自好笑道:这四人倒是机灵,如此一来,也能避过子元真人的耳目。

      便充作不识,上前拱手作礼:“在下方泽芹,是公孙先生的朋友,不知四位找他何事?”、

      因他昨夜是憋着嗓子装出的假声,四个小道士浑然不察,只当是个斯文书生,向前作了一揖,各自报上名号,严怀准道:“我们是西迁来的难民,因与公孙先生相识,听说他住在此处,特来投奔。”

      方泽芹道:“公孙先生不在村里,你们且在此稍候。”将四人引至偏屋坐下,自去前院筛酒煎药,过不多时,就见公孙先生从大门进来,好先生!甩着袖子怒气冲冲,活似吃了爆豆子儿似的。

      方泽芹迎上前问询,公孙先生顿足道:“白跑一趟!连麦壳也没捞着一粒!说咱们前日才领了粮草,叫过两个月再去领,若不然,便得花银子买他的,一斗米九十钱,一斗麦六十钱,比那饥荒年里还贵,笑话笑话!真是没处理论去了,气煞我也!”

      方泽芹好言安抚,指向偏屋道:“这不又来了四个避难的,说与先生相识,正在屋里候着。”

      公孙先生入屋看时却是一个也不认识,正自狐疑间,四小道倒头便拜,将子元真人所干下的勾当和盘托出。

      公孙先生早揣测出一二来,听他们一说,不由大喜,对方泽芹道:“这四人就是人证,有他们做证见,不怕官老爷不重视。”转念又一想,不觉黯然神伤,“上京投告一事宜早不宜迟,可眼下盘费短少,如何能措办得来?”

      方泽芹道:“先生不必烦恼,你先打个折底,叫村里父老乡亲们画上押印,只带一个人证随行即可,方某虽不才,二人的盘费还能凑得出来。”他回屋取来两包银子,统共一百二十两。

      那四小道见了桌上白花花的雪银,各个眼睛发亮、满目垂涎,却不知这其中有百两银子都是从他们包袱里搜出来的,方泽芹只出了二十两,其中还有十两是药济局所赠。

      公孙先生忙道:“怎好要先生破财?”

      方泽芹道:“先生多虑了,你既能不辞辛苦为民申冤,难道我连这等身外之物也吝惜吗?”

      公孙先生道:“如何用得了这许多?我盘算过了,一切吃穿用度只需五六十两便足够了。”

      方泽芹道:“有备无患,正如先生所说,此事必须尽快办妥,不能在路上消磨时日,你可用多出来的钱雇马车代步,衙门上下还需打点,那判官虽是正直无私,手下人却难说。”

      公孙先生听他说得有理,便不再谦让,收下银子,随即起草诉状、收拾行囊,带上四道当中最怯懦的胡东同行,当晚便离了江陵府。方泽芹将其余三道安置在后村一间空屋里,嘱咐道:“左右邻舍都是病患,三位切不可擅自出来走动,万一被染上瘟疫可就麻烦了,不必忧心,每日水食自会给你们送来。”

      小道贪生怕死,又唯恐被子元真人撞见,正愁没处藏身,听方泽芹这番话便如同吃了定心丸,不消他说,自往屋里扎了根,就是来个八抬大轿也抬不走了。

      ☆、07

      公孙先生带着胡东一路北上,迤逦来到东京,直奔开封府衙,正值官爷升堂,公孙先生却不去投告,在近处租房住下,也不出门,就在客房里闲着。胡东提心吊胆地问道:“先生不是要去衙门申冤么?怎的又不去了?”

      公孙先生道:“你不知道,这开封府向来有两名官员轮换升堂,今儿升堂的是陈大人,我要找的却是判官庞醇之。”

      胡东更不明白了:“您老要告状子不是该找官大的吗?怎的漏下正官要去找个辅佐的判官?”

      公孙先生笑道:“你有所不知,开封府尹实是东平王的长子,不过是个挂名的,那陈大人还不能算个正官,只是临时委任的知府事,而位居其下的判官却是圣上亲派下来的监察官吏,名为佐理,实则是监州,我问你,咱们要告的人是谁?”

      胡东道:“不是子元真人与那侯爷么?”

      公孙先生又问:“你可知道那侯爷是什么人?”

      胡东稀里糊涂,公孙先生摇摇头,道:“那侯爷是当今皇后的内侄,换作寻常官员都还要思量三番,即便有心上奏,也定会将言语放宽,藏藏掩掩、畏畏缩缩,如何能奏到实处?那庞公人称铁面判官,是东平王一力保举的人才,唯有这等不畏权贵的直铳子才敢于犯颜直谏。我便是要向他当面陈词,将公粮私用的祸害一一道明。”正说时,却见胡东眼神露怯,他顿了顿,放缓语气宽抚,“你也不必怕,上了堂有什么便说什么,你只是受一时的迷惑,若能迷途知返、将功补过,庞公定会宽怀相待。”

      胡东叹道:“既随先生到此,敢不尽力?”心中却想:若不尽力,这条小命可就得交代了。

      及至次日清早,换了庞公升堂,公孙先生与胡东击鼓鸣冤,被当值的带上堂,见座上大人方面大耳,眉目含威,一个惊喜,一个畏惧,都拜在堂下。

      公孙先生向上递了呈子,先不作声,庞公打量他一番,接过呈子细细审视,见状纸上墨字飘逸、陈诉明晰,不觉暗自赞叹,面上却不露声色,将惊堂木一拍,问道:“这状上所写可是真有其事?”

      公孙先生凛然道:“小民愿以性命担保,所述字字属实,有证人在此,大人不妨一问。”

      庞公颔首道:“好。”向胡东问道,“你就是证人?”

      胡东拜在堂下哪敢抬头,连声说是,报了姓名籍贯,亦不敢有丝毫隐瞒,将所有见闻当堂禀明。

      庞公道:“你二人先回住处候着,随时听传。”便退了堂,来至书房,照着诉状打了折底,叫书吏誊抄,上朝时递了折子,将公孙先生与胡东所陈之事据实奏明,直言圣上用人不当,放粮赈灾绝不可用椒房之亲。

      圣上不怪庞公言语顶撞,反倒赞他刚正不阿,因庞公乃是东平王力荐的良才,正要提拔他,便借此机会加官进职,赐发钦差御符一道,任命为荆南观察使,下诏太常寺择翰林医官五人听候调遣。

      庞公怕走漏风声,暗派捕头王点选快手十名,轻装便衣,随公孙先生先行上路。也亏得方泽芹冒名留下字帖,叫那子元真人麻痹大意,他丢了灵姑、失了财物,还指望从侯爷身上捞回本钱,不思量如何脱身,反倒更加肆无忌惮地变卖赈粮药材,因此被飞马而来的捕快查了个措手不及,赈粮灾银连同抢掠来的民妇俱都被搜了出来。捕头王将子元真人拿下,他那三个相好的弟子见事不妙,也不管师父了,登梁上房,俱各逃窜而去。

      庞公随后而至,自投公馆,那府尹战战兢兢来迎,庞公也不与他多言,下令大开城门,将西逃难民全都接进城内,让翰林医官代管药济局,分派医员救治病患。

      再说那随行的翰林医官当中有一名焦姓长者,曾充过太医局的教授,他私下里对庞公道:“那名方姓大夫我曾见过,十五年前他进京校试,试题十道,无有不通,三科精熟,尤擅针灸和气之术,只因他当时年岁尚幼,不能投名充医,便破例授了他三道福牒,本以为他早该升任医官,不想这等良才竟然还流落在民间。”

      庞公笑道:“你却不晓得他是方渭帅之子吗?若然想当官,家里人早给他打点了。”说归这么说,心里却暗自留意,他素来听闻方家大公子弃文从医,常年游荡在外,只当是官家子弟托个名目去游山玩水,岂料还真是个有作为的良医。

      庞公即差人去请方泽芹与公孙先生到馆中小聚,方泽芹依旧带应笑同往,三人来至公馆,被引到书房,宾主叙礼已毕,彼此就座,庞公吩咐看茶,笑道:“圣上诏令诸道州府派遣医官济民,却要你两个往来奔波,真是惭愧,我听那药济局的医官说,早前也曾派过三名医员出城救治难民,可真有此事?”

      公孙先生冷笑道:“据我所知,那三名医员也是从民间征召来的,若不是药济局在对外募集从医者,我俩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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