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禅院,戚峰等人也惊醒了。那么多护卫,并没有都住寺中,只余下包括戚峰内六个,本来是黑白值班,结果刚刚发生了事情他们都不知道。
看到受伤阎靳,他们才发觉事情严重性,若是岳楚人有一丝一毫损失,他们如何谢罪?
“不用这儿杵着,没什么事儿,就是阎将军‘朋友’来看他了。回去睡觉吧,都不用紧张。”他们都杵门口,冷风直往屋里窜。
戚峰欲言又止,看着坐屋子里阎靳,随后挥挥手带着人离开。
叮当早就醒了,岳楚人和费松出去开门时候她就被冷风吹醒了。并且把屋子收拾好了,此时除却有些酒味儿,倒一切都是原样。
“叮当,把喝剩下酒拿来。”幸好无论走哪儿她都有带着各种药习惯,从卧室中把一个小木盒拿出来,放桌子上打开,里面码放着几十个小瓷瓶。
叮当把酒坛拎过来,找了个茶杯倒出来,酒味儿飘出,很香。
“把衣服脱了。”把折叠起来纱布浸酒里,岳楚人走到阎靳面前命令道。
阎靳面色平静,听闻此话倒是迟疑了下,那边叮当转过脸,她还没那看男人身体勇气。
站起身,挺拔身姿比之岳楚人要高许多。平淡动手解开腰带,黑色劲装看不出血迹,但味道却很浓。
中衣是白色,鲜红血一块一块几乎把整个前胸都浸染了。
将中衣脱下来扔到一边,露出肌肉紧绷上半身。
他看着不是那种很魁梧人,但通过衣服包裹身体轮廓能想象得出他必定很结实。结果确实如此,肌肉均匀紧绷,是个很有力量人。
他有两处伤,虽不是很深,但却因为他以一敌六,过度用力流了很多血。
右侧锁骨下有处伤,右小臂有处伤,伤口形状就是那种长剑剑尖形状,细长,两三公分左右。
“坐下。”看了他一眼,岳楚人面色无变化,她若是脑子里没有奇怪想法,看见什么她都面不改色。
阎靳坐下,垂肩颈处黑发因着房间里灯火而泛着幽幽光。
拿着沾酒纱布擦拭着他伤口,酒不算烈,但碰到皮肉想必也会很疼。
阎靳面色无波,棱角分明脸庞稍稍转向一侧,那脖颈以及锁骨之间线条很完美。
“伤口不深,缝合上撒了药,后天就能愈合。”清洗了他锁骨下伤口,岳楚人抓住他手腕,清理他小臂上伤口。
“嗯。”总算发出了一个音,很沉很好听。
岳楚人抿唇,“你还真是惜字如金,你和阎苏应该换个名字。”严肃很。
“苏儿还未出生时,父亲以为是男胎,便早早准备好了名字,阎肃。”阎靳平静说着,可就是他这种平静,却徒生几分喜感。
岳楚人忍俊不禁,扭头瞅着不过三十几公分外阎靳脸,“老将军实太幽默了,真是遗憾没能见见他。”
阎靳微微侧过头来看着岳楚人笑得眉眼弯弯脸,眸光有几分波动,“你会被他气得无话可说。”
站直身体,岳楚人笑不可抑,“早听阎苏说过,你总是被老将军揍得站不起来,不知现有老将军几成?”
阎靳抿起唇角微微上扬,他是笑,只是表情波动不大,“其实我只是无法与他真正较量,他老了。”
岳楚人慢慢眨眨眼,倒是很意外阎靳会这样说,但是她相信他说是真,他说道老将军时眼里敬爱不是假。
“你们兄妹都很懂事,老将军有福气。”转身去拿药,岳楚人叹道。
看着她修长背影,阎靳微微垂眸,那么一瞬,他整个人看起来那么干净不染。
撒了些麻药,岳楚人拿着她特制鱼钩针给阎靳缝合伤口。许是她针很特别,又或者她手法很奇怪,阎靳一直都看着。
而且撒了麻药,他没一点感觉,那平静无波脸终于出现了别表情,惊奇。
“觉得很神奇?”扫了一眼阎靳模样,岳楚人笑道。相信任谁看到了都会觉得神奇,她麻药与毒品无异,适量用是外科手术第一辅助品,若是加量,那可是能杀人。
“没错,这是什么?”阎靳第一次如此痛回话。
“麻药。减轻疼痛,不过不能过量,不能反复使用。”后一针勾完,岳楚人剪掉线,随后撒上药。
“若是用军中,能减轻许多战士痛苦,军医也会轻松许多。”毫不掩饰对麻药兴趣,并且他说是实话。
岳楚人抿嘴笑,酒窝浅浅,“你这是向我讨?”
阎靳点点头,“可以给我么?”
“你还真是直白!给你完全没问题,不过你可以向阎苏讨要,近她也试着配麻药,效果可能差些,不过也会很好用。”主要配药真很麻烦,天知道她现就手里这一瓶了。
“苏儿说过现学习医术,没想到收获很大。”阎靳很安慰,能得岳楚人一半本事,日后他也不会再担心她了。
“所以呢,你不要总是把她忘了,现无论你需要什么药,她都能配出来,相信她也会很愿意专门为你配药。”给他缝合小臂,他手很好看,而且满手都是茧子,这双手,很男人。
“我代苏儿谢谢你。”看着她手他伤口处游走,阎靳沉声道。
“你谢谢没什么诚意,我还是听阎苏自己来谢我吧。”头也不抬,岳楚人不留情面将他谢谢驳回。
抿起唇角上扬,这一次弧度很大,且不止是嘴角笑,眼睛都笑。剑眉星目,笑得干净透澈,只是岳楚人没看到。
翌日,太阳终于露脸了,一地白雪因着阳光照耀晃得人睁不开眼。
寺中香客,还有僧人合力扫雪,所以从天亮了开始,刷刷刷声音就不断。
因为昨晚半夜才睡觉,不止叮当,连岳楚人都赖床了。
扫雪声音不断,终于吵得岳楚人睡不下去了。起床洗脸,走到厅堂把房门推开,入眼阳光刺得她不得不把眼睛闭上。
“呼!空气真好。”虽是气温低了些,不过空气真很清,雪味道。
“王妃您起了,可用膳?”门刚打开,戚峰就突然出现,看起来他应当是站门口很久了。
岳楚人点点头,上下看了他一通,“你一直这儿守着呢?”
“是,属下奉王爷之命保护王妃,应当寸步不离。”主要是因为昨晚事,昨晚完全属于他失职。
岳楚人无语,“你这一天真是变化多端,明明说过从此后只听我,这转瞬又开始听小苍子。戚峰,你到底听谁?”抱着双臂,岳楚人觉得她实研究不明白他,比女人还善变。
“属下、、、、”戚峰哽住,他只是不想丰延苍不时出意外而已。
“你就是担心我出意外然后小苍子回来你没法儿交代是不是?这么简单话你就不能直白点说么?怎么越来越像个娘们儿,和你一比,叮当都是大丈夫。”和以前一比真是差太多了,岳楚人摇摇头,叹气表示无奈。
“属下知错,一定会改,请王妃不要生气。”低头,戚峰挺拔身体罩着一层气弱。
“我没生气,认识你这么久,你变化太多,我很意外是真。”抬手拍拍戚峰肩膀,他可谓是她得力助手。
戚峰身体有片刻僵硬,垂眸看着地面,思绪万千。
“妹妹你起了,,赶紧吃饭,不然一会儿真凉了。”费松大嗓门从院门外传来,岳楚人与戚峰同时看过去,只见他端着托盘,上面碗盘数个,而且正冒着热气。
“费大胆,你这是来给我送早饭了?”一瞧见费松,岳楚人笑开。
“什么早饭啊,这都晌午了。进来吃饭,凉了就不好吃了。”费松步绕过岳楚人和戚峰迈进房间,他一走过,饭菜香味儿也跟着飘过,香很。
“有人关心滋味真不错,费大胆,你也是这样伺候嫂子?”桌边坐下,岳楚人笑意盈盈道。
费松对面坐下,一听这话赶紧摇手,“都是你嫂子伺候我。”昂首挺胸,满是作为男人傲慢。
“啧啧,够幸福。”一听他说话就是吹,岳楚人也不揭穿,顺着他往下说,费松是高兴。
“妹子吃,吃完了咱们兄妹俩这寺里转转,明天剃度法典,人山人海想走也走不得。”何况待得法典结束他们就都得离开了,也没有时间谈心了。
“好。”岳楚人痛答应,心下倒是算计着见见费松妻儿,他远边关,鲜少回来,妻儿日子想必不是很好过。
虽离开护国寺二十几年了,但费松对寺中还是很熟悉,带着岳楚人几乎转遍了每一处地方。戚峰一路跟随,这次当真寸步不离。任凭费松瞪着那牛眼看了他好几次,他依旧不退后半步,精神可嘉。
一下午时间很过去,二人膳堂用过了晚饭才各自回去,一夜无话。
护国寺剃度法典正式而隆重,不止有佛家正统仪式,官府还会专程来人为仪式做见证。
一早起床洗漱用早膳,而后换上衣,大家都万分整洁光鲜。
从禅院中出来,岳楚人身后一左一右随行着叮当与戚峰,后面则是五名护卫。当然,这是明面,至于暗地里有没有岳楚人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她想肯定会有,戚峰对于前晚阎靳遇上刺客她参与事情耿耿于怀。
没有直接走向大雄宝殿,而是朝着反方向走去。今日该给阎靳拆线,想必他伤口差不多都愈合了。
还未走近阎靳居住禅院,便瞧见站门口费松,显然正等岳楚人。
“妹子你来了,公子等了多时了。”略显急躁招手,费松大嗓门真乃其独特象征。
“火急火燎,那么急做什么?我又不是不会来。”雪白狐裘披风将她整个人裹住,任是体态高挑,此时看起来也很娇小。
“哈哈,公子也说我太急躁,你总是会来,无需急。”费松大笑,阎靳和岳楚人说话倒是差不多。
岳楚人笑看了他一眼,随后迈步走进禅房。
房间中,阎靳显然早就准备好了,外袍不再,上半身只穿着白色中衣。
“还真是等了很久了,费大胆没夸大。”径直走到阎靳面前,两只手从狐裘内钻出来,将站着阎靳按坐椅子上。
“想来你也不会太晚来,我只是坐了两刻钟罢了。”顺着岳楚人力道坐下,阎靳动手解开中衣。
门口只有戚峰站那里,叮当碍于男女有别没进来,他视线聚集那两人身上。按照常理来看他们这样很不合时宜,但是怪异就是这里,他是真没看出什么奇怪来。那一刻,他们俩好像性别相同,根本不存男女之别。
拆线很顺利,岳楚人针法特别,所以拆线也很容易,两三下拽掉,之于阎靳也如同被蚊子咬了一口感觉。
费松站一旁看瞠目结舌,军中军医自然也会针对大伤口进行缝合,不过,那技术着实不怎么样。特别拆线时,人会叫比当时缝合时撕心裂肺。
“妹子,你这手艺当真厉害,啥时候去军中走一趟,教教那些老不休。”费松那些军医手底下就吃过不少亏,至今背后仍有数个蜈蚣爬疤痕,那都是他们杰作。
“有时机肯定会去,这你不用担心,不过还是时间问题。”唇角弯弯,岳楚人因着费松话,突然生出了整个大燕推行义诊想法。走遍每一个城池,那样她也顺势能将这大燕走遍了。
“你这时间问题可得说准了,三年五年也是时间问题,十年八年也是时间问题啊。”平时说话一根筋,这时候倒是聪明了。
“费大胆,大智若愚说就是你。十年八年肯定不会,三年五年也太久,两年之内吧,两年之内我肯定能去。”将阎靳小臂上线拆掉,岳楚人站直身子看着费松道。
“那说准了,到时妹子你失言,哥哥我可亲自回来请你。”拍拍胸膛,费松是当真了。
“好,一言为定。”挥挥手,岳楚人也痛很。
“将军你听到了,到时可别说我急躁不懂事。”看向阎靳,费松适时把阎靳拉进来作证。
一直未出声阎靳分别看了两人一眼,随后淡声道:“都听见了,谁说话不作数,军法对待。”
岳楚人高高扬起眉尾,瞅着阎靳那波澜不兴脸,半晌悠悠道:“敢情你俩这是合伙算计我呢?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至于你把你们军中军法都抬出来对付我?”
费松笑得牛眼都成了一条缝,阎靳面不改色,与岳楚人四目相对,“军法于女人无用。”
岳楚人眉梢又上扬了几分,她此时是真无语了,费松笑得欢畅,“将军要骗人时谁也看不穿。”说是骗人,逗人还差不多。
抿起唇角微微上扬,阎靳看着岳楚人无语凝噎模样微笑,干净纯澈,看岳楚人也微微愣怔。
这人还真能开玩笑,和他无趣冷笑话一样,让她觉得很无语。不过,正因为这无趣玩笑反倒好笑。
注视着他笑起来眼睛将近一分钟,岳楚人叹口气摇摇头,“虽然骗人段数不高,不过我确实被骗了。你们二位高兴了?高兴了就走吧,免得我忍不住动手,你们俩今儿就甭想走出这护国寺大门了。”
“妹子别气,哥哥给你赔不是。走走,咱们走,一会儿人多了咱们都挤不进去了。”拖着岳楚人狐裘,费松大嗓门呼喝着。
阎靳眸子中依旧荡漾着点点笑意,冷漠少年那一刻,变得很温暖。
朝着大雄宝殿方向走,一行人引得同样往那边走香客频繁关注,不止是大部分人都知道岳楚人是谁,还因为那‘大鹏鸟’也跟走他们队伍当中。就如同个人似走路,昂首挺胸凌傲不凡。
费松一直跟着金雕同走,他是喜欢极了它,就算金雕很傲慢,他也喜欢。
“那些人是官府?”远远看到一些穿着官服人,岳楚人觉得好像宫宴上见过,管过去很久了。
“礼部清吏司员外郎,观礼同时等同于做了见证。”阎靳声音飘进耳朵,淡漠却很具体。
岳楚人点点头,这剃度法典真很正式,与她印象理解中那种剃度仪式完全不同。
走近大雄宝殿,便看到佛殿内已经站了很多人,玉林老和尚殿中,还有二十几名老和尚都坐蒲团上闭眼默默诵经。后面接近百名青年和尚有节奏敲着木鱼,那声音让人由心内感到平和。
许多香客都聚集殿外空地上,几乎上千人,密密麻麻。
“七王妃,阎将军,这边请。”一个三十几岁和尚迎过来,引着他们进入殿内,金雕也随着走进去,引得殿内一阵小小骚动。
指定位置停下,距离那高高金黄佛像是近,微微仰头,就好像和佛祖眼睛对视。
岳楚人不信任何教派,但此时就这样仰头看着,一种奇怪感觉由心内滋生。人真很渺小,小比不上一粒尘埃。
“咕噜。”身后金雕低头蹭着岳楚人肩膀,由嗓子里发出声音不好听,却能听得出是安慰她。
扭过头看着金雕,岳楚人笑笑,“我没事,我只是好奇,真有佛祖么?”轻轻地声音被诵经声木鱼声盖住,几近于无。
“信则有,不信则无。”低沉声音响起,岳楚人眉峰微动,转过脸看向右侧,阎靳平视前方似乎什么都没做,但那句话确实是他说。
信则有,不信则无。岳楚人扯了扯唇角,如若这样她那么她信。请佛祖保佑她这一生无所顾忌放纵不羁,死后遭受任何惩罚她也认了。
诵经一直持续,岳楚人深吸口气,视线从玉林老和尚等人身上划过,不经意看向对面,那几位穿着官服人正看着她。
岳楚人看向他们,几人瞬时微微点头打招呼,很客气恭谦样子。岳楚人也微微颌首回礼,他们属于丰延苍部下,对她客气恭谦也可以理解。
大概过去了一个小时,木鱼声渐歇,诵经声音也慢慢停下,整个大殿内外一时彻底寂静下来,外面人山人海好像都不存一样。
玉林站起身,身上袈裟华丽隆重,几缕阳光顺着敞开大门照射进来,袈裟上绿松石都闪着光。
先是念了声佛号,随后玉林便开始讲佛,他说好像是经文,其中意思岳楚人能依稀听懂,但是那些晦涩字组一起她却觉得很难顺畅说出来。
但玉林说很顺畅,每个字似乎都熟识心,满身祥和,他看起来就像个菩萨。
听着,看着玉林,岳楚人几乎不眨眼。长这么大她还从没认真听谁讲过话,这玉林却有这个魅力,不止是她,场密密麻麻人群亦是如此。
大概说了半个小时,剃度法典终于开始。木鱼声诵经声再起,不过玉林却不再诵经,与其余二十几个大长老亲自为此次进入内门弟子剃度。
剃度外门弟子鱼贯从侧门进入殿中,当真有二百多个人,穿着僧袍,头发简单束脑后,不过一会儿就要与脑袋脱离了。
“诶?那是表少爷啊。”叮当声音从后面传来,不大不小,却能让身边人都听到。
岳楚人回头看她,叮当眨了眨眼,然后动作很小抬手朝着某个人指去。
顺着叮当手指,岳楚人阎靳费松戚峰几人都看过去,已经坐蒲团上外门弟子当中找到了那个人。二十几岁年纪,很清瘦,很白,很秀气男子。
“他做了和尚,岳大小姐嫁给谁啊!”岳楚人看着那男子,他闭着眼睛默声诵经,很虔诚。
“好男儿遍地皆是,何愁找不到好夫君。”阎靳低声应道,好似很看得开。
“是啊,好女人也遍地都是,那你说他为什么就做了和尚?”扫了阎靳一眼,岳楚人笑意盈盈。
“或许觉得陪着佛祖比娶妻有意义。”阎靳回答,不徐不疾。
“他可不如费大胆有志向,连岳尚书女婿都不愿做,可见是真想不开。”虽如此说,但岳楚人却是佩服很。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权贵。”阎靳淡声说着,木鱼声诵经声很大,岳楚人却能听得清。
“阎大将军,你这将来要做驸马人可不能说这话,假惺惺。”岳楚人挑眉,诚心挤兑他。
阎靳转头,终于看向了岳楚人,面不改色,透过眼睛却看得出他很乎。“谁说?”
“记不得了,不过这是秘密不成?那我可以当做不知道。”岳楚人淡定自若,算是报了刚刚他逗弄她仇了。
“与十公主么?当年戏言罢了,何况,去年十公主已与商太尉次子商朔订婚了。”一字一句说着,阎靳觉得这样传言会对十公主名誉造成影响。
“是么?看来我还真是孤陋寡闻可以,又让大将军看笑话了。”岳楚人微微拧眉,这事儿是谁跟她说来着?说假消息就算了,现今又让她不大不小丢了个脸。
这边低声言语暗暗相斗,那边剃度仪式已经开始了。玉林与二十余个大长老行走于坐蒲团上弟子之间,待得他们走过,一个个光头出现,而且‘爇顶’已经完成,鲜戒疤顶脑袋上,他们已经正式成为了和尚。
那表公子也落了发,光着脑袋却也很清秀,不过他很轻松满足模样,看来出家做和尚真是他所期盼事。
剃度仪式就进行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相信不止所有观礼人腿酸,玉林等人剃发剃手也酸了。
随着后一个弟子剃度完成,寺中响起钟声,殿外人齐念佛号,岳楚人也跟着无意识念了一句,总算完事儿了。
玉林净手,随后请礼部那几位官员讲话。待得他们讲过,玉林又讲了一段,期间还特意表达了对岳楚人感谢。感谢她送来灵物守护护国寺,以及免费举行义诊,佛祖慈悲普度众生。
岳楚人笑得良善点头回应,迎接千多双眼睛,对玉林如此够意思感到满意,她与护国寺合作关系能长久保持下去了。
剃度法典结束时已经过了晌午,岳楚人带着七王府人是直接下山回皇城,阎靳却要与外门长老辞行,费松必然得随着阎靳走。
岳楚人要费松回到皇城后带着妻儿去七王府,费松答应肯定会去,几人就此告别分开。
一路下山,人多得很,戚峰与其他护卫六人将岳楚人和叮当护中间,速朝着山下转移。
七王府马车早山下等候,戚峰等人保护下,岳楚人顺利上车,下一刻戚峰却敲开了窗子,顺势把一封信递了进来。
“是王爷信,刚刚送到山下,护卫知晓咱们马上下山,便没送上去。”戚峰声音淹没熙熙攘攘喧闹声后。
接过信,岳楚人倒是很开心,因为信来很准时。
拆开,眼睛动了几下她便笑起来,门边叮当看着她满眼好奇,不知王爷又写什么奇事儿了。
岳楚人微微摇头,笑容却不改。丰延苍说密卫打听到阎靳回来了,且回来之后便直奔护国寺参加剃度法典。他很假惺惺说他们通信许久终于能见面了,又说十公主会很开心如何如何。
岳楚人终于想起来阎靳要做驸马事儿是谁跟她说了,就是丰延苍这货。害她今儿没讨到半点便宜,等他回来,非得好好收拾收拾他不可,谎话王。
回到禅院,戚峰等人也惊醒了。那么多护卫,并没有都住寺中,只余下包括戚峰内六个,本来是黑白值班,结果刚刚发生了事情他们都不知道。
看到受伤阎靳,他们才发觉事情严重性,若是岳楚人有一丝一毫损失,他们如何谢罪?
“不用这儿杵着,没什么事儿,就是阎将军‘朋友’来看他了。回去睡觉吧,都不用紧张。”他们都杵门口,冷风直往屋里窜。
戚峰欲言又止,看着坐屋子里阎靳,随后挥挥手带着人离开。
叮当早就醒了,岳楚人和费松出去开门时候她就被冷风吹醒了。并且把屋子收拾好了,此时除却有些酒味儿,倒一切都是原样。
“叮当,把喝剩下酒拿来。”幸好无论走哪儿她都有带着各种药习惯,从卧室中把一个小木盒拿出来,放桌子上打开,里面码放着几十个小瓷瓶。
叮当把酒坛拎过来,找了个茶杯倒出来,酒味儿飘出,很香。
“把衣服脱了。”把折叠起来纱布浸酒里,岳楚人走到阎靳面前命令道。
阎靳面色平静,听闻此话倒是迟疑了下,那边叮当转过脸,她还没那看男人身体勇气。
站起身,挺拔身姿比之岳楚人要高许多。平淡动手解开腰带,黑色劲装看不出血迹,但味道却很浓。
中衣是白色,鲜红血一块一块几乎把整个前胸都浸染了。
将中衣脱下来扔到一边,露出肌肉紧绷上半身。
他看着不是那种很魁梧人,但通过衣服包裹身体轮廓能想象得出他必定很结实。结果确实如此,肌肉均匀紧绷,是个很有力量人。
他有两处伤,虽不是很深,但却因为他以一敌六,过度用力流了很多血。
右侧锁骨下有处伤,右小臂有处伤,伤口形状就是那种长剑剑尖形状,细长,两三公分左右。
“坐下。”看了他一眼,岳楚人面色无变化,她若是脑子里没有奇怪想法,看见什么她都面不改色。
阎靳坐下,垂肩颈处黑发因着房间里灯火而泛着幽幽光。
拿着沾酒纱布擦拭着他伤口,酒不算烈,但碰到皮肉想必也会很疼。
阎靳面色无波,棱角分明脸庞稍稍转向一侧,那脖颈以及锁骨之间线条很完美。
“伤口不深,缝合上撒了药,后天就能愈合。”清洗了他锁骨下伤口,岳楚人抓住他手腕,清理他小臂上伤口。
“嗯。”总算发出了一个音,很沉很好听。
岳楚人抿唇,“你还真是惜字如金,你和阎苏应该换个名字。”严肃很。
“苏儿还未出生时,父亲以为是男胎,便早早准备好了名字,阎肃。”阎靳平静说着,可就是他这种平静,却徒生几分喜感。
岳楚人忍俊不禁,扭头瞅着不过三十几公分外阎靳脸,“老将军实太幽默了,真是遗憾没能见见他。”
阎靳微微侧过头来看着岳楚人笑得眉眼弯弯脸,眸光有几分波动,“你会被他气得无话可说。”
站直身体,岳楚人笑不可抑,“早听阎苏说过,你总是被老将军揍得站不起来,不知现有老将军几成?”
阎靳抿起唇角微微上扬,他是笑,只是表情波动不大,“其实我只是无法与他真正较量,他老了。”
岳楚人慢慢眨眨眼,倒是很意外阎靳会这样说,但是她相信他说是真,他说道老将军时眼里敬爱不是假。
“你们兄妹都很懂事,老将军有福气。”转身去拿药,岳楚人叹道。
看着她修长背影,阎靳微微垂眸,那么一瞬,他整个人看起来那么干净不染。
撒了些麻药,岳楚人拿着她特制鱼钩针给阎靳缝合伤口。许是她针很特别,又或者她手法很奇怪,阎靳一直都看着。
而且撒了麻药,他没一点感觉,那平静无波脸终于出现了别表情,惊奇。
“觉得很神奇?”扫了一眼阎靳模样,岳楚人笑道。相信任谁看到了都会觉得神奇,她麻药与毒品无异,适量用是外科手术第一辅助品,若是加量,那可是能杀人。
“没错,这是什么?”阎靳第一次如此痛回话。
“麻药。减轻疼痛,不过不能过量,不能反复使用。”后一针勾完,岳楚人剪掉线,随后撒上药。
“若是用军中,能减轻许多战士痛苦,军医也会轻松许多。”毫不掩饰对麻药兴趣,并且他说是实话。
岳楚人抿嘴笑,酒窝浅浅,“你这是向我讨?”
阎靳点点头,“可以给我么?”
“你还真是直白!给你完全没问题,不过你可以向阎苏讨要,近她也试着配麻药,效果可能差些,不过也会很好用。”主要配药真很麻烦,天知道她现就手里这一瓶了。
“苏儿说过现学习医术,没想到收获很大。”阎靳很安慰,能得岳楚人一半本事,日后他也不会再担心她了。
“所以呢,你不要总是把她忘了,现无论你需要什么药,她都能配出来,相信她也会很愿意专门为你配药。”给他缝合小臂,他手很好看,而且满手都是茧子,这双手,很男人。
“我代苏儿谢谢你。”看着她手他伤口处游走,阎靳沉声道。
“你谢谢没什么诚意,我还是听阎苏自己来谢我吧。”头也不抬,岳楚人不留情面将他谢谢驳回。
抿起唇角上扬,这一次弧度很大,且不止是嘴角笑,眼睛都笑。剑眉星目,笑得干净透澈,只是岳楚人没看到。
翌日,太阳终于露脸了,一地白雪因着阳光照耀晃得人睁不开眼。
寺中香客,还有僧人合力扫雪,所以从天亮了开始,刷刷刷声音就不断。
因为昨晚半夜才睡觉,不止叮当,连岳楚人都赖床了。
扫雪声音不断,终于吵得岳楚人睡不下去了。起床洗脸,走到厅堂把房门推开,入眼阳光刺得她不得不把眼睛闭上。
“呼!空气真好。”虽是气温低了些,不过空气真很清,雪味道。
“王妃您起了,可用膳?”门刚打开,戚峰就突然出现,看起来他应当是站门口很久了。
岳楚人点点头,上下看了他一通,“你一直这儿守着呢?”
“是,属下奉王爷之命保护王妃,应当寸步不离。”主要是因为昨晚事,昨晚完全属于他失职。
岳楚人无语,“你这一天真是变化多端,明明说过从此后只听我,这转瞬又开始听小苍子。戚峰,你到底听谁?”抱着双臂,岳楚人觉得她实研究不明白他,比女人还善变。
“属下、、、、”戚峰哽住,他只是不想丰延苍不时出意外而已。
“你就是担心我出意外然后小苍子回来你没法儿交代是不是?这么简单话你就不能直白点说么?怎么越来越像个娘们儿,和你一比,叮当都是大丈夫。”和以前一比真是差太多了,岳楚人摇摇头,叹气表示无奈。
“属下知错,一定会改,请王妃不要生气。”低头,戚峰挺拔身体罩着一层气弱。
“我没生气,认识你这么久,你变化太多,我很意外是真。”抬手拍拍戚峰肩膀,他可谓是她得力助手。
戚峰身体有片刻僵硬,垂眸看着地面,思绪万千。
“妹妹你起了,,赶紧吃饭,不然一会儿真凉了。”费松大嗓门从院门外传来,岳楚人与戚峰同时看过去,只见他端着托盘,上面碗盘数个,而且正冒着热气。
“费大胆,你这是来给我送早饭了?”一瞧见费松,岳楚人笑开。
“什么早饭啊,这都晌午了。进来吃饭,凉了就不好吃了。”费松步绕过岳楚人和戚峰迈进房间,他一走过,饭菜香味儿也跟着飘过,香很。
“有人关心滋味真不错,费大胆,你也是这样伺候嫂子?”桌边坐下,岳楚人笑意盈盈道。
费松对面坐下,一听这话赶紧摇手,“都是你嫂子伺候我。”昂首挺胸,满是作为男人傲慢。
“啧啧,够幸福。”一听他说话就是吹,岳楚人也不揭穿,顺着他往下说,费松是高兴。
“妹子吃,吃完了咱们兄妹俩这寺里转转,明天剃度法典,人山人海想走也走不得。”何况待得法典结束他们就都得离开了,也没有时间谈心了。
“好。”岳楚人痛答应,心下倒是算计着见见费松妻儿,他远边关,鲜少回来,妻儿日子想必不是很好过。
虽离开护国寺二十几年了,但费松对寺中还是很熟悉,带着岳楚人几乎转遍了每一处地方。戚峰一路跟随,这次当真寸步不离。任凭费松瞪着那牛眼看了他好几次,他依旧不退后半步,精神可嘉。
一下午时间很过去,二人膳堂用过了晚饭才各自回去,一夜无话。
护国寺剃度法典正式而隆重,不止有佛家正统仪式,官府还会专程来人为仪式做见证。
一早起床洗漱用早膳,而后换上衣,大家都万分整洁光鲜。
从禅院中出来,岳楚人身后一左一右随行着叮当与戚峰,后面则是五名护卫。当然,这是明面,至于暗地里有没有岳楚人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她想肯定会有,戚峰对于前晚阎靳遇上刺客她参与事情耿耿于怀。
没有直接走向大雄宝殿,而是朝着反方向走去。今日该给阎靳拆线,想必他伤口差不多都愈合了。
还未走近阎靳居住禅院,便瞧见站门口费松,显然正等岳楚人。
“妹子你来了,公子等了多时了。”略显急躁招手,费松大嗓门真乃其独特象征。
“火急火燎,那么急做什么?我又不是不会来。”雪白狐裘披风将她整个人裹住,任是体态高挑,此时看起来也很娇小。
“哈哈,公子也说我太急躁,你总是会来,无需急。”费松大笑,阎靳和岳楚人说话倒是差不多。
岳楚人笑看了他一眼,随后迈步走进禅房。
房间中,阎靳显然早就准备好了,外袍不再,上半身只穿着白色中衣。
“还真是等了很久了,费大胆没夸大。”径直走到阎靳面前,两只手从狐裘内钻出来,将站着阎靳按坐椅子上。
“想来你也不会太晚来,我只是坐了两刻钟罢了。”顺着岳楚人力道坐下,阎靳动手解开中衣。
门口只有戚峰站那里,叮当碍于男女有别没进来,他视线聚集那两人身上。按照常理来看他们这样很不合时宜,但是怪异就是这里,他是真没看出什么奇怪来。那一刻,他们俩好像性别相同,根本不存男女之别。
拆线很顺利,岳楚人针法特别,所以拆线也很容易,两三下拽掉,之于阎靳也如同被蚊子咬了一口感觉。
费松站一旁看瞠目结舌,军中军医自然也会针对大伤口进行缝合,不过,那技术着实不怎么样。特别拆线时,人会叫比当时缝合时撕心裂肺。
“妹子,你这手艺当真厉害,啥时候去军中走一趟,教教那些老不休。”费松那些军医手底下就吃过不少亏,至今背后仍有数个蜈蚣爬疤痕,那都是他们杰作。
“有时机肯定会去,这你不用担心,不过还是时间问题。”唇角弯弯,岳楚人因着费松话,突然生出了整个大燕推行义诊想法。走遍每一个城池,那样她也顺势能将这大燕走遍了。
“你这时间问题可得说准了,三年五年也是时间问题,十年八年也是时间问题啊。”平时说话一根筋,这时候倒是聪明了。
“费大胆,大智若愚说就是你。十年八年肯定不会,三年五年也太久,两年之内吧,两年之内我肯定能去。”将阎靳小臂上线拆掉,岳楚人站直身子看着费松道。
“那说准了,到时妹子你失言,哥哥我可亲自回来请你。”拍拍胸膛,费松是当真了。
“好,一言为定。”挥挥手,岳楚人也痛很。
“将军你听到了,到时可别说我急躁不懂事。”看向阎靳,费松适时把阎靳拉进来作证。
一直未出声阎靳分别看了两人一眼,随后淡声道:“都听见了,谁说话不作数,军法对待。”
岳楚人高高扬起眉尾,瞅着阎靳那波澜不兴脸,半晌悠悠道:“敢情你俩这是合伙算计我呢?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至于你把你们军中军法都抬出来对付我?”
费松笑得牛眼都成了一条缝,阎靳面不改色,与岳楚人四目相对,“军法于女人无用。”
岳楚人眉梢又上扬了几分,她此时是真无语了,费松笑得欢畅,“将军要骗人时谁也看不穿。”说是骗人,逗人还差不多。
抿起唇角微微上扬,阎靳看着岳楚人无语凝噎模样微笑,干净纯澈,看岳楚人也微微愣怔。
这人还真能开玩笑,和他无趣冷笑话一样,让她觉得很无语。不过,正因为这无趣玩笑反倒好笑。
注视着他笑起来眼睛将近一分钟,岳楚人叹口气摇摇头,“虽然骗人段数不高,不过我确实被骗了。你们二位高兴了?高兴了就走吧,免得我忍不住动手,你们俩今儿就甭想走出这护国寺大门了。”
“妹子别气,哥哥给你赔不是。走走,咱们走,一会儿人多了咱们都挤不进去了。”拖着岳楚人狐裘,费松大嗓门呼喝着。
阎靳眸子中依旧荡漾着点点笑意,冷漠少年那一刻,变得很温暖。
朝着大雄宝殿方向走,一行人引得同样往那边走香客频繁关注,不止是大部分人都知道岳楚人是谁,还因为那‘大鹏鸟’也跟走他们队伍当中。就如同个人似走路,昂首挺胸凌傲不凡。
费松一直跟着金雕同走,他是喜欢极了它,就算金雕很傲慢,他也喜欢。
“那些人是官府?”远远看到一些穿着官服人,岳楚人觉得好像宫宴上见过,管过去很久了。
“礼部清吏司员外郎,观礼同时等同于做了见证。”阎靳声音飘进耳朵,淡漠却很具体。
岳楚人点点头,这剃度法典真很正式,与她印象理解中那种剃度仪式完全不同。
走近大雄宝殿,便看到佛殿内已经站了很多人,玉林老和尚殿中,还有二十几名老和尚都坐蒲团上闭眼默默诵经。后面接近百名青年和尚有节奏敲着木鱼,那声音让人由心内感到平和。
许多香客都聚集殿外空地上,几乎上千人,密密麻麻。
“七王妃,阎将军,这边请。”一个三十几岁和尚迎过来,引着他们进入殿内,金雕也随着走进去,引得殿内一阵小小骚动。
指定位置停下,距离那高高金黄佛像是近,微微仰头,就好像和佛祖眼睛对视。
岳楚人不信任何教派,但此时就这样仰头看着,一种奇怪感觉由心内滋生。人真很渺小,小比不上一粒尘埃。
“咕噜。”身后金雕低头蹭着岳楚人肩膀,由嗓子里发出声音不好听,却能听得出是安慰她。
扭过头看着金雕,岳楚人笑笑,“我没事,我只是好奇,真有佛祖么?”轻轻地声音被诵经声木鱼声盖住,几近于无。
“信则有,不信则无。”低沉声音响起,岳楚人眉峰微动,转过脸看向右侧,阎靳平视前方似乎什么都没做,但那句话确实是他说。
信则有,不信则无。岳楚人扯了扯唇角,如若这样她那么她信。请佛祖保佑她这一生无所顾忌放纵不羁,死后遭受任何惩罚她也认了。
诵经一直持续,岳楚人深吸口气,视线从玉林老和尚等人身上划过,不经意看向对面,那几位穿着官服人正看着她。
岳楚人看向他们,几人瞬时微微点头打招呼,很客气恭谦样子。岳楚人也微微颌首回礼,他们属于丰延苍部下,对她客气恭谦也可以理解。
大概过去了一个小时,木鱼声渐歇,诵经声音也慢慢停下,整个大殿内外一时彻底寂静下来,外面人山人海好像都不存一样。
玉林站起身,身上袈裟华丽隆重,几缕阳光顺着敞开大门照射进来,袈裟上绿松石都闪着光。
先是念了声佛号,随后玉林便开始讲佛,他说好像是经文,其中意思岳楚人能依稀听懂,但是那些晦涩字组一起她却觉得很难顺畅说出来。
但玉林说很顺畅,每个字似乎都熟识心,满身祥和,他看起来就像个菩萨。
听着,看着玉林,岳楚人几乎不眨眼。长这么大她还从没认真听谁讲过话,这玉林却有这个魅力,不止是她,场密密麻麻人群亦是如此。
大概说了半个小时,剃度法典终于开始。木鱼声诵经声再起,不过玉林却不再诵经,与其余二十几个大长老亲自为此次进入内门弟子剃度。
剃度外门弟子鱼贯从侧门进入殿中,当真有二百多个人,穿着僧袍,头发简单束脑后,不过一会儿就要与脑袋脱离了。
“诶?那是表少爷啊。”叮当声音从后面传来,不大不小,却能让身边人都听到。
岳楚人回头看她,叮当眨了眨眼,然后动作很小抬手朝着某个人指去。
顺着叮当手指,岳楚人阎靳费松戚峰几人都看过去,已经坐蒲团上外门弟子当中找到了那个人。二十几岁年纪,很清瘦,很白,很秀气男子。
“他做了和尚,岳大小姐嫁给谁啊!”岳楚人看着那男子,他闭着眼睛默声诵经,很虔诚。
“好男儿遍地皆是,何愁找不到好夫君。”阎靳低声应道,好似很看得开。
“是啊,好女人也遍地都是,那你说他为什么就做了和尚?”扫了阎靳一眼,岳楚人笑意盈盈。
“或许觉得陪着佛祖比娶妻有意义。”阎靳回答,不徐不疾。
“他可不如费大胆有志向,连岳尚书女婿都不愿做,可见是真想不开。”虽如此说,但岳楚人却是佩服很。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权贵。”阎靳淡声说着,木鱼声诵经声很大,岳楚人却能听得清。
“阎大将军,你这将来要做驸马人可不能说这话,假惺惺。”岳楚人挑眉,诚心挤兑他。
阎靳转头,终于看向了岳楚人,面不改色,透过眼睛却看得出他很乎。“谁说?”
“记不得了,不过这是秘密不成?那我可以当做不知道。”岳楚人淡定自若,算是报了刚刚他逗弄她仇了。
“与十公主么?当年戏言罢了,何况,去年十公主已与商太尉次子商朔订婚了。”一字一句说着,阎靳觉得这样传言会对十公主名誉造成影响。
“是么?看来我还真是孤陋寡闻可以,又让大将军看笑话了。”岳楚人微微拧眉,这事儿是谁跟她说来着?说假消息就算了,现今又让她不大不小丢了个脸。
这边低声言语暗暗相斗,那边剃度仪式已经开始了。玉林与二十余个大长老行走于坐蒲团上弟子之间,待得他们走过,一个个光头出现,而且‘爇顶’已经完成,鲜戒疤顶脑袋上,他们已经正式成为了和尚。
那表公子也落了发,光着脑袋却也很清秀,不过他很轻松满足模样,看来出家做和尚真是他所期盼事。
剃度仪式就进行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相信不止所有观礼人腿酸,玉林等人剃发剃手也酸了。
随着后一个弟子剃度完成,寺中响起钟声,殿外人齐念佛号,岳楚人也跟着无意识念了一句,总算完事儿了。
玉林净手,随后请礼部那几位官员讲话。待得他们讲过,玉林又讲了一段,期间还特意表达了对岳楚人感谢。感谢她送来灵物守护护国寺,以及免费举行义诊,佛祖慈悲普度众生。
岳楚人笑得良善点头回应,迎接千多双眼睛,对玉林如此够意思感到满意,她与护国寺合作关系能长久保持下去了。
剃度法典结束时已经过了晌午,岳楚人带着七王府人是直接下山回皇城,阎靳却要与外门长老辞行,费松必然得随着阎靳走。
岳楚人要费松回到皇城后带着妻儿去七王府,费松答应肯定会去,几人就此告别分开。
一路下山,人多得很,戚峰与其他护卫六人将岳楚人和叮当护中间,速朝着山下转移。
七王府马车早山下等候,戚峰等人保护下,岳楚人顺利上车,下一刻戚峰却敲开了窗子,顺势把一封信递了进来。
“是王爷信,刚刚送到山下,护卫知晓咱们马上下山,便没送上去。”戚峰声音淹没熙熙攘攘喧闹声后。
接过信,岳楚人倒是很开心,因为信来很准时。
拆开,眼睛动了几下她便笑起来,门边叮当看着她满眼好奇,不知王爷又写什么奇事儿了。
岳楚人微微摇头,笑容却不改。丰延苍说密卫打听到阎靳回来了,且回来之后便直奔护国寺参加剃度法典。他很假惺惺说他们通信许久终于能见面了,又说十公主会很开心如何如何。
岳楚人终于想起来阎靳要做驸马事儿是谁跟她说了,就是丰延苍这货。害她今儿没讨到半点便宜,等他回来,非得好好收拾收拾他不可,谎话王。
看到受伤阎靳,他们才发觉事情严重性,若是岳楚人有一丝一毫损失,他们如何谢罪?
“不用这儿杵着,没什么事儿,就是阎将军‘朋友’来看他了。回去睡觉吧,都不用紧张。”他们都杵门口,冷风直往屋里窜。
戚峰欲言又止,看着坐屋子里阎靳,随后挥挥手带着人离开。
叮当早就醒了,岳楚人和费松出去开门时候她就被冷风吹醒了。并且把屋子收拾好了,此时除却有些酒味儿,倒一切都是原样。
“叮当,把喝剩下酒拿来。”幸好无论走哪儿她都有带着各种药习惯,从卧室中把一个小木盒拿出来,放桌子上打开,里面码放着几十个小瓷瓶。
叮当把酒坛拎过来,找了个茶杯倒出来,酒味儿飘出,很香。
“把衣服脱了。”把折叠起来纱布浸酒里,岳楚人走到阎靳面前命令道。
阎靳面色平静,听闻此话倒是迟疑了下,那边叮当转过脸,她还没那看男人身体勇气。
站起身,挺拔身姿比之岳楚人要高许多。平淡动手解开腰带,黑色劲装看不出血迹,但味道却很浓。
中衣是白色,鲜红血一块一块几乎把整个前胸都浸染了。
将中衣脱下来扔到一边,露出肌肉紧绷上半身。
他看着不是那种很魁梧人,但通过衣服包裹身体轮廓能想象得出他必定很结实。结果确实如此,肌肉均匀紧绷,是个很有力量人。
他有两处伤,虽不是很深,但却因为他以一敌六,过度用力流了很多血。
右侧锁骨下有处伤,右小臂有处伤,伤口形状就是那种长剑剑尖形状,细长,两三公分左右。
“坐下。”看了他一眼,岳楚人面色无变化,她若是脑子里没有奇怪想法,看见什么她都面不改色。
阎靳坐下,垂肩颈处黑发因着房间里灯火而泛着幽幽光。
拿着沾酒纱布擦拭着他伤口,酒不算烈,但碰到皮肉想必也会很疼。
阎靳面色无波,棱角分明脸庞稍稍转向一侧,那脖颈以及锁骨之间线条很完美。
“伤口不深,缝合上撒了药,后天就能愈合。”清洗了他锁骨下伤口,岳楚人抓住他手腕,清理他小臂上伤口。
“嗯。”总算发出了一个音,很沉很好听。
岳楚人抿唇,“你还真是惜字如金,你和阎苏应该换个名字。”严肃很。
“苏儿还未出生时,父亲以为是男胎,便早早准备好了名字,阎肃。”阎靳平静说着,可就是他这种平静,却徒生几分喜感。
岳楚人忍俊不禁,扭头瞅着不过三十几公分外阎靳脸,“老将军实太幽默了,真是遗憾没能见见他。”
阎靳微微侧过头来看着岳楚人笑得眉眼弯弯脸,眸光有几分波动,“你会被他气得无话可说。”
站直身体,岳楚人笑不可抑,“早听阎苏说过,你总是被老将军揍得站不起来,不知现有老将军几成?”
阎靳抿起唇角微微上扬,他是笑,只是表情波动不大,“其实我只是无法与他真正较量,他老了。”
岳楚人慢慢眨眨眼,倒是很意外阎靳会这样说,但是她相信他说是真,他说道老将军时眼里敬爱不是假。
“你们兄妹都很懂事,老将军有福气。”转身去拿药,岳楚人叹道。
看着她修长背影,阎靳微微垂眸,那么一瞬,他整个人看起来那么干净不染。
撒了些麻药,岳楚人拿着她特制鱼钩针给阎靳缝合伤口。许是她针很特别,又或者她手法很奇怪,阎靳一直都看着。
而且撒了麻药,他没一点感觉,那平静无波脸终于出现了别表情,惊奇。
“觉得很神奇?”扫了一眼阎靳模样,岳楚人笑道。相信任谁看到了都会觉得神奇,她麻药与毒品无异,适量用是外科手术第一辅助品,若是加量,那可是能杀人。
“没错,这是什么?”阎靳第一次如此痛回话。
“麻药。减轻疼痛,不过不能过量,不能反复使用。”后一针勾完,岳楚人剪掉线,随后撒上药。
“若是用军中,能减轻许多战士痛苦,军医也会轻松许多。”毫不掩饰对麻药兴趣,并且他说是实话。
岳楚人抿嘴笑,酒窝浅浅,“你这是向我讨?”
阎靳点点头,“可以给我么?”
“你还真是直白!给你完全没问题,不过你可以向阎苏讨要,近她也试着配麻药,效果可能差些,不过也会很好用。”主要配药真很麻烦,天知道她现就手里这一瓶了。
“苏儿说过现学习医术,没想到收获很大。”阎靳很安慰,能得岳楚人一半本事,日后他也不会再担心她了。
“所以呢,你不要总是把她忘了,现无论你需要什么药,她都能配出来,相信她也会很愿意专门为你配药。”给他缝合小臂,他手很好看,而且满手都是茧子,这双手,很男人。
“我代苏儿谢谢你。”看着她手他伤口处游走,阎靳沉声道。
“你谢谢没什么诚意,我还是听阎苏自己来谢我吧。”头也不抬,岳楚人不留情面将他谢谢驳回。
抿起唇角上扬,这一次弧度很大,且不止是嘴角笑,眼睛都笑。剑眉星目,笑得干净透澈,只是岳楚人没看到。
翌日,太阳终于露脸了,一地白雪因着阳光照耀晃得人睁不开眼。
寺中香客,还有僧人合力扫雪,所以从天亮了开始,刷刷刷声音就不断。
因为昨晚半夜才睡觉,不止叮当,连岳楚人都赖床了。
扫雪声音不断,终于吵得岳楚人睡不下去了。起床洗脸,走到厅堂把房门推开,入眼阳光刺得她不得不把眼睛闭上。
“呼!空气真好。”虽是气温低了些,不过空气真很清,雪味道。
“王妃您起了,可用膳?”门刚打开,戚峰就突然出现,看起来他应当是站门口很久了。
岳楚人点点头,上下看了他一通,“你一直这儿守着呢?”
“是,属下奉王爷之命保护王妃,应当寸步不离。”主要是因为昨晚事,昨晚完全属于他失职。
岳楚人无语,“你这一天真是变化多端,明明说过从此后只听我,这转瞬又开始听小苍子。戚峰,你到底听谁?”抱着双臂,岳楚人觉得她实研究不明白他,比女人还善变。
“属下、、、、”戚峰哽住,他只是不想丰延苍不时出意外而已。
“你就是担心我出意外然后小苍子回来你没法儿交代是不是?这么简单话你就不能直白点说么?怎么越来越像个娘们儿,和你一比,叮当都是大丈夫。”和以前一比真是差太多了,岳楚人摇摇头,叹气表示无奈。
“属下知错,一定会改,请王妃不要生气。”低头,戚峰挺拔身体罩着一层气弱。
“我没生气,认识你这么久,你变化太多,我很意外是真。”抬手拍拍戚峰肩膀,他可谓是她得力助手。
戚峰身体有片刻僵硬,垂眸看着地面,思绪万千。
“妹妹你起了,,赶紧吃饭,不然一会儿真凉了。”费松大嗓门从院门外传来,岳楚人与戚峰同时看过去,只见他端着托盘,上面碗盘数个,而且正冒着热气。
“费大胆,你这是来给我送早饭了?”一瞧见费松,岳楚人笑开。
“什么早饭啊,这都晌午了。进来吃饭,凉了就不好吃了。”费松步绕过岳楚人和戚峰迈进房间,他一走过,饭菜香味儿也跟着飘过,香很。
“有人关心滋味真不错,费大胆,你也是这样伺候嫂子?”桌边坐下,岳楚人笑意盈盈道。
费松对面坐下,一听这话赶紧摇手,“都是你嫂子伺候我。”昂首挺胸,满是作为男人傲慢。
“啧啧,够幸福。”一听他说话就是吹,岳楚人也不揭穿,顺着他往下说,费松是高兴。
“妹子吃,吃完了咱们兄妹俩这寺里转转,明天剃度法典,人山人海想走也走不得。”何况待得法典结束他们就都得离开了,也没有时间谈心了。
“好。”岳楚人痛答应,心下倒是算计着见见费松妻儿,他远边关,鲜少回来,妻儿日子想必不是很好过。
虽离开护国寺二十几年了,但费松对寺中还是很熟悉,带着岳楚人几乎转遍了每一处地方。戚峰一路跟随,这次当真寸步不离。任凭费松瞪着那牛眼看了他好几次,他依旧不退后半步,精神可嘉。
一下午时间很过去,二人膳堂用过了晚饭才各自回去,一夜无话。
护国寺剃度法典正式而隆重,不止有佛家正统仪式,官府还会专程来人为仪式做见证。
一早起床洗漱用早膳,而后换上衣,大家都万分整洁光鲜。
从禅院中出来,岳楚人身后一左一右随行着叮当与戚峰,后面则是五名护卫。当然,这是明面,至于暗地里有没有岳楚人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她想肯定会有,戚峰对于前晚阎靳遇上刺客她参与事情耿耿于怀。
没有直接走向大雄宝殿,而是朝着反方向走去。今日该给阎靳拆线,想必他伤口差不多都愈合了。
还未走近阎靳居住禅院,便瞧见站门口费松,显然正等岳楚人。
“妹子你来了,公子等了多时了。”略显急躁招手,费松大嗓门真乃其独特象征。
“火急火燎,那么急做什么?我又不是不会来。”雪白狐裘披风将她整个人裹住,任是体态高挑,此时看起来也很娇小。
“哈哈,公子也说我太急躁,你总是会来,无需急。”费松大笑,阎靳和岳楚人说话倒是差不多。
岳楚人笑看了他一眼,随后迈步走进禅房。
房间中,阎靳显然早就准备好了,外袍不再,上半身只穿着白色中衣。
“还真是等了很久了,费大胆没夸大。”径直走到阎靳面前,两只手从狐裘内钻出来,将站着阎靳按坐椅子上。
“想来你也不会太晚来,我只是坐了两刻钟罢了。”顺着岳楚人力道坐下,阎靳动手解开中衣。
门口只有戚峰站那里,叮当碍于男女有别没进来,他视线聚集那两人身上。按照常理来看他们这样很不合时宜,但是怪异就是这里,他是真没看出什么奇怪来。那一刻,他们俩好像性别相同,根本不存男女之别。
拆线很顺利,岳楚人针法特别,所以拆线也很容易,两三下拽掉,之于阎靳也如同被蚊子咬了一口感觉。
费松站一旁看瞠目结舌,军中军医自然也会针对大伤口进行缝合,不过,那技术着实不怎么样。特别拆线时,人会叫比当时缝合时撕心裂肺。
“妹子,你这手艺当真厉害,啥时候去军中走一趟,教教那些老不休。”费松那些军医手底下就吃过不少亏,至今背后仍有数个蜈蚣爬疤痕,那都是他们杰作。
“有时机肯定会去,这你不用担心,不过还是时间问题。”唇角弯弯,岳楚人因着费松话,突然生出了整个大燕推行义诊想法。走遍每一个城池,那样她也顺势能将这大燕走遍了。
“你这时间问题可得说准了,三年五年也是时间问题,十年八年也是时间问题啊。”平时说话一根筋,这时候倒是聪明了。
“费大胆,大智若愚说就是你。十年八年肯定不会,三年五年也太久,两年之内吧,两年之内我肯定能去。”将阎靳小臂上线拆掉,岳楚人站直身子看着费松道。
“那说准了,到时妹子你失言,哥哥我可亲自回来请你。”拍拍胸膛,费松是当真了。
“好,一言为定。”挥挥手,岳楚人也痛很。
“将军你听到了,到时可别说我急躁不懂事。”看向阎靳,费松适时把阎靳拉进来作证。
一直未出声阎靳分别看了两人一眼,随后淡声道:“都听见了,谁说话不作数,军法对待。”
岳楚人高高扬起眉尾,瞅着阎靳那波澜不兴脸,半晌悠悠道:“敢情你俩这是合伙算计我呢?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至于你把你们军中军法都抬出来对付我?”
费松笑得牛眼都成了一条缝,阎靳面不改色,与岳楚人四目相对,“军法于女人无用。”
岳楚人眉梢又上扬了几分,她此时是真无语了,费松笑得欢畅,“将军要骗人时谁也看不穿。”说是骗人,逗人还差不多。
抿起唇角微微上扬,阎靳看着岳楚人无语凝噎模样微笑,干净纯澈,看岳楚人也微微愣怔。
这人还真能开玩笑,和他无趣冷笑话一样,让她觉得很无语。不过,正因为这无趣玩笑反倒好笑。
注视着他笑起来眼睛将近一分钟,岳楚人叹口气摇摇头,“虽然骗人段数不高,不过我确实被骗了。你们二位高兴了?高兴了就走吧,免得我忍不住动手,你们俩今儿就甭想走出这护国寺大门了。”
“妹子别气,哥哥给你赔不是。走走,咱们走,一会儿人多了咱们都挤不进去了。”拖着岳楚人狐裘,费松大嗓门呼喝着。
阎靳眸子中依旧荡漾着点点笑意,冷漠少年那一刻,变得很温暖。
朝着大雄宝殿方向走,一行人引得同样往那边走香客频繁关注,不止是大部分人都知道岳楚人是谁,还因为那‘大鹏鸟’也跟走他们队伍当中。就如同个人似走路,昂首挺胸凌傲不凡。
费松一直跟着金雕同走,他是喜欢极了它,就算金雕很傲慢,他也喜欢。
“那些人是官府?”远远看到一些穿着官服人,岳楚人觉得好像宫宴上见过,管过去很久了。
“礼部清吏司员外郎,观礼同时等同于做了见证。”阎靳声音飘进耳朵,淡漠却很具体。
岳楚人点点头,这剃度法典真很正式,与她印象理解中那种剃度仪式完全不同。
走近大雄宝殿,便看到佛殿内已经站了很多人,玉林老和尚殿中,还有二十几名老和尚都坐蒲团上闭眼默默诵经。后面接近百名青年和尚有节奏敲着木鱼,那声音让人由心内感到平和。
许多香客都聚集殿外空地上,几乎上千人,密密麻麻。
“七王妃,阎将军,这边请。”一个三十几岁和尚迎过来,引着他们进入殿内,金雕也随着走进去,引得殿内一阵小小骚动。
指定位置停下,距离那高高金黄佛像是近,微微仰头,就好像和佛祖眼睛对视。
岳楚人不信任何教派,但此时就这样仰头看着,一种奇怪感觉由心内滋生。人真很渺小,小比不上一粒尘埃。
“咕噜。”身后金雕低头蹭着岳楚人肩膀,由嗓子里发出声音不好听,却能听得出是安慰她。
扭过头看着金雕,岳楚人笑笑,“我没事,我只是好奇,真有佛祖么?”轻轻地声音被诵经声木鱼声盖住,几近于无。
“信则有,不信则无。”低沉声音响起,岳楚人眉峰微动,转过脸看向右侧,阎靳平视前方似乎什么都没做,但那句话确实是他说。
信则有,不信则无。岳楚人扯了扯唇角,如若这样她那么她信。请佛祖保佑她这一生无所顾忌放纵不羁,死后遭受任何惩罚她也认了。
诵经一直持续,岳楚人深吸口气,视线从玉林老和尚等人身上划过,不经意看向对面,那几位穿着官服人正看着她。
岳楚人看向他们,几人瞬时微微点头打招呼,很客气恭谦样子。岳楚人也微微颌首回礼,他们属于丰延苍部下,对她客气恭谦也可以理解。
大概过去了一个小时,木鱼声渐歇,诵经声音也慢慢停下,整个大殿内外一时彻底寂静下来,外面人山人海好像都不存一样。
玉林站起身,身上袈裟华丽隆重,几缕阳光顺着敞开大门照射进来,袈裟上绿松石都闪着光。
先是念了声佛号,随后玉林便开始讲佛,他说好像是经文,其中意思岳楚人能依稀听懂,但是那些晦涩字组一起她却觉得很难顺畅说出来。
但玉林说很顺畅,每个字似乎都熟识心,满身祥和,他看起来就像个菩萨。
听着,看着玉林,岳楚人几乎不眨眼。长这么大她还从没认真听谁讲过话,这玉林却有这个魅力,不止是她,场密密麻麻人群亦是如此。
大概说了半个小时,剃度法典终于开始。木鱼声诵经声再起,不过玉林却不再诵经,与其余二十几个大长老亲自为此次进入内门弟子剃度。
剃度外门弟子鱼贯从侧门进入殿中,当真有二百多个人,穿着僧袍,头发简单束脑后,不过一会儿就要与脑袋脱离了。
“诶?那是表少爷啊。”叮当声音从后面传来,不大不小,却能让身边人都听到。
岳楚人回头看她,叮当眨了眨眼,然后动作很小抬手朝着某个人指去。
顺着叮当手指,岳楚人阎靳费松戚峰几人都看过去,已经坐蒲团上外门弟子当中找到了那个人。二十几岁年纪,很清瘦,很白,很秀气男子。
“他做了和尚,岳大小姐嫁给谁啊!”岳楚人看着那男子,他闭着眼睛默声诵经,很虔诚。
“好男儿遍地皆是,何愁找不到好夫君。”阎靳低声应道,好似很看得开。
“是啊,好女人也遍地都是,那你说他为什么就做了和尚?”扫了阎靳一眼,岳楚人笑意盈盈。
“或许觉得陪着佛祖比娶妻有意义。”阎靳回答,不徐不疾。
“他可不如费大胆有志向,连岳尚书女婿都不愿做,可见是真想不开。”虽如此说,但岳楚人却是佩服很。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权贵。”阎靳淡声说着,木鱼声诵经声很大,岳楚人却能听得清。
“阎大将军,你这将来要做驸马人可不能说这话,假惺惺。”岳楚人挑眉,诚心挤兑他。
阎靳转头,终于看向了岳楚人,面不改色,透过眼睛却看得出他很乎。“谁说?”
“记不得了,不过这是秘密不成?那我可以当做不知道。”岳楚人淡定自若,算是报了刚刚他逗弄她仇了。
“与十公主么?当年戏言罢了,何况,去年十公主已与商太尉次子商朔订婚了。”一字一句说着,阎靳觉得这样传言会对十公主名誉造成影响。
“是么?看来我还真是孤陋寡闻可以,又让大将军看笑话了。”岳楚人微微拧眉,这事儿是谁跟她说来着?说假消息就算了,现今又让她不大不小丢了个脸。
这边低声言语暗暗相斗,那边剃度仪式已经开始了。玉林与二十余个大长老行走于坐蒲团上弟子之间,待得他们走过,一个个光头出现,而且‘爇顶’已经完成,鲜戒疤顶脑袋上,他们已经正式成为了和尚。
那表公子也落了发,光着脑袋却也很清秀,不过他很轻松满足模样,看来出家做和尚真是他所期盼事。
剃度仪式就进行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相信不止所有观礼人腿酸,玉林等人剃发剃手也酸了。
随着后一个弟子剃度完成,寺中响起钟声,殿外人齐念佛号,岳楚人也跟着无意识念了一句,总算完事儿了。
玉林净手,随后请礼部那几位官员讲话。待得他们讲过,玉林又讲了一段,期间还特意表达了对岳楚人感谢。感谢她送来灵物守护护国寺,以及免费举行义诊,佛祖慈悲普度众生。
岳楚人笑得良善点头回应,迎接千多双眼睛,对玉林如此够意思感到满意,她与护国寺合作关系能长久保持下去了。
剃度法典结束时已经过了晌午,岳楚人带着七王府人是直接下山回皇城,阎靳却要与外门长老辞行,费松必然得随着阎靳走。
岳楚人要费松回到皇城后带着妻儿去七王府,费松答应肯定会去,几人就此告别分开。
一路下山,人多得很,戚峰与其他护卫六人将岳楚人和叮当护中间,速朝着山下转移。
七王府马车早山下等候,戚峰等人保护下,岳楚人顺利上车,下一刻戚峰却敲开了窗子,顺势把一封信递了进来。
“是王爷信,刚刚送到山下,护卫知晓咱们马上下山,便没送上去。”戚峰声音淹没熙熙攘攘喧闹声后。
接过信,岳楚人倒是很开心,因为信来很准时。
拆开,眼睛动了几下她便笑起来,门边叮当看着她满眼好奇,不知王爷又写什么奇事儿了。
岳楚人微微摇头,笑容却不改。丰延苍说密卫打听到阎靳回来了,且回来之后便直奔护国寺参加剃度法典。他很假惺惺说他们通信许久终于能见面了,又说十公主会很开心如何如何。
岳楚人终于想起来阎靳要做驸马事儿是谁跟她说了,就是丰延苍这货。害她今儿没讨到半点便宜,等他回来,非得好好收拾收拾他不可,谎话王。
回到禅院,戚峰等人也惊醒了。那么多护卫,并没有都住寺中,只余下包括戚峰内六个,本来是黑白值班,结果刚刚发生了事情他们都不知道。
看到受伤阎靳,他们才发觉事情严重性,若是岳楚人有一丝一毫损失,他们如何谢罪?
“不用这儿杵着,没什么事儿,就是阎将军‘朋友’来看他了。回去睡觉吧,都不用紧张。”他们都杵门口,冷风直往屋里窜。
戚峰欲言又止,看着坐屋子里阎靳,随后挥挥手带着人离开。
叮当早就醒了,岳楚人和费松出去开门时候她就被冷风吹醒了。并且把屋子收拾好了,此时除却有些酒味儿,倒一切都是原样。
“叮当,把喝剩下酒拿来。”幸好无论走哪儿她都有带着各种药习惯,从卧室中把一个小木盒拿出来,放桌子上打开,里面码放着几十个小瓷瓶。
叮当把酒坛拎过来,找了个茶杯倒出来,酒味儿飘出,很香。
“把衣服脱了。”把折叠起来纱布浸酒里,岳楚人走到阎靳面前命令道。
阎靳面色平静,听闻此话倒是迟疑了下,那边叮当转过脸,她还没那看男人身体勇气。
站起身,挺拔身姿比之岳楚人要高许多。平淡动手解开腰带,黑色劲装看不出血迹,但味道却很浓。
中衣是白色,鲜红血一块一块几乎把整个前胸都浸染了。
将中衣脱下来扔到一边,露出肌肉紧绷上半身。
他看着不是那种很魁梧人,但通过衣服包裹身体轮廓能想象得出他必定很结实。结果确实如此,肌肉均匀紧绷,是个很有力量人。
他有两处伤,虽不是很深,但却因为他以一敌六,过度用力流了很多血。
右侧锁骨下有处伤,右小臂有处伤,伤口形状就是那种长剑剑尖形状,细长,两三公分左右。
“坐下。”看了他一眼,岳楚人面色无变化,她若是脑子里没有奇怪想法,看见什么她都面不改色。
阎靳坐下,垂肩颈处黑发因着房间里灯火而泛着幽幽光。
拿着沾酒纱布擦拭着他伤口,酒不算烈,但碰到皮肉想必也会很疼。
阎靳面色无波,棱角分明脸庞稍稍转向一侧,那脖颈以及锁骨之间线条很完美。
“伤口不深,缝合上撒了药,后天就能愈合。”清洗了他锁骨下伤口,岳楚人抓住他手腕,清理他小臂上伤口。
“嗯。”总算发出了一个音,很沉很好听。
岳楚人抿唇,“你还真是惜字如金,你和阎苏应该换个名字。”严肃很。
“苏儿还未出生时,父亲以为是男胎,便早早准备好了名字,阎肃。”阎靳平静说着,可就是他这种平静,却徒生几分喜感。
岳楚人忍俊不禁,扭头瞅着不过三十几公分外阎靳脸,“老将军实太幽默了,真是遗憾没能见见他。”
阎靳微微侧过头来看着岳楚人笑得眉眼弯弯脸,眸光有几分波动,“你会被他气得无话可说。”
站直身体,岳楚人笑不可抑,“早听阎苏说过,你总是被老将军揍得站不起来,不知现有老将军几成?”
阎靳抿起唇角微微上扬,他是笑,只是表情波动不大,“其实我只是无法与他真正较量,他老了。”
岳楚人慢慢眨眨眼,倒是很意外阎靳会这样说,但是她相信他说是真,他说道老将军时眼里敬爱不是假。
“你们兄妹都很懂事,老将军有福气。”转身去拿药,岳楚人叹道。
看着她修长背影,阎靳微微垂眸,那么一瞬,他整个人看起来那么干净不染。
撒了些麻药,岳楚人拿着她特制鱼钩针给阎靳缝合伤口。许是她针很特别,又或者她手法很奇怪,阎靳一直都看着。
而且撒了麻药,他没一点感觉,那平静无波脸终于出现了别表情,惊奇。
“觉得很神奇?”扫了一眼阎靳模样,岳楚人笑道。相信任谁看到了都会觉得神奇,她麻药与毒品无异,适量用是外科手术第一辅助品,若是加量,那可是能杀人。
“没错,这是什么?”阎靳第一次如此痛回话。
“麻药。减轻疼痛,不过不能过量,不能反复使用。”后一针勾完,岳楚人剪掉线,随后撒上药。
“若是用军中,能减轻许多战士痛苦,军医也会轻松许多。”毫不掩饰对麻药兴趣,并且他说是实话。
岳楚人抿嘴笑,酒窝浅浅,“你这是向我讨?”
阎靳点点头,“可以给我么?”
“你还真是直白!给你完全没问题,不过你可以向阎苏讨要,近她也试着配麻药,效果可能差些,不过也会很好用。”主要配药真很麻烦,天知道她现就手里这一瓶了。
“苏儿说过现学习医术,没想到收获很大。”阎靳很安慰,能得岳楚人一半本事,日后他也不会再担心她了。
“所以呢,你不要总是把她忘了,现无论你需要什么药,她都能配出来,相信她也会很愿意专门为你配药。”给他缝合小臂,他手很好看,而且满手都是茧子,这双手,很男人。
“我代苏儿谢谢你。”看着她手他伤口处游走,阎靳沉声道。
“你谢谢没什么诚意,我还是听阎苏自己来谢我吧。”头也不抬,岳楚人不留情面将他谢谢驳回。
抿起唇角上扬,这一次弧度很大,且不止是嘴角笑,眼睛都笑。剑眉星目,笑得干净透澈,只是岳楚人没看到。
翌日,太阳终于露脸了,一地白雪因着阳光照耀晃得人睁不开眼。
寺中香客,还有僧人合力扫雪,所以从天亮了开始,刷刷刷声音就不断。
因为昨晚半夜才睡觉,不止叮当,连岳楚人都赖床了。
扫雪声音不断,终于吵得岳楚人睡不下去了。起床洗脸,走到厅堂把房门推开,入眼阳光刺得她不得不把眼睛闭上。
“呼!空气真好。”虽是气温低了些,不过空气真很清,雪味道。
“王妃您起了,可用膳?”门刚打开,戚峰就突然出现,看起来他应当是站门口很久了。
岳楚人点点头,上下看了他一通,“你一直这儿守着呢?”
“是,属下奉王爷之命保护王妃,应当寸步不离。”主要是因为昨晚事,昨晚完全属于他失职。
岳楚人无语,“你这一天真是变化多端,明明说过从此后只听我,这转瞬又开始听小苍子。戚峰,你到底听谁?”抱着双臂,岳楚人觉得她实研究不明白他,比女人还善变。
“属下、、、、”戚峰哽住,他只是不想丰延苍不时出意外而已。
“你就是担心我出意外然后小苍子回来你没法儿交代是不是?这么简单话你就不能直白点说么?怎么越来越像个娘们儿,和你一比,叮当都是大丈夫。”和以前一比真是差太多了,岳楚人摇摇头,叹气表示无奈。
“属下知错,一定会改,请王妃不要生气。”低头,戚峰挺拔身体罩着一层气弱。
“我没生气,认识你这么久,你变化太多,我很意外是真。”抬手拍拍戚峰肩膀,他可谓是她得力助手。
戚峰身体有片刻僵硬,垂眸看着地面,思绪万千。
“妹妹你起了,,赶紧吃饭,不然一会儿真凉了。”费松大嗓门从院门外传来,岳楚人与戚峰同时看过去,只见他端着托盘,上面碗盘数个,而且正冒着热气。
“费大胆,你这是来给我送早饭了?”一瞧见费松,岳楚人笑开。
“什么早饭啊,这都晌午了。进来吃饭,凉了就不好吃了。”费松步绕过岳楚人和戚峰迈进房间,他一走过,饭菜香味儿也跟着飘过,香很。
“有人关心滋味真不错,费大胆,你也是这样伺候嫂子?”桌边坐下,岳楚人笑意盈盈道。
费松对面坐下,一听这话赶紧摇手,“都是你嫂子伺候我。”昂首挺胸,满是作为男人傲慢。
“啧啧,够幸福。”一听他说话就是吹,岳楚人也不揭穿,顺着他往下说,费松是高兴。
“妹子吃,吃完了咱们兄妹俩这寺里转转,明天剃度法典,人山人海想走也走不得。”何况待得法典结束他们就都得离开了,也没有时间谈心了。
“好。”岳楚人痛答应,心下倒是算计着见见费松妻儿,他远边关,鲜少回来,妻儿日子想必不是很好过。
虽离开护国寺二十几年了,但费松对寺中还是很熟悉,带着岳楚人几乎转遍了每一处地方。戚峰一路跟随,这次当真寸步不离。任凭费松瞪着那牛眼看了他好几次,他依旧不退后半步,精神可嘉。
一下午时间很过去,二人膳堂用过了晚饭才各自回去,一夜无话。
护国寺剃度法典正式而隆重,不止有佛家正统仪式,官府还会专程来人为仪式做见证。
一早起床洗漱用早膳,而后换上衣,大家都万分整洁光鲜。
从禅院中出来,岳楚人身后一左一右随行着叮当与戚峰,后面则是五名护卫。当然,这是明面,至于暗地里有没有岳楚人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她想肯定会有,戚峰对于前晚阎靳遇上刺客她参与事情耿耿于怀。
没有直接走向大雄宝殿,而是朝着反方向走去。今日该给阎靳拆线,想必他伤口差不多都愈合了。
还未走近阎靳居住禅院,便瞧见站门口费松,显然正等岳楚人。
“妹子你来了,公子等了多时了。”略显急躁招手,费松大嗓门真乃其独特象征。
“火急火燎,那么急做什么?我又不是不会来。”雪白狐裘披风将她整个人裹住,任是体态高挑,此时看起来也很娇小。
“哈哈,公子也说我太急躁,你总是会来,无需急。”费松大笑,阎靳和岳楚人说话倒是差不多。
岳楚人笑看了他一眼,随后迈步走进禅房。
房间中,阎靳显然早就准备好了,外袍不再,上半身只穿着白色中衣。
“还真是等了很久了,费大胆没夸大。”径直走到阎靳面前,两只手从狐裘内钻出来,将站着阎靳按坐椅子上。
“想来你也不会太晚来,我只是坐了两刻钟罢了。”顺着岳楚人力道坐下,阎靳动手解开中衣。
门口只有戚峰站那里,叮当碍于男女有别没进来,他视线聚集那两人身上。按照常理来看他们这样很不合时宜,但是怪异就是这里,他是真没看出什么奇怪来。那一刻,他们俩好像性别相同,根本不存男女之别。
拆线很顺利,岳楚人针法特别,所以拆线也很容易,两三下拽掉,之于阎靳也如同被蚊子咬了一口感觉。
费松站一旁看瞠目结舌,军中军医自然也会针对大伤口进行缝合,不过,那技术着实不怎么样。特别拆线时,人会叫比当时缝合时撕心裂肺。
“妹子,你这手艺当真厉害,啥时候去军中走一趟,教教那些老不休。”费松那些军医手底下就吃过不少亏,至今背后仍有数个蜈蚣爬疤痕,那都是他们杰作。
“有时机肯定会去,这你不用担心,不过还是时间问题。”唇角弯弯,岳楚人因着费松话,突然生出了整个大燕推行义诊想法。走遍每一个城池,那样她也顺势能将这大燕走遍了。
“你这时间问题可得说准了,三年五年也是时间问题,十年八年也是时间问题啊。”平时说话一根筋,这时候倒是聪明了。
“费大胆,大智若愚说就是你。十年八年肯定不会,三年五年也太久,两年之内吧,两年之内我肯定能去。”将阎靳小臂上线拆掉,岳楚人站直身子看着费松道。
“那说准了,到时妹子你失言,哥哥我可亲自回来请你。”拍拍胸膛,费松是当真了。
“好,一言为定。”挥挥手,岳楚人也痛很。
“将军你听到了,到时可别说我急躁不懂事。”看向阎靳,费松适时把阎靳拉进来作证。
一直未出声阎靳分别看了两人一眼,随后淡声道:“都听见了,谁说话不作数,军法对待。”
岳楚人高高扬起眉尾,瞅着阎靳那波澜不兴脸,半晌悠悠道:“敢情你俩这是合伙算计我呢?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至于你把你们军中军法都抬出来对付我?”
费松笑得牛眼都成了一条缝,阎靳面不改色,与岳楚人四目相对,“军法于女人无用。”
岳楚人眉梢又上扬了几分,她此时是真无语了,费松笑得欢畅,“将军要骗人时谁也看不穿。”说是骗人,逗人还差不多。
抿起唇角微微上扬,阎靳看着岳楚人无语凝噎模样微笑,干净纯澈,看岳楚人也微微愣怔。
这人还真能开玩笑,和他无趣冷笑话一样,让她觉得很无语。不过,正因为这无趣玩笑反倒好笑。
注视着他笑起来眼睛将近一分钟,岳楚人叹口气摇摇头,“虽然骗人段数不高,不过我确实被骗了。你们二位高兴了?高兴了就走吧,免得我忍不住动手,你们俩今儿就甭想走出这护国寺大门了。”
“妹子别气,哥哥给你赔不是。走走,咱们走,一会儿人多了咱们都挤不进去了。”拖着岳楚人狐裘,费松大嗓门呼喝着。
阎靳眸子中依旧荡漾着点点笑意,冷漠少年那一刻,变得很温暖。
朝着大雄宝殿方向走,一行人引得同样往那边走香客频繁关注,不止是大部分人都知道岳楚人是谁,还因为那‘大鹏鸟’也跟走他们队伍当中。就如同个人似走路,昂首挺胸凌傲不凡。
费松一直跟着金雕同走,他是喜欢极了它,就算金雕很傲慢,他也喜欢。
“那些人是官府?”远远看到一些穿着官服人,岳楚人觉得好像宫宴上见过,管过去很久了。
“礼部清吏司员外郎,观礼同时等同于做了见证。”阎靳声音飘进耳朵,淡漠却很具体。
岳楚人点点头,这剃度法典真很正式,与她印象理解中那种剃度仪式完全不同。
走近大雄宝殿,便看到佛殿内已经站了很多人,玉林老和尚殿中,还有二十几名老和尚都坐蒲团上闭眼默默诵经。后面接近百名青年和尚有节奏敲着木鱼,那声音让人由心内感到平和。
许多香客都聚集殿外空地上,几乎上千人,密密麻麻。
“七王妃,阎将军,这边请。”一个三十几岁和尚迎过来,引着他们进入殿内,金雕也随着走进去,引得殿内一阵小小骚动。
指定位置停下,距离那高高金黄佛像是近,微微仰头,就好像和佛祖眼睛对视。
岳楚人不信任何教派,但此时就这样仰头看着,一种奇怪感觉由心内滋生。人真很渺小,小比不上一粒尘埃。
“咕噜。”身后金雕低头蹭着岳楚人肩膀,由嗓子里发出声音不好听,却能听得出是安慰她。
扭过头看着金雕,岳楚人笑笑,“我没事,我只是好奇,真有佛祖么?”轻轻地声音被诵经声木鱼声盖住,几近于无。
“信则有,不信则无。”低沉声音响起,岳楚人眉峰微动,转过脸看向右侧,阎靳平视前方似乎什么都没做,但那句话确实是他说。
信则有,不信则无。岳楚人扯了扯唇角,如若这样她那么她信。请佛祖保佑她这一生无所顾忌放纵不羁,死后遭受任何惩罚她也认了。
诵经一直持续,岳楚人深吸口气,视线从玉林老和尚等人身上划过,不经意看向对面,那几位穿着官服人正看着她。
岳楚人看向他们,几人瞬时微微点头打招呼,很客气恭谦样子。岳楚人也微微颌首回礼,他们属于丰延苍部下,对她客气恭谦也可以理解。
大概过去了一个小时,木鱼声渐歇,诵经声音也慢慢停下,整个大殿内外一时彻底寂静下来,外面人山人海好像都不存一样。
玉林站起身,身上袈裟华丽隆重,几缕阳光顺着敞开大门照射进来,袈裟上绿松石都闪着光。
先是念了声佛号,随后玉林便开始讲佛,他说好像是经文,其中意思岳楚人能依稀听懂,但是那些晦涩字组一起她却觉得很难顺畅说出来。
但玉林说很顺畅,每个字似乎都熟识心,满身祥和,他看起来就像个菩萨。
听着,看着玉林,岳楚人几乎不眨眼。长这么大她还从没认真听谁讲过话,这玉林却有这个魅力,不止是她,场密密麻麻人群亦是如此。
大概说了半个小时,剃度法典终于开始。木鱼声诵经声再起,不过玉林却不再诵经,与其余二十几个大长老亲自为此次进入内门弟子剃度。
剃度外门弟子鱼贯从侧门进入殿中,当真有二百多个人,穿着僧袍,头发简单束脑后,不过一会儿就要与脑袋脱离了。
“诶?那是表少爷啊。”叮当声音从后面传来,不大不小,却能让身边人都听到。
岳楚人回头看她,叮当眨了眨眼,然后动作很小抬手朝着某个人指去。
顺着叮当手指,岳楚人阎靳费松戚峰几人都看过去,已经坐蒲团上外门弟子当中找到了那个人。二十几岁年纪,很清瘦,很白,很秀气男子。
“他做了和尚,岳大小姐嫁给谁啊!”岳楚人看着那男子,他闭着眼睛默声诵经,很虔诚。
“好男儿遍地皆是,何愁找不到好夫君。”阎靳低声应道,好似很看得开。
“是啊,好女人也遍地都是,那你说他为什么就做了和尚?”扫了阎靳一眼,岳楚人笑意盈盈。
“或许觉得陪着佛祖比娶妻有意义。”阎靳回答,不徐不疾。
“他可不如费大胆有志向,连岳尚书女婿都不愿做,可见是真想不开。”虽如此说,但岳楚人却是佩服很。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权贵。”阎靳淡声说着,木鱼声诵经声很大,岳楚人却能听得清。
“阎大将军,你这将来要做驸马人可不能说这话,假惺惺。”岳楚人挑眉,诚心挤兑他。
阎靳转头,终于看向了岳楚人,面不改色,透过眼睛却看得出他很乎。“谁说?”
“记不得了,不过这是秘密不成?那我可以当做不知道。”岳楚人淡定自若,算是报了刚刚他逗弄她仇了。
“与十公主么?当年戏言罢了,何况,去年十公主已与商太尉次子商朔订婚了。”一字一句说着,阎靳觉得这样传言会对十公主名誉造成影响。
“是么?看来我还真是孤陋寡闻可以,又让大将军看笑话了。”岳楚人微微拧眉,这事儿是谁跟她说来着?说假消息就算了,现今又让她不大不小丢了个脸。
这边低声言语暗暗相斗,那边剃度仪式已经开始了。玉林与二十余个大长老行走于坐蒲团上弟子之间,待得他们走过,一个个光头出现,而且‘爇顶’已经完成,鲜戒疤顶脑袋上,他们已经正式成为了和尚。
那表公子也落了发,光着脑袋却也很清秀,不过他很轻松满足模样,看来出家做和尚真是他所期盼事。
剃度仪式就进行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相信不止所有观礼人腿酸,玉林等人剃发剃手也酸了。
随着后一个弟子剃度完成,寺中响起钟声,殿外人齐念佛号,岳楚人也跟着无意识念了一句,总算完事儿了。
玉林净手,随后请礼部那几位官员讲话。待得他们讲过,玉林又讲了一段,期间还特意表达了对岳楚人感谢。感谢她送来灵物守护护国寺,以及免费举行义诊,佛祖慈悲普度众生。
岳楚人笑得良善点头回应,迎接千多双眼睛,对玉林如此够意思感到满意,她与护国寺合作关系能长久保持下去了。
剃度法典结束时已经过了晌午,岳楚人带着七王府人是直接下山回皇城,阎靳却要与外门长老辞行,费松必然得随着阎靳走。
岳楚人要费松回到皇城后带着妻儿去七王府,费松答应肯定会去,几人就此告别分开。
一路下山,人多得很,戚峰与其他护卫六人将岳楚人和叮当护中间,速朝着山下转移。
七王府马车早山下等候,戚峰等人保护下,岳楚人顺利上车,下一刻戚峰却敲开了窗子,顺势把一封信递了进来。
“是王爷信,刚刚送到山下,护卫知晓咱们马上下山,便没送上去。”戚峰声音淹没熙熙攘攘喧闹声后。
接过信,岳楚人倒是很开心,因为信来很准时。
拆开,眼睛动了几下她便笑起来,门边叮当看着她满眼好奇,不知王爷又写什么奇事儿了。
岳楚人微微摇头,笑容却不改。丰延苍说密卫打听到阎靳回来了,且回来之后便直奔护国寺参加剃度法典。他很假惺惺说他们通信许久终于能见面了,又说十公主会很开心如何如何。
岳楚人终于想起来阎靳要做驸马事儿是谁跟她说了,就是丰延苍这货。害她今儿没讨到半点便宜,等他回来,非得好好收拾收拾他不可,谎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