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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人嫌狗厌二溜子.金手指变化

作者:暗石
更新时间:2025-12-10 23:52:01
    一九六一年,三月五日,豫省,平阳县招待所。

    硬板床上,阳光明猛地睁开眼,意识像是从深海中骤然浮出水面,冲破了一层厚重黏腻的隔膜。

    他盯着天花板上那盏蒙着灰尘的电灯泡,足足看了十几秒。

    随即,庞大而混杂的记忆洪流,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轰然冲进他的脑海。

    第一世,二十一世纪富豪的生活秘书,见惯了奢糜与暗流。

    第二世,六九年魔都青年,凭借冰箱空间与过人手腕,在时代洪流中守护家人,悄然构建商业帝国,活了一百一十岁。

    第三世,六零年北大天才,提前毕业进入中科院,四十岁前拿下菲尔兹奖,再成百岁老人。

    第四世,四八年北平少年,于乱世中带领家庭走出困境,后成为解放前入党的老干部,一生在体制内发展,虽无太大野心,却也凭借能力一路走到封疆大吏的位置,最终安稳退休。

    四世记忆,三百年的沧桑沉淀,此刻与这一世二十一年的人生点滴,彻底水乳交融,再无分彼此。

    那看透世情的淡然,那历经起伏的沉稳,那对家人深沉的爱与责任,以及那一丝对重复拼搏生活的淡淡倦意,都深深烙印在灵魂最深处。

    “第五世了……”

    阳光明缓缓坐起身,身下硬板床发出吱呀的呻吟。三月清晨的寒意透过招待所薄薄的墙壁,丝丝缕缕地渗进来。

    他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极为简陋的房间,墙面刷着半截绿漆,已经斑驳脱落。一张硬板床,一张掉漆的木桌,一把椅子,墙角还有个脸盆架,上面搭着条灰扑扑的毛巾。

    窗户玻璃上蒙着一层水汽,模糊了外面的景象。

    记忆彻底融合,这一世的情况清晰浮现。

    阳光明,一九四零年出生,今年二十一岁,豫省平阳县红旗公社向阳村人。

    高中毕业。

    在六十年代初的农村,高中毕业算是高学历,本该是受人尊重的“文化人”。

    但此刻的他,在乡亲们眼中,却是“人嫌狗厌”的二溜子兼二傻子。

    原因很简单。

    他不甘心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总想着跳出农门,进城当工人。一有机会就往县城跑,到处打听招工消息,地里的活计能躲就躲,工分挣得少,还总想着不切实际的事。

    如果只是这样,顶多算个“二溜子”,好高骛远,不踏实。

    让他彻底沦为笑柄的,是半年前那场骗局。

    他高中时的一个同年级同学,叫秦胜利。不同班,但一起打过篮球,算是认识。秦胜利毕业后托关系进了县农机站,这在农村同学眼里,已经是“混出来了”的人物。

    半年前,秦胜利神秘兮兮地找到他,说有个天大的好消息:县里的东方制药厂,有几个正式学徒工的名额,马上就要内部招工了。

    “要求必须是高中毕业,政审过关就行,农村户口也有机会!”秦胜利当时拍着胸脯,唾沫星子横飞,“我叔就在制药厂管人事,这名额金贵,多少人盯着,但我叔能说上话!”

    阳光明当时心就热了,眼睛也亮了。

    制药厂!正式工!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铁饭碗!

    “就是……这事需要打点。”秦胜利搓着手,面露难色,“光我叔那边,就得这个数。”他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阳光明试探着问。

    “二百!”秦胜利压低声音,“两百块!这还是看在你是我同学的份上,别人少了三百免谈!”

    两百块!

    对于一九六零年的豫省农村家庭来说,这无异于一笔天文数字。阳光明家里,一年到头,刨去口粮,能剩下三五十块现钱就不错了。

    但他鬼迷了心窍。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在干净明亮的制药车间里工作的样子。看到了父母欣慰的笑容,看到了村里人羡慕的眼神。

    他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父母。

    老实巴交的父母,虽然觉得钱太多,但看着儿子眼中那从未有过的热切光芒,听着儿子描绘的美好未来,咬碎了牙,也决定支持。

    家里所有的积蓄——八十七块三毛——全拿了出来。又豁出老脸,几乎借遍了所有能开口的亲戚、邻居,好话说尽,承诺年底一定还,这才凑齐了二百块钱。

    钱交给了秦胜利。秦胜利信誓旦旦,说最多一个月,准信儿一定到。

    一个月过去了,没消息。阳光明去县城找秦胜利,秦胜利说“正在办,别急,快了”。

    两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消息。再去问,秦胜利皱着眉头说道:“有点小麻烦,名额竞争很激烈,我叔一个人说了不算,其他的领导也得表示表示。”

    这次,他要一百。

    家里已经债台高筑,哪还有钱?可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眼看“曙光”就在前头,难道要放弃?

    阳光明的父母又一次硬着头皮,求爷爷告奶奶,东挪西借,又凑了一百块。

    钱再次交出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秦胜利开始躲着他。去农机站找,才知道秦胜利竟然只是一个临时工,已经被精简了。

    终于找到秦胜利,是在县城的一家小饭馆门口,秦胜利正跟几个朋友喝酒,满面红光。

    阳光明上前质问,秦胜利把脸一翻,眼睛一瞪:“谁拿你钱了?你有证据吗?收据呢?白纸黑字呢?空口白牙就想讹人?滚蛋!再纠缠,告你诬陷!”

    阳光明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看着秦胜利那副无赖嘴脸,听着他那些狐朋狗友的哄笑,他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却又在瞬间冰凉。

    他没有证据。

    两次给钱,都是私下里,秦胜利说“这种事怎么能留字据”,他也傻乎乎地信了。

    三百块钱,就这么打了水漂。

    消息传回村里,他成了天大的笑话。

    “看吧,我就说这小子不踏实,净想美事!”

    “读书读傻了!三百块啊!能买多少粮食?一家子累死累活,几年也挣不回来!”

    “可不是二傻子是什么?被人骗得裤衩都不剩!”

    “老阳家这回可被这败家子坑惨了,债欠了一屁股,看他拿啥还!”

    冷嘲热讽,指指点点。

    父母在人前抬不起头,大哥大嫂埋怨,三弟气炸了肺,妹妹偷偷哭。家里气氛降到冰点,吃饭时都没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叹息和母亲压抑的抽泣。

    这次进城,就是阳光明憋着一口气,要最后找一次秦胜利,讨个说法。哪怕要不回钱,也要撕破脸,出口恶气。

    他是昨天下午走了二十多里路进的城,直接来了招待所。

    住这里,是因为他高中时最要好的同学之一,何建军,毕业后分配在这里当服务员。

    靠着这点关系,他偶尔进城需要过夜,可以免费蹭个床位。

    昨天何建军值班,给他开了这间最靠里的,平时基本没人住的房间。

    两人说了会儿话,何建军的言语间带着惋惜和对秦胜利的极度气愤,准备请半天假,和他一起去找秦胜利讨个说法。

    昨天晚上,他躺在冰冷的床上,翻来覆去,心里堵着绝望、愤怒、羞愧和茫然,不知未来路在何方。就在这种极度的精神疲惫中,沉沉睡去。

    然后,便是此刻的“觉醒”。

    融合了四世记忆的阳光明,再次“看”向自己这一世的处境,心情已经截然不同。

    那些村民的嘲笑,家人的失望,欠下的债务,被骗的屈辱……依然存在,依然沉重。

    但此刻落在他那历经三百载沉浮的灵魂上,却不再有那种灭顶般的窒息感。

    就像成年人回头看自己孩童时期摔破膝盖的哭闹,疼痛是真的,但已经知道,那不过是成长路上一个小小的疤痕。

    当然,疤痕需要处理,困境需要解决。

    他首先想到的,是那个安身立命,跟随他穿越四世的根本依仗。

    意识沉入脑海深处。

    那熟悉的、散发着柔和白色冷光的九百升双开门冰箱空间,如同最忠诚的老友,静静悬浮在那里。

    空间内部,依旧是上一世精心准备、分门别类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各类物资。

    从应对极端情况的生存装备、贵金属、珠宝玉石、药品、知识载体,到琳琅满目的各类食品——米面粮油、肉蛋蔬菜、水果、饮品……塞得满满当当,严丝合缝。

    “还好……老朋友还在。”

    一股难以言喻的踏实感,如同温热的泉水,瞬间涌遍全身,驱散了初醒时的寒冷和心头的阴霾。这是他在任何时代、任何困境下,最大的底气和依仗。

    同时,他也敏锐地感知到,随着这第四次穿越,冰箱空间本身,有了一些新的变化。

    最直观的,是那个无形的操控范围。

    意念微动,他尝试感知周身环境。

    上一世,他可以在以自身为中心、半径三米的球形范围内,无需身体接触,仅凭意念直接收取或放置小件物品,并能“看”到范围内的一切景象,无视障碍物。

    而此刻,这个范围的半径,扩大到了四米!

    四米半径,意味着更大的操作空间,更强的隐蔽性和安全性。

    无论是获取信息、应对突发状况,还是在必要时候“获取”或“放置”物品,都拥有了更多的余地和选择。

    至于空间最核心的“每日刷新”功能是否有变化,需要等到午夜时分,观察那些被他取出物品的空位是否会补满,才能确定。但根据前几世的经验,这个基础功能应该会保留。

    思绪从空间收回,现实的感觉重新清晰起来。

    冷,还有饿。

    这具身体,昨天中午在家只吃了两个掺了大量野菜、几乎没什么粮食的菜团子,下午走了二十多里路进城,他身上没有粮票,晚上也没吃晚饭。

    此刻早已是饥肠辘辘,胃里空得发疼,四肢都透着一种虚软的无力感。

    这种长时间、深度的饥饿感,即便历经几世,再一次体验,依然是一种尖锐的痛苦。

    他不再犹豫。

    迅速穿好那件打着补丁、棉花板结的旧棉袄,套上同样破旧的单裤。衣服冰凉,贴在皮肤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也顾不上洗漱,胃里的强烈饥饿感,催促他尽快进食。

    他关好房门,插上门栓,确认安全后,重新坐回床边。

    意识沉入空间,在冷藏区的熟食格里,迅速选取了几样食物。

    两个拳头大小、白白胖胖的肉包子,还带着空间特有的微凉气息,出现在他手中。

    包子面皮松软,隐隐透着麦香和肉香。他顾不得许多,张大嘴,狠狠咬了下去。

    冰冷的包子皮和馅料在口中被牙齿碾碎,扎实的猪肉白菜馅混合着油脂的香气瞬间爆开,那久违的实实在在的肉味和饱腹感,如同甘霖滋润久旱的土地,迅速安抚了躁动抽搐的胃囊。

    几乎没怎么咀嚼,一个包子就囫囵下了肚。胃里传来了被填充的踏实感,但饥饿的本能却被彻底唤醒,叫嚣着需要更多。

    他又取出一瓶牛奶,拧开盖,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温凉醇厚的奶液滑过食道,进一步补充了能量和水分。

    接着,是一个白面馒头,就着剩下的小半瓶牛奶,慢慢吃着。这次他放慢了速度,让肠胃有个适应过程。

    两个肉包,两个馒头,一瓶牛奶下肚,那股蚀骨的饥饿感终于被压了下去。身体里重新有了热量和力气,冰冷的指尖也渐渐回暖。

    他轻轻舒了口气,感受着食物带来的满足与安宁。

    有了空间里取之不尽的粮食,至少他自己和至亲家人的生存底线,得到了最坚实的保障。

    在这个全国范围都勒紧裤腰带,很多地方连野菜都啃光的一九六一年,这是珍贵而奢侈的保障。

    吃饱了,脑子也越发清醒。

    他开始冷静地分析眼前的情况和接下来的行动。

    首要目标,自然是处理被骗的这件事。

    融合了四世记忆和智慧的他,再不是那个轻易被谎言蒙蔽,被骗后只会愤怒茫然的农村青年。

    他有的是手段和方法,让那个秦胜利把吃进去的连本带利吐出来,还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其次,是家里的困境。

    两百多块钱的债务,在这个年代是足以压垮一个普通农家的巨石。父母肯定日夜忧心,抬不起头。他必须尽快解决这个问题,让家人卸下这个沉重的包袱。

    空间里有名贵中药材,有黄金,有珠宝,有各种硬通货,随便拿出一点变现,都足以轻松还清债务,甚至让家里瞬间富裕起来。

    去收购点或者大城市的中药店,出售一点名贵中药材,比如牛黄,合理合法,可以作为备选方案,但应该用不到。

    或许……可以从秦胜利那里“收回”的“欠款”入手?如果操作得当,不仅能拿回被骗的钱,或许还能有些“利息”,正好用于还债和改善家用。

    最后,是他个人的未来。

    继续留在农村挣工分?那绝无可能。

    他虽然不追求享乐,但也不想吃苦,他并不打算长期留在农村。

    进城工作是必然的。但不能再像原身那样,像个无头苍蝇般乱撞。他需要规划,需要耐心,需要等待或创造一个合适的机会。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先把眼前的“烂摊子”收拾干净,稳住家庭基本盘。

    思路渐渐清晰。

    阳光明站起身,走到房间角落里那个斑驳脱落的木质脸盆架前。

    架子上放着一个印着红双喜字的搪瓷脸盆,盆里有小半盆冷水。

    水冰凉刺骨。他掬起一捧,扑在脸上。冷意激得他精神一振,残存的睡意彻底消散。就着冷水简单擦了把脸,又用手指蘸水,胡乱梳理了一下睡得有些蓬乱的头发。

    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却带着憔悴的脸。眼眶有些凹陷,脸颊也没什么肉,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痕迹。

    五官底子很好,浓眉大眼,鼻梁挺直,硬朗英武,眉宇间原本那股郁结不甘的愤懑之气,此刻已被一种沉静的淡然所取代。眼神清澈,却深不见底,像是藏着许多故事。

    他对着镜子,微微调整了一下表情,让那份属于“二十一岁农村青年阳光明”应有的些许稚嫩和执拗,重新浮现在脸上。

    完全藏起锋芒,不符合原身性格,他现在是个年轻人,稳重一点可以,但没必要太过老成。

    穿好鞋子——一双千层底,鞋面打着补丁的棉布鞋。

    他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兜里只有昨天母亲偷偷塞给他的五毛钱,此外别无长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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