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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聋子听见了,药在哭

作者:小九点九
更新时间:2025-12-09 07:25:56
    药阁三日,闭门谢客。

    檐下铜铃不响,阶前药炉不开。

    云知夏静坐于蒲团之上,双目微阖,指尖轻搭在腕间脉枕,如入定老僧。

    可她体内经络却似惊涛裂岸,金流如潮,一寸寸洗刷着刚刚觉醒的“共情药感”。

    这不是单纯的触诊,而是灵魂的共振。

    她不再只是“看见”病灶,而是“听见”了痛——那是一种无声的呐喊,藏在血肉深处,埋于筋骨之间,是岁月碾过的痕迹,是沉默堆积的哀鸣。

    第三日清晨,小尘叩门而入,身后跟着一个瘦小身影。

    “主上,这孩子……他说他听不见人声,却能听见药在哭。”

    云知夏睁眼,目光落在那聋儿身上。

    孩子约莫七八岁,眉目清秀,眼神干净得像山涧初雪。

    他站在门槛外,不敢踏进一步,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

    可当他的视线掠过堂中那一排排药柜时,忽然颤了一下,嘴唇微动,仿佛在回应某种只有他听得见的声音。

    “药……在哭。”他喃喃,声音极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好多好多,都在疼。”

    云知夏起身,缓步走近。她抬手,指尖轻轻点上小愈的额头。

    刹那间,意识如坠深潭。

    眼前浮现出药心潭的画面——琥珀色的水面剧烈荡漾,涟漪层层扩散,每一道波纹都化作一声呜咽。

    那是万千药材被煎熬、被滥用、被遗忘时的悲鸣;是草木有灵却无人倾听的绝望;是医道崩坏千年后,天地间最沉痛的低泣。

    她猛地收回手,呼吸微滞。

    这孩子不是疯言,而是天生通药。

    “你叫什么?”她问。

    “小愈。”孩子仰头看她,眼睛亮得惊人,“因为娘说,只要我活着,病就会好一点。”

    云知夏凝视着他,良久,轻轻颔首:“留下吧。从今日起,你不必听人说话,只听药语即可。”

    夜半,风起于廊。

    一道玄色身影悄然穿过回廊,脚步极稳,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

    萧临渊回来了。

    他肩背挺直如枪,面容冷峻如铁,可云知夏只一眼,便看出不对劲——他右足落地时,重心微微偏移,呼吸比平日浅了三分,额角沁出细密冷汗,在月光下泛着青灰。

    旧疾反噬。

    她迎上前,伸手欲探其脉。

    “不必费心。”他侧身避开,声音低哑,像砂石磨过铁刃。

    云知夏垂下手,没再追问。

    更深露重,万籁俱寂。

    她悄然潜入寝殿,见他已卧于榻上,双目紧闭,呼吸匀长,仿佛安然入睡。

    可她走近,却发现他后颈肌肉绷如弓弦,脊柱僵硬如铁铸,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她在床畔跪坐下来,掌心缓缓覆上他背脊。

    ——共情药感,爆发!

    刹那间,七十三处旧伤齐齐哀鸣!

    她“听”到了断骨未愈的**,寒毒蚀髓的嘶吼,刀创结痂下的腐血暗涌……最深处,一道漆黑如墨的毒脉盘踞心口,形如毒蛇,缠绕命门,每一次搏动都牵动全身经络抽搐痉挛。

    那是十年前边关之战,敌军淬毒箭矢直取帝君咽喉,他纵马跃出,以身为盾——那一箭,穿肩贯心,救下一国之主,也埋下十年不治之根。

    可他从未提过一字。

    云知夏指尖发颤,喉头酸涩几乎窒息。

    “你疼了十年……一声不吭?”

    她咬牙起身,取来九针匣,银针寒光凛冽。

    此毒深入奇经八脉,唯有“引痛反制”,以剧痛唤醒沉睡气血,方能逼毒出体。

    过程堪比刮骨剔髓,寻常人早已痛晕数次。

    她转身唤来小愈,低声吩咐:“守在门外。若他……有任何动静,你就敲鼓。”

    小愈点头,眼神坚定。

    第一针落下,直刺督脉要穴。

    萧临渊浑身一震,牙关骤然咬紧,额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中衣。

    血从唇角渗出,顺着下颌滴落,染红枕畔。

    第二针、第三针……接连而下。

    他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四肢蜷缩如受酷刑,可始终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突然——

    “咚!!!”

    门外鼓声炸响,撕破寂静!

    云知夏猛然抬头,只见小愈双手紧握鼓槌,满脸惊恐,眼中竟含热泪。

    “怎么了?他喊了吗?”她急问。

    小愈摇头,声音发抖:“我没听见……可我心里,全是他在叫……好痛啊……真的好痛……”

    云知夏怔住。

    原来聋儿听见的,不是声音,而是灵魂的嘶吼。

    她低头看向手中最后一针,泪珠无声滑落,正正砸在针尖上,溅起细微水花。

    “你不必当战神……”她哽咽开口,声音轻得像梦呓,“你也可以痛。”

    银针落下,直破心口毒脉。

    “嗤——!”

    一道黑血喷涌而出,化作浓雾腾空,腥臭扑鼻,顷刻间被药炉吸入,燃成灰烬。

    萧临渊终于软倒,气息微弱,唇色苍白如纸。

    云知夏握着他冰冷的手,久久未动。

    窗外晨光初现,药阁门扉轻响。

    林奉安悄然立于阶下,手中捧着一只玉瓶,瓶身莹润,内盛淡金色药液。

    他放下瓶子,附一张字条,转身离去,脚步匆匆,似不愿多留一瞬。

    云知夏拾起字条,展开,只见寥寥数字:

    “镇痛凝露,可封痛感,但损药感。”

    她看着那瓶药,忽然冷笑出声。

    下一瞬,她走上药台,当着满堂弟子与侍从的面,将玉瓶高高举起,倾倒入熊熊燃烧的药炉之中。

    火焰轰然暴涨,映亮她清冷眉眼。

    “医者若不敢痛——”她声音平静,却字字如刀,“如何听见别人的痛?”子时三刻,万籁俱寂。

    药阁深处,火光未熄。

    药炉余烬尚温,青烟如丝,缠绕梁柱,似有不甘散去的魂魄在低语。

    云知夏立于药语堂中央,掌心仍残留着方才倾倒“镇痛凝露”时火焰腾起的灼热。

    她目光冷冽,扫过满堂弟子——那些曾对她医术嗤之以鼻、如今却因一炉焚药而震颤屏息的太医署学徒们。

    “你们敬的是药,畏的是病,可谁真正听见过它们的声音?”她声音不高,却字字凿进人心,“药会疼,人会痛,若医者连痛都不敢知,何谈济世?”

    她牵起小愈的手,轻轻按上药炉壁。

    刹那间,炉中药气翻涌如沸,原本沉静的药香骤然扭曲成呜咽般的气息,丝丝缕缕渗入骨髓。

    小愈浑身一颤,眼眶瞬间泛红,指尖死死抠住炉沿,仿佛被千万声哀嚎贯穿灵魂。

    “它……它在哭……”他哽咽出声,泪水滑落,“好多药……被烧坏了……它们不想死……”

    众人骇然。那不过是一炉寻常化毒之火,怎会有如此悲鸣?

    唯有云知夏明白——这是共情药感的共鸣。

    小愈天生通药,能听见草木灵性最原始的呼喊;而她,则以血肉为引,将这份感知点燃成燎原之火。

    她松开手,转身环视全场,眸光如刃:“从今日起,药语堂不拒聋哑盲残。只要心火未灭,皆可入我门墙!”

    檐下,墨二十三默然伫立。

    他掌中那盏幽蓝心火灯,原本指向北方暗卫据点,此刻却悄然偏转,稳稳对准了药阁方向。

    他低垂眼帘,掩去眸底震动。

    他知道,自这一夜起,药语堂不再只是治病之所,而将成为撼动整个大胤医道根基的风暴眼。

    更深露重,小愈独自坐在药心潭边。

    水面平静如镜,倒映星河。

    他不懂什么医理药典,只知道自己听得见别人听不见的东西——比如此刻,潭底传来一阵极轻极柔的歌声,旋律陌生却莫名熟悉,像风穿过山谷,又像雨落在屋檐。

    是他从未听过、却又像是前世就刻进骨子里的调子。

    那是云知夏前世实验室里循环播放的背景曲。

    他怔怔仰头,伸手拾起一枚石子,投入潭中。

    涟漪荡开,一圈,两圈……忽然,潭底幽光一闪,一幅古老图纹浮现在水底石板之上——毒药共生四字缓缓亮起,如同苏醒的眼瞳。

    与此同时,药语堂密室。

    云知夏正摊开一卷泛黄残卷,指尖抚过斑驳墨迹。

    这是老潭守临终前藏于药柜夹层中的遗物,记载着一段失传千年的医道秘法:续脉全图。

    她对照墨二十三从北境带回的毒纹师笔记,终于拼凑出完整线索——

    欲破奇经之劫,需“一人承毒,一人燃药”,双命交契,气血相引,方能重塑断脉,逆天改命。

    烛火摇曳,映照她沉静面容。

    她缓缓合上残卷,走向窗畔,望向远处靖王府寝殿的方向。

    那里,灯火早已熄灭,唯余一片沉默的黑暗。

    她低声呢喃,几近耳语:

    “你说我不该死……可这一次,换我替你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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