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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美人蟒

作者:葡萄
更新时间:2018-11-13 04:33:39
    这些东西,有经验的观察家应该都能看出来。

    大师又指指旁边的女建筑商:“你跟她也算同行。”

    一样可以推断,杜随想。

    “你小时候摔过一次,头上至今还有疤。”

    杜随摸摸脑袋,确实,深藏在头发里。不过,大多数孩子都有碰过脑袋。

    “你父母感情不算太好,经常吵架,但都很爱你。”

    现在中国,像我这么大的大都适用这句话。杜随继续不以为然。

    “你恋爱谈过不少,现在这个是你的真命天子。”

    女建筑商笑着瞥了她一眼,杜随脸红。

    “你现在这个男朋友啊……”大师突然全身一颤,惊讶地看着她:“奇怪,怎么算不出来,你现在的男朋友,我居然什么都看不到……”

    杜随色变:难道这个大师真是个有本事的?还是瞎蒙的?

    女建筑商也惊讶地说:“怎么会呢?大师,你不是什么都能看到?”

    大师满头大汗,连连摇头:“一片空白,什么都看不到,奇怪!奇怪!”

    杜随摆摆手:“没关系,大师,算算我的将来吧。”

    大师惊魂稍定,擦擦汗继续说:“你一生富贵,衣食无忧,也没什么大灾,名利双收,指日可待。”

    “婚姻呢?”

    “婚姻也幸福,多的却也看不出来。”

    “可有什么灾祸?”

    “只怕要有些争斗不免。”他闭着眼睛算着:“你第一个孩子不保,不是流产,就是养不大。”说着又睁开眼睛:“只怕还是前者吧,别担心。”

    现在女孩子打胎那么多,有什么稀罕的。对未婚女孩说这话,不是已经猜中了,就是将来才会发生,谁也不知道。

    杜随继续发挥她的怀疑论。

    “对了,小姐一会儿开车回家要小心点。”

    杜随还待追问,电话响了,血圣兽大人放学回家家里没人,一个人无聊了,召她回去相陪。

    杜随便告辞出来,大师的老婆在外面等着收钱,杜随给了五千,顿觉肉痛,大师的老婆表情冷淡,显然觉得给的少了。

    女建筑商把她送回事务所,杜随便自己开车回家,下班时间很堵,杜随再一次痛恨自己不会瞬移。

    金墨今天不知道是肚子饿了没有捕到食物,还是有周期性撒娇倾向,每隔十分钟就是一个电话,杜随心烦意乱,正接着电话,旁边又有一车明目张胆地夹三,剐蹭了。

    于是下来和肇事车理论,打电话给保险公司定损,堵在路口片刻,后面长长的车队不停地鸣笛,结果好容易折腾完头昏眼花回家已经八点多快九点,金墨大人的脸黑得可以挥毫泼墨,奋笔疾书。

    杜随郁闷地倒在沙发上,突然想起大师的话:这总不是蒙的,难道他能专门找个人来蹭我的车?

    看来是真人不漏相啊。听着金墨在浴室里洗澡的哗哗水声,杜随想。

    决定要学习占卜术的杜随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旁边的金墨还在呼呼大睡呢,今天是人形的,看着他面目如玉,长长黑色睫毛随着呼吸颤动,令人心动。

    杜随很遗憾今天没有胡子可以揪一下,于是捏了一下他的鼻子,趁他起床气没发作前跑到安全地带,迅速洗漱穿戴完毕,出发。

    原来六点的早上是不大堵的,杜随一路畅通开到大师家,才不过半个小时。

    敲开大师家后门,大师自己来开的门,看到杜随愣了一下,说:“还没开始营业。”

    杜随把自己来意一说,他连连摇头,说这是天分,不是谁都能学的。

    杜随说:“我自问这一道天分不差。”

    大师看她两眼,叹气说:“我昨天就看出你是修道的人,既然如此,就更应该知道这东西学了不如不学。”

    杜随心中一动,隐隐想起自己小时候对占卜感兴趣,缠着老和尚教,老和尚说自己也不擅长,并且说过这么一段话:

    占卜之术,最为玄妙莫测,得窥天机,非佛门道门大德宗师不能为之。若有民间所习,往往均是旁门,勉强窥伺天机,一定会受天遣。

    比如说很多算命的都是瞎子或是装瞎子,就是因为早期有这么几位得到的报应都是双目皆盲。

    杜随便说:“我看大师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啊。”

    大师苦笑叹气:“别人哪里知道!”

    大师的老婆正在盛早饭,盛好后放在两个大托盘里,大师和她一人一个,捧着上楼,大师示意杜随跟他们来。

    楼上有两间打通了的房间,大师的老婆先把托盘放在一边,打开门,又捧起托盘进去,大师随后,杜随也跟了进去。

    一进去,杜随就惊呆了:里面有五个孩子,最大的十七八岁,是个女孩,脸全部烧毁了,恐怖异常,正在接她妈妈的托盘。

    但她的情况显然还是好的: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痴痴呆呆笑着,流着口水;另一个和他差不多大,双腿齐膝断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长得挺清秀,躺在床上,高位截瘫;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两只眼睛没有焦点。

    “我们一共生过九个,”大师的老婆抹眼泪说,“两个死了,一个疯了,现在在精神病院,还有一个是植物人,也在医院里……”

    杜随震惊无语。

    大师的老婆留下来喂孩子,大师和杜随出来了。

    接下来,大师讲了下面的故事:

    大师和他老婆本是赣西农村的,家里穷,两人勉强度日,可一旦母亲病了,却无钱医治。眼看着母亲在病床上疼痛呻吟,大师心如刀割,却无计可施,花了几毛钱买了最劣质的酒,在山上破庙里喝了个烂醉。烂醉后睡在庙里,半夜突然下雷雨,大师被浇醒,却看到神像一角地下隐隐渗出蓝光,大师想起村里老人们以前说过的一些偶然间挖到宝藏金银的传说,精神大振,酒醒了一半,便开始奋勇挖掘起来,挖了一米多深,挖到了一个木盒。

    木盒打开一看,却没什么珍宝,只有一块灰绿色,平淡无奇的石头。

    大师很气愤失望,抓起石头就想扔掉泄愤,突然脑子了电光火影,掠过一些图像,是自己和老婆住在大房子里,过着好日子的模样,大师觉得很奇怪,一时就不肯把这石头丢了。

    他抓着石头正在纳闷,突然一个穿着好像吕洞宾似的道爷出现在他面前,看到他手里的石头,连连叹气说:“原来被你先得了。”

    大师此时已经意识到这石头必是个宝贝,就藏在身后,急急说:“这是我的。”

    那道士就说:“别怕,我不会抢你的。你那东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拿了它,能知道过去未来的一些事情,不过,你也要小心,暴露天机,必有天遣。”说着就要走了。

    大师知道对面是个高人,连忙扑到他脚下恳请指点。

    那道士想了想,就说:“报是免不了的,若不报你身上,就要报你至亲身上,你是要报你爹娘,老婆,还是你儿女身上呢。”

    大师想了想,爹娘有养育之恩,是不能;老婆跟自己吃了许多苦,也是万万不能;自己又无儿女,大不了只要将来不生就是。

    于是就说:“报在我儿女身上就好。”

    道士笑了笑,朝他挥了挥拂尘,就消失不见了。

    大师连滚带爬跑下山,手里还握着那块绿色石头,他从此开始给人算命,因为灵验,远近闻名,日子也好过起来。

    过了几年,老婆不慎怀孕,大师想起当初的话,要老婆打掉,老妈妈听说了,拿起拐杖就要跟他拼命,老婆也宁死不从。大师自己也是农村出来,有香火观念的,心里怀了侥幸,就默许了。

    老婆生了个大胖小子,阖家欢喜,结果好景不长,两岁时掉在水里淹死了,接着第二个,就是眼前女孩,四岁时一场火,毁容了。一个个下来,就成了眼前的光景。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生呢?”杜随忍不住问。

    大师连连叹气,原来只要再生一个,发生在前头一个身上的灾难就会停止,好像被下一个继承了,因为心疼这个孩子,就忍不住再生一个来跟他分担……

    杜随听得毛骨悚然,半天才问:“为什么不停止算命?”

    大师沉默了半天,因为他们夫妻除了这个不会别的营生,因为停止了算命厄运也不一定会停止,因为想多赚点钱,将来孩子们可以有个依靠。

    杜随无语,告辞出来,外面又排起了阵容豪华的长队。

    其实,大师的家当应该足够所有的孩子一辈子有余了吧。

    不愿意停手,是贪婪?是惯性?还是舍不得眼下的虚荣?

    旧欢如梦

    杜随猛然坐起来,心里一片惘然,伸手掠了下凌乱的鬓发,叹了口气。

    做梦吗?

    居然又梦到了。

    杜随颇交过些或真或假的男友,基本没有过什么好结果,事后也总是很快复原,风过不留痕。唯独有一个却很是让她伤筋动骨过。

    这个人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一起上小学,中学,长大后也在一个城市上大学,两人关系很好。

    杜随基本从来没有对方是个男人的觉悟,只是觉得他是个好朋友。

    后来留学回来,也许是寂寞太深,也许是心里太累,在和他来往的点点滴滴里头居然怦然心动了。

    为什么心动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心里深深厌恶要去从头认识一个陌生男人,要相互试探,相互适应,相互妥协,还一不小心就可能遇上倒胃口的。

    如果是他的话,那么一切都很完美了。

    自己很清楚他,知道他虽然不高大英俊但是聪慧无比,知道他有野心但心地纯良,知道他看似正经其实很有幽默感,知道他看事情一针见血洞察力和处理能力都很强大……并且,还知道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会伤害自己他也不会。

    他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啊,怎么会伤害自己呢?

    杜随心里充满了发现真爱的喜悦,原来自己的真命天子打从六七岁上帝就已经放在了自己身边,却到现在才发现……

    如果,如果是和他一起的话,那么自己什么都不怕了。

    于是兴冲冲跟他说了,完全没想到他会拒绝。

    那时候杜随还不明白,要让一个男人把好朋友的角色转换成爱人的角色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被拒绝的时候惊愕又伤心: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啊,为什么不愿意?

    过日子是另外一种事情。

    我可以做个好妻子,而且我还很了解你。

    问题就在这里,我在外面已经很累了,回家还会面对一个了解我至深的人,我什么都瞒不过她,这压力太大了。

    知根知底不好吗?你都决定要完成任务式地相亲结婚了,何不跟我在一起?

    我并不打算在婚姻里敞开心扉,所以想要找个没什么想法的普普通通的老婆。

    ……

    杜随现在当然明白了,自己并不是他那杯茶。

    根本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一个女人不是一个男人喜欢的类型的时候,无论她是漂亮,能干,聪明,善良统统都不管用。

    就连她会法术也没用。

    而且女人追男人在中国并不是明智的事情。

    还有,一个人痴心地追求另一个人的时候,姿态其实是很丑陋的。

    爱让人失去理智并不是什么美好的词汇。

    只有最善筹谋和克己的人,才能在爱里保持姿态。

    几个月间,什么都努力过了,从肝肠寸断到黯然魂消,放弃又复燃,对方也似乎几度有犹豫过的时候,直到最后跟她说:“你没有忘掉我之前,我不跟你见面了。”

    于是杜随明白已经无望,大哭一场之后,把这次动心埋葬了。

    他则相亲并迅速地结了婚。并没有通知她他的婚礼。

    杜随似乎无所谓,已经不再伤心,很快交了下个男友。

    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和他还甚至通过几个电话,每次都约了说等不那么忙的时候见个面,但是彼此都知道他们不会见面,她不想见他,他也不想见她。

    纠缠那时候他曾经很痛苦地对她说不希望尝试失败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现在看来真的如此。

    但是杜随并不伤心,该伤的都已经伤过了,她已经好了。

    可是为什么在她最高兴,明明生活得很满意的时候,这个梦就会冒出来:梦到他,梦到他对自己说后悔了。

    在梦里一切还有希望。

    只要克服一两个困难,他们还能在一起。

    醒来怅然得很不得把心摘了远远扔掉。

    自己明明已经好了,难道结痂的只是伤口的表面,实际上这辈子已经好不了了?

    人的潜意识就这么可怕?

    杜随难过得不能自已,但是却没有眼泪。

    那会记得是几乎天天躲着哭的。曾经哭得声嘶力竭过。

    可是哭泣即使让别人心软,也得不到想要的。又不是小孩,拿不到心爱的玩具的时候哭两声,什么都可以到手。

    如果能够重来,她就不会哭了。

    她还记得那时候自己蜷在床上哭泣的姿势,是胎儿在母体的姿势。

    他曾经很诚恳地请她不要这样,这样防卫的姿势并不会让她好一些,他让她仰面躺着,舒展开,背部贴着床,这样会放松而且觉得安全,觉得自己强大。

    知道自己的人生不会有他之后,她就是这样睡的。

    他说的其实很有道理。

    懂得这样的道理的男人,最终却只能是别人的丈夫。

    曾经有几次,她也曾经离希望很近过,记得有一次深夜在出租车里,他喝了酒睡着了,自己曾经很天真地把掌心和他的掌心贴在一起。

    那种温热似乎烙在了她的梦里。

    我的爱会这样源源不断地传达过去,明天他醒来的时候,就会明白了。杜随想。

    第二天醒来,他当然没有什么变化。

    其实他始终是明白她的爱的,可是知道又能怎样?

    人的心比什么都要遥远,所以虽然不想伤害终究也还是会伤害。

    杜随也始终知道他并不想伤害自己,并且为此很痛苦,所以最终也没有怪过他。

    单恋很痛苦。也许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了。

    如果单恋之后发现对方光环尽褪,其实并不值得自己喜欢也就罢了。

    可是总有像杜随这样,知道他真的很好很好,只是不能属于自己而已。

    杜随不自觉地拿起手机,想给他打个电话,但是想想又放下:跟他说什么呢?说自己梦到了他?

    他已经是有妻子的人了,有资格向他倾诉的女人只有他的妻子而已。

    虽然自己比她早认识他几乎二十年。

    这一辈子,也就是这样了。

    也许再过十年二十年,他们会出来见次面。

    一直到死,自己也不会告诉他不时做的这个梦,不会告诉他自己痊愈的伤口下似乎还有脓血……

    这一世,是无言了。

    杜随躺回床上。

    其实并不严重,只是惆怅而已。

    伤口在阴雨天才会隐隐作痛。

    自己的人生还是很美好的。

    旁边的某只野兽还在沉睡中。

    杜随叹了口气,强大如血圣兽,也是解决不了这样的问题的。

    用力摇醒他,杜随对睡眼惺忪的金墨说:“修行吧,还是得成正果吧!”

    金墨看了她一眼,说:“你怎么了?”

    杜随哭了起来。

    金墨把她抱在怀里,修长有力的手臂横过她颤抖的肩头。

    “做恶梦了吗?再睡会吧。”

    金墨嘟哝着,漂亮的眼睛紧紧闭着不肯睁开。

    杜随暗叹:难道这辈子就真的就跟这个非人非妖非兽的东西在一起了吗?

    她想了想,挠挠他的肚子:这是她最近的发现,血圣兽只要睡觉的时候被一挠肚子,就会露出原形来。

    杜随在火红的皮毛里埋下脸,这皮毛虽然没有高温,但是带着金墨的体温会让她想起冬日的炉火。

    于是她渐渐入睡。

    这一次,她没有梦到不想做的梦。

    第三十二章失踪的血圣兽大人

    不知不觉间,夏天真正地来了。

    声嘶力竭的知了,无声火热地炙烤大地的太阳,但是人们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有从空调房间或车里走出来的一瞬间,热浪将人紧紧拥抱,才能感觉到夏日的威力。

    金墨老实了一个月了,随着期终考试结束,将进入漫长的,无所事事的暑假,也就意味着,血圣兽大人惹是生非的时候又来了。

    杜随发现自己对工作的热情也是大不如以前了,这么一想,策划一次暑期旅游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孰料却发觉金墨又重拾了当初沉迷的游戏,开始玩起了大航海,并且力邀她一起玩。

    杜随当年上学的时候玩过这游戏的单机版,很熟悉光荣公司的思路,上手很快,很快就玩得有板有眼了,当然,也很自然地胜过了金墨。

    金墨很不服气,十分不服气,经过了好几天的努力,终于发现自己胜不过杜随的时候,生气地一摔鼠标说:“这是假的,我们到真正的大航海时代去。”

    时空旅行!

    杜随激动地看着他:梦想中的时空旅行啊!

    “想不到血圣兽大人还有掌控时空的能力,真是太佩服了。”连忙拍拍马屁。

    金墨看了她一眼,有些讪讪:“空间魔法我很擅长,那个,时间……就不会了。”

    杜随大为失望,瞥他一眼,不再搭理他了。

    眼高于顶的血圣兽大人对此自然耿耿于怀,不过,当时杜随并不知道。

    第二天回家的时候,金墨不见了。

    杜随只当他去捕食去了,可是等到午夜,还不见踪影,用千里传音找他也不回应,不由有点心焦。

    第二天,杜随还是找不到他,终于决定了要找找他。

    找妖怪当然要从妖怪着手,杜随打算问一下已经投诚的B市妖怪联盟。

    杜随并不知道他们的主要根据地在哪里,但是,黑玉在哪里,大家都是知道的。

    幸运的是,黑玉并没有出去走穴,而是正在B市专心录新专辑,杜随急冲冲冲到黑玉签的唱片公司录音棚,远远就看到好多小女孩以及一些明显已经不小的女人围在外围摇旗呐喊。

    杜随费了好半天劲才得以分开众人挤进去,却被保安拦住。

    保安明显已经被这些歌迷烦得心烦意乱,头上青筋直跳,却还得装出笑脸,对杜随说:“这位热情的小姐,我们感谢您的支持,但是黑玉现在在录音,不能受打扰。”

    “我不是他的歌迷,”杜随冷冷说,“我是黑玉的亲戚,你帮我通报一声,他会见我的。”

    保安将信将疑,进去了一会儿,黑玉的经纪人出来了。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女人,打扮得很运动,看了杜随一眼,怀疑地说:“你说你是黑玉的亲戚?我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过。”

    天哪,见这只公鸡还要过五关斩六将,杜随心里的火越烧越旺,口气就有点冲:“你不用管,你只要告诉他我是杜随就可以了。”

    经纪人似乎不大愿意,但是杜随的表情和语气还是让她进去了,过了一会儿,黑玉兴冲冲跑了出来,说:“你怎么来了?他们跟我说我还不相信呢。”

    结果这一幕被狗崽队拍了下来,第二天B市大小报纸都登了这照片,成为大明星黑玉最新版绯闻,而且杜随的身份也被挖了出来,很多杂志还津津有味地评论说这是一场值得看好的恋爱。

    杜随对黑玉说:“带我去妖怪联盟的总部。”

    黑玉有些惊讶:“有什么事情吗?”

    杜随想了想,还是决定不瞒他:“金墨不知道哪里去了。”

    黑玉更加惊讶了:“昨天下午他还召集本市所有的大妖怪来着。”

    杜随立刻敏感地觉得有关系,追问说:“是什么事情?”

    黑玉有点不好意思:“我道行太浅,没被召去……”

    B市妖怪的联盟总部居然离杜随的办公室并不远,一栋三流写字楼的底商当中,有一家卖云南的过桥米线的小店,黑玉领着杜随走了进去。

    黑玉大声跟老板娘打招呼,说:“老板娘,我请你带的鸡纵菌来了没?”

    杜随很晕:这帮妖怪还学人来个暗号,是不是妖怪明明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老板娘狐疑地看看杜随,继续一板一眼对暗号:“啊呀我不小心忘了,您要多少来着?”

    黑玉答曰:“三两五钱。”

    还三两五钱!当这里是中药铺吗?

    老板娘又看了杜随一眼,说:“两位跟我来拿吧。”

    他们跟着老板娘走进后厨,穿过去,进了个小房间,老板娘手里拿着一根藤做的东西,对着墙壁敲了敲,墙上就渐渐显出一扇门来。

    杜随沉住气,不露出任何惊讶表情来,以免被人小看。

    进了门,是一段昏昏暗暗的走廊,有不少门,门上没有标牌,但形状各异,有中国式的雕花木门,有古代波斯豪华风格的,有圆的拱门,有日式推拉纸门,有绘着花鸟虫鱼的门,甚至还有一扇柴扉。

    黑玉带着杜随在这扇柴扉前停下,敲了敲门。

    有个光头的和尚来开了门。

    这和尚长得脑满肠肥,黑不溜秋,眼睛骨碌碌转,一看就不是好人。

    他看到杜随,吃了一惊,跑了回去,屋里本来有些声音,一下子静了下来。

    过了片刻,一个“人”走了出来,正是杜随很熟的那只黄鼠狼首席联络官,满脸堆笑地看着杜随,大声招呼:“金夫人,金夫人光临此地,蓬荜生辉,请,请进。”

    杜随微微挺起胸膛,深呼吸了一下,率先跟着他进去了,黑玉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屋子里有七个“人”,形状各异,有刚才的和尚;也有一个穿长袍的白胡子老头;一个面目妖艳的少女;一个很普通的中年男人,眼睛却异常锐利;一个西装革履,挺着啤酒肚的老板形状的人;一个一头海蓝色头发,好像摇滚青年的帅哥;还有一个看似很文静羞怯的女人。

    杜随心里其实是有些紧张的。她知道这满屋除了自己都不是人,而且都是“吃人不眨眼”的主,实力也非自己这样的三脚猫法师可比,他们这样目光灼灼盯着她,只怕心里正在挑肥拣瘦,如果不是忌惮金墨,只怕早就扑上来,自己连骨头都剩不下了。

    那个老板模样的先笑眯眯开了口:“金夫人来访,不知有何见教?”

    杜随想了想,决定单刀直入:“昨天外子找你们去说什么了?”她本不愿别人说她是金夫人,此刻为了个名正言顺也为了震慑力,就厚颜直接说外子了。

    大家面色都一变,相互看了一眼,无人应声。

    杜随厉声说:“你们到底撺掇他去了哪里?”

    那个妖艳少女有些沉不住气,开口说:“金夫人,口气怎么这么坏?你看不住老公,来找我们要什么?”

    杜随很想给这二奶脸的女妖怪一巴掌,但她自度以自己的功力,很难把这动作做得漂亮。

    白胡子老头喝止说:“雉,不得对金夫人无礼!”那少女悻悻退下。

    杜随明白了眼前的白胡子老头就是头目,便放缓声音,说:“这位老人家貌似年高德勋,请告知外子去向。”顿了顿又说:“此前你们找到我,让我在外子面前说情,我怜你们修行不易,也尽力关说了,如今他不在,却不要以为我就是任人搓圆捏扁的料。”

    白胡子犹豫的看了看大家说:“之前的事我们还没感谢夫人。这次血圣兽大人召我们去,既然是背着夫人的,大约是不想让夫人知道,但既然他没有专门吩咐我们不许告诉夫人,我们就拼着让大人责罚,告诉夫人以答谢夫人之前的恩情。”

    众妖脸上都露出犹豫来,却没人阻止白胡子。

    于是白胡子老头就把昨天的事情讲述了一番。

    原来,昨天下午,B市的大妖怪们突然都听到了血圣兽令他们前去的召唤,大妖怪们平时也算威风,此时吓得六神无主,聚在一起一商量,硬着头皮去了。

    血圣兽找他们前去,却原来为了打听一件事:这么多年间,有没有妖怪或修行者掌握控制时间的法术。

    妖怪们听到这个都愣了一下,只因时间法术是极为高深的法术,只有近乎神或仙的力量才可能一窥门径。

    后来,有人想起来了,传闻峨嵋的第十七代始祖飞升前留下一颗妙心珠,似乎有这个功效,但是这珠子到底在哪,如何用法,就无人晓得了。

    “什么!?”杜随又惊又怒,“你们居然撺掇他去峨嵋盗宝!”

    自己千方百计,托了师父,才让峨嵋咽下程龙程凤那口恶气,暂时看起来没有意愿倾巢而出来收服金墨,自己深心里还一直忧心忡忡的,这帮妖怪居然挑唆他自己闯到峨嵋去,实在是居心叵测!

    第三十三章英招

    杜随深吸一口气说:“我要去峨嵋。”然后注目看着这些妖怪们。

    妖怪们都微微色变。其中那个快嘴的老板状的胖子首先说:“峨嵋的剑仙们可不好对付啊,最擅长捉妖。我们可不是对手。”

    在座的听了这话都跟着点头赞同。

    杜随冷笑说:“没敢劳动各位大驾,各位有什么忠告良策,法宝工具赞助我一二即可。”

    听了这话,妖怪们都松了口气。

    那二奶脸的女妖怪抢先说:“你还是不要去了,血圣兽大人如此厉害,峨嵋全上也不是他对手,你又没什么本事,去了也是给他添乱。”

    杜随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后面文静的女人这了扯了扯她,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又对杜随羞怯地一笑,递了个小盒子给杜随:“这是寻虫,你把要寻的人的贴身衣物给它们闻闻,它们就能找到。”

    杜随接了过去,那女人又拿出一个布袋:“这是它们的饲料,一个月喂一次就够了。”

    杜随又接过饲料,心想:虽说比猎犬好用点,也算不得什么好法宝……

    那个目光锐利的男人也拿出一面镜子,说:“这镜子能让你看到你想看的人在做什么,不过一天只能用一次,把指血滴三滴在上头,默念你想看的人即可。”

    杜随道谢,也纳入手包中。

    这东西貌似略高级一些,但是用处那么有限,限制却那么多,每次还要放我的血……这些妖怪不会是把垃圾法宝都扔给自己吧。

    接下来胖子把一颗绿色药丸送给她,说是服下可以10日不饥不渴。

    果然是拿垃圾搪塞我。杜随心想,嘴里忍不住问了一句:“不会过期吧?”

    胖子一脸尴尬,旁边的蓝头发帅哥哈哈大笑。

    胖子瞥了他一眼,说:“英招大人有什么好东西要送给金夫人?”

    蓝头发帅哥笑道:“我没什么好东西,不过我愿意陪金夫人跑一趟。”说着对杜随说:“金夫人,请让在下随您同去,权充您的坐骑。”

    杜随吃了一惊,这个妖怪倒也仗义,不知是否别有所图。

    那蓝头发帅哥摇身一变,凭空出现了一只骏马一般的怪物,身形神骏,头部却还是原来的蓝头发帅哥的样子,身上的毛像老虎一样有着一道道斑纹,黑色底子泛着蓝光,两肋还有一对羽翼,样子十分漂亮。

    杜随傻了:“长翅膀的人马?”

    马身上的头笑道:“我是英招。”

    杜随想了半天,从她看过的山海经里想到了:英招不是妖怪,在上古算是天神,为天帝巡游四海传讯的。

    不过这么久远,连天帝的体系都变了,他这天神的地位和通常说的神仙可大大不同,也就是算异界的神民吧。比普通的妖怪高级些,生来就有法力,不用苦苦修炼。

    杜随学着古礼拱手说:“多谢仗义相助,他日必当厚报。”

    黄鼠狼给了杜随一个像吹箭的小竹管子,“这是巴魂香。不管是人是仙是妖,都能迷晕过去。”

    杜随接在手里。强效迷药吗?想到黄鼠狼的保命本领,不由大皱其眉:不会是那个什么做的吧?

    长得像黑鱼的和尚在怀里摸了半天,愁眉苦脸说:“和尚穷,实在没什么能借给您。”

    杜随气结:这和尚真够小气,不但没东西给,还要申明是借的……

    最后是那个道骨仙风状的老头拿出一枚玉戒指:“此物危急时能将您传送到别处,不过不一定传到哪里……一共能用三次,已经用了一次,还能用两次。”

    别的妖怪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戒指,看来这个保命的法宝也算是个好东西了……

    英招说:“金夫人是否还要回家收拾一下?”这妖怪倒也显出些绅士风度来了。杜随看着他还挺顺眼,遂和颜悦色说:“不用了,不知英招兄可需要做什么准备?”

    英招哈哈大笑:“我所有家当都在我身上,既然如此,这就走罢。”

    杜随摸摸手提包里,有钱有卡有护照,耳朵上有七宝珠,随身口袋里还有几张符,确实哪里都可去得,便微笑点头。

    英招走到她身边,微微俯身,说:“上来吧。”

    骑马杜大小姐是会的,但这马既无马鞍又无蹬子又无缰绳,倒叫人犯难,便笑道:“如此有劳英招兄,令我心中难安,不如我们先坐飞机到四川如何?”

    英招又大笑起来:“飞机太慢了,你上来吧。”他似乎明白了没有马镫杜随上不来,便跪下两前腿。

    杜随很是尴尬地爬了上去——真的是爬,姿势极其不利落,杜随心里窝火透了:这下妖怪们都能看出自己的道行了!尤其是那个二奶脸的雉鸡精,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杜随想:找到金墨回来一定要想办法让金墨吃了她!

    不过她没有多少精力想这些:没有鞍子和缰绳的马实在太难骑了,根本掌握不了平衡,而且屁股下面硬邦邦的很是硌人。杜随必须要全力以赴,才能应付得了。

    英招驮着杜随,姿态优雅,四蹄轻踏,慢慢走出房间。

    黑玉突然追上来,大叫“等等”,冲到面前,左摸右摸,最后摸出一沓子钱来,怔怔递到杜随面前,说:“你带钱了吗?”

    杜随笑纳,接过钱放进包里,朝众妖怪挥挥手。

    英招突然腾空而起。正在挥手的杜随差点掉下来,连忙抱住英招的腰,伏在他背上,心还吓得扑通直跳。

    英招忍笑说:“抓好我,掉下去你就没命了。”

    此时已经飞上高空,果然是天风飒飒,白云一朵朵穿来穿去,杜随偷看了下面一眼,基本是只能看到云了,也不知现在是在平流层还是对流层。以前金墨带她飞,似乎从来不飞那么高。可能是因为金墨虽强大,终究是走兽,和这样长翅膀天生会飞的也不能比。

    飞速太快,杜随不敢造次,紧紧搂着英招的腰。

    虽然是马身,头和上半身终究是个帅哥,和金墨那样美少年模样的身体不同,这位帅哥有肌肉,成熟还颇为阳光,男人气息比较重,杜随紧搂着他,有点脸红,决定找点话说,但是罡风强烈,几乎开不了口。她躲在英招身后,好容易才喊出一句:“你为什么要帮我?”声音被风一吹,已经细不可闻。

    英招大约很习惯飞行时说话,声音洪亮,完全不受影响,他偏着头想了想,笑道:“大概因为你很像我上一个恋人。也不是长得很像,总觉得说不出来的哪里很像。”

    杜随愣了一下:“你上一个恋人?”

    英招说:“是啊,她也是人类。”

    “后来呢。”

    “后来啊,”英招的声音似乎在回想,但脚下却丝毫没放慢,“后来她老了,死了,转世去了,人类的寿命好短,只有那么几十年……”

    杜随心中一惊:“你找到她的转世了吗?”

    英招声音懒洋洋的,听不出悲伤:“找她的转世干吗,那也不是她了。我一开始就知道她会比我先死,反正喜欢上人类都是这样。”

    杜随默然无语。

    转眼间就到了峨嵋,杜随看看表,才过了七分钟,这个飞行速度确实惊人,仅次于瞬移了吧。

    不过,很快杜随就发现:到了峨嵋跟找到峨嵋派完全是两码事,要不峨嵋每年那么多游客,个个都能访仙问道了。

    英招驮着她在山里无人的地方穿行了一个多小时,似乎还远没有到。

    杜随看到前面有个小池塘,清可见底,自己屁股已经被硌得生疼,便对英招说:“咱们休息会吧。”

    第三十四章峨嵋

    杜随跳下“马”,在池塘边歇息,大腿根部硌得生疼,要维持良好的走路姿势便有些困难了。

    英招倒是看不出累的模样,人马的外观在阳光下很有震撼力,杜随赞赏地看了半天,问:“你擅长射箭吗?”

    英招蓦然一僵,怔怔看着她,漂亮的眼睛里有点震惊迷茫的模样,好半天才低声说:“不,我为什么要射箭?”

    杜随暗自奇怪,表面却笑道:“你这模样若拿把弓就酷死了。”

    英招身形微颤,死死盯着她,过会儿低下头,笑道:“我有一把弓。”然后岔开话题:“你不如拿鹰兄送你的小镜子用用看。”

    杜随点头微笑:“我正有此打算。”又道:“原来那是只鹰啊,我说目光锐利至斯。”

    英招露齿而笑,颇为阳光:“你们人类啊,总是对妖怪们的原型好奇,我这样的不大在乎,一般妖怪对此还是很忌讳的。”

    杜随点点头。不再多说,拿出了那把小镜子,犹豫了一下,狠狠心,咬破中指,滴了三滴血在上面,默念金墨。

    镜面转成黑色,隐隐约约有人盘膝而坐,仔细一看,正是金墨,似乎在一个很黑暗的地方,画面几乎一闪而逝,就回归本来普通镜子的模样。

    杜随惘然,暗骂这法宝质量不过关。

    英招却惊讶地“咦”了一声。

    杜随抬头看他,英招解释说:“这镜子本来可以看得很清楚,如今却只看到匆匆一瞥,估计是遇到了厉害的禁制,看血圣兽大人的模样,是被困住了。可这究竟是什么,能够困住血圣兽,实在令人诧异……”

    杜随惊疑不定:“峨嵋这么厉害?”

    英招摇头,面色疑惑。

    杜随皱起眉头,她原本的担忧是怕金墨大闹峨嵋,看这镜子里的情形,金墨竟似轻易被镇压了,若说峨嵋如此厉害,她也不信。

    如今之计,还是先去峨嵋,见机行事。

    她起身,见英招正看着她,便微笑说:“咱们还是先去峨嵋好了。”

    英招见她神态自若,不惊不惧,不由点了点头。

    英招原本是来过峨嵋的,他本是神民,不是妖怪,所以名门正派对他也是很客气的,但他的性格不喜与这些大派打交道,来得不多,加之他又去过很多很多地方,所以去峨嵋的捷径便至于不记得了。

    再一次负起杜随,他又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被他寻到了峨嵋的山门。

    峨嵋的山门也是有禁制的,是路边一块刻了字的石头。名山大川,本自古多文人题字,这样的石头并不少见,乍一看也是寻常。

    石头上写着两句很平常的诗:“云深山径湿,溪白林叶红”。

    英招伸手印在那个白字上,笑着对杜随说:“峨嵋的规矩是本门弟子回来按‘云’字,好友按‘山’字,普通道友按‘白’字,敌人按‘红’。”

    杜随第一次听说,很是惊讶,她自己其实也算半个峨嵋门下了,但却从没听说过此事,不禁有点不爽,暗骂老乞丐不够意思。

    过得一会儿,突然听到仙乐阵阵,面前突然出现一条小石径,随即一个古装打扮,穿着浅碧色丝罗般长裙,衣裾飘飘,头上梳着貌似叫做双环髻的东西的美女飘然而至,当真是环佩叮咚,瑶珰生辉,再看这张脸,樱唇一点,贝齿如编,明眸若星,眉似柳叶。

    杜大小姐第一次在一个同类面前自惭形秽。

    原来这样,才称得上美女啊。

    大美女身边还跟了两个小道童,果然有仙家气派。

    杜随和英招还没开口,大美女就微微一笑,轻启丹唇,对着英招微微欠身说:“英招道友多年未见了。”

    英招爽然一笑:“秦道友,有三百多年没见了,一向可好。”

    这个姓秦的大美女笑而不答,反问道:“不知道友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英招指着杜随说:“我是陪这位……杜小姐来的。”他很聪明地没说金夫人。

    姓秦的美女看着杜随露出惊喜的神色:“原来是杜师妹,怎么来了?”

    杜随怎么都觉得有些假,想想决定按兵不动,也笑道:“最近工作不忙,想念师父他老人家,所以来看看。”

    美女“哦”了一声:“师叔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妹既然来了,就到山上盘衡几日再走罢。”

    杜随见她绝口不提金墨的事情,心里暗暗警惕,表面上却笑着点头说:“正合我意。”

    英招见她们言笑甚欢,微微笑了笑,说:“如此我先走了。”转身对杜随柔声说:“杜小姐,安全将你送到,英招告退了。”

    杜随对这只英招很有好感,朝他微笑说:“大恩改日必当重酬。”

    英招挥了挥手,扇动翅膀,不久消失在天际。

    大美女上前挽着杜随说:“愚姐还不曾自我介绍,我姓秦,单名一个蘅字。”

    杜随便大大方方叫:“秦师姐。”

    秦蘅说:“上个月师叔回来一次,还曾提到师妹的事情,说算出师妹不久会来。”

    杜随甚怒,嘴上却装着撒娇说:“那师父他还不等我。”

    秦蘅笑道:“来日方长,杜师妹急什么?”

    杜随心里暗暗一凛:什么叫来日方长,难道他们想把自己软禁在山上?

    秦蘅携杜随一路走上去,指点给她看沿路风光,奇花异兽,都是杜随闻所未闻。杜随暗自点头,果然比普通景点强些,若是办个峨嵋派一日游,肯定能赚个盆满钵满。

    转眼间到了一个悬崖前,已是没路了,杜随停下脚步,暗想她肯定要祭出飞剑了。

    不料秦蘅将手中花篮往空中一掷,伸手往杜随肋下一托,两人便一齐站到了花篮上,那两个始终一言不发的小道童也跟着跃了上来。

    那花篮地方居然还很宽敞。

    四人站在花篮上缓缓升上半空,果然是有点仙家风范。

    杜随心里忍不住有点羡慕,自己虽然也骑过血圣兽,刚刚还骑了英招,也算风光过了,到底不如人家随手扔个花篮来得风姿卓约啊。

    升到悬崖上,秦蘅收了花篮,与杜随一起稳稳落在地上,杜随极目望去,只见面前一片亭台楼阁,隐在白云之中,实非人间所能见的景象,一时瞠目结舌,愣在那里。

    秦蘅笑着拉着杜随的手走进山门,沿路有些洒扫的道童仆役,杜随问:“这些都是峨嵋弟子么?”

    秦蘅愣了一下,笑着摇头道:“不是,这些是执事,不是本门弟子,本门的后辈也要专心修炼,何来时间做这些杂役?”

    杜随诧异:“难道这些是凡人?”

    秦蘅摇头:“凡人不可近此间,这些都是道行低微,性情温和的异类,被我们收来的,抑或是我们自己用法术变化出来的。”说着朝一个扫地的道人挥了挥袖子,道人变作一截枯木,应声倒地。

    秦蘅又朝身后两个道童说:“你们也变个原型叫杜……杜师姑瞧瞧。”这些杂役对峨嵋门人一向尊称真人,但杜随不是出家人,也不算峨嵋弟子,这称呼就有些犯难。

    妖怪们都是不大愿意露出原型的,于修行有损,便神色迟疑。

    杜随不忍,连忙对秦蘅说:“不必麻烦了。”

    秦蘅脸色微变,袖子一挥,一道光芒过去,两个道童惨呼一声,变成了一只兔子,一只松鼠。

    杜随看那松鼠用乌溜溜的小黑眼睛看着自己,极是可怜,忍不住说:“师姐,这会损他们修行……”说着把松鼠抱了起来。

    秦蘅笑道:“不碍事,一会他们就自己变回来了,你放着罢。”

    杜随心里不悦,但也知道这时不是发作的时机。

    两人进了大殿,秦蘅还是绝口不提金墨,杜随忍不住说:“师伯师叔们都不在吗?”

    秦蘅便跟她解释,门中现有掌门无心道人和一个师叔赵清还,一个师姑李真衣,秦蘅正是掌门无心道人的大弟子,她还有两个师弟,一个师妹,这其中就有程龙程凤兄妹俩;赵清还长年不在,传说只有一个徒弟,也不知何在;李真衣住在旁边山峰的小道观里,有两个弟子,都是道姑。

    再就是杜随那个乞丐师父,是秦蘅的二师叔,也是长年四处云游,除了杜随之外,有个传衣钵的徒弟。

    杜随第一次听说乞丐道人还有个徒弟,不由暗自神伤:这个师父实在并不把自己当作自己人。

    秦蘅又接着说,如今师父闭关,师弟师妹中程龙程凤上次下山受了重创,目前也闭关修炼,另一个师弟下山历练,这主峰上只有自己一个主事,李清还师徒是久已行踪难觅,乞丐道人也一样,然后又说明日带杜随去旁边山峰拜见师姑和那两个师姐。

    杜随心中更加疑惑,照这种战斗力根本不应该是金墨敌手,而且看峨嵋也不像有外敌来侵犯的样子,难道金墨根本就没来这里?

    那金墨又被困在哪里了呢?

    秦蘅又拿出一个盒子,一脸亲切对杜随说:“师叔上个月回来跟我说,杜师妹你这十年来进境缓慢,耽于俗事,命我将这个转交给你,并代授你驭剑术。”

    杜随打开木匣一看,一柄紫色短剑,长约二尺多,剑鞘华美,镶了珍珠和紫玉,是鲨皮所制。杜随拿到手里,那剑仿佛有生命一般,随着她的脉搏微微颤动。杜随心情激荡,缓缓抽出剑,果然是色如秋水,光可鉴人。

    “驭剑术……可是我并不会峨嵋心法啊……”

    秦蘅笑道:“天下门派万千,不一定道家心法才能驭剑,驭剑术其实是共通的。”

    第三十五章修行

    杜随拿着那把剑,爱不释手,原本对乞丐道人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

    秦蘅在一边微笑说:“这可是一把好剑,原本是海外一位散仙所有,也不知师叔从哪里得来。”

    杜随仔细翻看,才发现剑鞘上镌了两个小字“紫绡”。嗯,果然紫郢不会那么容易落到我手里。

    秦蘅又说:“这紫绡剑是一位女散仙采海中奇金所炼,金水双属性。”

    说着又递给杜随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杜随一翻,认出了乞丐道人的字迹,上面正是记的驭剑术。

    秦蘅把杜随引至后面一间静室,笑道:“师妹就在此处住下吧。望师妹倾心修炼,修行精进。”

    杜随看这间静室俱是古代的装饰,雕花木床,一张明几,书案上有笔洗笔架,地上有蒲团,屋子一角有炼丹的炉鼎。床上悬着纯白鲛纱的帐幔,干净清雅。便点头微笑说:“有劳师姐费心。”

    看峨嵋这架势,是要长留自己了,不知道算不算软禁。

    秦蘅看着她欲言又止,终于犹豫说:“师妹,好好修行,咱们女儿家若是容貌生得好些,要想保全自己,便要努力变强些……师妹这次惹上的确实厉害,但我峨嵋也不惧他,师妹只管在这里住下,那孽畜若敢欺上门来,同门都不会坐视的……再怎样,这里还有祖师爷留下的禁制阵法呢。”

    杜随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孽畜指的是金墨,看来这位师姐是以为金墨好色,强占了自己。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就是这样,外人如此看原也没错。

    但是从这秦蘅口中听来,竟似丝毫不知金墨失踪的事情,难道金墨根本没来峨嵋?还是她要骗自己?

    又或者,杜随心里想到一个可能性,由不住脊背发凉:那些妖怪在骗自己。

    金墨要找控制时间的东西,是妖怪们说的;金墨要来峨嵋,也是妖怪们说的;看见金墨的法宝,也是妖怪给的……莫非这一切都是个阴谋?

    那金墨现在又究竟在哪里?他们有什么本事,能制住血圣兽呢?

    杜随心中一时心绪烦扰,不知道有什么可以相信,不管是眼前的美女师姐,还是那些妖怪,甚至包括自己那个乞丐师父,没有谁是可以信赖的,到底欺骗自己,算计自己的是谁?

    秦蘅又交待了一些事情,走了。

    杜随独自留在房中,心中烦闷,突然从普通人的世界卷入妖怪和剑仙们的纠纷里,诡谲不下于商场,举目四顾,竟只有金墨是可以信赖的,可如此强大的存在如今行踪全无,真是叫人不惶惑也难。

    既然不知道金墨真正的下落,不知道该相信谁,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么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尽可能让自己变强,一有机会,伺机而动。

    在这个世界,实力是说话的唯一资本,在这个机会到来之前,要尽其所能,能变得多强,就变得多强。

    杜随有生以来,第一次决定要刻苦修炼。

    不再是什么符,诅咒,占卜,通灵这些小打小闹的东西。

    而是在绝境里可以不再觉得无能为力的真正的实力。

    难道自己就真的会比程龙程凤,秦蘅这些人差吗?

    杜随翻开那本驭剑术,里面是小楷的毛笔字,不由暗暗庆幸自己看得懂繁体字。

    书很薄,除了字就是字,全无图表可循,让杜随很郁闷,恨不得叫乞丐道人重新去做个t。

    “……拨天地之秽气,引日月之精华,气随意走,神循气来……似乎是老生常谈啊……”而且文采还差劲得很。

    不过仔细看,说得大都倒还中肯在理。杜随底子本就醇厚,被金墨扩容之后,实际上神与气的积累已经相当深厚,只是一直缺乏一个有效的使用途径。

    驭剑术说到底就是牵引自己的神识来控制飞剑。

    那么需要两个条件,一是有充足的精气神,二是有一把有灵的仙剑。

    如今两者兼备,神完气足,剑也是好剑。练起来自然很快了。

    本来难都难在内识神气的修炼上,所以各派都对心法宝贝得很。包括峨嵋的心法轻易也不肯传给她这个外人。

    可是杜随如今所修炼的实在不在峨嵋秘传心法之下。

    自从金墨跟她有了肌肤之亲之后,她就没再修练过,二十多年来,到此时才重新有强烈的修炼的意图,第一次真心地自己努力修炼。

    果然效果不同,一股温热从头顶百汇穴下来,循环三十六周天,归于气海,练完之后不但自觉身体轻盈,心中宁和,动作也敏捷了许多,如果早点练,那天也不用爬上英招背上,被二流小妖怪嘲笑了。

    不过三五天时间,杜随驭剑已经很熟练了。

    脚踩在一道狭窄的剑刃上,总觉得有点像耍杂技卖艺的,况且那么窄飞得还快,还不如女巫骑扫帚的安全感和舒适度。

    不过速度真是倏忽如电啊。

    携一道紫色电光,瞬间回绕秀水名川,山风鼓荡,岚雾相随,速度感带来的胸中豪情远胜过飚车。

    杜随收剑光止住,站到山峰上,额头微微见汗,但是心里很痛快。

    秦蘅从身后走了出来,赞赏道:“师妹禀赋真高,进境真是一日千里。”

    杜随侧过脸含笑看她,却分不出她究竟是真心赞美还是别有用心。

    杜随脱离了现代社会的生活就这样单调地延续着,每天修行三到四个时辰,然后拿出那面小镜子,继续虐待自己的手指。

    不过,随着她修行精进,每次镜子上图像出现得都比以前时间长了,虽然依旧黑暗,但是清晰了不少,连金墨脸上的表情都清晰可见。

    可惜仍旧不知道他的方位。

    杜随也曾尝试过那寻人的小虫,把金墨穿过的一件T恤给虫子闻了一下,小虫们都飞了出去,可至今一直都没回来,,不知道是因为路途遥远还是都遇难了。

    杜随只好继续每天看镜子,关注金墨的状态,顺便聊慰相思。

    今天情形却不一样。一开始金墨还是闭目盘坐,后来居然睁开了眼睛。

    一双久违的黑玉般的眼眸。

    杜随心中狂跳。

    多少天了?如今看到才知道什么叫恍若隔世,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想不到自己还真是挂念这厮。

    眼睛似乎能看到镜外,能看到她,一眼不眨地望着她。里面神色很平静,不像有危险,也不像受了伤。

    “金墨,金墨,你可还好吗?”急促地低声问着。

    不过这镜子当然没有传音的作用,金墨只是继续静静看着,好像在想什么。

    然后镜面一闪,图像消失了。

    杜随大急,又要等明天了!可却也无奈。

    定不下心来修炼,杜随决定去山上转转,她总觉得金墨就在峨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如果真的在的话,倒不妨把峨嵋掘地三尺,每寸土都翻一遍。

    收下剑光,杜随降到一片林子里,她也没什么想法,只好随便走走找找看。

    仙山福地,风光自是不同凡俗的,不过杜随也不认得什么仙草仙果,实际上就算是普通的花草她也认得不多,所以,仅仅是用审美的眼光欣赏了几眼,继续往前走。

    前面有个小潭,杜随愣了一下,觉得有点眼熟,难道是那天同英招歇息过的那个吗?

    一不小心,走出了峨眉仙山的范围,回到俗世的峨嵋了?

    再细细一看,似乎要大一点,深一点,那个潭上也没有睡莲……

    睡莲?

    杜随心中似乎被触动了久远的模糊的记忆……

    突然,一个黑呼呼的影子迅疾如风,朝她扑了过来。

    第三十六章从北极回来的师兄

    小小的黑色身影箭一般飞扑向杜随怀里。杜随直觉反应就想躲开,却来不及,鼻子里闻到一股极淡的清香。

    一个三四岁小孩大小的身体就这么钻进她怀里,杜随反手一抱,触手凝滑如脂,却凉凉的,举到面前一看,确实面熟得很:精巧漂亮的小脸,仿佛用花瓣制成;一对薄如蝉翼,蜻蜓般的翅膀。不是一年前的埃及睡莲的小花妖吗?

    杜随又惊又喜,说:“你怎么来这里了?”

    这只花妖向来有点冷傲,突然看到好久不见的杜随,一时激动,就扑了过来,现在被杜随抱在怀里,离得这么近,脸就可疑地红了起来。

    杜随扯扯它的小翅膀,亲昵地说:“快说呀。”

    翅膀扯起来感觉好脆弱,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扯碎一样,杜随不敢用力。

    花妖扑腾了几下翅膀,终于从杜随手里抢了回来,收起在身侧。这才说:“上次你让我找个僻静地方修炼,我就找到这里来了。”

    “噢。”杜随嘴里应着,眼睛还盯着人家的翅膀。上次是夜里不觉得怎样,现在一看,这翅膀不但是透明的,在阳光下还能闪烁七彩光芒,真是美丽不可方物。

    花妖又问杜随怎么来到这里,杜随想了想,觉得要把金墨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太麻烦了,便简略地说:“我有个朋友不见了,我要找他,这里算是我的半个师门,我暂时在这里修行。”

    花妖露出羡慕和欣喜的神色:“你在这里修行啊,我听这座山林里的同伴们说,峨嵋的剑仙们会挑选一些资质好的异类做执事,能侍奉剑仙会得到有利修行的指点和机缘,最后很容易得成正道。”

    它渴望地看着杜随,说:“我能当你的执事吗?”

    杜随看着它:“做我的执事? 那可是伺候人的活啊。”

    花妖说:“没关系,上次按照约定,我就该侍奉你了。”

    杜随想了想,峨嵋的门人确实都有执事,自己在这里,也没洗衣机,每天要秦蘅的松鼠道童来送茶饭,确实不方便,就点点头同意了。

    花妖见她同意了,很是欣喜,从她怀中挣脱,跳到地上,身上的翅膀慢慢消失,身形也变得大了,慢慢化成十五六岁的美丽少年的模样。

    没有穿道袍,反而穿了牛仔裤,耳朵上还打了耳洞,挂了一对荷花花瓣形状的耳饰。

    好臭美的家伙,不过,还真挺养眼的。

    不过,放这么个家伙在我身边,等金墨回来,不闹翻天才怪。

    杜随皱眉说:“我是女人,你变个美少年,存心坏我名声,还是变成女孩子吧,反正你也没性别。”

    花妖很不爽地斜了杜随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慢慢变成了一个中性化的美女,还是那条牛仔裤,那双耳环,那张脸,只不过本来就不大明显的喉结消失了,胸部难以察觉地隆起了一点,腰肢更加细了一点。

    “真不敬业。”杜随嘀咕着牵起它的手,“走吧,小莲。”

    “谁叫小莲?”虽然做了人家的奴仆,小花妖还是脾气火爆。

    “咦?”杜随瞥它一眼说:“你本来就是睡莲啊,不叫你小莲,难道叫你小荷花?不好吧,听起来像窑子里姑娘的名字,还是红不起来的那种……”

    花妖气得浑身发抖,杜随连忙拍拍它,赔笑说:“开个玩笑,哈哈。”

    不过一同回去之后,花妖还是很能干的,帮杜随洗衣服,端茶送水弄吃的,十分得用。

    杜随继续专心修炼,每天看小镜子。

    金墨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睁着眼睛,有时候闭着眼睛,但姿势总是盘膝坐着,似乎无法动弹。杜随能看到的范围也渐渐大了,隐约可以看出是一个山洞。

    山洞……果然还是在峨眉山里吧。

    于是杜随修行之余,便总是更加积极地在峨眉山里闲逛,以期能够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过了个把月,有一天杜随修行完那只松鼠所化的道童又来了,说是二师兄回山了,请杜随去相见。

    杜随叹了口气,其实她对这些同门殊无好感,不过既然在这里修行,必要的应酬还是应该的,只好去了。

    杜随不爱穿道袍,这里穿套装也不大合适舒服,她来的时候并没有带衣服,上山后秦蘅把自己的衣服给了她几件,但是杜随觉得古装一来太麻烦,二来也有点怪。好在收了花妖过来之后,那家伙闲着没事给她做了几件衣服,料子据说是从山里找来的植物纤维和花瓣所做的,触手轻柔细腻,还隐隐有些香气,很是喜人。不过样子就很一般了,款式很简单,基本上都跟瑜伽服差不多。

    没办法,花妖虽然自幼在美丽的环境成长,潜移默化的审美观是不错的,毕竟没学过服装设计啊。

    好在简单的款式穿起来倒是舒服自然,杜随很喜欢。

    杜随换了一件靛蓝色长裤和浅紫色上衣,便祭起她的飞剑,刚刚站了上去,突然后面一沉,回头一看,松鼠也跳了上来。

    杜随有点慌张:“哎呀,我没有带过人的,你还是自己过去吧。”

    松鼠裂开嘴笑了,露出两个雪白的大板牙:“师姑,我走得慢,您就带上我吧,我很轻的。”

    杜随无奈,只好点点头,往前飞了。

    有句话叫做凡骨再轻,也重如泰山,杜随小心谨慎,也觉得飞剑变得极难掌握。

    缓慢地飞过房舍,穿过一处涧谷,眼看快到了,松鼠突然在后面动了一下,欠身说:“那边。”

    飞剑顿时失去平衡,任凭杜随怎样努力控制,也歪歪斜斜往前冲过去。

    眼看着面前的山壁越来越大,杜随吓得惊叫一声,闭上了眼睛。

    突然一股力量将她的飞剑平衡住,接着杜随发现一股强大而温和的力量牵引着她的飞剑,缓慢降落,而自己已经操纵不了飞剑了。

    飞剑平稳降落,杜随出了一身冷汗,那力量也突然消失,飞剑又重归掌握,杜随收了剑归鞘。

    秦蘅和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过来,杜随知道必是那个二师兄,便端起一张笑脸迎上去,待看清面前的男人,也不禁愣了一下。

    和只穿古装的秦蘅以及换了现代装也要偏古典的程龙程凤不一样,眼前这位二师兄可是一点古典气息都没有:虽然不算英俊,但是相当爽朗粗犷的面部线条,军绿色的工装裤和背心,脖子上挂着银色亮闪闪的链子,倒很像个摄影师。

    “这位就是杜师妹?”热情爽朗的男人很容易让人有好感。

    杜随点头笑道:“是啊,刚才谢谢师兄了。”

    秦蘅在旁边笑着介绍说:“你二师兄名叫李赤。”

    李赤师兄不好意思地笑着摸摸脑袋:“愚兄老在山下,居然没去看看师妹,真是不称职。”左右看了一番,说:“这次是去北极采点药材,也给师姐师妹们带了点小东西。”说着拿出来一朵玉琢一般的花递给秦蘅:“这是冰雪莲,虽只有一字之差,跟雪莲可不是一回事。”

    秦蘅喜滋滋接了过去,玉颊微红。

    杜随不禁怀疑秦蘅对她这个师弟有点别样情怀。

    李赤又掏出一堆东西,一根紫赤色的草,一条看上去斑斑驳驳的链子,还有一只白色的,长着三根尾羽的小鸟,还有……一只也是白色的胖乎乎的袖珍版的小海豹!

    “海豹?”杜随愣住了。

    “呵呵,这不是海豹,这是灵脂兽,它的脂肪是一种珍贵的药材。”李赤说:“来,师妹,挑一样吧,这离恨草也是合药的,这鸟可是好东西,是北极白鸾的幼鸟,能成为不错的坐骑。再就是这个,是我在北极没事的时候炼的法宝,也能当武器用,虽说不算好看……回头我把它弄好看点。”

    杜随看着面前的东西:自己正缺法宝呢,白鸾也不错,坐着酷似凤凰的坐骑,多拉风啊。

    但是那只小海豹,自己若是不要它,就要被杀了提取脂肪了。

    它蹲在李赤手掌上,还浑不知自己的命运,一双黑黑的小眼睛,肥得连转身都难,可爱极了。

    杜随郁闷了半天,说:“我要这个。”

    李赤和秦蘅很意外,李赤说:“师妹在学炼药啊,就给你吧。”说着提着小海豹几乎分辨不出的后脖子,拎给了杜随。

    杜随接到怀里,看着这个对自己全无作用的玩意儿,叹了口气。

    算了,反正自己有血圣兽当坐骑,总比白鸾强吧。

    秦蘅说:“时候不早,我们快去师姑那儿吧。”

    第三十七章真衣师姑

    到了峨嵋这么久,一次也没有去看过李真衣师姑,此刻李赤回来,要去拜会师门长辈,倒也合情合理。

    但杜随有点紧张。

    秦蘅他们终究是平辈,长辈,感觉还是挺诡异的。

    而且,金墨到底在不在这里,大家是否在骗自己,统统都不知道呢,这位师姑又究竟是否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意图想法?

    不过当然不好说不去,杜随只好默默祭起剑,跟在秦蘅李赤身后。

    这两人道行都深厚,并肩而行,天风鼓荡中犹自言笑甚欢,远远看去,秦蘅因为他回来,眉间眼角都带着欢喜,一贯冷淡雍容的大师姐,此刻也增了许多小儿女态。

    想来这两人,也不会年轻了,连比他们晚入门的程龙程凤都已经两百多岁了,山居寂寞,几百年的岁月慢慢倘佯过去,容颜虽是不老,心也不老吗?难道少女怀春,一怀就是这好几百年?

    杜随心里慢慢生出悲凉来:自己这样在这里漫无目的的等待和修炼,会不会和他们一样,一转眼就几十年几百年过去。

    说不定金墨是被什么镇压了,自己要好几百年才能找到他,放出他来……

    一不小心,离自己原来的世界已经那么遥远了,明明那天还在上班。

    图纸,专业,房子,事务所,父母……

    好像前半段的人生不是自己的一样。

    山上的人生和山下的,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自己明明很喜欢那样喧嚣热闹,精彩复杂的世界,午夜梦回醒来身下有丝绸床单的柔软触感,鼻子闻到昂贵的香水混合着咖啡和酒的香味中透过来的窗外的一缕带着茉莉香味的夜风的清爽,下到楼下就有彻夜开着的店,彻夜狂欢的人……

    自己是属于这样的世俗的世界的。

    而不是这样清静的山里,每天重复着修炼修炼。

    要不然还是下山吧,自己本来就不稀罕什么长生,装作没有金墨,没有眼前这些人,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去。

    怀着这样的心情和疑惑,杜随同秦蘅李赤落下云头。

    这座山峰离主峰很远,秦蘅跟杜随解释说,李真衣师姑比较孤僻,一直在这里闭门修练,不管门派的事务,也约束门人,不准下山一步。

    但是李真衣特别喜欢李赤,因为李赤是她俗世的亲侄子。

    所以李赤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她。

    刚刚落地,两个少女就迎了过来,杜随一看,一个看上去二十左右,瓜子脸,很清秀,就是神色间有点忧郁;另一个少女只十六七岁模样,娇俏可爱,圆圆的脸。

    后面的小姑娘看到李赤就粘了过来,大叫:“二师兄!你可回来了,想死妍妍了!”

    另一个稳重些,走上来跟秦蘅杜随见礼。

    秦蘅淡淡笑着扫了李赤和那小姑娘一眼,给杜随介绍说:“这是李师姑的大弟子魏欣玉,这是小弟子南宫妍妍,都比你大,也入门比你早,你叫四师姐和七师姐罢。”

    突然遇到所有人都比自己大,比自己强,杜随有点郁闷,但还是客客气气打了招呼。

    魏欣玉也客气地回礼,南宫妍妍却没理会她,只顾缠着李赤撒娇,李赤果然拿出杜随挑剩下的白鸾幼雏和自己做的链子让她挑,她果然也犯难了,在那儿抱怨说:“我好想要二师兄做的法宝,但是白鸾也好好看,怎么办呢?”

    魏欣玉在旁边柔声说:“师妹,师父让咱们出来迎接师兄,你快些罢。”

    南宫娇声说:“可是人家不知道选什么,师姐你说呢?”

    魏欣玉看看说:“白鸾是神鸟,难得一见的东西。”

    南宫眼珠子一转:“我才不要听师姐的,师姐是想要二师兄亲手做的东西,撺掇我要这只鸟,我偏不要。”说着把链子纳入怀里。

    魏欣玉红了脸。

    李赤哈哈一笑:“七师妹老是这么淘气。”说着走过去,把白色的鸟儿递给魏欣玉,说:“四师妹性情温和,你养这只鸟儿我还放心些。”

    魏欣玉红着脸接过鸟儿,抱在怀里,摸了摸鸟儿的翎毛。

    杜随大为奇怪,看这阵势,这山上的女人竟都喜欢李赤。难道就没有喜欢那对双胞胎里的程龙的?

    不过也是,李赤虽然不及程龙英俊,道行人品可不止比他强一星半点了,但是看他似乎对师姐师妹都一样好,倒看不出有什么偏好。

    这么胡思乱想着,走到了几间茅舍前停下,这里和峨嵋主峰上辉煌华丽的本部极不相同,屋舍简陋,只屋前种着一垄垄仙花异草。

    魏欣玉停下对大家说:“请大师姐二师兄和杜师妹等一等,我去向师父通报一声。”

    大家都点头应承。

    杜随也点点头,心里想:这个虽少言寡语,心里却是个明白精细的人,峨嵋门下一起排序,她叫大师姐二师兄,却叫自己杜师妹,自是不承认自己是正式的峨嵋弟子。

    过了片刻,她出来说:“师父请二师兄去相见。”

    李赤跟她进去了,其余人继续在庐外恭候,过了一会儿,魏欣玉又出来说:“杜师妹,师父也请你进去。”

    杜随便跟她走了进去,看她举止谨慎,恭敬有度,屏息敛行,杜随想这个师姑必是个规矩大的,便也注意,摆出恭敬的样子。

    一进屋子,光线就一暗,杜随好容易才适应了,看清楚窗下坐了一个女子的妙曼身形,而李赤师兄跪在一边蒲团上。

    啊啊,要跪啊,真的要跪……

    连看上去很现代的李赤师兄都跪了,看来难以幸免啊。

    剑仙们长生不错,可是也该与时俱进啊。

    杜随仔细想着是劝说一下这位师姑还是干脆跪了,那位师姑一双冷目已是扫了过来。

    算了。杜随心里哀叹一声,很是不熟练地跪了下来,可是,该说什么呢?

    “师姑好,第一次见面,深感荣幸”?

    还是“给师姑请安”?

    正在思索,上面那位师姑已经开口了:“你就是杜随?”

    “是。”杜随觉得浑身不舒服,似乎只有在中学小学的时候,才有人这样居高临下,连名带姓的叫过自己。

    都不习惯了。

    刚才背光,看不清师姑长相,现在跪着从下往上看,是个三十来岁的绝色佳人,虽然面无表情。

    这位美貌的李真衣师姑作道姑装束。

    李真衣上下打量着杜随,半天,轻轻叹了口气:“本以为你也是个造孽的,想不到今日一见,竟是个有福的模样。”

    这是什么话?

    看来这位师姑是精通相术了?杜随诧异地看着她。

    “这样一来,我倒不用太担心了。”她端起旁边的香茗浅浅喝了一口。

    “你看似繁华中人,倒是有大缘法之相,难怪真荣法师会看上你。”

    “真荣法师?”

    “是啊。”她放下茶,惊讶地看着杜随,“你竟不知道自己师父的法号?”

    “啊。”杜随如遭雷击,电光火石间自己与众不同的童年记忆浮上水面。

    原来荼毒了我整个童年时代又消失不见的老和尚还有这么个名字。

    “真荣法师他,”李真衣说,“已经得道了。”

    “啊?”

    “得道,圆寂了。”李真衣说:“你师父真荣法师是大德高僧,十年前圆寂的,是虹化。”

    “三师兄很喜欢你的资质,没有收你为徒就是因为真荣法师已经捷足先登,不过,你也算我峨嵋的半个弟子了。大师兄见了,定然欢喜。”李真衣说到这里,神色间有了些暖意,眼神也柔和起来。

    杜随却恍若未闻:虹化啊,想不到老和尚真的是这样了不起的高僧,只是,说走就走了,连一句话都没有留啊。

    肉身不化也好,留下舍利也好,都没有这么绝情,什么都不留下。

    不知不觉间,杜随的眼眶湿了起来。

    李真衣又接着说:“既然算是峨嵋弟子,你就安心在这里修练吧。我长年闭关,你有什么需要就找阿蘅吧。”

    说着又从袖子里摸出一物,递给杜随:“峨嵋的规矩,第一次见晚辈总要给点见面礼的,这个就送给你了。”说着唇边还漏出一点笑容来。

    杜随接过来一看,一个银色的镯子,倒是很精致,刻着古怪的花纹,中间镶了一颗蛋白石。

    一直乖乖跪在旁边的李赤突然开口:“姑姑连满月镯都送出去了,很大方啊。”

    “满月镯?”杜随狐疑地看着那个镯子,不会是……

    送给满月的小孩的吧?

    第三十八章金墨的痕迹

    那中间那枚蛋白石是乳白色底子,上面有七彩虹状条纹,很是美丽。杜随便称赞它:“这块蛋白石很好。”

    李真衣和李赤一听都愣住了,相顾一眼,李赤哈哈笑起来,连李真衣都忍俊不禁,莞尔一笑。

    李赤说:“师妹啊,这不是什么蛋白石。”

    杜随一愣,脸红了,又低头看了一眼,确实是蛋白石啊。她对宝石还是有一点点研究的。

    “这是月髓,是上千年的月光精华所化,你所见上面的虹彩,是姑姑采了数百种花的精华,炼在其中。这可是姑姑得意的法宝,虽然威力不算霸道,但是无法污损。因为是月髓所炼,满月时更加厉害,所以叫满月镯。”

    杜随大为不好意思,自己真是土包子,把这样的宝贝当成了蛋白石。想了想,问:“那没月亮岂不就没用了?”

    李真衣亲自回答她:“还有百花之效,中人薰然欲醉。”

    “白天也是?”

    “对。”

    杜随大感没趣,什么好宝贝,只能晚上用,那白天和没月亮的晚上岂不就跟迷香相仿,她想想拿出那个黄鼠狼给的什么巴魂香,说:“白天的效果跟这个谁大谁小?”

    李真衣看清杜随手里的东西,脸色大变:“你拿那个脏东西干什么!赤儿,快去拿过来销毁掉!”

    她的这个满月镯其实威力不算小,而且又有异香又漂亮,月啊花的女孩子都喜欢,她两个徒儿和几个女师侄垂涎了很久了,也没舍得给,今天给这个第一次见面的晚辈当做见面礼,想不到这女孩看着颇有品味一孩子,居然拿出黄鼠狼精的臭……,臭那个做成的破玩意儿跟自己的花月精华相比……

    李真衣这下真是气得不轻。

    李赤早就笑不可抑:“杜……哈哈,杜师妹,你哪弄来的这种东西?哈哈,哈哈哈……”

    李真衣怒道:“以后不许拿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像什么样子,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些孽畜,不可与它们打交道!”

    李赤看到姑姑发怒,勉强止住笑,从杜随手里拿过那瓶子,说:“给愚兄去扔掉吧。”

    李真衣又把杜随好一顿教育。

    杜随很郁闷,虽然她也怀疑过那时黄鼠狼的……那个,但是,唉,早知道不要拿出来了,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真衣教育累了,终于把使用方法交代了一番,开恩让他们走了。

    杜随始终挂念着怀里的小海豹,出来便急着要回去,但是南宫妍妍死缠着李赤,杜随说:“师兄师姐们再絮絮旧,小妹先回去了。”

    秦蘅一直冷眼看着南宫妍妍纠缠李赤的娇痴模样,正等着杜随这句话,当下微带点冷冷地笑着:“如此我陪杜师妹回去,师弟就陪二位师妹絮旧吧。”

    李赤挠挠头:“那我也先回去了,改天再来找二位师妹聊聊。”

    杜随飞剑回去,急不可待跑回去,一边喊:“小莲!小莲!”

    睡莲很不高兴走出来,它到现在也不喜欢这个名字。

    杜随献宝一般把小海豹拎出来,滚圆的身子肥嘟嘟的,小海豹不满地哼哼了两声,杜随把它放到桌子上。

    睡莲好奇地凑过来,一手托着腮观察着它,一边拿手指轻轻戳了几下,“咦,是灵脂兽。”

    小海豹拱了几下,杜随才观察到它和海豹还是有点不一样的,虽然外观很象海豹的微缩版,但是皮肤很柔软也不厚,象牙白色,配着黑色琉璃似的小眼睛,比海豹更加漂亮些。

    “随随,”虽然做了人家执事,睡莲可没半天恭敬,为了报复杜随管它叫小莲,它就擅自把杜随母亲大人都没叫过的小名叫来叫去的。“你要炼药吗?”

    杜随斜眼看到它半垂下的漂亮的眼睫毛下微微流露出不忍的神色,大约也觉得小海豹可爱,不忍心看它被剥皮抽脂。

    “是我看了可爱跟二师兄要来当宠物的,以后你要天天照顾它。”杜随又把小海豹抓到手上,细细观察,小海豹拱了几下,肥肥的肚子蹭得手又舒服又痒痒的。“不知道要喂什么?”

    “你要养它啊?”睡莲不以为然,“它虽然稀罕,只能入药,又不凶猛,又不会飞,养了会叫人笑话。况且不好养。要喂火焰果呢。”

    “火焰果是什么东西?”

    “啊呀,连这个都不知道。灵脂长在极北之地,四季苦寒,所以需要吃火属性的东西,最喜欢吃的就是火焰果,北极只有海下一处死火山口长火焰果,所有想抓灵脂兽的都去那里抓,不过灵脂兽本来就不多见,而且很聪明,所以不好抓,况且就算抓到如果死了也不能入药了。”

    “哦,这附近哪里能采到火焰果呢?”

    “听说点翠峰后山那边有。”

    杜随安顿好她家小海豹,哀叹着出去找火焰果了,好不容易养只宠物,总不能看它饿死吧。

    飞到那边天都快黑了,杜随现在才知道以前采药人的艰辛,漫山遍野地找,找啊找啊找啊找,一旦看到红色的东西就兴奋地跑过去,在失望了无数次之后,终于发现了一小株,形状跟睡莲说的一样。

    把上头所有红了的果子一气都采下,大约有个五六十颗,杜随也不知道灵脂兽的食量如何,怕它不够吃,看看天色还勉强能看见,决定再找点。

    又转了两圈,到了一个斜坡上,旁边是一个悬崖,下面山谷也不算太深,杜随飞身下去,突然半山腰一掠而过有一点红色映入眼帘,虽然觉得大小不大像,但杜随还是飞回了上去,发觉是一只白底大片红色的nike鞋。

    杜随心狂跳起来,这只鞋她是认识的,是金墨的,不是她买的,是金墨当初搬进来的少数几件家当之一。

    撇开有人也穿了这鞋在这里掉下去的巧合——这可能性太小了,这里是仙山峨嵋,不是风景区的人间的峨嵋,金墨真的来过这里。

    什么事情让他狼狈到把鞋丢在这里。

    峨嵋那些人到底是真的不知情,还是演技太好?

    杜随心乱如麻,无法安定下来,把附近的峭壁全部细细搜查,敲敲打打,但是不但没有岩洞,连缝隙都没有,也没有空洞的声音。

    山谷很小,倒是长了一丛火焰果的小灌木,但是既没有小水潭也没有任何密道!

    杜随不死心,找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在午夜失望而归。

    睡莲看她神色惨淡,头发衣服都有些乱,不由吓了一跳:“找不到没关系,我明天去找吧,这东西几天是饿不死的。”

    杜随心情很乱,把手帕包的一包火焰果递给它,自己闷闷地回房了。

    金墨,到底在哪里啊?

    睡莲突然又探头进来:“对了,刚才大师姑派松鼠来说,程龙程凤出关了,叫你明天去一起庆祝。”

    第三十九章执事之争

    睡莲说是庆祝,其实是它自己加的这句,秦蘅叫人来,不过是说程龙程凤要出关了,请杜随过去相见,本来程龙程凤受伤闭关就不是什么光彩事,有什么好庆祝的。

    第二天杜随打扮整齐去主殿,发现除了寂寞无聊,这仙山之上也和凡俗没甚差别,一样也要去应酬不喜欢的人。

    到了主殿,只有李赤一个人在,正在捧着一本英文版的哈里波特读,看到杜随,笑笑说:“秦师姐去给他们开洞了,一会儿就都过来。”

    杜随看他看着英文的哈里波特,觉得怪异无比,又不好说什么。

    李赤发现了,朝她扬扬手里的书:“你看过吗?”

    杜随点点头。

    李赤放下书,叹了口气,怀念地说:“还挺好看的,让我怀念起当初学艺了。”

    “哦?”杜随可算正在学艺阶段,对这个有兴趣。

    李赤笑着说:“可惜我们这儿人少,不像他们这么热闹——虽说他们学的东西没什么大用。”说着又叹了口气,样子好像很羡慕。

    杜随冷眼旁观,这个峨嵋山上,只有李赤看得顺眼点,虽说修行日久,道法精深,但是这绝对是个爱玩爱闹喜欢热闹的主儿,看起来应该是个有真性情的。

    不过,比起有通天彻底之能,往来三山五岳的剑仙们,哈里波特里的巫师们确实不够看的。

    说话的当口,秦蘅已经是仙霞飘飘,环佩叮咚地在一堆不知道是什么变的道童的簇拥下,翩然而至。

    后面跟的一男一女,便是虽然也男的俊女的俏,可是就怎么看怎么带了些衰气,不能跟秦仙子比了。

    程龙程凤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杜随,都吃了一惊,程凤说:“杜师妹,你怎么在这里,你那天……没事吧?”

    那天,自然就是指的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非要去暗算金墨,最后惨败,留下杜随顶缸的那天。

    也是杜随在金墨面前最丢人的一天。

    后来金墨也是因此得而缠上杜随的,不知怎么就成了那种关系了。

    杜随平时不觉得,被妖怪们也金夫人金夫人的叫,现在看到这俩,突然想起前尘旧事,觉得原来自己和金墨住在一起如此名不正言不顺,跟什么二奶,包养,情妇之类的总觉得有点不清不楚的关联。

    虽然金墨没有老婆也没有养自己的意思,反倒要自己来养他……

    “没事。”杜随淡淡笑了笑,就表示出不想说话的样子来。

    程凤看来对李赤没什么特殊感觉,她只会粘着自己的双胞胎哥哥,令人怀疑是不是有恋兄情结。

    其实当年这俩是一对富家子,被峨嵋掌教看中的是哥哥程龙,小小年纪就被带到山上了,程龙长大后,思念从小分离的双胞胎妹妹,也不忍心看着妹妹就这样嫁人生子老去,所以才下山把她度上来,苦苦哀求师父收下。

    所以这两个其实法术能力天赋相差是很大的。

    程凤久已习惯依赖哥哥。

    这次,两人都受了创,但尤其是法术低微的程凤比较严重(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别人法术低微了?),现在虽然治了伤,出了关,也还是面色萎顿。

    程龙咬牙切齿:“我一定要杀了那畜牲。”

    他想杀了金墨杜随是一贯知道的,现在听来,竟觉得十分刺耳,几乎忍不住开始盘算是不是什么时候找机会干掉这讨人厌的,杜随甩甩头,把这过于暴力的想法甩出去,这正是个机会,看看峨嵋到底是不是玩了什么花样,对金墨什么态度。

    于是她就闷声不吭地坐在那儿。

    秦蘅看了一眼杜随,当时程龙程凤被送回来的时候,她吓了一跳。师父已经坐关一百多年,只怕就等着度劫飞升了,赵清还和乞丐道人都不在山上,也没处找去,连李赤都不在,只有她一个人主事,但是这样的上古凶兽,她也知道不是他们这样的后辈能够对付,于是便去请示李真衣,李真衣卜了个卦,似乎是有惊无险的卦象,便让她不要轻举妄动,给程龙程凤治伤之后,就让他二人闭关去了。后来,似乎是乞丐道人传回来一个口信,让大家不要管,说血圣兽成不了大气候,有自己的记名弟子杜随在,就能控制住局面。

    秦蘅隐约知道了血圣兽和杜随的事情,心里还是很同情杜随的,又觉得身为堂堂峨嵋,虽然如今式微,让弟子,即便是个记名弟子,被一个妖怪凌辱也实在太过了,但是,一向嫉恶如仇的李真衣师姑都不管,秦蘅也不敢自作主张。

    “程师弟,血圣兽上古奇兽,你道行还浅,怎么就敢招惹,二师叔和李师姑都令咱们不得轻举妄动,你就交给师长们处理吧。”

    程龙脸上露出愤愤之色,他也算天分好的,从来得师父欢心,峨嵋名气那么大,他自己也不弱,这两百多年没吃过亏,到哪里都受人尊重,所以这次格外气不平。

    秦蘅和李赤安慰他们兄妹一番,也没有什么新鲜话说,杜随在琢磨着秦蘅话里的意思,却只能得出秦蘅也无权参与对金墨的讨伐,所以并不知情的结论,大感头痛,于是又第一个告辞回去。

    回去之后,杜随几乎每天都在山上游荡,寻找金墨的线索踪迹,她已经隐约感觉到日子不可能就这样平静下去,所以加紧努力修炼,也努力寻找,一分钟也不敢放弃。

    可是程龙程凤出来之后,渐渐生出一些事端来,他们二人收下的执事是一棵松树精和一只猿猴,道行比睡莲深一些,就很是看不起睡莲,但是睡莲又是个面冷心冷的孩子,现在变成女孩子,可谓冰山美女,哪怕对秦蘅都是冷冷的,又怎么肯把这两个执事小妖放在眼里,它性格还是比较偏向男孩子,于是一言不合就动起手。

    一个都打不过,两个更加是了,睡莲虽然倔强,还是被打得挂了彩,被杜随看见了。一番追问,杜随明白是自己道行弱,连累睡莲受气,不由很是恼火。正想去找程龙程凤理论,程龙却带着妹妹兴师问罪来了。

    原来睡莲虽然被伤了,却也把那只猴子伤了一些,程凤看到心疼了,就去找哥哥告状,程龙最是护短,立刻带着她气哼哼地过来了。

    杜随哭笑不得,若是生了孩子,估计也会经常遇到这种孩子打架,大人找上门来的乌龙事吧?

    她把睡莲往前一拉,牙尖嘴利地就对着程龙轰开了:“看看我家睡莲,被打成什么样了,看看它脸上的伤,要是破相了怎么办?我刚想去找师兄师姐,你们就来了,那就请师兄师姐给我个说法吧。你们的执事二打一怎么回事?是欺负我们是外来的呢,还是欺负小妹我法力低微。”

    程龙程凤虽然是怒气冲冲而来,但他俩久居仙山,没见过这种市井泼妇的嘴脸,一时倒傻了,就知道回头问松树和猴子:“这到底怎么回事?”

    杜随不等那两个东西开口,就冷笑说:“怎么回事不是明摆着的吗?两个欺负一个,什么时候峨嵋成了这些东西胡乱打架,随便欺负人的地方了?我倒要请教一下秦师姐。”

    程龙程凤说不上话来,那猴子精比较狡诈,就叫嚷说:“是他说他家主人,比我们凤姑姑厉害,还说凤姑姑长得丑,不如他家主人好看,我们才动手的。”

    程凤一听,差点没气黑了一张粉脸。

    杜随听到这么没水准的栽赃话,也气得不轻:“你看看我家睡莲这冰清玉洁的样子,像说那种话的吗?它平时就算逗也逗不出一句两句话来,怎么肯贱嘴贱舌说那些胡话,这些话分明只有猴子才说得出来!”

    正吵得不可开交,秦蘅得到消息赶了回来,她平日就不喜欢程凤养的猴子,又被杜随一番振振有词的歪理说得信了,便摆出掌事师姐的架子,独罚了猴子关三日禁闭。

    程凤最怕大师姐,不敢说什么,含着眼泪带着猴子走了,程龙狠狠瞪了杜随一眼,跟了出去。

    发生了这事,杜随越发觉得峨嵋不是久留之地,可是金墨的踪迹却全无线索,让杜大小姐很是焦躁。

    这天,杜随还在崖上闲逛的时候,突然睡莲脸色苍白,泪流满面地跑了过来,杜随大吃一惊,拉住它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睡莲现在可是漂亮女孩的样子,总不会峨嵋也有色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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