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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掌门人

作者:褪尽铅华
更新时间:2018-11-13 04:37:05
    笑忘于是真的就上山去了。

    说这是君子之约,笑忘自认不是君子。

    说这是小人之戏,笑忘感概自己也不是小人。

    说不上是什么约定,也并非那颇有心计的戏言,笑忘只是在“回鬼界重新来过”和“上雪山当掌门人”这两条路中,选择了后者。

    且他执着的相信,但凡神经健全的,都会选择后者。

    更何况,他有那么强烈的牵绊在人间,哪怕只是能鱼目混珠在人间多待一秒也是好的。

    其实一入人间他逢人问的第一句就是——

    “当今皇后娘娘何人——”

    那被抓住领口挣脱不开的人只能狠狠一啐,“疯子,陛下尚未立后!”

    “那可有一位皇妃叫做嗜梦?”

    在鬼界七年,禁殇阻断了他同外界的一切联系,他试图通过那捕灵网感应到嗜梦,但是一无梦魇让他感应,二他也不知嗜梦的灵有何标志,偶尔碰上些熟悉的感觉,便是兴奋不已,只是一路追踪下去,却是失望而归。

    这世上万千躯万千身万千灵,找那一个,何其艰难。

    终于可以回到人间界,笑忘唯一想知道的,便是嗜梦是如何了——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算是嗜梦已经做了太后,他也要接受——

    可是回复他的那个路人开口的一瞬间,笑忘还是紧张的脑门上开始渗汗,手心发粘,喉咙发干,脑子一晕,只看到那人的嘴型,声音却听不真切。

    “再说一遍。”笑忘像抱住救命稻草般钳住路人不放,惹来频频回头,直到那路人的声音灌入耳朵,他才是猛地一放——

    “你这个疯子!皇帝有名的勤政!未立一个妃子——”

    想那苏叶,倒也可怜,接二连三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走了,只是挽回不了。他那般自负的个性,怕是不肯寻个老实本分的寻常女子传宗接代,也不屑于为了皇位和那些有背景的女人假凤虚凰。

    一想到那嗜梦果真是出宫来了,笑忘竟然忍不住喜上眉梢。

    不愧是冰山仙子啊,没有被那俗世所扰,还是回到了她一人的月华宫。

    只是身边少了他这只聒噪的狐狸,她会不会闷的慌。

    倘若他能找到那把刀,依禁殇那般要脸面的,一定会遵守诺言放他走的。他还有六朵桃花,要和她一起去采。

    同行九世,怎能欠此一生。

    不知为何,笑忘会有那一种预感,预感那至尊大会,出现的不仅有神刀在喉,也会有那一个,翩翩而来不染凡尘的仙子,名为嗜梦。

    山高路险,笑忘若单单凭那人身而非仙骨,必然是中途而返。单这一点,笑忘便能猜想的出,那山上神刀族的族人该是多么好的身体素质。

    更可以想象的出,那个平日慵懒、食言而肥的白刃,一晚之内上下雪山该是多么深藏不露的功夫——对了,他还顺手杀了个人。

    神刀族族长。

    果不其然,族长升天,那神刀族已经乱成一团,一到门口眺望大院,就看见横七竖八一堆卧倒在地痛苦状的人。

    老大暴毙,老N四起,都想在座次表上争先,莫说这是去参加至尊大典的当口,就算是平日,那三大门派之一的神刀族族长也是个肥差。

    笑忘不怪他们世态炎凉,笑忘只怪他们世态炎凉的实在太快,他这才刚爬上来,那边新的老大貌似已经选了出来。

    好吧,群众选举似乎行不通了,利用他们自相残杀貌似也错过时机了,只能硬碰硬单挑。

    他是个半仙,半仙跟人直接肉搏总是不好的。

    他是个半仙,半仙对着人用仙术又有些不妥。

    他是个半仙,还是个不会用刀的半仙,现在他来了,他要当掌门,不能肉搏,也不能用仙术——

    这有些棘手。

    “喂,我说,谁是管事的——”

    众人在这肃穆又庄重的气氛中齐刷刷转过头,入眼的红袍男子已经冻得浑身发抖,那声音九曲十八弯的盘旋在空中,蔓延过来——

    “小四,给这迷路的找口饭吃。”

    那新上位的掌门人还挺狭义。

    “不...用——”笑忘一咧嘴,确实觉得自己这红袍中只剩呼啸的过堂风,“不用太过破费,一只烤鸡半瓶烧酒就好。”

    周遭一片死寂,笑忘风中摇摆的很,全身上下都在抖,恨没有偷来那上好的狐毛披风,反正是出自同宗,本来就该是他身上的。

    那新掌门抱拳一躬身,倒也是个有礼有节的人物,“在下丘尓冬,当今封疆元帅丘元英大帅的义子——公子有些面熟——是否?”

    狐狸听这名字也很耳熟,仔细一想,方才念起这“丘元英”的确是出席过当年苏叶的而立大典,他们俩一个是北帅一个南商还勾搭了一阵军火生意。那时这尔冬小子还是个屁大的孩子——他一度以为是斟酒的小童,没有想到如今尔冬小子已经成了小青年,而自己这狐狸的嫩皮相却是七年未变。

    给自己壮胆,也是混淆视听,笑忘故意吼了句,“到底给不给吃的啊——废话那么多——”

    四下那丘尔冬的亲信都要动手,却是被他一拦,“来来来,既然脸熟,就是有缘,请大侠来我屋子一坐,有鸡有酒,去去风寒。”

    最后这四个字,深得狐心。笑忘便是在这遍地伤残一路凝视下,和这刚当上掌门人不到一分钟的旧日相识进了掌门人的房间。

    不知那山下的白刃兄知道他这么快就闯入了神刀族族长的屋子做何感想,又不知他知道自己是以如此方式进入的,又是什么表情。

    反正只是说“当掌门人”,又没有规定是“诉诸武力”还是“走后门”。

    事实证明,鸡是有的,在鸡圈,酒是有的,在酒窖,后门是有的,有去无还。

    那笑忘刚蜷着身子进了族长的屋子,那左右各一把大刀刷的架在他的脖子上,那当年斟酒的黄口小儿笑着说:

    “笑忘楼主人,七年不见,您一点也没有变。”

    笑忘抽了两下肩膀,“您倒是沧桑了。”

    那话不是说给站在他面前的丘尔冬听的,而是那族长的位子上,坐着的当今天子苏叶帝。

    七年了,七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七年可以让一个啥都不是的小屁孩成为神刀族掌门,也可以让本来就挺是那么一回事的苏叶变成真正的天子。

    笑忘和他眼神一个交汇,就知道七年后的苏叶帝和七年前那个安乐侯,已是两人。

    现在的他笑的很沉稳,含而不露。现在的他开始有了距离感。现在的他再不会为了嗜梦和自己下挑战书——

    现在他是个帝王。

    “把刀放下吧,如若他想逃,你们是拦不住他的。”苏叶挥挥手,那丘尔冬递了个眼色,左右两把大刀才算是放下。

    笑忘刚想语出惊人,却是被苏叶抢了风头,“族长是你杀的?”

    笑忘呵呵一笑,“苏叶你太逗了,你看我爬山都爬的气喘吁吁的,有必要杀完人爬下去再爬回来么?”

    “我也觉得不是你,是你的话,应该能认得出族长是封疆元帅丘元英。”

    ....

    白刃兄,你麻烦大了。

    你杀了大帅,你再装帅也没用了。

    还是说,你早料到了,于是让我来做替死鬼?

    无数种猜想滑行过脑际,最后笑忘只是舔舔嘴唇,“听说这神刀族最近五年才开始兴旺,原来是皇家注资,难怪难怪,怎么,江湖事皇帝您也有兴趣——”

    “别误会。”苏叶一摆手拦住那些想对笑忘动手的大刀客,“皇廷和江湖向来不相往来。我的封疆元帅见久无战事,卸甲归田重回故里振兴他祖上的门派神刀族。这一次我来不过是微服私访,途经此地上山来看看老部下,没想到却正是碰上他被人暗害。如若笑忘你可以帮我查出来凶手是谁,那我到可以安心回朝去。”

    笑忘咧咧嘴,总不能说,“巧了,陛下,我正好是受凶手委托上山来当掌门的。”

    笑忘那琥珀色眸子一闪,苏叶就知道他又不安分了,低声一笑,“我是拿你们这些半仙没有办法的,想必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那丘尔冬听了是一脸冲动,一看就还是个不够沉稳的愣头青,苏叶见状,说,“神刀族是元帅的心血,如果能交给你来打理,相信在两个月后的至尊大典上胜出,倒不是什么问题。”

    “如若我带领神刀族胜出,陛下你可否不再追求元帅的死?”

    “这个——”苏叶打量了一下那丘尔冬,“允。”

    丘尔冬还是深深皱了个眉头,那一脸的不满,让笑忘提前预见了这接过来的是一个多么烫手的山芋。

    ——那这么说,我就是掌门人了?

    ——允。

    我靠,未动一刀一枪,没费一唇一舌,谁说走后门不能成就伟业?笑忘正欢喜,那苏叶却偏是要破坏他的心情。那么多壶都开着呢,偏要去提那一壶——

    “你失踪这七年,嗜梦一直在找你。”

    ......

    笑忘最后一格笑容僵在那里,小风还在呼啸,身子还在筛糠,苏叶的眼神是愈加深沉了,再也不能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你不是等她等了七年,连她的行踪都一清二楚吧。”

    “你以为我这个皇帝当的只会谈情说爱么。既然当初我没有拦住她,我就不会再死缠烂打下去——我是皇帝,不是笑忘。”

    笑忘什么表情都给不出。

    苏叶似乎颇有胜利滋味的一笑。

    “我也是偶尔得知。因为——”苏叶不再多说,只是一抬手,那自有眼尖手快的从内屋搬出来一展大屏风,屏风上是一个素颜白衣的仙女,柳眉轻蹙,波光流连,那额头上一块白玉,煞是惹眼。

    尤为是屏风上那几句画外留笔,至今依旧清晰,写着。

    北上采风,遇冰雪不复前行,戚戚然仰月华仙子身现人间。

    无玉兔无梧桐,只一人清风拂面不善言辞,寻人便问:

    ——可见笑忘?可见一刀?

    笑忘?刀者乎?未曾知允。

    临行前尤念仙子,急起一笔,不及其神采十之有一。

    但知仙子南下复又寻觅,口中念念有词,曰,月华有时,此觅无期。

    闻者不知前尘,但觉心伤,留下一笔,愿有缘人见之。

    粗人败笔

    笑忘看着那几行字,看着那屏风之上嗜梦的侧脸,仿佛就能看见这七年中,那嗜梦是怎样走走停停,从北到南,从早到晚,像等着那不知何处的南柯公子一般,等着不知何处的他。

    也许要迟疑好久,才终于能鼓起勇气拦住路人,犹豫半响,终究是不清不楚的一句——

    可见笑忘?可见一刀?

    嗜梦,你真是个傻瓜,如此的问,问的出来才怪。

    想到此处,笑忘心中竟是一股暖意,周身抖得更加厉害,犹如无泪而泣。

    那苏叶看在眼中,长叹一声。

    “我早该看出来。”

    “——是,你太没有眼力价了。”笑忘瑟瑟发抖,“我都冻成这样了,快上烧酒!”

    那一天微服出访的皇帝回都了。

    那一天从天而降的笑忘当掌门人了。

    那一天掌门人喝光了神刀族全部的酒水。

    到了晚上,只看见那又大又圆的黄彤彤的月亮中,坐着那一个红艳艳大袍的醉汉,发出了狼嚎一般的声音。

    有人说,好一个怪人。

    有人说,好一个痴人。

    有人说,好一个仙人。

    山下那白刃打了个寒颤,天已晚,月亮正好,明天又要开始踌躇满志的磨刀。小屋凄寒,随手添了把柴火,影子依旧很长,被墙壁揽住,婉约成痕。

    白刃听着那远处传来的动物的嚎叫,便是裹了裹身上的狐毛斗篷,幽幽言:

    好一只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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