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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第六章

作者:卿妃
更新时间:2018-11-13 04:40:11
    集不少显贵。不仅四方的朱姓郡王,甚至连属国琉球朝鲜都派人来庆贺。

    由宫人扮演的十二面相,头戴冲冠,面覆描金面具,举手投足端得是曼妙无双,少几分民间大傩嫉恶如仇的草莽气势,多几分精心排演的贵族风情。只是稍稍抬手,扮鬼的十黄郎便突地飞起,在空中旋转数圈狠狠落地。

    “逐!”

    众臣喝得微醺,一声逐字喷薄出浓浓酒气。

    黄钟大吕,乐人姿态优雅地敲响“十二面相吃鬼歌”。

    “天朝盛世,朝鲜国王祝陛下保合太和、万寿无疆。”

    朝鲜常服为大魏改制,觐见的官员撩起腰间纁绘蔽膝,对着殿上金帘三跪九叩。

    等许久,未闻上座有声。转溜眼珠,朝鲜官员微微抬头,觑向帘里。

    朝鲜与北狄、大魏均有接壤,两头称臣,两面讨好,可谓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听大魏皇帝圣体有恙,朝鲜国王借贺寿派出官员数名,欲得机。

    若大魏不好,则投向北狄。

    今晨圜丘之礼,番邦官员不得观摩,切也只能道听途。只有等到晚上的万寿节庆,方能睹颜。

    机会只有一次。

    朝鲜官员压低身形,眼珠朝金帘与地面的缝隙看去,而后头慢慢抬起,慢慢抬起。眼见就要看到御座,就见道正红袍角闪进眼帘。

    “没听见陛下宣起么!”季君则呵斥道。

    负责传令的太监极懂眼色,立刻面向金帘跪下。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看傩舞看走神,忘记宣令,还请陛下恕罪,请陛下恕罪!”

    帘中依旧未言,朝鲜官员跪在地上心中正疑,就听声怒斥:“狗奴才,自去内监衙门领板子吧。”

    是大魏皇帝陛下。

    自这位御宇以来,他代表朝鲜数次觐见,声音绝不会听错。

    “来人,赐酒。”

    陛下的声音虽有些弱,可应是被鼓乐之声遮蔽的缘故。今年中秋陛下还特地宴请他们些驻京番官,当时主客尽欢,没见陛下有任何病兆。

    也是,大魏皇帝正值壮年,恰是春秋鼎盛之际,怎会突然病倒?

    心想着,他暗骂北狄人阴险挑拨,伏地再叩,双手捧过御赐的美酒。

    “外臣叩谢陛下隆恩。”

    “起来吧。”

    “谢陛下。”

    战战兢兢地拂去额上冷汗,朝鲜官员小心退下。

    像是憋很久,帘里响起闷咳。季君则有意无意地挡在金帘之前,想要将咳声阻断,却不想如此动作引来郑首辅的怒目。

    老匹夫,这个时候还想着争宠!

    季君则冷哼。

    “什么时辰。”帘中已是气音。

    “陛下,快三更。”季君则回身拜道。

    “是季爱卿么?”

    “是。”季君则一怔,遂答道。

    陛下才听出是他么,是因他久未觐见而疏于记忆,还是陛下已经无力辨认任何人?

    不论是何种理由,对他来都是不祥之兆。

    “时候不早,陛下请先安寝吧,这里交给老臣就好。”剜他一眼,郑首辅走上前来。

    “帘外可是显美?”(郑铭,字显美)

    这问季君则几乎可以确认,陛下如今是听声辨人,怕是看不清。

    “回陛下,正是老臣。”

    “进来。”

    “臣遵旨。”郑首辅谄笑着,得意地看他眼,走进帘去。

    陛下与那老狗说什么,他听不清,只知道权力的中心正在排挤自己。

    季爱卿,显美,虽只是称呼上的差异,可足见圣心。

    他心想着,只见眼前金帘相击,露出些许缝隙,御座上已然无人。

    季君则眼一颤,看向郑铭。

    谁知郑首辅有意炫耀,看也不看他,只对着座下扬声道:“夜已深沉,圣驾已回。陛下令本官代为主宴,众位同僚吃好喝好,今夜不醉不归!”

    说完,只见百官举盏,皆称圣眷隆重,而后挤到郑首辅面前推杯换盏起来。

    “好!好!”

    看着被朝鲜官员通马屁拍得心旷神怡的郑首辅,季君则不禁眯起眼,手中的酒盏被捏得咯咯作响。

    老狗……

    忽地他眼眸一颤,只见个蓝衣太监被挤在人群外,双眼又急又气,直勾勾地望向被众星拱月的郑首辅。这人是陛下身边的司衣太监,此时前来必有要事。

    思及此,季君则放下酒杯,走近上去:“李公公有什么事?”

    “尚书大人……”

    蓝衣太监看着他欲言又止,过会仍不见郑首辅注视这边,才拉着他走到一边。

    “皇上晕倒。”

    季君则撑大双眸。

    上云层渐厚,三更之后便不见月影。

    重檐之下,郑首辅急急快走。“蠢货,方才为何不报!”

    身上满是酒气,郑铭怒火中烧。

    “大人被人围住,奴才没办法啊……”掌灯的太监脸委屈。

    “没办法?没办法就告诉季君则!!”郑首辅咬牙切齿着。

    李公公瑟缩着脑袋,半晌不见掌落。睁开眼,只见郑首辅怒甩袖子。

    “还不将前因后果速速报来!”

    “是是是,奴才这就说,就说。方才陛下进官房(厕所),左右不准人跟着。奴才们等了又等,待进去看陛下已经倒在地上。后来王公公让奴才请首辅大人来坐镇,结果,结果……”

    李公公眨着眼不敢看他。

    “季君则都做了些什么?”郑铭问道。

    “季大人不要我惊扰后宫的各位娘娘,然后便让人去请太医,自个儿守在陛下身边。”

    不要惊扰后宫,说的好听,其实是怕贵妃娘娘知道吧,毕竟贵妃可是他郑铭的亲侄女。

    冷哼声,郑首辅又问:“陛下呢,醒没?”

    “没,陛下闭眼吐血,一刻也没醒过。”

    “吐血?”入冬以来陛下虽然身子不好,可从未吐血过。

    想到这,郑铭将贴身牙牌交给李公公。“速去请内阁的几位大人过来,就说老夫有要事相商。”

    乾清宫里光影交映,明黄龙帐中圣德帝双目紧闭,不时咳出血花。

    “怎样?”撇开季君则,郑铭抢先问向太医。

    “陛下怕不是病的。”

    “不是病?”

    “那是什么?”

    郑铭与季君则先后问道。

    太医微微弓身,请两人上前看。足有小儿臂粗的龙烛下,大魏皇帝仰面躺着,露出的胸口显出一记血掌印。

    “下官从医四十余载,从未见过如此病症。若不是鬼神之术,就是有人趁陛下如厕之际,痛下杀手吧。”

    “这么说是江湖人?”郑铭沉吟着,想在思索什么。

    “李公公,方才圣上如厕,可见有人进去?”季君则问道。

    “………”李公公勉力想着。

    “季大人又何必为难李公公呢。”郑铭插嘴道,“江湖人来如影去如风,就凭内宫太监又怎能看清他们的踪迹,季大人可是?”

    闻言,季君则瞪目。“首辅大人又在暗示什么?”

    “哼,季君则引江湖人入朝,还要老夫暗示么!”

    “首辅大人莫要信口雌黄。”

    “信口雌黄?”郑铭冷冷笑,指着圣德帝胸口的掌印道,“掌印纤细分明就是女人,季大人亲手提拔的江湖盟主,不仅武功高绝,而且还是个女人吧。”

    看出他有意嫁祸,季君则任他说着,犹不动声色。

    “怎么?被老夫说中?老夫还道今夜百官齐宴,怎地不见大魏开朝的第一位女官,原来季大人是早有计划,命她偷潜入宫!季君则,你笑什么!”

    “下官在笑首辅大人酒喝多,连自己人都分不清。”

    “胡说什么!”

    “大人不知道么,你口中的武功高绝,趁夜偷潜入宫的开朝第子官员,昨日便是乘着大人家的马车,一路走到大明门的。”

    “什么?”郑铭老目瞪圆。

    季君则瞟他一眼。“还是这一切都是大人的主意,大人起了犯上之心?”

    “你!”

    “两位大人莫置气,莫置气。”匆匆赶到的内阁次辅忙将两人分开,“这事和那位女官没有半点关系。”

    闻言,季君则和郑铭皆诧异。“你怎么知道?”

    “啊呀,今夜宫外大傩闹出事,为首的正是那个女官,自日落到如今她一直在五城督所的大牢里待着呢,又如何来偷潜入宫呢。”

    四目皆瞪,相接之后又缓缓移开。

    如此便不能在那女官身上做文章。

    机不可失,一定要借此绊倒内阁(新流)。

    天朝的中心,浓云阴翳渐成鬼影。

    督所大牢里,余秭归依墙微眠,云开月明。

    第十七章 三日变

    圣德四年十一月初十,冬至未竟。五城督所的大牢里,余秭归被一阵凉意惊醒。脸上先是冷,后是温,细细的融水沿着面颊滑落下来。

    下雪了啊,她后知后觉地想。

    窗外飞雪如絮,洋洋洒洒地飘摇在京师的上空,细密如织笼罩了天地。当下余秭归睡意全消,对生于南方长于南方的她来说,朔方之雪带来的震撼远比想象得大。

    伸出手,眼见雪花就要落于掌心,忽而北风大作,雪花在空中打了个圈,钻过她的指缝,落在身上。深衣配以白雪,倒也十分美丽,只是这雪能停多久?

    指尖拂过银绣衣边,余秭归回想起昨夜将睡未睡之际,卫濯风与子愚之间藏头露尾的那段对话。她不是傻子,多少也能猜到几分。

    除了自家师兄,这还是头一次有男子对她下了这般深的心思,只是未免霸道了些。

    柳眉微地蹙起,就听隔壁隐有开锁之声。

    “上官公子?”

    墙边有人轻轻站起。

    “在下乃五城督所都督,手下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公子,还请公子见谅。”分明是从一品官员,语中却带着讨好的味道,“下官奉首……”

    话未完,应是被人打断了。

    “小爵爷也在啊。”那名都督像是吓了一跳。

    “左都督。”卫濯风一如既往的冷漠。

    “那些混账东西,简直是乱抓一气!”左都督咒骂道,“来人啊,还不送小爵爷回府。”

    “慢着。”

    “小爵爷还有何事?”

    “关于余盟主,都督作何处理?”卫濯风道。

    “这个么……还需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左都督有些犹豫了,非但犹豫,还有看人眼色的味道,“天快亮了,小爵爷,这边请。”

    卫濯风走得干不干脆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从始至终子愚都未发一语,直至将离之时——

    “秭归。”墙边,上官唤道。

    “嗯?”她头也不抬。

    “等我来接你。”

    等我来接你,而不是等我想办法接你出去,她大概明白了。

    “好。”

    垂眸看着深衣上的融雪,余秭归如此应道。

    当她走出五城督所时,已是三日之后。

    雪何时停的她并不知道,因为就在子愚离开的当天,她便离开了那个四处漏风的女监,转而到了一处堪比天字一号房的单人牢房里。这般豪华的监牢啊,甚至连换洗的衣物都是她惯用的,她都有些依依不舍了。

    “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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