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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45

作者:陈建波
更新时间:2017-12-02 17:51:23
说:“不过,周二兄只怕在此地不能长久了。据说益丰粮行昨天夜里陡发了一场火灾,贮藏在后院仓中的稻米损失了不少。你那里正催人来报信请你回城,处理生意呢。”

    繁盛听他如此说,心中微微一动,一语双关道:“方专员果然是人中龙凤,海陵城里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你的视线。卑职佩服!”

    方世成一笑而起,说:“我的话并非着数落实,若是真有函来,我为二位饯行便是了。”

    周家兄弟送走了方世成,对视一眼,不知他此趟来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繁茂把杯笑道:“方专员是下逐客令了。老大的风光眼看盖过他,对咱们心生厌恶了?”

    繁盛摇头,道:“这倒未必,我看家中怕是真的有事了。”

    方世成所言果然不差。次日上午,便有粮行伙计捎信而至。繁盛拆信去看,王小姐端妍的小楷写道:粮行新生变故,望见信速归,急作对应。

    繁盛叹口气,将信递给弟弟,说:“今晚怕是要进城去过夜了。咱们这便启程吧。”

    繁茂做个鬼脸,说:“方专员不是要为咱们饯行吗?你不通知他?”

    繁盛嗤地一声冷笑,吩咐暂借两匹快马,趁着天色明亮,好赶路返城。

    两匹马儿刚到镇口,恰巧碰见方世成率着五六个人相候,路边驿亭里放着一张茶几,上面有一壶酒,两样菜,三副筷子,显然是为他们饯行而设。方世成面现忧容,望着繁盛拱手道:“方某之言不虚吧。但祝周兄此次返城一路顺风,多加保重了。”

    繁盛、繁茂依他的示意,举起杯子来,齐饮了一杯,各自夹了两口菜入肚,当即告辞。方世成遥遥举手,望着这二人两骑在秋日的阳关大道上疾奔驰去。湮没在一片灰土扑簌之中。

    沙沟镇和海陵城之间,本是通衢大道。但中间几处桥梁中断,涉水而过时,耗费了些时间。几十里路赶将下来,到达海陵时,天色已黑。

    第十一章(12)

    这会儿,粮行灯光尤亮,但却寂静异常。听到叫门声后,王小姐来开门,比之于繁盛下乡之前,清瘦了许多。繁盛有点心疼地摸摸她的肩头,说:“这场火灾,倒是着实惊吓你了,不妨事吧?”

    王小姐替他脱了外套,沏好茶,端上一盘什锦卤菜来,烫上一壶老酒,依着他坐下,轻声道:“其实,那把火是我自己放的。只燃着半边房子,被山墙一挡,损失有限。”

    繁盛吃了一惊,道:“火是你放的?难道,重庆那边有人来了?”

    王小姐微微点头,又压低了声音,说:“两天前,老李来了。见你不在,便替我出了这个主意。以便让你急速返回。”

    繁盛闻言大喜,道:“原来他们终于回来了。这次卷土重来,恐怕大事将近,要预先做好准备了。”

    王小姐从搪瓷盆子底部的布垫下面取出一封信来,递给繁盛。他展开信纸,上面草草写了一行字:火中取栗,成败在天,吾等共勉。

    他嘿嘿笑了几声,划起根火柴将这信烧掉了,在呛鼻的气味里咳嗽几声,说:“原来如此。咱们潜伏的日子算是要到头了。曙光隐现啊。王小姐,大上海在向你招手了。”

    王小姐脸上浮起阵绯红,歪斜依偎在他怀里,涩声道:“我去上海,你怕是要去安徽寻访你的老婆啦。”

    繁盛搂住她,一双捂热的手掌径自探胸入怀,笑道:“害了你一个,哪能再害人家。我周某人可是要紧紧抱定不松手了。日后,还指望你替我生个一男半女,延续香火呢。”

    王小姐使劲抱住他,用力摇了摇,说:“若是别人,我的担心也许是多余的。可是,换着你却格外的不放心。”

    繁盛一笑,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是心里牵挂我。我认真作好预备,减少风险,你还不放心?”

    俩人在床上并作一头,这样琐言细语地谈到了半夜,不知不觉地睡去。待到次日阳光高照时,双双被院中伙计们忙碌的声响所惊动。起床开门看时,前面店堂已经开始营业,买米打油的顾客陆续进出。

    繁盛在院中活动活动筋骨,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伙计们的笑脸。王小姐男装穿戴好,站在门前,似乎已从昨夜那种莫名状态恢复过来,含笑安静地望着他,久久不语。

    繁盛似乎觉察到了,没有回头,仰望着对面屋顶瓦砾间苍白泛黄的塔儿草,说:“中午我回老宅去,看看他们。好久不见,怪想念的。”

    (六)

    就在繁盛思量准备回家的时候,他的粮行外面20米处,繁茂正路过向东,往学校方向去。但是今天,他没有去学校报到销假,而是径直进了德顺元药铺。这会儿,李掌柜早已扫好店面,捧着碗隔壁送来的麻辣鲜跳面,吸啜得津津有味。陡见繁茂进屋,放下碗来说:“稀客光临了,快快请坐。”

    繁茂笑道:“不过半个月没见着,就算是稀客?”

    李掌柜用筷子在碗沿击打一声,余音袅袅,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十天不见,可不就是多年未遇老友了。怎么样,也来碗面,这胡椒下的分量,那辣油熬的滋味,可是海陵一绝了。”

    繁茂却也不客气,哈哈笑说:“常年买你的药,也该回请我了。就烦你去叫碗面来吧。”

    这两人就在柜台上边吃面边聊谈起来。

    繁茂大致讲了城外敌占区的情况,尤以大哥繁昌的行踪和方世成督导公署的情况为主。李掌柜沉思片刻,说:“令兄在本田授首后,已经不被日本人所信任。特别是南部襄吉,疑心心腹之死与他有关。再加上新冒出个老谋深算的方世成来,逐步赢得了日本人的好感,取而代之。所以,他这才避出海陵城,在乡野间飘忽不定地活动。一来,想靠侦破游击队的举动来证明自己的功劳,挽回南部的倚重。二来是脱离是非之地,免得被日本人惦记着,予以清除。这招应对之棋,倒也不差。只是,他在乡下愈加丧心病狂,给抗日造成了很大的损失。不尽快解决他,是不行了。”

    第十一章(13)

    繁茂心底微微一沉,问:“真的要派锄奸队解决他?”

    李掌柜笑而不答,良久之后,才冒出一句来:“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反正轮不到你我,担心是多余的。”

    繁茂脑海里混合着多种难以言叙的感觉,一言难尽,只是长长地慨叹了一声,说:“自作孽,无可救药了。”

    李掌柜嘴角掠过一丝笑意来,凝视着他说:“说来也怪,虽然平常也不和你那两位哥哥来往见面。可是,这清乡一起,他们离开了,我感觉心中空荡荡的。看来,这海陵城中缺了你们兄弟三人,就没戏可看了。这感觉真是奇怪。”

    繁茂一笑,说:“等有机会,我将李掌柜的关心转达给他们。想来,他们二位对你的关注将会感到荣幸的。”

    自然,繁茂这样的话也只能是在药铺中说说而已。等到中午回家之后,和二哥繁盛相遇在饭桌上时,繁茂闭口不谈自己去药铺的事情。这会儿,周太太对于二儿子的归来,表示了极大的关心。她眼见繁盛黑瘦了许多,不禁心疼,便责骂起不在眼前的长子繁昌来。怪他不让自己的弟弟清闲,好端端拖他下水,派了个什么狗屁差事,连累他去乡下受苦。

    繁茂心中好笑,插嘴道:“妈,您也别只顾着疼二哥,我这趟下乡,可是蒙您所赐。亏得二哥收留我,好吃好喝招待着,不然怕是比他还要憔悴呢!”

    周太太嗔骂道:“就是你会表功。哪有什么功?田租收不上来,一家子坐吃山空,可怎么是好?我瞧,你干脆自个养活自个得了。到外面自己开火,教员不是有薪水吗。”

    大腹便便的玉茹扑哧一笑,道:“妈,三弟回头就说您偏心呢。老大、老二都娶了妻室,还未分家。他一个未成家的光棍,怎么就赶出家门去了。”

    周太太就笑,拍了一下桌子,说:“嘿!我这是给他气糊涂了。赶明儿,替他娶个老婆,把你们这三房一股脑都赶出去。我老太太一个人关起门来过日子,清静,省了烦心。”

    一直闷声不响的繁盛放下筷子,笑道:“妈,您是怜惜我呢,还是想赶我出去?”

    周太太也放下筷子,认认真真地望着他,说:“讲句心里话,我宁愿你这时候去安徽见你老婆去,或者在上海滩上做个纨绔少爷,都不乐意你还呆在海陵家宅里。可惜,你们两兄弟都不听我的话,这也算是老调重弹,你们听得耳朵都生老茧了,但是我还是要说。”

    繁盛和繁茂兄弟俩对视一眼,都低下头去,埋首吃菜。周太太见他们陡然间没了动静,自觉言辞过火了,便不再吭声。玉茹有意出来打圆场,暗暗踩了繁茂一脚,笑吟吟道:“昨天,我翻箱底来着,正巧见着了许小姐送给我的礼物那只白玉手镯,睹物思人啊,不由得不想念她。都是这该死的日本人来了,搅得咱们家一团糟。不然的话,二叔真的可以去安徽接他们娘儿俩回来,毕竟,海陵这地方水土养人,比不得那边穷山恶水的艰难。”

    繁茂忍住笑,低声道:“二哥这般风流倜傥,身边哪里还缺女人。怕是用不着这样劳师动众了。”

    繁盛脸色一沉,重重搁下筷子,说:“待月西厢下,疑是玉人来。我周繁盛倒也是个风流子弟,静候佳人匹配了。”

    他这话一语双关,击中了繁茂和玉茹的心思,不约而同地都收起笑脸来。周太太左右打量这些个儿子媳妇,心中狐疑,念起另外一件事来,不由得神色冷峻,站起身来说:“繁昌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不知道在乡下乱窜什么。炭店也不开了,难道这个劳什子官衔,真的能捞金子?你们托人捎信,让他早些回来。别在外面玩丢了脑袋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晚宴随即便因周太太的离去而散终。繁盛目送母亲的背影离去后,心中暗笑,回头瞧瞧繁茂和玉茹,挤挤眼睛道:“这会儿可以畅所欲言了。你们二位想聊些什么?”

    繁茂脸上一红,低下头去吃饭。玉茹推开碗,说:“你们这两位狐兄狗弟尽着性子聊吧。声色犬马百无禁忌。我可得去睡了。”

    第十一章(14)

    若大的厅堂内,只剩下这对兄弟俩目目相对。繁盛探头望望弟弟面前的空碗,问:“你还想吃?”

    繁茂站起身来,拍拍肚子作了个走人的手势,拔腿就离了席。他们出了门,在高大黝黑的照壁阴影里站了片刻,似乎各怀心思。但随后,就显示出了对于这幢老宅浓厚的兴趣来。繁盛递了根烟给繁茂,往月光落处踱了几步,说:“月白风清,十五将至。可知道咱们宅子赏月的最佳去处在哪里?”

    繁茂划根火柴,合掌遮住风吹,笑道:“二进院子后,那座依西墙而建的敞轩明堂。旧年里,父母不都带着我们在那儿吃月饼看月圆吗。”

    繁盛眉宇间显现出专注的神情,说:“闲来无事,去坐坐如何?”

    繁茂猜中他的心思,道:“闲来无事,就要寻事。看来,你还惦记着那夜咱们追寻鬼叫的经历。唉!百年老宅,多有鬼祟作怪。咱们自小儿就是看聊斋、笔记长大的,见怪不怪了。也罢,这就去坐坐吧。”

    位于宅子中段的这处敞轩,三面开门,清风徐徐荡入,又轻柔地在庭柱廊壁间回旋,从对面出口吹出。轩前院中依着南墙,有一口古井,井水早已干枯。但是,由于井栏雕工精美,一块圈石做成八面莲花瓣状,含苞欲放捧住井口。令人啧啧称奇。现在,这兄弟二人就站在井栏边,低头凝视着月影在地面上缓缓移动,漫溢过石阶,从檐角爬上了室内壁墙一侧,给轩堂里带来了暂时的淡淡亮光。

    繁盛依稀记得那堵墙上的疑点,问道:“年初,我不是借着道人之口,向老太太提过破壁开窗的吗?怎么后来又忘记了?”

    “哪会忘了。”繁茂微笑道:“我提醒过老太太三次,她都说已经请了工匠,就来办理。可是过后就没了下文。我也懒得去追了。”

    繁盛心下愈是生疑。自己借道人之口,将后果说得严重,居然也没有打动母亲的心。难道,她对江湖术士的言辞根本就不信,还是心思不放在这上面,忙于其他事务了?繁茂见他迟疑,便走入轩堂内,在他所疑心的那墙前站定,仔细地推敲上面可能的疑点。

    这面墙厚,且从脚下地板向上镶嵌了近3米高的雕花挡板,浑然一体。挡板上,精雕细镂的是西厢记的人物故事。正合了先前饭桌上繁盛出言相刺的那句词:待月西厢下,疑是玉人来。一面院墙宛转自如。这边是张生静候佳人,神情焦急,却又充满了期待。墙那边,崔莺莺在红娘的搀扶下缓缓举烛走出。整幅画面呈现出一派幽淡的氛围。

    繁盛见他驻足于雕版前,便也过去瞅瞅。一眼识出画意,不禁笑道:“哪壶不开提哪壶、祖宗做下这东西,是有先见之明的。”

    繁茂啐了他一口,但注意力仍在图案上。他突然从这画中看出了一个破绽来。这座寺院后园的围墙,居然没有门户。于是随口问道:“西厢记里,幽会私合的,是张生入了莺莺帐,还是莺莺去了张生房?”

    繁盛不假思索,说:“自然是莺莺去了张生房。还记得露滴牡丹心吗?”

    繁茂点头道:“这就是了,你来看……”他的手指在曲线形流转的围墙上滑动,说:“没门呀!总不能让崔小姐跳墙罢?”

    繁盛顿时来了精神,咦了一声凑近去看,果然如此。这是当年匠工的差错,还是有人嘱咐特意为之?那么,如果是后者,该是留下了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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