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德”这个尊称是取自“Father”父亲的译音,意即爵德是土著心目中的“父亲”。
夜萼一直很怀疑,究竟是什么力量,支持爵德父亲不断地奉献、牺牲?甚至到癌症末期,他还是甘之如饴,无怨无悔地替土著看病。
爵德父亲是最伟大的人。
也因为如此,夜萼一直期望自己能与爵德父亲相同。她伸手握紧那张发黄的照片。
这张照片只有一半,因为另外一半被夜萼剪掉了。照片中,只有爵德父亲的笑脸。
另一半,其实是她的母亲。
她一直很讨厌自己一副东方人的长相;她的母亲来自台湾,她一头黑发,一双黑眼,白皮肤,纯粹东方人的外形。
夜萼一点也不像美国人,如果,她真的是爵德父亲的女儿,那为什么没有“遗传”到呢?
夜萼想起自己的母亲,她美丽的脸庞闪烁着仇恨的怒火。不!无论如何,她绝对是爵德父亲的女儿,她才不是那淫荡母亲的女儿。
在沙漠中生活了这么多年,她一直希望把自己变成非洲人的模样,或是阿拉伯人,或是埃及人……可惜,整整十七年都未曾改变,她还是一张去也去不掉的东方脸。
她在‘乌托邦’长大,因此对‘乌托邦’有一股难以释怀的情感。
两年前爵德父亲过世以后,她立志遵循爵德的遗志,希望拯救‘乌托邦’所有贫病交迫的土著;到,她的生命结束之时。
十五岁以后,她每日骑着骆驼,往返于风沙滚滚的砾土间……转眼间,她已十七岁了。这两年来,她不知道救了多少在沙漠中奄奄一息的幸存者。
躺在床上,她幽幽地闭上美目,手中握着爵德父亲的照片,嘴里念念有辞。
“我要做一个好女人,做最好的女人……:我要做一个好医师,最好的医师……”
这些都是爵德父亲临终前交代她的话。
因为是好女人,好医师,所以――
她绝不允许‘割礼’这种事。但是,现在……
她为自已的无能无力,感到好恨、好恨……
茅利塔大神殿。
位于‘乌托邦’首都的茅利塔大神殿――这里是历代君王居住的大宫殿。邪也不例外。
‘乌托邦’的部落土著,风俗习惯未曾随时代而有多大改变。在每年秋季时,会举行丰收的庆典,有典型非洲舞蹈、竞技……各部落会献上不同的“贡品”给他们崇拜的君王邪,可能是牛、羊、家畜,或是女人……
一年中也只有在这个时候,邪君王才会出现在茅利塔大神殿的广场,与各部落聚在一起。
他坐在王者之位,接受四方部落的“觐见”。而他的身旁,就是邪冠德大臣。邪
的周围戒备严密,尤其是士兵长叶未达更是集中全副心神。
茅利塔大神殿位于‘乌托邦’最大的一个绿洲里上这里奢华、壮丽的程度令人叹为观止!
夜萼知道,如果不利用这个机会觐见邪,必须要等隔年,那么在这一年中,不知又会有多少的女婴死于‘割礼’。
“觐见”将是唯一的希望了。
前方一部落的女人,正在为邪献舞。只要见过非洲庆典舞蹈的人,一定会深深地为其着迷。
原始,自然,粗犷、野性、大胆……属于大地的,属于非洲的――夜萼看得浑然忘我。
这些土著女人虽是赤裸上半身,但是看起来,却是如此自在、不矫作,她们的娇胴与大地彷佛融合在一起……
夜萼的眼光转回邪身上,她握紧的双拳表达了她的决心。
她――必须改变‘割礼’这项残忍的制度。
就算是牺牲她的性命,也不足惜。
“谏言”的时刻即将来临。
在她的白袍之下,她偷偷藏了把匕首。还有她从不离身的手术包,这是她的“宝贝”邪君王的周围有许多士兵保护着,所有“觐见”的部落族长,无不高喊:“敬我们最伟大的君王――”叫嚣声、欢呼声,响彻云霄。
有位大臣报告道:“从邪君王登基以来,‘乌托邦’经济成长率跃居非洲第一,我们的外交,更是如飞上云霄般,各国无不巴望与我们建交……邪君王――您真是历代‘乌托邦’最睿智的国王――”
另一位军官大臣道:“‘没有国防,就没有外交’,邪君王重视国防,我们‘乌托邦’的军事武器,在非洲所向无敌……”
另一位文官又道:“邪君王有远见,保持传统,重视生态,保留自然生态区,快绝迹的动物在‘乌托邦’,仍是继续繁殖……”
这是逢迎谄媚的“奉承”,让邪得意洋洋,哈哈大笑,众人举杯高饮。“祝――‘乌托邦’君王邪,永远健康!‘乌托邦’永世长存!屹立不摇!”
在这酒足饭饱,喧腾的庆典中,人人容光焕发;或许只有邪冠德,才是这虚伪会场之中唯一看清事实的人。他眼神中有很深的哀愁――这群人,都是寡廉鲜耻的小人。
邪没有看到‘乌托邦’女婴迅速死亡的事实吗?他没有看到女人所受的残酷刑责吗?这是丧尽天良的法规啊,夜萼佯装成土著们的随从,混入人群中,准备见机行事。
当献舞结束之时,一位披着白麻衫的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到最前方的台阶前跪在地上。
每个土著皆错愕尖叫连连,毕竟,这女人出其不意的举止,简直不要命了。
她低着头,不敢将头抬起来。但是,她说话的声音字字强而有力,扣人心弦。不等士兵上来抓她走,她已先声夺人地说道:“‘乌托邦’君王啊!求求您倾听我们的心声――”。
夜萼叫道:“您的子民们深受屈辱,您可有听到我们在哭泣吗?”
夜萼,真是把她的性命赌上了。
依照非洲的律法,惹怒王者的下场,只有死。死后尸体大卸八块,分给“食人族此刻,刀剑已要砍向她的脖子了,“邪君王――”夜萼大喊。
“住手――”低沉粗哑,不疾不徐的声调响起。
架在她脖子上的刀,霍地止住了。
邪大发慈悲了吗?错了,这只是他心情好,刚刚被“小人”巴结谄媚够了,大收凶残之心,邪冠德心知肚明。
邪冠德抢先一步开口。“你是谁?竟敢擅自谏言?你不要命了吗?这里容不得你撒野!”这全是违心之论,其实,邪冠德打从心底尊敬这名女子。敢“闹场”的女人――
需要极大的勇气。
不过――她必死无疑。
邪锐利如鹰的双眸锁住了远方的她。
“君王……上夜萼临危不乱,她也许会面对死亡,但是她却一点也不怕。“我的冤屈比死亡还骇人……”
“是吗?”湛蓝眼珠子,闪烁不已。“有意思。”邪牵动嘴角一笑。“告诉我,是谁让你受尽冤和d?”
这是奇迹吗?前所未有,邪君王竟开尊口问“女人”话,邪冠德看傻了眼,看样子,君王情绪好得不得了。
“那个人……”夜萼一语双关。“他虽尊贵且有名望,居万人之上,但他其实是一个罪大恶极之人,他不知道杀死了多少女婴!可惜,我们渺小的力量无法惩戒他,所以,我只好前来乞求您,伟大的邪君主――只有您,才能清洗‘乌托邦’女人所受的凌辱,。”
她――显然不是泛泛之辈呢――从她的言谈举止,邪诧异,‘乌托邦’也有这么能言善道的女人?
“那个人,是谁呢?”邪紧起双眸,威严地问道。
“请君王想想――”夜萼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当今天下,谁最暴虐、残酷、没有慈悲心,视女人为物品!在他的子民中,女婴因‘割礼’而丧命,但他不懂爱民,依然故我,为所欲为,他的双手沾满血腥!不配得到君主尊贵的地位,他是人人闻之丧胆的暴君!”
“你――”邪蓝眼已发出火焰,握紧狮头椅的手已青黑,他下令。“来人――”
邪冠德立即抢口先命令――他不要邪又杀人。他以老人低浑有力的声音道:“把她拉出去,今天一片祥和,不要让血腥之事把丰收庆典打断。”
“就算死也无所谓――”夜萼尖声嚷道。“但是,我做鬼也会阴魂不散地跟着你,让你永无安宁之日,直到你撤除‘割礼’的命令――”
她――有股令人难以言喻的气魄,她真的不怕死?
邪冠德暗自心跳八百,双拳紧握,这女人真不得了!
“你――”邪冰冷的蓝眸盯住她,从齿缝中说道:“自我登基以来,你是第一个胆敢说我是暴君――”
“你是暴君!”夜萼直言不讳道。“你见过那些无辜的牺牲者吗?她们的尸体你抱过吗?你在乎过吗?你心疼过吗?你是一国之君啊!但是,‘乌托邦’的女婴不断迅速地在死亡,你又悔恨过吗?”
“我不需要悔恨,因为这是女人的命。难不成,你想要解放非洲妇女??”他挑起浓眉,强调“解放”二字。
“我不是政治家,我不需要解放,我只要求“生命的尊严”,因为,我是医生,重视生存――”
“医生?”邪在远方仔仔细细地打量她,当然,她还是象征性地低着头,代表”尊敬”,但是,他却感受到她身上所发出来的恨意。
那股恨火,足以将他烧得面目全非。
纵然,邪没有见到她的真面目,但本能的直觉却让他不相信她――他觉得她很年轻,不可能是一位学识渊博的医师。
“在‘乌托邦’,鲜少有接受西方教育的正格医师,更遑论是女医生!”邪带着怀疑的口吻。
可是,他却得到夜萼的讥嘲。“闻言君王您留学多年,却没想到骨子里还如此无知,竟然会让那些根本没有医术的“巫师”来治病,造成更多的刀下亡魂!说你是暴君,一点也不为过。在非洲以外的国家医术高超,我们几乎有本事让病人起死回生。”
“那又如何?记住,我就是喜欢野蛮、喜欢传统,‘乌托邦’有自己的命运,我的子民,也有自己的宿命,不需要任何人干涉!”邪以王者威仪驳斥。
“我不是任何人,我视‘乌托邦’为自已的国家,我的父亲爵德医生,是‘乌托邦’多少人民心目中的父亲啊!我如果在意自己,我早离开‘乌托邦’了,何需每日骑着骆驼,千里迢迢替你的子民诊断,治病?所以我今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夜萼发出正义之声。
邪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打断她的话。“你是赫赫有名的爵德医师的女儿――
Hell?”邪冠德与邪面面相观。
邪不是不知道爵德及其女儿牺牲奉献的伟大事迹。
“你救了不少‘乌托邦’人民的性命――”这点,邪君王不吝赞许。“这是无上的恩,你也可以救人无数。”夜萼充满愤慨的口吻。“只要你撤除‘割礼’――”
“‘割礼’有其必要性。”邪笃定道。“你是合格的医生吗?你父亲不在世了,你又如此年轻,如何证明‘割礼’对女性有害?”
“我是正牌医生。”夜萼骄傲又自豪。“我三岁时,便帮我父亲拿手术刀;六岁时,开始帮我父亲提手术包;十岁时,已经在旁协助我父亲开刀;十二岁时,我可以帮病人注射麻醉剂;我十五岁时,已得到国际肯定我的医生资格。虽然,我一直生活在“乌托邦”,没有受过正规的医师教育,但是,我有一位优秀的父亲。他在国际享有盛誉,所以,国际医学界才会免费提供源源不绝的医疗资源给“鸟托邦”――”她滔滔不绝道。“但是,你非但不知感恩,还继续不断地扼杀人命,给予女婴非人道的待遇――死者永远不会原谅你。”
“请记住|”他声如洪钟道。“我们是野蛮民族|”这句话,难道就表示一切?
“就算是野蛮,也不能不尊重生命,”夜萼不顾一切地昂起头。
两人双目相交――
如邪所料,她身上传来冲天的恨意,不过她根本吓不了他。
第二章
“你几岁?”
邪问她话。
“十七岁。”
她老实回答。
“十七岁?真是少不更事的小“正牌”医师呢!。”邪嘲讽道。“你――受过‘割礼’吗?”
一间,夜萼双颊涌上红晕。
在上万个土著部落面前,邪君王有意置她于死地吗?
因为,他曾下过帝旨:若是被发现未受过的‘乌托邦’女子,一律以斩首论处――不尊重传统的习俗,死有余辜。
“我――我……”夜萼的头抬得更高了,不过,她的目光却直视地上的红色地毯,她咬牙道:“我是文明人,我拒绝不人道的‘割礼’。”
“文明人?”邪双眸一闪,他接下来说的话,令夜萼不禁浑身发抖。“有趣!你口口声声说你在意‘乌托邦’,你爱‘乌托邦’,但是这一刻你又显然不屑野蛮人,,真是互相矛盾,言行不一。”他冷酷地说。“既然生活在‘乌托邦’,你就应该明白,触犯律法者死。”
“残虐无道的律法,我不屑接受。”夜萼厉言道。“野蛮人需要接受文明的洗礼,这种惨无人道的传统应该改革――”
“你要知道――”他抿嘴,但夜萼却能感受到一股火山爆发前的气势。“非洲曾被列强分据造成许多殖民地,在殖民时代,非洲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大地被白人破坏,野生动物濒临绝种上这就是所谓“文明的洗礼”?哈哈哈!”他满脸憎恨。“我恨文明人,‘乌托邦’会持续野蛮的‘割礼’传统,永永远远――”
“不!不!”夜萼无法置信地大喊一声。
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