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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192

作者:橘园主人
更新时间:2017-12-03 02:00:00
错了?还是她其实根本就不曾了解?

    现实是,谁也不能够给她确切的答案了、

    因为,最爱她的男人死了,她最爱的男人也死了,剩下的这个与他若即若离,消失在了他触手可及的视野里。

    不知觉中,孤独已在瞬间占据了她的身体,她的支离破碎千疮百孔的心。

    她,觉得这雪夜更冷了,比是一年前的夜更冷,更死寂。

    她喘不上气来,周遭的一切好像一个巨大的魔影吞噬过来,她竟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脑海中,时光飞快的倒退着,在什么也看不见的漆黑里,过往的记忆,那一幕幕的画面格外鲜活。

    “一生事业总成空,半世功名在梦中。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守辽东。”

    耳边依稀又回响起了那一首《临刑口占》。原来,自己已经将督师的未酬壮志铭刻在了心底,融化进了血液。

    督师死了,虽然他的壮志未酬,灵魂不灭,可毕竟是死了。那一片忠魂,他口中的忠魂却已经埋藏在了每一个决心完成平辽大业的人心里。这中间,也许有他的同僚,他的知己,他的朋友,甚至是他的敌人。

    因为发誓要“知其不可而为”,因为决心要完成平辽大业,要生生世世与辽东的山河共存,因为知道“一寸山河一寸血”的辛酸与痛苦,所以哪怕拼尽了全部的热血和青春,甚至终身幸福,自己也和所有人一样,在所不惜。

    可是,为什么现实却离自己的期望越来越远呢?自己付出了能付出的一切,为什么什么也得到,却失去了更多的东西呢?只因为自己真的太贪心了么?是自己要的太多了么?

    虎死留皮,人死留名。

    想到这句话,她禁不住笑起来,凄凉的笑。

    一时之间,她忽然明白了当初多尔衮听到这慷慨的言辞时发笑的原因。

    是的!虎为皮死,人为名亡。

    就像多尔衮嘲笑的那样:“军人的子弟总有些憨气,将门之后也必然有些愚忠。”

    这一刻,她生起了一丝恐惧,越是压抑,越是被无限的扩大。只觉得自己的脊梁仿若正被人一点一点地抽走,自己却根本阻挡不来。

    她开始怀疑自己这十一年的痛苦煎熬是不是咎由自取,开始怀疑这十一年来的忍辱负重是不是白费心机。

    想到这里,她蜷缩在一处,萎了一般,嘤嘤得哭了起来。

    人人都膜拜英雄,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英雄的心里是要流血的。

    她以为自己的心如同槁木死灰可以无坚不摧,却发现而今的寞落似的自己如斯脆弱和不堪一击。

    如果谢弘死在自己的剑下是他的宿命,那么,自己的宿命有是什么呢?

    一阵风起,吹得遍体冰凉。

    隐隐约约的,伴着声声喃喃的诵经声,是什么在向自己走来?

    是死神么?

    她努力伸出双手,摸索着,含着泪的笑。

    她宁愿相信自己的想象,她宁愿承认自己是个十足的懦夫。

    她要的,终究得不到,不要的,偏偏接踵而至。

    这一世,她生不如死。

    乱世!为什么是这个风雨飘摇的乱世?为什么会有这个实际上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乱世?为什么她还要做徒劳的挣扎?为什么要有她的存在?又为什么教会她流血流泪,会痛会哭?

    脚下一软,她整个人失去了重心,摔伏在冰凉的地面上,带过一袭风,寒得彻骨。

    泪水滴落在清冷的手臂上,那么的硬。

    蓦地,一阵银铃声穿透了诵经声,让她的思绪瞬间停滞了,整个人僵在了原处。

    那铃声越来越近,伴着沉着的脚步声到了她的面前。

    “是谁?”她怯生生的启唇问道。

    来人沉吟了一下,伸手扶她:“是我,三妹。”

    “哥……”她的神情立时有了几分掩饰不了的失望。

    泽润将她扶起来,护着她回到榻边:“有样东西,王爷让我交给你。”

    “是什么?”其实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想再三确认。

    泽润把一串银铃儿放在了她摊开的掌心里:“是凌焯贴身带着的东西,我记得是你的。”

    她的心又是一阵绞痛,不由得收紧了手指,将银铃儿用力的攥在了手心里,颤抖着双唇却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哭出来就好了。”泽润的眼圈不觉得也红了,小心地揽着她的肩,安慰着妹妹。

    多么熟悉的语句,犹记那年赵祺辞世时,泽润也曾这般安抚她脆弱不堪的心,难道此生此世,她已注定要被眼泪诅咒么?

    她努力将想哭的欲望压了回去,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泽润的手喃喃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三妹,你这是……”

    “既是心意已决,祖大人你也不必再劝了。”豪格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像是缄默已久,最终的决定,“人有时最该放下的,恰恰是最不能放下的。既然你放不下他,那只有我来放下你,成全你。你走吧……”

    “走?”她十一年来从没想过这个字眼会从豪格嘴里说出来。

    “本王让人救了他的性命,他还活着。”

    “王爷……”她几乎不敢想象脱口道。

    豪格打断道:“但他失血过多,已经不能再醒过来了。你愿意的话,带他离开吧。”

    “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居然踟蹰了,迈不动脚,“绶儿……”

    “你不用管了。”豪格冰冷的声音让她害怕,“你既然离开,他们和你再无瓜葛。门外已经准备好了车马,趁本王还改主意,快点走吧。”

    “王爷……”她的心莫名的痛得更厉害。

    “马车会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本王还有公务,不奉陪了。”豪格言罢,决然而去,不带半分留恋。

    听着他的脚步声去远了,她一下子垮在了榻上。

    走与不走,已经由不得她了。

    晃动的车厢隔绝了一切,就连人间的烟火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主要去哪里?”驾车的车夫问道。

    “去哪里……”她紧跟着无意识的呢喃着。

    “是啊,总得给奴才一个方向啊。”

    她一时语嫣,抱紧了怀里沉睡的谢弘,不知所措。

    天地如此之大,竟没有她可以容身的地方了。

    她被大明抛弃了十一年,现在又从王府净身出户,眼下茫茫辽东只剩下了她茕茕孑立独自一人。她能去哪里?又该去哪里?

    “一直往前走吧,不要回头就好……”她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埋首下去,将脸贴在了谢弘温热的额头上,“就让老天为我们选一条路吧,是生是死,我都和你在一起……”

    虽然他在不能和自己说话,在不能给自己温暖的怀抱,可至少他还在自己的身边,她并不是一无所有的。

    “至少,我们在一起了……”她含着泪轻声笑道,“弘,你说,是不是?”

    回应她的只有车窗外呼啸而过的北风,好像要扫去她记忆里所有的痛苦,越发的猛烈起来。

    她黑暗的视野里浮现出往事的一幕幕,那些恣情快意无拘无束的日子,她和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的笑他的恼,他给自己的一切。于是,她不自觉地探出手去细细抚摸他的发,他的额,他的眉眼,他的唇。

    他瘦了许多,原先细滑的面颊也因为长年的风餐露宿变得粗糙了许多,深陷下去的眸子,潦倒的胡茬儿,紧抿的唇线,都在述说着离开她之后十一年岁月的雕蚀。

    “系我一身心,负你千行泪……”她喃喃的吟出了这一句,泪已湿透了衣襟,“这十一年,我不在你身边,你受苦了……对不起……是我不好……原谅我……弘,我知道你听得见……一定听得见,是不是……”

    泪水绰然而下,打湿了谢弘的脸,顺着他俊瘦的轮廓滑下来,合着他的眼角的泪水,将两人的心融在了一处。

    “不哭了……”她胡乱抹了把眼泪,破涕道,“我们在一起应该高兴才对,我……我唱首歌给你听吧?你还听我唱过歌吧……”

    夜的穹窿下,白茫茫的雪原上,一曲满含深情的歌声随风而逝。

    “寒鸟依高枝,枯树鸣悲风。为欢憔悴容,那得好颜容。朔风洒霰雨,绿池莲水结。愿欢攘皓腕,共弄初落雪。严霜白草木,寒风昼夜起。感时为欢叹,霜鬓不可视。适见三阳日,寒蝉已复鸣。感时为欢叹,白发绿鬓生……”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了这首《冬歌》。

    她愿为他在寒鸟依枝,枯树鸣风的冬日里,香销翠减,憔悴形容;她愿为他在绿池结冰,霰雪飘零的寒风中,露出洁白的手腕与他一同把玩初落的雪花;她愿为他年年岁岁相守,直到白发满鬓,相思相望,再不分离。

    她不爱独枝莲,只惜同心藕。

    这一夜,如此漫长,长到穷尽一生也无法度过一般。

    房间里满是浓重呛人的烟味,熏得人睁不开眼睛,德希拨开弥漫的白烟,终于看清了窝在榻上的豪格。

    他显然一夜未眠,通红的眼睛攘他看起来格外憔悴,一动不动的窝在榻上,旱烟燃尽的粉末落了满地,也无心去管。

    “爷……”德希心里一阵发酸,“这是何苦……”

    他连眼睛也抬一下,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像是发泄。

    “送绎主子的人已经回来了。”德希犹豫了一下,不得不说。

    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

    “爷!”德希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您知道绎主子去了哪里么?她去了笔架山,去了海边……”

    他仍旧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眼睛看不见,又带着……她能去哪里?爷想过没有?奴才看得出来,她对您,对小阿哥和小格格是舍不得的,只是她不承认罢了。您和她一起生活了十一年,如果她真的对您一点感情也没有,为何又要一次次救您于危难?”德希禁不住泪涕交加,“现在您为了一口气,让她离开,但她无处可去,她只有去死。她什么选海边?您还不明白吗?”

    “不用你教本王!”他虎得摔下了旱烟,瞠圆了眸子盯住德希。

    德希沉了一口气,正视他:“她跟送她的奴才说,她得王爷十一年的照料爱护,感激不尽。她有愧于王爷的真情,本不敢再提什么心愿。只求王爷看在父子情份上善待小阿哥和小格格,她虽死无憾。”

    他的心一阵刺痛,痛得他无法呼吸,强自转过脸去,不想让德希看到他脆弱纠结的心。

    “爷!”德希用尽气力喊道,“您当真想看着绎主子去死么?”

    “你闭嘴!”他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大声喝道。

    “爷!”

    他一把操起架子上的马鞭,狠狠地抽在了德希的身上:“我让你闭嘴!”

    德希咬牙带着质问的口气:“如果爷对绎主子已经心灰意冷,又何必这样折磨自己!”

    他不由得浑身一震,方才举起的马鞭僵在了半空。

    若是他真的已经心灰意冷,与她恩断意绝,又怎会这样痛不欲生的折磨自己呢?

    她没有光泽的眼睛望着自己说出儿女之时,他分明体味到那种犹豫和不舍,可是,他却狠心断了她的退路。他一心想成全她,却忽略了她的感情,忽略了其实自己早已和她一体不可分割。

    也许泽润说的对,她是在乎自己的,哪怕她不承认,哪怕她说自己只是一个躯壳,可是她神情里不由自主的牵绊犹豫却实实的出卖了她的心。亦或许,连她自己都不了解,自己的心里到底有没有他的位置。

    就算一路走来,这十一年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既然走了那么远的路,自己都是不顾一切的爱着她,又为何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离开她,放弃自己的挚爱呢?这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应该做的,便是为了刑场上对谢弘的许诺,他也不能再眼睁睁与她阴阳永别。

    想到这里,他丢下德希,返身冲出门去,跃上马背的一瞬间,他的眼眶已然湿了大半。

    食言与否不重要,无信与否也不重要,男人的尊严要与不要亦不重要,因为这天地间,还有比人命比他的爱人更重要更值得他珍惜的东西么?

    他扬鞭纵缰,胯下的坐骑长嘶一声,踏燕而飞,将一众仆从甩了老远。

    远处的霞光已然亮了,雪原上两条车辙的痕迹被照得愈发清晰起来,向着茫茫大海而去。

    大海之中,被晨光染遍的浪头溢满金色,远处的笔架山被乳白的水汽笼罩着,分不清是真是幻,飘缈如无常的世事。

    他分明看见那海天一线上,孤独支撑的背影,忍不住用尽全力呼喊:“绎儿!绎儿――”

    天桥之上,海水拥裹的地方,她似乎听见了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在呼唤自己的名字,这声音夹在海浪的涛声中,随风隐现,于是站住了脚步,侧过脸去看肩头的谢弘。

    她几乎忘记了自己已经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而眼前的黑暗却在奇迹般的渐渐消散,模糊的视线里,若隐若现的是谢弘沉静的脸。

    “弘,是你在叫我么?”她苍白一笑。

    话音儿未落,一只海燕俯冲而下,擦着她大襟前飞过,一阵呤呤声缭绕开来。

    是她的银铃儿,也是谢弘的银铃儿,现在却被海燕带走了。这海燕是上苍派来迎接她的使者么?还是谢弘心的化身?

    “绎儿!你回来!绎儿――”烟水弥散处,看不见彼此,只有一声紧似一声的呼唤。

    她禁不住回身怅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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