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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3

作者:亦舒
更新时间:2017-12-03 04:00:00
根本没有基本开销,每年年终我写张支票给利璧迦,就是那样。

    这小郭走火入魔,无缘无故调查起这种琐事来。

    我看下去。(十九)她最渴望什么?女人都喜欢钻饰。(二十)她上次升级是几时。升什么,她做份工作也不过是为消遣,有个地方去坐着。

    我继续看下去,(二十一)她的朋友是谁。不过是些太大小姐。(二十二)她的敌人是淮。也不过是些太太小姐。(二十三)她的嗜好。这真难倒我,我不知道。

    小郭看我答到这里,冷笑,摇头。

    "干什么?"

    "周至美,周至美,你对这个家一无所知,你甚至不像是住在这个家里的人。"

    "胡说。"

    "事实胜于雄辩,所以我叫你做这个测验。""有多少男人似你这般婆妈罗嗦?男人是做大事的,我又不是管家婆。"

    "你上次送花给她是几时?"

    "好端端送啥子花,"我恼羞成怒,"反正到了那一天,少不了你的花圈就是。"

    "周至美,你们夫妻俩为什么分房?"

    "因为她怕我需索无穷!"

    "别闹意气,从实招来。"

    "你问这些私人的问题干什么?"我大声说:"我付你酬劳,叫你找利璧迦,你到底找到没有?"

    "没有。"

    "无用之徒。"

    "找到又如何?"

    "求她回来。"

    "不怕她再走?"小郭咄咄逼人。

    我瞪着他。

    "如果你看紧她,总得找出她出走的理由,免得重蹈覆辙。"

    我百分之一百泄气。倒在沙发上。

    "周至美,你不关心她,你连她岁数都搅错,她只有二十九岁,不是三十岁,很多女人会为了这一年同你拼命,还有,她生日不在十二月三十,在二十九号。她心爱的颜色是黑色,你只要拉开她的衣柜便知道,根本没有其他色素的衣服。她常用朗凡的香水‘晨曦‘,她心爱的读物是国家地理杂志――"

    "你怎么知道?"我坐起来,瞠目结舌。

    "老周,正如你说,我是收取酬劳的。"

    国家地理杂志,这个名词仿佛敲响了什么。

    我陷入沉思中。

    是的,我听利璧迦说起过。

    是那么一个晚上,她慵倦的靠在床上看电视中的沙漠探险历奇纪录片,我在找领带。

    忽然听得她说,她希望跟随国家地理杂志的探险队出发去天之涯海之角,"我只要带着我那罐金色的润面霜,就可以出发了。"

    我当时忍不住笑。

    女人!一边幻想去满布毒蝎的黄沙地,一边忘不了美容,还希祈她们做什么大事?

    跟着她说:"怎么,你不相信我会走?"

    我记得我说:"他们不会要你的。"

    她没有回答我,眼神转回到电视机旁。

    现在想起那几句对白,忽然一点都不好笑了。

    有迹象,是早有迹象的,小郭说得对,我可能是有点粗心,但那是因为我把全部功夫用在事业上呀,男人勤力做事,还不是为了家庭。我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

    忽然之间鼻子发酸,如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你们根本不了解我。"

    "你了解你自己吗?"

    "小郭,不要再逼我。"

    ‘问卷上还有七十多条问题,你留着慢慢看吧,我保证你答不到十条。""小郭,她人呢。"

    "我不知道。"

    "你做什么侦探?"

    "我与助手们忙了三日三夜,全无线索,我们怀疑她早巳离开本埠。"

    "亲友家都去查过了?"

    "全部查过。她朋友不多,没有知已。"

    "那么,现在全世界的人都已知道利璧迦离我而去?"

    "你放心,我们问得很含蓄,你不必担心你的面子问题。"

    "你肯定她不会躲在某处,qi书+奇书-齐书偷偷地看我心急如焚般团团转?"

    "你认为她会那样无聊?"小郭白我一眼。

    我颓然说:"不会。"

    他问:"你们到底为何分居?"

    "我扯鼻鼾。"

    小郭一怔,哈哈大笑。

    "这有什么好笑?"

    "为着这个便分居睡?"

    "是,我们一结婚就没同过房。"

    "周至美,这件事是不应发生的。"

    "但她坚持。她怕噪音,一公里外有人咳嗽一声她便跳起来,她认为上帝没在人类的耳条上装开关是最不能饶恕的事。分了房还得两扇房门都关紧,不然的话,她照样失眠。"

    小郭发怔,过很久他问:"你真的是夜雷公?"

    "我怎么知道,我自己听不到,又没有旁的女人告诉我。"

    小郭沉默一阵子。

    "她有神经衰弱,大部分都市人都如此。"我说。"不,我不这么想。"小郭说。"你的高见特别多。"

    "她有心事,精神压力大,无法松弛。"

    我不以为然,"心事?一切都上轨道,事事不用她费心,她有什么心事?"

    "是,如果她是一只猪,有吃有穿已经可以睡得着,但令夫人显然是个较为敏感的女子,她对生活的要求,显然要地一只猪为多。"

    "小郭,"我怒道:"你为什么一直讽刺我?"

    "因为你对一个女人的需求一无所知,蠢如头牛。"

    "啊,你对女人这么了解又为什么至今未娶?"

    "那与这件事无关。"

    "那么,小郭,请你用心去寻找她的下落,别对我们的私生活详加研究。"

    小郭说:"你好好看我那一百条试题。"

    "我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周至美,你为何铁石心肠?""小郭,你根本不用试图明自我,你只要去寻找利璧迦的下落。"

    他看我一眼,把我的门匙放在茶几上,归还我。多事的小郭。

    他生我气我生他气。

    小郭的侦探术也许一流,为人实在太不识相,哪壶不开提那壶,专门挖疮疤,越挖得深越有味道。

    我把他送到门口,大门一关上,孤独便排山倒海而来。

    这间公寓忽然变得太大太大,空洞洞,我说话仿佛有回音。

    即使开亮所有的电灯,仍然有阴暗的角落。

    往日我与利璧迦也不是那种坐在一起商讨青菜肉类价格的夫妻。她有她的应酬,我有我的,两个人很少碰在一起谈家常。

    不过有她在那里,我总有点精神寄托,无论是翻阅报纸、更换衣裳,她多多少少会发出些微的声响。

    有时候,我一个人静坐房中做夜课,她也会在房门外张望一下,问声:"还在抽烟,真的视死如归?"

    当然是假装没听见,但心中暗暗得意,有人管头管脚总是温馨的。

    利璧迦到底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还会回来吗?

    电话铃响,我扑过去接。

    心中已叫出来:利璧迦。

    "周至美?我是卫理仁,你这家伙,我要同你算账,"她咭咭咯咯的笑,"你把我一个人丢在飞机场……"

    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照说万籁无声,有位金发女送上门来,我应当张开双臂欢迎才是,但我却觉得一点味道也没有。

    "周至美?周?"

    "马利安,今日我很倦,在公司见到你再聊。"

    她受到这种空前冷淡的待遇,倒是沉默下来。

    "周,有什么事?在匹兹堡我就发觉了。"

    "马利安,改日再说,我在等个要紧的电话。"我挂断。

    家有两个电话,她的与我的。

    利璧迦的电话响我从不接,她对我的电话也采同样态度。

    两具对外通话的机器都极少响,我不止一次觉得利璧迦与我是天生一对,两个人都懂得享受绝对静止的生活。

    她到底为何离我而去。

    最最有资格白头偕老的夫妻,便是我们俩。

    我自酒柜取出老酒,像电影与话剧中的失意汉般,对准瓶嘴便啜饮。

    喝了十多口,看清楚招纸,才知道是利璧迦每日喝一小杯的些利酒。

    她轻微贫血,喜欢喝一点酒活血,一瓶足可以供应半年需要。今日被我一口气喝掉半瓶。

    酒一到血中,我便松弛下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她会回来的,我告诉自己,她会回来的。

    半世的夫妻了,她会回来的。第二天我还得去上班。

    以往一直最不同情那种为感情问题弄得蓬头垢面的男女,我的至理名言是"可以结合便结合,不能结合便升华",男女欲仙欲死的缠在一起,于个人于社会有什么益处?

    现在自己也觉得刺痛了。

    我同总工程师说有急事想告假。

    他开头还不在意,"明天没事,后天好像要去取货,你几时有事?"

    "我想两个星期。"

    "十四日?至美,你不是开玩笑吧。"他眼睛睁得铜铃般大。

    我顿时气馁。

    "十四日内我们要到鞍山钢铁厂去作钻石打磨弊端的示范,你疯了,请假?我给你明天与后天,至美,星期五你销假上班,大清早八点半我要看到你。散会。"

    他气呼呼的走出去,像是我给了他什么刺激似的。

    我一个人坐在会议室,张晴经过,叫我。

    "我找你呢,还不出去吃饭。"她拉过椅子,坐在我身旁。

    我视而不见,听若不闻。

    第2章

    张晴当然不会放过我,她把手在我面孔前面晃两晃,老僧入定?"

    "你自己去吃饭吧。"

    "你难道不吃?"

    "张晴,你别理我好不好。"

    "为什么心烦,说来听听。"

    "不,我不打算将心事公诸同好,你别骚扰我好不好?"

    张晴的自尊心受到伤害,感情虽是真的,表情却是假的,她夸张地翘起嘴唇,把成熟的身躯旋了两旋,就差没娇呼-声"我不依"。  "没有事的话,出去时请把门带上。"

    "周至美,你当心。"她蹬蹬足离去。

    我当心?我一直当心,从未行差踏错过,可是你看我的结局。

    我冲回办公室,打电话给郭祠芬,大喝:"你找到我老婆没有?"

    "找到了,不,没找到。"

    "到底是找到还是没找到?"

    "她于本月十号离境,移民局有记录。"

    我震惊,"旅游?"  "她持英属殖民地证件,以学生身份前往纽西兰。"

    "什么地方?"

    "纽西兰,在南半球的一个国家,人民以牧羊为业,由两个大岛组成,非常宁静安定,你没听说过?"

    会比我们的家更舒适恬淡?我不相信。  小郭说下去:"她有奥克兰大学的入学书,周至美,你可以追了去。"

    我悲愤填胸,根本不能欣赏小郭的幽默感。  "你所说属实?"

    "自然。"

    "有何证据?"

    "我在移民局有好友。"

    "也许这只是你信口胡说,也许她只不过藏匿在娘家。"

    "周至美,我可以把费用退回给你。"

    我终于在人前崩溃,"小郭,小郭,这一切她至少要计划半年,为什么我一无所知?"

    小郭不假思索的说:"因为她不再爱你。"

    "不!"我号叫,"这是不可能的事,不可能。"

    "为什么不?"小郭冷静的问。

    我双耳嗡嗡响,不不不。

    我企图吞下一曰唾沫,"我们是八年夫妻,她即使不再爱我,也可以做个朋友,为什么这等大事要瞒着我?"

    小郭没有回答。

    没有人能够回答。

    我说:"她会回来的,她很快会回来,新鲜一过,她就会回来。"

    小郭在那一头仍然维持缄默。

    "她应该有个交待,你说是不是,她至少得回来同我说个清楚,要离就离,要走就走。"

    "要不要出来喝一杯?"小郭问。

    "为什么不早说。"我抓过上衣,出门去。

    与小郭在"牛与熊"酒馆中痛饮。

    小郭开始同情我,从他眼神中可以看得出。小郭面孔呆板如扑克牌,但一双眼表露了他的七情六欲,他实在是个情感很丰富的人,但喜欢装出个死样来保护自己,

    "小郭,咱们认识多久了?"我吞一大口老酒。

    "二十七年。"

    "小学一年起,我们就是老友。"

    "是。"

    "小郭,你见过利璧迦几次?"

    "我没有见过她。"

    "什么?"我瞪大眼睛。

    "我一直没有见过她。有一两次,我与你吃饭,她原本要来,临时有事失约。"

    "我们已经结婚八年,而作为老友,你没有见过她?"

    "有什么稀奇,我们之交一向淡如水。"他嘴嚼花生米,

    "她根本不大肯跟我出来。"我沮丧地说。

    小郭说:"或许那是因为你的朋友都言语无味,面目可憎。"

    "你不算吧,小郭。"

    "我一直獐头鼠目,你自小与我好,不觉得。"小郭说。

    "你总为利璧迦说话,为什么?"

    "周至美,我是个念心理学的人,坚信人性无好坏之分,一切都受环境所逼,一个人不会无端端出去做贼,私底下总有个潜在的因由,看你肯不肯钻研。"

    "利璧迦为什么要做逃妻?"

    "你有没有听过人间蒸发这个日本名词?"

    "没有这么严重吧。"我顿下杯子。

    "做人是很腻的。"

    "我一点也不觉得,世界上要做的事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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