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举着烛台就去了阿蓝的房间,正好她也没睡,我便告诉了她叶飞已经脱险的消息,也顺便告诉了她,叶飞受了伤,伤口已经处理了,但他人也走了。
阿蓝在听到他受伤的时候,略微的挑了一下眉毛,听到后来,便也不再有什么动静,等到我说完了,她便懒洋洋的笑了一声,说道:“罢了,既然没事就算了。咱们明天,该启程的就启程吧。”
我看了她一眼:“叶飞公子他受着伤,会去哪里呢?”
“理他呢。”
阿蓝说着,仰躺在床头伸了个懒腰,她的身形本来就玲珑有致,这样一伸展,更是窈窕动人,我看得都是一愣,而她已经像一条美人蛇一样上半身懒懒的趴伏在枕头上:“我困了,要睡了。”
“哦,哦,那我回去了。”
我急忙起身,退出了她的房间。
关上门之后,我举着灯慢慢的走到院子里,再回头看时,却见那个号称自己“困了,要睡了”的阿蓝并没有立刻吹熄她房里的灯,而是慢慢的走到了床边,烛光将她的剪影投在了窗纸上,能看得到她纤长的睫毛,挺巧的鼻梁,丰润的嘴唇……却看不到,此刻她眼中的神情,到底是冷漠,还是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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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一个晚上过去了。
这天一大早,大家都早早的起来了,一来是大家多休息了一天,精神都特别好,二来,文虎他们也担心如果再停留下去,夜长梦多,更不知道这一路上会遇到什么,所以大家都决定快一点启程,赶到西川就好了。
临出皇泽寺的时候,我还回头看了一眼。
这个寺庙,已经从废墟重新修建成了眼前这个样子,颇有几分浴火重生的意味,没有了皇族的纷扰,没有了这些人心险恶,这个佛门清净地,大概又能恢复往日的宁静了吧。
只希望这里,经历了一次烈火的考验,不要再经历第二次。
尤其是,战火……
“大小姐,你在看什么,咱们该走了。”
素素在下面挥手叫我,我答应着,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皇泽寺,便匆匆的往下走去,被她扶着上了马车,晃晃悠悠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阿蓝,自然跟我们同行。
一个马车里,坐上我和素素,还有赵淑媛,还不算拥挤,但上了一个阿蓝,情况就不太一样了,她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人,更不会像我们一样弓腰缩背的将就,上了车来一展开身子,大半个车厢都被她占据了。
而且,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若是平时,素素一定会开口嚷嚷的,但因为阿蓝才出手救过我们,这一刻她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嘟着嘴在一边嘀咕着。
“这才一大早的,怎么又睡了啊。”
“……”
“把我们挤得,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
“大小姐,你看她!”
我忍着笑,又看了一眼阿蓝,她是真的在颠簸的车厢里睡着了,眼底那一点点的青色,看来昨晚是真的没睡,或者说没睡好的。
于是安慰了素素几句,她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马蹄不停,一直从日出跑到了日落。
等到阿蓝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下午了,她伸了个懒腰慢慢的坐起来,撩开帘子往外一看:“哎哟,都这么晚了!”
我笑着:“睡得好吗?”
“还成。我们现在到哪儿了?”
“快到边境了。”
“有什么事吗?”
“没有,这一路都很平安。”
唯一不平安的,是那些老百姓,沿途看到了不少老百姓拖家带口的在官道上走,好几处关卡的地方,都排着长长的队,没有官府允许的迁徙通牒,他们连逃难都成了问题。
我们的车队过关时,我能看到帘子外面那一张张焦虑的脸庞,每个人的眼神都是茫然无助的,来路已不可回,而又不知脚下的去路会将自己带往何方,那种不安的情绪一直在所有人的心头眼底蔓延着。
战争,就像是一头怪兽,但吞噬的绝不仅仅是人的生命而已。
还有人的希望。
素素趴在窗边看着这一切,轻轻的说道:“真希望西川不要打仗,至少,让他们有一条活路。”
说着她回头来看了我一眼:“大小姐,西川,会打仗吗?”
“……”
我沉默了一下,说道:“战争,从来都是被一些人挑起,被一些人决定的。如果要知道西川打不打仗,就要问西川的那几个执事的人,看他们愿不愿意打仗了。”
“你是说――家主?”
“他,是其中一个。”
素素眨了眨眼睛,仿佛有些不解,西川除了颜轻尘之外,还有谁能主事的。
这时,我慢慢的挪到了阿蓝的那边,她原本也在探头往外看着,这个时候转头看了我一眼:“嗯?”
“你真的不担心叶飞公子啊?”
“哼。”
“他,还是伤得挺重的。”
“又不是我伤的他。”
听到这句话,我突然笑了一声,阿蓝又看了我一眼:“你笑什么?”
“昨天,我在帮叶飞公子处理完他的伤口的时候,跟他说我很抱歉,他也说了差不多的话。”
“他说什么了?”
“他说,又不是我叫他来的。”
“……”
我微笑着,眨着眼睛看着阿蓝:“他说得也对,当然不是我叫他来的。”
“……”
“那,是谁叫他来的呢?”
第1465章 入川 “陌生人”的等候
阿蓝的脸色微微动了一下。
我平静的看着她,说道:“蓝姐,你之前说,你们不是白来的,那总是有些由头的吧,你也说过,你们妙善门的人是做买卖,出手就要钱的。那是什么人命令你们来?还是什么人,请你们来?”
她挑了一下眉尖,脸上的神情变得玩味了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要知道。”
“可我不想说。”
我被她堵得愣了一下。
却见阿蓝挑着眉尖,又瞟了我一眼,那目光也说不清到底是善意,还是别的什么意思,又转过头去看着外面。这个时候我们的车队已经过了最后一个关卡,路旁高大的界碑慢慢的随着我们的前进往后移着。
我们,出了陕西境了。
脚下的路还平坦,但已经能看到夕阳落山的远方,仿佛大地的尽头,山岭起伏,地势险峻,西川的险,渐渐的在眼前拉开了它的面纱。
车厢内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僵了起来。
似乎是感觉到了自己的态度,阿蓝过了一会儿又转过头来看着我,口气没有多少缓和,只平静说道:“有一些事,还没到你该知道的时候,最好就不要知道,否则,即使我说了,对你而言也没什么意义。”
我很想反问她――你知道什么时候是“我该知道”的时候?
不过,她已经先开口了,我也不能太咄咄逼人,毕竟,两天前,是她和叶飞把我们从南宫锦宏的手底下救出来的,这种情形就跟拿人手短一样。
于是,两个人又沉默了下来。
我们不开口了,素素和赵淑媛自然更不会说什么,赵淑媛的烧已经退了,但人还不太清醒,一直窝在角落里沉沉的睡着。阿蓝回头看了她一眼,冷笑着道:“以前光听人说,那些宫里的娘娘们一个个荣华富贵,谁知道,真像是这样的。”
说着,她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有的时候,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觉得她这句话意有所指,想了想,便问道:“蓝姐,那个时候在吉祥村,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就那么走了。”
“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可你现在不也告诉我了吗?”
“……”
“我觉得,你并不是讨厌我,也对我没有什么成见,但有的时候,我觉得你的态度很奇怪,尤其是那个时候,为什么会跟我不欢而散呢?我自问没有做错什么。”
她冷笑了一声:“你还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
“……”
“如果你没有做错,你为什么不留在金陵,当你的贵太太呢?”
“……”
我愣了一下,终于明白过来一点:“你――你是因为,我那个时候决定嫁给裴元修,所以才对我那样的态度?”
“……”
她又冷冷的瞥了我一眼,没说话,转头看向窗外。
我一时间也安静了下来。
再回头想想过去,我才回过神来,似乎阿蓝真的一直对裴元修的态度就很不好,尤其在我跟裴元修相处融洽,甚至决定成亲的时候,她连我都怨上了,所以岳青婴的死,她明明已经查到了,却不告诉我就这么走了。
我问她:“为什么?”
“……”
“你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对裴元修有那么大的敌意?”
阿蓝眨了眨眼睛,掉过头来看着我,她难得神情郑重了一点,但开口的时候声音仍然满是冰冷和讥诮:“你知道,我是个跑江湖的吧。”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转了这么个话题,但还是立刻点头:“嗯。”
“我什么样的恶徒都见过,我也从来不怕这些人,不管他们手段有多狠毒,杀人不眨眼,我都没有怕过。”
“……”
“但是那个裴元修,他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虽然,我也知道他背着我做了很多事,但他看起来还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怎么样也不可能比那些绿林道上的恶徒更可怕。
阿蓝想了一会儿,说道:“他看起来像是一个仙人,却渡人去地狱。”
“……”
我蓦地打了个寒颤。
仙人,地狱……
我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这样两个词放在一起说,也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样的话语来形容他――
回想起那个风度翩翩的男子,不管后来我跟他经历了什么,我又是如何决绝的离开他的身边,离开金陵,但现在我最常想起的,还是他在内藏阁的时候,那样清净安宁,与世无争的样子。
是什么,把他一步一步的推到今天的?
我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的说道:“只是这个原因吗?”
阿蓝挑了一下眉尖,似乎有些意外我的敏锐,她翘着嘴角笑了一下,媚声道:“至于别的原因,你自己想吧。”
说完,便把胳膊搭在窗框上望向外面,似乎是打定主意不再理我了。
我也识趣的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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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像是我们脚下的路程,流逝得很快。
过了青木川之后,路变得不好走了起来,马车不能再前进,我们只能骑马,甚至有的地方连马都不能骑,只能徒步行走,这对我和素素来说不算什么,阿蓝也毫不吃力,但带着赵淑媛,就有些麻烦了。
这一路上为了照顾她,我们吃了些苦头。
一直到剑阁,路才稍微变得好走了一点。
朝廷修筑的官道到了这里也就到头了,那些从陕西过来的老百姓便没有再聚集到一条路上,而是四散开来,路上不那么拥挤了,只是看着那些山路里,一个个消失远走的背影,不由的让人心生感叹。
这些人,真的就像是海上的飘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相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分离,如果世道能安稳一些,也许他们,能更安定一些。
不过,不管怎么样,入川之后,我们基本上也都松了口气,裴元修和南宫锦宏的人虽然厉害,但我知道他们不太可能进入西川,更妄论在这个地方对我动手,所以大家稍微的放松了一些。
路虽然好走了,可另一个麻烦也来了。
我们,不太认识路。
车夫和领队的文虎都没有入过川,加上蜀地路途崎岖,很容易就迷失方向,而我虽然走过这些路,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一队人马走得相当的艰难。
这天下午,天色其实还早,天色原本大亮,但一阵风之后,乌云就聚集到了头顶,天色也变得灰暗了起来。
蜀地,是潮湿多雨的地方,尤其在夏天,这样突然降临的雨很常见。
不一会儿,大雨就稀里哗啦的下了下来。
我很快穿上了蓑衣,但显然在这样的大雨中不管什么用,不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