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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16

作者:言妍
更新时间:2017-12-03 14:00:00
脆更直接地说:“坏棋该弃,我们要玩的是另一局棋。”

    “你是什么意思?”顾端宇不懂。

    “不能留发,又不想留辫,你该怎么办?”无名问。

    意即不能当大明人,又不想当大清人,该如何生存下去……顾端宇看着无名光亮的头,缓缓地开口,“当和尚?”

    “没错,这就是我大明太祖起家的背景,以和尚身分号召天下群雄!而且,满清之下,唯一不必留辫子的就只有和尚,这也更方便我们的行动。”

    当和尚?顾端宇的确没有想过这个主意。

    “而且,这也能解决你目前的困境。第一,定远侯消失,你就不会成为许多人的目标,在化明为暗之下,一切都能够重新来过。第二,”无名迟疑了一下才说:“当了和尚,就可以让你的阿绚死心,好好地回北京,不再成为你的牵绊。”

    他所说的第二点如雷劈般,狠狠地击向顾端宇的心。没有错,刚才他初听鲁王的死讯时,第一个想出气的对象就是阿绚,他想骂她,都是因为她,他才会滞留在绍兴,没到台湾保护鲁王,更或者,这是爱上她的惩罚和天谴!

    因为努力克制,因为明白自己的错更多,他才没有口出怨言。

    再下去呢?他不但要伤她的身心,还有可能令她爱情幻灭,那还不如现在就送她回北京,还给她格格的荣华富贵,还能保住彼此间那份珍贵的情缘。

    而她决意要随他到天涯海角,但他若入了空门,她还能跟吗?

    鲁王死亡的消息,在顾端宇心中逐渐平息。他坐下来,看着那局黑子全军复没的棋,因为太专注,连无名何时离去的都没有察觉。

    夜极深时,雪又静静的落下,恍若一场无声的泣诉。顾端宇走到阿绚的房间,她斜斜地歪靠在床头,并未真正的安寝。

    他痴望着她如海棠般的容颜,手轻轻抚摸着她细柔的肌肤。

    阿绚微微睁开眼,梦呓般地说:“端宇,是你吗?你不全怪罪我吧?我好怕你伤心、好怕你绝望,别不理我、拒绝我,好吗……”

    “阿绚,我永远都不会怪你,我也怕你伤心绝望,所以,你的家人才是你最安全的堡垒,能让你幸福的地方。”顾端宇轻拥着她说。

    这情景似梦又似真,阿绚闻到他的味道,感觉到他的温暖,于是又闭上眼睛,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很安心地睡着了。

    阿绚相信那不是一场梦,他的怀抱及说话的声音都确实存在。而天色蒙蒙亮时,她曾醒来,抚摸着他忧结的眉及哀伤的唇,不忍唤起梦中的他。

    可是天大亮后,她下床来,他却已经走了。

    走了,不是去汲水、砍柴或练剑,而是离开了,到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只留下几句话――

    阿绚:

    满清入关,毁我家园,仅有你,是唯一发生过的好事。

    为了你,我不再浪费生命;为了你,定远侯已从世上消失。

    红尘勘破,道路更遥远,欠你的命、你的情,只有来生再报。

    保重。

    端宇

    不再、消失、勘破、遥远、来生再报……这是什么意思?阿绚疯狂地在屋子里绕圈,除了风雪,没有人踪。

    直到老住持踏雪而来,双手合十的对她说:“阿弥陀佛,顾施主和潘施主一早即离开竹屋,他们要三格格回山下张家,靖亲王和福晋近日便会到绍兴来迎接三格格。”

    “他们去了哪里?”她昏乱地问。

    “去格格所不能去之地。”老住持不愿吐露更多。

    不!哪儿是她不能去的呢?就是地狱,她也要与他寸步不离啊!但哪还有比地狱更坏的地方呢?

    “不!他不可以就这样丢下我,我要在这等他,等到他回来的那天!”阿绚咬着牙说,脸上写满悲愤。

    他以为不告而别就没有事了吗?他以为岱麟和芮羽来,她就会放弃他吗?她偏要死守在原山寺,告诉天下人,她满洲格格爱南明定远侯,让他即使走到天涯海角,也永远不得安宁?

    三日过去了,雪停了又下,下了又停,他的无影无踪,不断加深她内心的痛。凝眸远望,成为她晨与昏、日与夜的企盼,她像断腕的壮士般,想赌赌看,他们的爱情能否唤他回头。

    结果,午后门外响起马蹄声,她奔到竹桥上,等到的是张玉瑶。

    一个也曾被顾端宇拒绝的女人,阿绚几乎想不客气的开口请她离去,但格格的教养,使她端凝着一张没喜也没悲的表情面对张玉瑶。

    张玉瑶原本是有些幸灾乐祸,因为顾端宇爱上阿绚是一种背叛,令她痛恨又嫉妒。现在顾端宇走了,表示国仇家恨依然是胜利的一方,满洲人想得汉人的心,即使是黄河、长江都枯竭了,也不可能。

    “你等也没有用,端宇不会再回来的。”她跨下马说。

    “这是我的问题。”阿绚忍着寒冷,淡淡地回答。

    “我也曾像你这样,一天一天地等,但最后证明是毫无意义的。”

    阿绚心里想着,当然毫无意义,因为端宇不爱你,而他爱我,一切都会有所不同……可是,这些话她没有说出口,她初尝伤心的滋味,又何必残忍地如此对待另一个女人呢?

    想到此,她反而对张玉瑶升起一份悲悯之心,和善地说:“你骑了一段路,进来喝杯热茶吧!”

    张玉瑶觉得有些惊讶,但并没有拒绝。

    两个女人面对面而坐,心不在茶,却又慢慢地饮啜着。

    张玉瑶见阿绚不语,于是先开口,“端宇也并非真的狠心无情,只是他的心全被反清复明填满,再也容不了其他。这种男人,我在南明志士身上见多了。包括我父亲在内,他们一波波赴死,不知留下多少痛不欲生的寡妻幼儿,这甚至比狠心无情更可怕,因为你要恨也无从恨起。”

    阿绚没有回应,只喝一口茶,突然问:“端宇曾说他有很多‘红粉知己’,是真的吗?”

    张玉瑶猜不透她的心,便照实说:“是有不少女人喜欢他,但大多是风尘中的女子,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南京名妓任燕燕,她还曾经想为端宇进入将军府去暗杀岱麟呢!可惜岱麟没有看中她。”

    “这一段我有听过,我堂哥不是好女色之人。”阿绚点头说。

    张玉瑶又说:“我曾嫉妒任燕燕,任燕燕也视我为眼中钉,现在想来很可笑,尽管费尽心思,端宇却都没有感觉。”

    “你第一次见到端宇是什么时候?”阿绚好奇地问。

    “六年前吧!那时我十四岁,初见端宇,就知道他是个不寻常的男人,我的目光也再离不开他,一心想随他左右;但我也逐渐发现,对端宇而言,女人不比一场战争或谋策来得重要,所以才死了这条心。”看见阿绚的泪如珍珠般落下,她忙改变语气,“三格格,你别哭,痛苦很快就会过去的。”

    “我哭,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好羡慕你。”阿绚抹去泪痕说:“你瞧,你在六年前就认识端宇,而且能够顺理成章地爱他、陪伴他,没有人认为那是错的。可是我,却得跨越千山万水,经历种种阻挠和挣扎才能爱端宇;而这爱还得忍受许多的诅咒和唾骂,所以,你究竟是比我幸运的。”

    这番话深深地撼了张玉瑶的心,刹那间,她心中多日来的妒恨及不满,都如烟般消散了。站在女人的立场将心比心,阿绚的确比她爱得更勇敢、更艰险、更义无反顾。

    张玉瑶发自内心地说:“不!你比我幸运,因为端宇从不为任何人停留,只为你,我想,他也不得不对你动情了。”

    阿绚仿佛找到一个可宣泄心事的好姊妹般,握住张玉瑶的手就问:“你知道端宇到哪里去了吗?”

    张玉瑶摇摇头,“这次他们什么都没说,只派人捎了一封信来,要我带你下山;不过,我猜他们是去台湾了。”

    “我们一起去台湾找端宇好吗?”阿绚急切地说。

    张玉瑶看着她,久久才开口:“三格格,你为爱可以背弃亲人、族人,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爱对端宇有什么影响?一个以反清为职志的定远侯,身旁跟着一个大清格格,如此一来,他还能得到众人的信服吗?你一意相随,到时只怕会把端宇逼到满人要杀他,汉人也容不下他的地步啊!这就是你要的爱吗?”

    阿绚的脸色顿时变得雪白,手像烫到般缩回来。

    张玉瑶站了起来,“很高兴和你谈了这么多,不过,我今天来,主要是告诉你,明天靖亲王和福晋就会到绍兴了。”

    阿绚注视着张玉瑶离去的身影,想到方才那段令她寒彻心骨的话。自己和顾端宇的爱,真的不能超越民族、国家所划分的界线吗?可是芮羽和岱麟不就冲破一切困难,成为佳偶吗?

    她的心太慌太乱,许多事怎么也想不进,只知道自己不能离开原山寺,否则,她和顾端宇就真的今生无望了。

    车声辘辘,在马儿奔过,激起片片飞雪时,阿绚已妆扮妥当。这段流亡的日子,她穿的都是一般的粗衣,今天为了靖亲王夫妇,她又拿出那件当初穿在新娘装下的白旗袍,让自己看起来不要太过惨淡。

    马车停下,原山寺的老住持已等在竹桥上,护卫的士兵一字排开。守住每个出入口,令阿绚回忆起以前在北京受众人宠爱的生活。

    岱麟先下车,再来是芮羽,他们诚心的接受老住持及知客僧们的礼见。

    芮羽一抬头,看见在竹屋前的阿绚,发现她清瘦了许多。半年前辞别,她眼中仍有着小女孩的天真光彩,如今则多了一份女人的沉静。芮羽一惊,向来一意孤行的顾端宇,究竟对阿绚做了什么?

    岱麟是一脸藏不住的恼怒和严肃,原以为这一趟格格堂之行,一方面可以稍解芮羽的思乡之苦,一方面避开官场政争,却没想到一个顾端宇、一个三格格,得让他在这冻寒的十二月天,南北奔波不已。

    “阿绚!”不顾岱麟的脸色,芮羽快步向前走着。

    芮羽的这一声,像是唤起了阿绚满腹的委屈,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这些日子你受苦了,今天我们就是要来带你回家的。”芮【365小说网】羽拉住她的手说。

    阿绚摇摇头,说不出话来、微微问岱麟行个问安礼。

    岱麟命所有的人待在门外,自己、芮羽和阿绚则进入竹屋内,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

    他还没开口,阿绚就先说:“你们今天是白来了,我不打算离开。”

    这无异是火上加油,岱麟不管芮羽先前的叮咛,生气地说:“三格格,你知道你给我们添了多大的麻烦吗?为了你,我一路从江宁寻到福州、再从福州寻到江宁,只怕对你父母无法交代,你居然说我们白来了?”

    “对……不起。”阿绚低声地说。

    “让我来问吧!”芮羽对岱麟使个眼色,再委婉地问阿绚,“你和我大哥之间到底怎么一回事?”

    阿绚不解她的意思,于是,芮羽拿出一封信递给她。打开一看,竟是顾端宇的笔迹――

    芮羽:

    仅管我仍不承认你是顾家人,但为了阿绚,我不再否

    认你和岱麟的婚姻,也不再扬言要取你性命。

    我今天将阿绚毫发无伤地交还你们,我希望你们能带

    她回京,不许再入福州耿家一步,如果她有受到任何逼迫

    及委屈,我必闹得鸡犬不牢、天下大乱!

    顾端宇

    阿绚看完了信,泪水更遏止不住地落下。他真的是爱她的呵!她忍不住说:“我和端宇彼此相爱……”

    最坏的猜测终于证实,岱麟怒责地说:“荒唐!你怎么会爱上一个绑架你的逆贼呢?”

    “端宇不是逆贼,他忠孝双全、义薄云天,是我见过最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比你们要我嫁的耿继华不知好上几万倍。”阿绚辩驳着。

    “放肆!你忘了你满洲格格的身分吗?”岱麟铁青着脸说。

    “芮羽当年不也忘了她汉人的身分,爱上你这大清王爷吗?”阿绚豁出去地说。

    “这两件事怎能相提并论呢?”岱麟强制镇静地说:“我是王爷之尊,能给芮羽一切她想要的,能确保她一生的幸福,但顾端宇行吗?他现在连自己都三餐不继、居无定所,又怎能给你格格般优渥的生活?而且,你爱上逆贼是家法不容,不是白绫赐死,就是贬降为平民,你想过后果吗?”

    “我都想过了!我不在乎,我就是一心一意要跟随端宇。”阿绚咬着牙说。

    “即使本王此刻赐你死,你也不改心意?”岱麟瞪着她问。

    “没错,我死也不改!”阿绚顽固地道。

    芮羽看情势就要闹僵,忙对岱麟说:“王爷,你不要动不动就提出‘死’字,我大哥也明白他和阿绚的爱是一场灾难,所以才远远的避开,你何必要让事情无法收拾呢?”

    “那是她自己太执迷不悟了。”岱麟无奈地说。

    “这太不公平了!为什么你们的爱可以得到大家的祝福,而我和端宇就要受诅咒呢!”阿绚伤心地说。

    “阿绚,这或许是我们命不同吧!我无父无母,所以包袱轻,牵挂少,能爱就爱;但你身为大清格格,有尊贵的家世、庞大的亲族,不能说丢就丢,这也是王爷苦恼之处。”

    “本王苦恼的还多着呢!福州方面,耿仲明已死,靖南王位的继承权僵持不下,全在三格格回不回去的一念之间。”岱麟说。

    “管他准继承王位,反正我绝不回去!”阿绚铁了心的说。

    “这婚可是太皇太后指的,你要抗旨吗?”岱麟说。

    “王爷,我们不是说好不逼三格格的吗?”芮羽安抚好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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