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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9

作者:青骨逆
更新时间:2017-12-03 22:00:00
立下了一整套的传讯制度。寻常消息普通封笺即可,重要讯息可以朱笔加急,以此一一逐级往上,唯有十万火急片刻稍等不得的情报,才得以火漆封印、血书题字,此封信更是附以白羽,千里加急送回京都!

    靳雨青粗鲁地撕了封口,将其中内容快速阅毕,神色愈加凝重,后牙咬地咔咔作响。

    他就该知道,就该知道!

    当日陈订亲时他改了世界线,此后一直没什么动静,北方边境平和有序,西部也治理的井井有条。他原以为不会再另生什么事端,就此安安分分走到系统判定大晋挽救成功,他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果然,事情没那么容易。

    ――封国动了。

    广南、云州是大晋与封国接壤之地,往来两国因为这两块地方是争吵不休。封国地势偏南,多山岭丘壑,密林之中还密布雾气毒瘴,能够耕种的土地少之又少,广南云州就变成了最炙手可热的土地。

    往上百年,封国与大晋曾有一战,封国国君战败,将广云两郡割给了晋国。两郡并入后,再不用缴封国治下的高昂赋税,生活反而稳定了许多,民心也便齐了。

    毕竟百姓并不在乎头顶那片天姓什么,只要日子过得舒坦,姓什么不是姓。

    如今封国有所异动,正是想从这两郡下手。

    只是靳雨青却没想到,他们下手的方式竟然是先献祭了自家的太子!

    封国老儿真是好狠的心,那可是他亲生儿子啊!就这么轻易地给舍弃了。说得好听的是太子封宇为国捐躯,说的不好听的,不过是封国国君血亲相残!

    靳雨青气地狠狠一拍案,腾身而起。刚一起身,忽然眉头一紧,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长袍一掩,匆匆跨出殿门。

    “丞相呢?!”

    书鱼紧跟道,“许是在睿王那里。”

    “宣!”靳雨青想了一瞬,又改口道,“罢了,朕还是自己去吧。”

    绕过回廊,书鱼还是发现了端倪,吃惊了一声:“陛下,您的脚……”

    “无妨。”靳雨青摆摆手,扶着廊柱歇了片刻,又继续前进,步履一拐一拐的,高低不平。书鱼瞧着心里着急,方要开口劝上一两句,就远远望着前面走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青衣布衫,墨发披垂,怀中抱着几本旧书。

    虽然已官拜丞相,若非是上朝时分,秦致远入宫教授小王爷读书时,还是喜欢穿着自己的朴素衣裳。打远一看,像极了一缕柳叶清风,端的是和风煦煦,清爽无比。

    书鱼吊着的心安稳地落回了肚子里,这位秦丞相不仅文采出众,更是一位杏林圣手,有他在,倒是不急着大老远地去叫什么御医了。

    秦致远也看到了他们,就地停下脚步退至路边,行了王礼。

    “丞相,陛下正要找你呢。”书鱼堆笑道。

    “臣也正好有事启奏陛下。”秦致远笑意款款,眼神在皇帝的脸上扫过一回,极其敏锐地落到了靳雨青的脚上,“不过在此之前,可否容许臣先行为陛下诊治一番?”

    “有劳丞相……”

    “书鱼!”靳雨青一瞪眼,堵住了内侍的话。

    秦致远还是温和地笑了笑,“臣看陛下站立不稳,半身右斜,脸色也不甚好……想来许是路上走得急崴了左脚。若不及时查看一二,怕是留了什么遗症就不好了。”

    见靳雨青还是不肯,秦致远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的医术,便又说道,“不知陛下觉得通络酒效果如何?”

    通络酒?

    靳雨青闻言看向了书鱼。

    书鱼低头,“就是陛下近日爱喝的药酒,也是丞相给调配的。”

    “……”这种事为什么不早说?

    “陛下整日案牍劳形,筋骨难免生涩疼痛。”秦致远说着从腰间小囊中取出一串手钏。靳雨青看到那小囊旁边,还挂着一块雪白的玉佩。“这是臣家乡一种特殊的药石,又用药液炮制过,戴在手腕上能缓解陛下腕部的酸疼。”

    朕提拔你是让你做丞相不是保健医的!另,怎么我手疼的事你都知道?!靳雨青心底咆哮了一番,回头又去瞪书鱼。

    书鱼默默移开了目光:不怪我呀陛下,丞相三天两头缠着我问这问那,没办法呀陛下。

    “……要你何用!”靳雨青默默嘀咕了一声。

    正跑神,秦致远轻轻握住了靳雨青的手腕,略微泛凉的触感让人心里短了一拍。靳雨青刚想抽回,却见秦致远已经将那药石手钏挂在了他的腕上。

    已被体温暖热的药石衬在手上,倒确实十分舒服。

    他不好回应对方诚挚的目光,只是尴尬地笑了两声。

    “脚疼吗?”秦致远往前迈了半步,伸手想去扶靳雨青,“臣……”

    “丞相!”靳雨青低喝一声,甩开了袖子。

    秦致远一时怔住,手臂也凝滞在了半空,双眸中聚起的光华也在这声低喝中渐渐暗淡了许多。他目如画笔,将帝王眉眼描摹了一遍。

    喃喃道:“陛下,您真的……不记得臣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忙成狗,也是扑街的节奏_(:3∠)_

    朕不能一个人狗带,于是决定拉着丞相一起狗带。

    封国献祭了太子,朕只好献祭丞相了【啥!

    16|番外-小铃铛

    秦家没落已经三代了,祖上最后一所宅子也被好赌的祖父卖掉还了债。

    秦致远并没有那些记忆,因为他一出生就是在偏巷陋室里,父亲是个穷教书先生,母亲做些零散活计贴补家用。他小时身体极差,常常病殃殃地躺在榻上,自己无趣地读些旧书打发日子。

    直到有一天,母亲找来一个江湖术士,神神叨叨地念了一堆咒,往他脑门上按了黄符,稀奇古怪地摇着手里的铜铃,说了些胡话。

    术士说,他是招了喜食男童阳气的妖魔,得扮成女孩子才能活命。然后将一对小小铜铃拴在他的手腕上,说是祛灾辟邪。

    说来也奇怪,打那以后,他确实开始好转了。

    ――虽然每日穿着粉花裙子,带着娇气的铃铛。

    街坊四邻都叫他小铃铛,渐渐地,好像所有人都忘了他叫秦致远,宁静致远的致远。直到双亲先后病逝,父亲拉着他的手,两眼含泪地嘱咐他振兴秦家,他才知道父亲是希望他能够厚积薄发,有所作为。

    -

    “丞相,丞相!”

    秦致远一抬头,看到睿帝坐在他的面前,拎着一副画像期待地看着他。

    “什么?”

    睿帝靠过来,又重复一遍,“朕说,朕喜欢宣武侯家的小姐,想娶她,丞相你看怎么样?”

    秦致远低头看了一眼陈谨兰的小像,楞了一下,她眉眼倒颇似故人。片刻无奈道:“陛下,这已经是你第四次说这件事了,婚娶大事是要经礼部商议的。而且,这位陈家小姐是庶出……”

    “朕就喜欢她,丞相去通融通融,一定有办法的。”

    “……”难道他们大晋家都有任性的血统吗,盯上一个就坚决不放手,那人也是这样,一个大活人离开都城,回来的却是一坛分不清是谁的骨灰。

    陈家到底有什么好,一任任皇帝都跟被下了咒似的,挣也挣不脱。

    秦致远站起来,忽然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睿帝道:“九月初十。”见他向外走,便又问了一句,“丞相还要去吗?去年不是说不再去了吗。”

    “是麽?”秦致远一顿,回转脚步,“那就不去了罢……”

    睿帝收起小像,并不相信他说的任何一个字。

    果然入夜,秦致远拎着一壶酒,又出了府。

    -

    他少时十分用功,尤其对医术颇感兴趣,自己将家里的浅显医书吃了个通透,却觉不够,便偷偷跑到镇子上的药铺里,看大夫们诊病。

    直到父亲去世前,秦致远的理想还是做一名大夫,悬壶济世,救死扶伤。

    所以当他捧着新得的医书看的出神,被路边乞丐抢走钱袋的时候,他急的干跳脚,却打不过。是偷偷溜出宫的少年晋宇青从天而降,帮他抢回了东西。知晓他家中贫瘠母亲又生了病,还爽快地送了他一枚玉佩换抵药钱。

    少年身上的活力和朝气,令秦致远极为向往。

    出于羞愧,秦致远告诉对方,他叫小铃铛――一身粉花裙子的小丫头,叮叮当当。

    他不能设想,如果当时直接告诉晋宇青他叫秦致远,是个实打实的男儿,后面的事情会不会就不一样。

    -

    秦致远将一新酿洒在碑前,嫌弃道,“我想跟他说说话,还得来你的坟上,真是冤家。”

    碑上定国公陈几个刻字,在明月舒朗之下却愈加深邃。

    “罢了,跟你说也是一样。”秦致远往碑前一坐,豪饮一杯,叹息,“陈,你说你们老陈家是积了多少福,想什么有什么,求什么得什么?”

    “你姐姐嫁了如意郎君,去了塞外;陈驰如今继承了爵位,统领宣武军;皇帝还要娶你们家小妹。你要是真这么灵,不如看在我帮过你那么多次的份上,也保佑我个名留青史,万古长青?”

    等了会,墓前寂静无声,唯有丈高的杂草摇晃。

    秦致远笑了笑,起身拍打着身上的泥土。

    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根本无需向任何人乞求。权势、地位、金钱,他是丞相,也是辅政大臣,更是帝师,朝堂之上除了九五之尊,再没有人说话能比他更有分量。

    那日他说,生命第一位乃是“权贵”,是为了国家肝脑涂地的赤诚。

    而陈生死只为了一个人。

    那时候秦致远就已经知道,自己早晚会输掉与陈的这场较量,余下的坚持,不过是负死挣扎罢了。晋宇青的禅位,只是斩断了他最后的那点侥幸。

    至于年少时的记忆……

    怕是世间再也不会有人记得小铃铛了。

    -

    秦致远捧起酒壶,大口吞咽着辛辣的酒液,饮罢袖子一抹,向着城中走去。九月初十,盛元五年,距定国大将军大胜南封凯旋而归、平宁帝“突发隐疾驾崩”已经有六年了。

    六年,想起搅起一阵血雨腥风的那君臣二人,除了“故人”二字,竟也找不出更合适的词来形容。

    回到城中天已入墨,城门顺势关闭。走了没一段距离,酒气渐渐泛了上来,他深呼吸了几口,索性靠坐在一棵树下缓一缓酒意。

    那是棵桂花树,枝杈梢头的浓烈桂花香却加重了他的醉感,只觉昏昏沉沉,十分疲累。

    他梦见十几年前的旧城街头,青石板,小岔路,水声潺潺的石桥,意气风发的活泼年少。

    也梦见一件粉花裙子,一枚莲花玉佩,一个渐行渐远再也回忆不及的背影。

    梦见手腕上的双铃,叮铃铃、叮铃铃地响,最后有一天,消失不见。

    恍然间,耳边似真有清脆的铃铛声响,不断地扰着人的美梦。

    秦致远睁开眼,腕上空空如常。他顺着声音的来源抬头望去,只见对面的树干上斜倚着一个人,一条腿空挂着晃荡,手中一摇,铃铛声便响。

    他没有多看,转身要离开此处。

    那人却突然跳下来,走近了才发现,对方发色棕褐末端微微蜷曲,眼眸较大晋人深邃一些,腰间别着一柄镶嵌着红蓝宝石的奇怪弯刀。

    异域人,秦致远想。

    他走近来,眯着眼睛小心打量着秦致远,半晌才开了开口:

    “小铃铛?”

    秦致远下意识反驳:“……我不是”

    对方似乎认准了他,笑道,“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来报你救命之恩。”

    “……”

    -

    他叫真。

    也许是异域名字,也许是中原名字,秦致远懒得计较,对方也从不解释。孤孤单单一个“真”字,就唤了许多年。

    秦致远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救过他,就像当年晋宇青说不记得小铃铛,人的一生要遇见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一一记住,能永世不忘的,要么是大恩大喜,要么是大悲大恨。

    其他的,都在往年岁月流逝里化成土。

    而时隔数年,晋宇青留下的恩与喜,也只剩惘然。

    秦致远从宫中赴宴回来,看到府中树杈上倚着的那个人,不禁仰头瞧了瞧他,问道:“你何时走?”

    “走?”那人摇晃着手里的酒壶,垂眼俯视着丞相,“不是说来报你恩的麽,不会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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