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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10

作者:杨帆
更新时间:2017-12-06 18:00:00
缸盖,让所有人见证了缸里的点数之后,不知是一时高兴忘乎所以,还是手忙脚乱粗心大意,不等清算赌账,便将摇缸盖上,连摇几下,放到了一边。

    江肇铭岂能放过这个天赐良机,他要硬吃!

    “慢着!”见庄家准备清账,江肇铭不紧不慢地说,“老兄,这次是你输了。”

    “少废话!”庄家说过之后,看看摇缸,这才发现出了大错,不由得一怔,然后软中带硬地说,“摇出来的是二,你押的是三,想硬吃吗?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界!”

    “老兄,点子还在缸里,明明是三,这和谁的地界不生关系!”江肇铭的话同样软中带硬。但他不敢保证摇缸里现在是“三”,但是“二”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那就看谁的运道好了!”江肇铭在心里说。

    江肇铭这一叫板,庄家心里也没了底,重摇了一下之后,谁敢保证仍然是“二”呢?但是不是“三”,也没人敢保证!

    庄家不敢轻易冒险,这局摇出的“二”点,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开缸的,大家有目共睹,他只好向四周赌客求援。

    “我摇来的是‘二’,各位都看到的!”

    “是‘三’!”江肇铭十分肯定地说。

    赌客们明明知道是“二”,但摸不清江肇铭的来路,没人敢出来作证。有的赌客存心想看热闹,就等着好戏开场了。

    得不到声援,庄家狠狠心,一咬牙:开缸!说不定谁输谁赢呢!

    掀开缸盖,庄家傻眼了――竟然是“三”!

    这次,四周赌客又一次看清了:三!

    “看清了?赔钱吧!”江肇铭紧逼一步。

    “赔钱?”庄家火了,“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界,不信你小子敢硬吃!”

    这个地界的确非同不一般,赌场老板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严老九严九龄!严老九听到争吵,从写字间里走出来,看了一眼瘦猴子一样的江肇铭,不动声色地吩咐庄家:

    “闲话少说,赔钱!”

    然后,严老九坐下来,用江湖上的“切口”,盘问江肇铭的来路。不料盘问结果,竟是法租界黄金荣门下刚刚出道的“悟”字辈杜月笙的弟子,一个“觉”字辈的黄毛小儿!严老九火了:

    “哼哼!了不起!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一个黄毛小儿,也敢到我这里来硬吃!”严老九冷笑着,突然大喝一声:“给我关门!收档!”

    如同晴天霹雳,大批保镖从天而降,大门“咣当”一声被关牢。看热闹的赌客如梦方醒,纷纷向赌场后门逃去,唯恐慢了一步,陪着江肇铭吃卫生丸。

    江肇铭何曾见过这样的阵势,当时吓得屁滚尿流,连连向严老九讨饶。

    “严老板饶命啊!严老板饶命啊!”

    江肇铭一边告饶,一边连滚带爬地向后撤,竟然混在其他逃命的赌客中,逃出赌场后门,一口气跑到法租界同孚里,没等黄公馆后门打开,就瘫在那里爬不起来了。

    杜月笙听江肇铭说完此事,顿觉五雷轰顶――

    江湖上的关门收档,是帮派间火并的信号。严九龄是英租界大亨,财势绝伦,其权势未必在法租界黄老板之下。两强相斗,必有一伤,而伤者未必是严老九。

    一时间,严、黄两边剑拔弩张,风声鹤唳,各界人士都在静观其变,都想看看刚出道的杜月笙如何摆平这场风波。很多人都以为杜月笙会求救于黄老板,但杜月笙最不愿见到的,就是因为自家弟子将黄老板拉入这场较量之中!他更清楚,自己必须独当一面处理好这件事,否则以后休想在江湖上站住脚!

    他分析严老九的情况后,当机立断,连夜筹措钱款,第二天便带着江肇铭前往英租界,专程拜访严老九。

    严老板的赌场里,从后门门口经过赌场大厅一直到严老板的写字间,两排彪形大汉,依次排列,一个个腰里别着枪,虎视眈眈,杀气腾腾。杜月笙手无寸铁,从容走过。江肇铭跟在他身后,不时左右顾盼,生怕发生意外。

    杜月笙在两排持枪保镖的夹道威吓中,坦然地走进严老九的办公间,按照帮会规矩,双手抱拳,给严老九施了一礼。

    “严老板,小徒多有冒犯,杜某带弟子专程登门谢罪,请严老板海涵。”

    严老九坐在宽大的写字桌后面,冷眼旁观,不动声色,一心想掂掂这个声名鹊起的“悟”字辈青帮弟子的分量。

    “严老板,英法租界,严、黄两大亨威震上海滩,无可匹敌。而鹬蚌相争,自有渔翁得利,看热闹的更是大有人在。何必为了一个黄毛小儿,伤了两大亨的和气,给他人留下可乘之机?”杜月笙不卑不亢,侃侃而谈。

    严老九依旧不动声色。

    江肇铭赶紧跪在严老九面前,哀声求告:

    “严先生,小的有眼无珠,您大人大量,恳求您放小的一马。”说完,把盛着500块大洋的钱袋子毕恭毕敬地呈到严老九面前。

    “严老板,能否给杜某一个面子,抽落门闩,重新开张?”杜月笙步步紧逼,“届时,杜某必定约朋友前来捧场!”

    “哈……”严老九站起来,一阵开怀大笑。

    下台的梯子已经搭好,此时不下这个台阶,更待何时?对严老九来说,关门收档并非本意,江肇铭一个“觉”字辈无名小儿,竟敢到大名鼎鼎的严老九的场子里硬吃,不给他点颜色看,岂不大塌其台!至于与黄老板火并,严老九自然晓得鹬蚌相争的道理,倘若不是被逼无奈,严老九断乎不会出此下策。他也并没指望由黄老板登门赔罪,毕竟黄老板实为青帮“倥子”。他原本以为,刚刚出道的杜月笙没见过大世面,会被这白相地界的惊涛骇浪所吓倒,想不到他竟恪尽礼数,从容不迫,不卑不亢,严老九不得不暗暗佩服。

    “不愧是黄门弟子,有胆识,有气度!”严老九如此一说,一场剑拔弩张,顷刻间烟消云散。

    杜月笙单刀赴会,四两拨千斤,摆平了一场一触即发的恶斗与火并,在英法租界博得了一个肯担肩胛的好名声,一时间声名大振,身价倍增。有了单枪匹马和严老九“扳斤头”的经历,便等于有了同黄老板、严老九一辈人物相提并论的资格。

    黄金荣和桂生姐早已听说了这件事,只是一直躲在幕后静观,见杜月笙处理的落门落槛,不禁满心欢喜,对桂生姐此前提议的给杜月笙调一套房子和拨一只赌台的事,黄老板也一口应承下来。

    头一回做了新郎

    一日午后,黄老板和桂生姐在会客室喝茶,杜月笙进来给老板汇报事情,桂生姐笑眯眯地说:

    “月笙,你这一晌要双喜临门了。”

    “我哪有什么喜?”杜月笙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老板决定把同孚里的房子调一套给孤小人结婚,另立门户,你说是不是喜?”

    杜月笙愣住了。这对他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讯,他心里一直蠢蠢欲动的那个念头,不就是自立门户吗!可是,他不但丝毫没有高兴的样子,反而有些颓丧。

    “怎么,你不满意?”

    “不不不,老板和老板娘这么抬举我,我感谢还来不及呢!只是……立啥门户啊,媳妇都没了。”

    “出啥事情了?”

    “她姆妈嫌我穷……”

    “啥?嫌你穷?”黄老板一听,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触那娘!也太小看我黄金荣了,我黄府的人要是讨不上老婆,天底下男人都得打光棍!”

    “嗨,我以为啥大不了的事呢。”桂生姐也轻快地笑起来,“不就是铜钿吗?老板早给你预备好了!”

    “别的事我插不上手,这个保媒下聘的事我来办!”黄金荣拍拍杜月笙的肩,高兴地说:“放心,一准跑不了她。”

    当天,黄老板就带着保镖、佣人,前呼后拥地去了十六铺的小东门,找到大阿姐,由大阿姐带着,前往沈月英的住处,面见沈老太,给杜月笙保媒。

    走进沈家居住的小弄堂,黄金荣带去的人一直从天井里站到大门外。大阿姐对沈老太棒打鸳鸯十分不满,故意什么都不说,直接带着黄金荣进屋。沈老太闻声迎出来,从堂屋里往外一看,看到黄金荣的那些保镖,以为是哪个衙门的人来了。

    “出了啥事?”沈老太神色紧张地问大阿姐。

    “这位是法租界巡捕房的督察长黄老板。”大阿姐对沈老太说。

    沈老太一听“巡捕房”和“督察长”,更是吓得不得了。

    “这里是华界,犯不着法租界的事啊!”沈老太拉一下大阿姐,悄悄说。

    大阿姐笑笑,仍不明说。黄金荣向外面挥挥手,四个黄府女佣分别捧着不同的聘礼――丝绸布料、珠宝首饰等,从大门外走进天井,又从天井里走进堂屋,将手里的聘礼一一呈给沈老太过目。

    沈老太这才明白过来,以为大阿姐又给女儿介绍了一门亲事,看样子这次是个富贵人家。顿时眉开眼笑,忙不迭地收下那些聘礼。

    “你这死丫头,吓姨妈一大跳。”沈老太点一下大阿姐的脑门,回过头招呼黄金荣,“黄老板请坐,我们小户人家,屋里窄别,您别见笑。”

    堂屋正中摆着一张八仙桌,黄老板就在八仙桌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大阿姐赶紧泡了茶端过来。

    沈老太看看黄老板,觉得岁数大了点,看样子是纳妾。不过老太太倒也开通,她想:大户人家哪个不是三妻六妾?做妾就做妾,只要是富贵人家就好。她坐在黄老板对面的椅子上,毫不客气地谈起了条件:

    “黄老板,我闺女还是黄花闺女,嫁过去要单门独户才好。”

    “不生问题,同孚里一楼一底的房子,单门独户。”黄老板回答说。

    “闺女是我后半生的依靠,我要搬过去同住。”。

    “应该的。”

    见黄金荣答应得如此痛快,沈老太满心欢喜。她晓得大户人家都有佣人侍奉,与其让女婿给派佣人,不如提携一下自家的穷亲戚,一来落个顺水人情,二来也有个体己。

    “还有……”

    黄金荣一听还有,一下子头皮发炸,忍不住要骂娘,不过终究还是忍住了,毕竟是替人保媒,只好耐着性子听下去。

    “我有个亲戚叫焦文彬,能写会算,想跟着找碗饭吃。”

    黄金荣想,杜月笙自立门户,好歹也要有个人管家管账什么的,就一口应承下来:

    “不生问题。”

    “有个亲戚的孩子,父母都不在了,怪可怜的,能不能……”

    “不生问题。”黄金荣一口打断沈老太的话,“就让他在府上做个小听差吧。”

    话说尽了,沈老太就想让女儿和黄老板见见面。

    “菊子,”沈老太叫着大阿姐的小名,“你妹在东院阿嫂屋里,你去喊她回来。”

    大阿姐晓得沈老太误会了,就想逗她一下,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嫌贫爱富,棒打鸳鸯。她悄悄把沈老太拉到一边咬耳朵,沈老太一边听一边点头。

    然后,大阿姐告诉黄老板,就按刚才沈老太提的条件,随时可以迎娶沈月英。

    黄老板保媒成功,打道回府。旋不久,桂生姐找人看了日子,定下了喜期。同孚里的房子也很快调好,粉刷一新,置办了家具。婚前的一应准备工作,都由桂生姐一手操办起来。

    眼看婚期要到,杜月笙派人到高桥,把表姑母万老太太接来,在法租界栈房里开了房间,又替姑母买好衣料,请裁缝缝制,并特地为姑母打好一副金手镯,亲自送到栈房。

    “姑妈,这副金镯头你收着。”

    万老太太接过金镯头,看了一下,又放回到杜月笙手中。

    “这么贵重的金镯头,应该送给你舅母。”万老太太说,“高桥乡下,你的长辈不止我一个,都应该请到才是。”

    杜月笙沉默不语。在他年幼无知四处漂泊的辰光,那些亲戚好像没人认得他,就连亲老娘舅都一心把他往外撵……

    “即便是哪个都不请,也该把你老娘舅、舅母请来。”万老太太见杜月笙不言语,又特地强调。

    “好吧。”杜月笙沉思半晌,问,“应该请哪些人呢?”

    “你的老娘舅、舅母,还有一位嫁到黄家的阿姨……”

    万老太太一口气开出了长一串名单。杜月笙回首前尘,不胜感慨,这不就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的写照吗?

    “我这就派人,把他们都请来。”杜月笙无可奈何地说。

    “好!好!”万老太太满心欢喜,说,“这副金镯头送给你舅母吧。”

    杜月笙晓得万老太太的意思,按亲戚的远近排,舅母应该是头一位,最近的亲戚应该是最隆重的礼节,最厚重的礼品。而万老太太仅仅是表姑母……

    想到此杜月笙的眼睛一阵酸涩,当年就是这位表姑母,听到他病重的消息,毫不犹豫地迈着小脚从高桥镇步行赶来;就是这位表姑母,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四处求医问药找偏方,煎汤熬药,昼夜无眠。若不是这个表姑母,恐怕就没有今朝的杜月笙了。

    “姑妈,这副你留着。舅母和阿姨,我会照这个样子各办一份。”杜月笙说。

    万老太太这才高高兴兴地收下了金手镯。

    杜月笙的婚礼规模不是很大,但却十分热闹。迎亲队伍中,一顶高价租来的宁波龙凤花轿格外引人注目,花轿停在沈月英家的大门口,乐队吹吹打打,鞭炮齐鸣。

    当杜月笙一身光鲜地站在沈老太面前时,沈老太瞠目结舌――

    “怎么是他?”沈老太太赶紧到里屋找大阿姐,“不行,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月英跟了他,莫说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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