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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八章

作者:冷涧滨
更新时间:2018-11-13 04:43:30
    已至养心殿。跨进门槛儿,当值的侍卫太监们齐齐跪倒:“皇上吉祥——”

    雍正便停下:“都下去。”吩咐苏培盛,“熬冬青叶子水。”

    芙惆想抽出自己的手,雍正却握着。

    东暖阁只剩他两人。

    同室独处,这是第二回。芙惆耳后一阵阵发烧,别过脸去,很不自在。

    雍正道:“朕最看重你,是一个‘忍’。”

    跋扈自恣,杀人犹芥,一个暴虐无道的霸君,忍?芙惆只在心里冷笑,话便也有些冷:“皇上,也需要忍么?”

    “忍辱第一道,先需除人我,事来无所受,即真菩提身。”

    芙惆木然道:“奴婢记下了。”

    “可我们不是菩提,是人。”雍正看着她,神色犹正,“若是一味委屈……那就是捏鼻子吹螺号——”

    芙惆怔怔张大着眼睛。

    “忍气吞声啊。”雍正笑了,微微笑。当真用手刮在她高高鼻梁,在鼻尖处轻轻一按。

    芙惆一时没收管,竟也笑了。‘哧——’得出了声。

    这一笑,仿若前世。

    她立即醒悟,谑浪调笑,如此的轻浮,和一个灭门绝户的仇人?

    本为逗她一笑,笑了。转瞬即逝的笑让雍正有一霎时的呆,从来不曾看她笑。她不知道,她的脸,是那种醉人的红。

    “不肯哭,就笑。哭和笑都好,不要憋在心里头。忍不忍,在朕。朕把你带到这里,就是不要你再忍。”

    芙惆没说话。

    雍正走到一边坐下:“没听你提过家里?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家里人。她的心里像被狠狠戳了一把——火光和血光,喊杀声、呼救声……嗡嗡鼓着两耳,天旋地转。

    雍正浑无知觉,咳嗽两声:“受了委屈,任什么人劝,也比不上亲人。朕准他们进宫探视。”

    芙惆蹙紧眉,两手绞在一起。

    雍正侧脸看了看她:“路有多远,朕派快马去接。”

    “奴婢家中,已没有人。”

    “哦?”

    芙惆吸了口气,仰起脸:“家破人亡,一干二净。”

    雍正皱皱眉,想问什么,终究什么也没问。

    这时就有宫女太监端着大紫砂瓮:“启禀皇上,熬好的冬青叶子水。”

    “烫不烫?”

    “温凉不热,刚刚好。”

    雍正便不再提:“冬青叶性寒,消肿止痛的。先泡一泡,洗净了好上药。”言毕,便拉她手。

    芙惆挣脱了。心里压着千钧担,失了手,十分重,牵动他的手腕。那腕上裹着的药布,明晃晃刺着她的眼。眼瞥开,只做不见。

    雍正站一会儿,交代苏培盛:“你安排她住下,缺什么,内务府支领。”

    “喳——”

    他转身去了。

    她和其余奴才无所差别的跪下,跪在他身后,例行公事一般:“送皇上——”

    宫女碰上大砂瓮,盖子揭开,白汽腾腾,冲了她的眼。眼一热,有些酸。

    苏培盛安排芙惆住下。因没册封,只和一般宫女太监住在殿外的围房。自成一间。大家心照不宣,对她十分谦恭。

    却是再没见过雍正。皇上始终不曾宣召她,也没什么差使,只一天到晚闲散。

    芙惆闲不得,心急如焚。这紫禁城,养心殿,红墙碧瓦正大堂皇,与她,却是步步凶,寸寸险。拖得越久,越是凶险。可是,寻不到一个机会。

    晚上,有时中宵难眠。窗外,渺远的地方,呜呜咽咽的古埙。

    听了几夜,反反复复的,只一首《苏武思乡》。听得久了,难免好奇,芙惆寻一个宫女问:“什么人吹埙?宫禁之中竟有如此凄凉曲调?”

    那宫女犹犹豫豫,欲言又止,只推不知。她也不再深问。

    夜里,又是埙声,如泣如诉。芙惆掀起被,走到窗边。推开窗,月光如水,《苏武思乡》分外悲凉。苏武北放,犹有乡可思。她呢?锦衣玉食,高床暖枕,孑然一身……

    那埙断断续续忽远忽近,竟似戏弄,又像指引。芙惆起了念,推开房门,寻了声音而去。

    穿花度柳,隐蔽处,黑影一闪。

    不寒而栗。她拔下发簪握在手里,仗着胆,缓缓向前,短垣拐角处——

    突然一柄长物,凌空刺过。她不及反应,胡乱挥起发簪。手一酸,簪即脱手,长物指在颈间。惊甫未定,她喘息着——不过一柄长帚。

    拿帚的人——芙惆倒吸一口凉气。披发四散,面色苍白,鹑衫凌乱,真疑是鬼。

    她咬着牙:“你……你是什么人?”

    女子冷笑,十分倨傲:“手无缚鸡之力,连我也敌不过,还想行刺雍正?”

    芙惆大吃一惊,脊背上全是凉汗,牙都打颤:“你……你胡说!”

    “哈哈哈哈——昏君的密探,在十三衙门,高官厚禄。我,像么?”

    芙惆只犹疑着,不答言。

    “刺杀年羹尧,何必在这宫禁森严的大内?只有那昏君深信。哼哼,色迷心窍,死期不远了!”

    芙惆犹自不决。

    女子又冷笑:“我虽身无寸铁,想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何必饶舌?”

    “要取便取,不必多言!”

    “好,好,够烈性。你我志同道合,为何杀你?”

    “志同道合?”

    “不必问。我来问你,为何迟迟不肯下手?”

    “我没有机会,没有利器。”

    “哈哈哈哈——”她笑了一会儿,声不敢高,分外凄厉,“女人本身,便是利器。杀男人,不一定要刀剑。”

    巡夜的侍卫游廊而过,沙沙有声。

    女子十分警惕,脸一沉:“明日午后,浆洗局会我。”

    倏地一声,凭垣而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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