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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7

作者:莫里斯·勒布朗
更新时间:2017-12-11 04:00:00
他用小手绢擦了擦挂满额头的汗珠。

    “我是有耐心的。”他喃喃着,“你想象不出我能够忍耐到什么程度。我等着关键时刻的到来……你在这儿不会难受的……我保护你。你绝对不是囚犯。你只是被监护起来了。当你想说话时,只需一个简单的动作,好啦,我就会来的……到那时,就我们俩人,我们将一同干一番大事业,你到时候瞧吧。可是,嘿,睁开眼睛,请你看看我。你会认为达皮尼亚克不值一提。是的,你是对的,但是,在拉乌尔的背后,还有一个别样的人物,也还有二十个传奇的故事。在这间房子里有着法兰西的历史。向你致敬,贝纳丹!……你多么幸运,有我来照顾你……而且,我向你保证,我同你携手共同完成这次冒险……甚至,我还会把某些事情委托给你……”

    拉乌尔停了下来。老人的呼吸变得有规律了。他已经进入了梦乡。

    “你看上去很机灵。”拉乌尔在自责,“哼!你可以心地善良地发表长篇大论。而你的听众却在打盹。收场吧。”

    他踮着脚尖走到屋外,布律诺正在走廊上等他。

    “怎么样?”

    “他很难对付,这个老祖宗。但他最终会畅所欲言的。继续实行监护。我去一下洗手间,然后回城堡。”

    拉乌尔从他的汽车里拿下一个大旅行袋。二十分钟过后,他改了装,穿上有后腰带的外套。柯达照相机斜挎在皮带上,他抱了抱维克图瓦尔。

    “我今天晚上再来,我的好维克图瓦尔……别又跟我唉声叹气了,我不是告诉你我没有什么危险吗。我回来后便可以证实,我要吃一个大的、漂亮的荷包蛋,就是你会做的那一种。”

    他坐进已经布满灰尘的莱翁一博莱,慢悠悠地开上了通往欧奈维尔的路。

    在驾车时,当他需要制订作战方案时他喜欢沉思冥想。可是这一次,他不得不承认形势对他不是那么垂青的。手稿又回到了男爵手中,老人又拒绝重复他在酷刑下被逼供认的那些话,从哪里发动攻击呢?这次造访城堡会有个什么结果呢?拉乌尔思索着,而且愈加感到他的无能为力,一个令人生畏的秘密却被一群无耻之徒揭开了,他们只是毫不手软地动用酷刑才获得了这一优势的。这一秘密是非同一般的,致使男爵由于时间紧迫,由于预言的日期已经超过,要揭示谜底实在太晚了,而毫不犹豫地折磨人、杀害人。没有任何东西能使拉乌尔更加激动了。问题像马达的转速一样在他的脑海中翻滚:到底里谁的血?……是谁的血呢?……这是一个血的奥秘、一个暴力的奥秘,同时也是一个死亡的奥秘。

    他把车子停在欧奈维尔的入口处,然后步履轻松地朝城堡走去,根本感受不到夏日的炎热。走到半路,为了让过一辆全速开来的汽车,他不得不在路边的大树下找个藏身的地方。但是他也还来得及认出端坐在司机旁边的那个人。浓密的红棕色眉毛,粗糙、忧郁的脸……他记起了这张在他那有护罩的手电的光晕下看到的脸,在那天晚上,他在城堡里……于贝尔・弗朗热。很好!弗朗热不在家,他的行动就完全自由了。他精神为之一振,继续朝前走。一位宪兵站在栅栏前正与一位粗壮的提着水桶的妇女交谈着。拉乌尔走上前去,比记者还像记者。

    “你们好。”他问候道,神情潇洒又帅气。“里夏尔・迪蒙。《法兰西回声报》的记者。”

    另外两个人吃了一惊,闭上了嘴。妇人放下水桶,擦着手。宪兵敬了一个礼。

    “我听说发生了一宗失踪案。”记者继续说道,“我是去翁弗勒尔路经此地。所以,想在回巴黎之前能够静下心来。”

    他显得那么诚恳,如此地友善,致使宪兵无法再保持沉默了。

    “噫!”他说,“是老老实实的贝纳丹逃走了。不是吗,阿波利纳?”

    阿波利纳点了点头,她对在陌生人面前被人称呼名字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没有必要太关心。”她回答道,“他已经失去了理智,他肯定会自己回来的,等着瞧吧。你们这些巴黎人肯定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做。”

    “如果我能给您建议的话,”宪兵说,“就是别出声。如果新闻界把不属于社会新闻栏的东西夸大其辞的话,弗朗热先生是不高兴的。弗朗热先生的手很长。”

    “我没看到过这座城堡。它真宏伟壮观!”

    阿波利纳兴奋得满脸通红,宪兵也在用手捻他的胡须。

    “当然啦,”他说,“人们远道而来就是为了看它的。可是弗朗热先生不让人参观。而贝纳丹老爹却让人看,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他的城堡!但是应该告诉您,这个城堡也有他的一部分,自从他在这里生活开始。”

    “他是在这里出生的。”阿波利纳插话道。

    拉乌尔从盒子里取出他的照相机,打开,然后把一只眼睛贴到瞄准镜上。

    “很遗憾。”他低声咕哝着,“我站得太远了点。我是可以往前靠一靠的。”

    怎么能够拒绝这么友善、这么充满活力的笑脸呢?

    “那我得去征得小姐的同意。”阿波利纳说。

    “吕西尔小姐。”宪兵补充道,“弗朗热先生的受监护的未成年孤女。”

    就在阿波利纳走开之时,他继续十分骄傲地向这位巴黎记者展示一位宪兵除了知道陈词滥调之外,还懂得些其他的东西。

    “一位极可爱的小姑娘,但是受了不少的苦。她失去了双亲,都快有两年了,而且方式非常荒谬……他们是在海上漫游时淹死的。雅克・弗朗热好像是一位很有前途的工程师。他卖过许多专利,尤其是卖给美国人,结果只用了几年时间便大富起来。当时城堡要卖、他就买了下来。不过请相信,这个城堡没有给它的新主人们带来幸福……人们搜寻了整个海岸。但是连残留物都未能找回来,这是一条六米长的小帆船。雅克先生是帆船运动的狂热爱好者。你看多么凑巧吧……平时,当吕西尔小姐的双亲去散步时,总是把她带在身边的……我还记得队长报告的内容。这一细节当时被我完全忽略了。这很奇怪,您不觉得吗?……他们总是带着她,而就是那天,他们把她留在了城堡里面……”

    拉乌尔屏住呼吸地听着。他用大脑记下了每一个细节,然后认真思索着,仔细分析着,再把它们分门别类地装进他的记忆夹中。

    “人们从来就没打捞过尸体吗?”他强调着,“大海一般会把尸体抛上岸来的。”

    “这一次都没有。但是,最让人伤心的是,可怜的小姑娘在这次丧事后大病了一场。谁也弄不清她得了什么……她不再吃东西,不再睡觉,据阿波利纳的讲述……她整天呆在花园里她那条长椅子上……家中没有什么欢乐,这是真的。于贝尔先生,她的监护人,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他的工厂上。他有一间制革工厂,在蓬特一奥德梅。她总是孤零零的,可怜的小姑娘。她确实有个叔叔叫阿尔文斯,但是人们从来没有见到过他。可是,他住的地方距这儿并不很远。他继承了工程师在买这座城堡前住过的房产。”

    “看来您知道的比公证员知道的还要多。”拉乌尔笑着大声说道。

    宪兵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是我的职业。”他说,“况且弗朗热家族是很显赫的。所以,不可避免地,人们都或多或少地知道一些他们身边发生的事。”

    “那个小女孩,在那儿,躲在一丛玫瑰花后面的。她是谁?”

    “噫!是瓦莱里,是老贝纳丹的孙女。也是一个孤女!她的祖父对她很粗暴,但是非常爱她。所以,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连去哪儿都不说就走了。”

    阿波利纳回来了。

    “请先生跟我来。”她说,“小姐将很高兴与您说话。”

    “您真运气。”宪兵说。

    假冒记者向他伸过手去。

    “再次表示感谢。请不用担心。我会守口如瓶的。”

    他争着抢过水桶,阿波利纳想从他的手里把它夺回去。

    “放下……放下……我到那一头再把它还给您。”

    他真完美,这位记者。他那么热心助人,那么和蔼可亲。人们又怎能不对他提出的问题有问必答呢?大家都知道,做为记者是很好奇的,所以阿波利纳就主动地让他了解秘密。是的,她既是房间女佣,又兼着女厨角色。她的丈夫阿希尔,是花匠兼司机。至于老贝纳丹,他的职务就更多了。他喜欢自称总管,因为这个称谓使人们想起旧时的岁月。

    “真是一个怪人!……应该看一看他是如何自以为了不起的!……如果您听到他推理争辩的话!这真是一种悲哀!……他的小孙女,知道吗,大多数时间是由他安排的,经常地逃学。他说,人家在那里只教她一些谎话。真是个老疯子!……现在,请把水桶还给我吧,我们到了。”

    这条环城堡的小路把他们引到了花园中。吕西尔就呆在那里。她在一株枝叶浓密的栗树下,躲在一条长椅上,狗就卧在她的脚下。她正在看一张报纸。拉乌尔以一种奇异的情感认出了她。她比他看到她沉睡的那天夜里更加漂亮,也更加迷人。猎犬弓起身子,开始吠起来。

    “躺下……波吕克斯!”

    她的声音像一个无望治愈的厌世之人发出来的,十分厌倦。她把报纸放在膝头上,向来访者投去充满忧郁的微笑。拉乌尔鞠了一直弓。

    “里夏尔・迪蒙,《法兰西回声报》的。”

    “阿波利纳,去端一张椅子来。”吕西尔说。

    “瞰!没有必要。”拉乌尔阻止道,“当人们拥有这么一片舒适的草坪时,应当充分地享用它。”

    他于是很随便地坐在草地上,就坐在了小姑娘的脚旁。然后,他漫不经心地搔着猎犬的耳朵和脸之间的各个部位,它则很舒服地把头伸过去让他去搔。吕西尔表情呆滞地看着这一幕。

    “真是不可思议。”她慢喘着,“其实波吕克斯并不温柔。”

    “这是有诀窍的。不过我会与动物和人交流。我跟女孩子们在一起也不是很笨的。”

    他们同时笑了起来,吕西尔的脸上也有了一点红润。拉乌尔在想:“笑吧,我的小美人,忘掉那些倒霉的日子。我愿你热爱生活,对它充满赞赏,而且希望你永远把那友好的眼神射向我。”

    他摘下一朵雏菊,把它咬在牙问。

    “我本应该很高兴地向您赞颂这幢漂亮的房子的,”他说,“可是我听说它包涵的不幸远多于欢乐……我们还是谈谈您吧。”

    “啄!我……我很微不足道。因为您都清楚,您知道……”

    她的声音中断了。

    “接着说下去,”所谓的里夏尔・迪蒙说,“勇敢一点儿!……我们在十七岁的年纪……我们看到的只是一个脾气不好,一天到晚嘟嘟囔囔的监护人,战战兢兢的用人们和老神经贝纳丹……我们不再拥有过去,也还没有得到未来。我们这么烦躁,为了能在身旁感受到关心,希望自己最好能够生病,即使是没有些许的温柔和关心。”

    吕西尔以一种不断增大的惊奇神情悉心地倾听着。

    “但是,我们自身,”拉乌尔继续说道,“有很多的智慧和才能。如果我们的想象不跟我们捣鬼的话,如果它没有说我们是最不幸的人的话,而且……”

    “可是我就是最不幸的人呀。”吕西尔打断道。

    眼泪已经涌上了她的眼睛。

    “噫!”她喃喃道,“为什么他们不把我一块带走呢,就在那一天?为什么呢?那我们就会三个人一块儿死去了……那我们该多么幸福呀!”

    “说吧……接着说下去。”他说,“我是您的朋友。”

    他抓起她的手,轻轻地握着,为的是给她一点热量。

    “他们死于八月十九日。”她更加镇定地接下去说,“十九年前,一天不多一天不少,自他们第一次相遇之后……一次如此神奇的相遇!……我的父亲,早在他结婚之前,就已经买了在圣阿德莱斯后面的一处房产,这是属于一个渔户家的地盘,一个背靠悬崖的破旧小屋,它面对着一个从来没人到过的小湾。他在那里休息,同时进行装修,因为他很有才能。一天,他听到大呼救命的声音,……是一位年轻的姑娘……后来成了我的母亲……她在呼救。她在游泳时,就在附近的海滩,一股激流把她卷走了。如果不是我父亲及时赶到的话,她很可能会被淹死。但这并没能阻止他们在十九年之后……您是否相信命运、天数,迪蒙先生?”

    “当然啦。因为他们俩的生活充满了神奇的色彩。那么这栋小房子,它现在怎么样了?它是否被卖掉了?”

    “没有。我父亲始终保留着它,留作纪念。只是再也没有人去了。它现在肯定是很糟糕了。”

    他在思忖。他以一种奇特的、使他赢得如此多战役的预感,开始揣测:在巧合的背后,存在着某些晦暗的、错综复杂的东西,这里面肯定隐藏着某种阴谋。

    “我能去参观一下吗?”他问道。

    吕西尔马上变得惊恐不安起来。

    “我告诉您一个秘密。”她说,“但是不能让别人知道……”

    “肯定不会有人知道的。”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令人信服的说服力,吕西尔马上就放心了。

    “过了圣阿德莱斯,您沿着悬崖再走上三公里路。有一条下坡的小路,这间房子叫‘大卵石’。”

    “还有一个问题。您的母亲……我想她的感情是很充沛的,非常浪漫的。”

    “是的。我就很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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