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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9

作者:陈青云
更新时间:2017-12-13 06:00:00
怎样?'

    '一手遮天,对武林同道生杀予夺,整个中原武林,均处在淫威之下!''堡主何许人?'

    '当今武林恐无一人知道!'

    '真的?'

    '是的!'

    '孩子,你天赋绝佳,是百年罕见的上上之材,可惜遭此劫数,残了一腿,可能影响你武术的进展,但事由天定,你去碰机缘吧!''是!'

    '你可以上路了!……'

    朱昶强捺住依依别绪,站起身来,下拜道:'晚辈就此叩别,愿不久能再谒前辈尊颜!''好!好!但愿老夫能活到那一天,你……去吧!''前辈珍重!'

    '还有……'

    '前辈尚有什么指示?'

    '两件事交代你,第一,你必须隐秘身世,以防仇家斩草除根。第二,如天从人愿,寻到老夫那明珠爱女,别说出老夫下落,只说……业已归天了……'最后五个字,声音已有些哽咽,独目中泪光闪动。

    朱昶也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酸楚,低声应道:'晚辈全记下了!'说完,起身,深深看了'谷中人'一眼,一跷一跛,向洞外走去。

    雾气迷蒙,极目力看不出五丈之外,朱昶沿谷底而下,他试展轻身之术,由于一腿新残,无法适应,踬踬颠颠,比常人快不了多少,只及平时功力的两成,内心的悲愤,达于极点。

    费了极大的劲,才走完怪石嶙峋的谷道,到了'谷中人'所说的水口,果然,绝壁底部,一个径丈的大洞穴,被水冲刷得平滑如镜,洞内水流仅有一尺深浅,'谷中人'所说不错,如非枯水时季,是无法利用作出入口的。

    他看了看形势,毅然向穴口爬去,凹处积水,汇成了清澈的小潭,雾气渐薄,视力开朗了些。

    蓦地──

    他惊呼一声,呆在潭边,不能出声。

    潭水中,映出一个狰狞可怖的影子,披头散发,满面恶疤,衣衫破碎,血渍斑斑,任何人见到这形貌,都将惊魂出窍。

    他定了定心神,抬头四顾,却不见任何人影,但潭中的怪影依旧。

    他陡然醒悟,双腿发软,坐了下去,狂呼道:'这就是我!这就是朱昶!'狂叫之后,是歇斯底里的狂笑,笑声凄厉,血泪俱下。

    他第一次看到自己劫后的真面目,远超出他的想像。

    这模样能见人吗?

    于是,胸中的恨开始升华,竟塞了整个脑海,包围了全身,此刻,除了恨,世上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了。

    恨,把他业已破碎的心撕得更碎,他似已看到一颗心成了血肉糊。

    恨,把他的灵魂,再一次活生生的地撕离躯壳。

    恨,像熊熊的烈火,在恣意焚烧。

    恨,使他刹那间性格全变。

    他只觉天在变,地在变,一切都在变,自己也在变。

    地惨天愁,鬼怒神号。

    他挣起身来,口里像野兽般的狂叫着,跌跌扑扑,向穿越绝壁的水道奔去,十丈之后,伸手不见五指,他狂奔如故,踬而又起。

    全身被撞擦得血水淋漓,可说遍体鳞伤,但他已毫无感觉,只发狂的乱奔。

    眼前一亮,到了另一个谷道,他精疲力竭地倒在水中,喘息如牛。

    脑海里仍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意念。

    暖暖的阳光,遍洒谷中。

    白云悠悠,从谷顶天空飘过,似给这身心俱受戕丧的孤雏一种抚慰。

    水,洗去了身上的血迹,但也加深了创口的痛楚,痛楚,使他的神志逐渐苏醒,他爬离了水洼,阳光使他的精神慢慢回复……

    血的遭遇,又一幕一幕映现脑海──

    陆叔、陆叔的独生女儿小香、陆婶、父亲、母亲、弟妹……他们,都在仇人的血腥手下残酷地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不能让骨肉至亲曝尸荒山!

    这意念,强烈地摧逼着他。他必须要为父母弟妹收尸,于是,他振起精神,攀登谷顶,认明了方向,朝后岸奔去,一个时辰之后,他来到义仆陆叔的旧居。

    林边茅屋,显著无比的凄凉,他不自禁地喃喃道:'死者已矣!生者何堪?'他蹒跚地走进小屋,在陆叔一家三口尸骨处默悼了一会,然后穿林迳赴故居。

    景物如旧,人事全非,这变化何等之大啊!

    触景生情,他又一次挥洒血泪。

    他不入屋,直接奔向父母遇害的岩石地。

    '墓!是谁埋葬的?'

    他惊骇地叫了一声,扑奔那座新冢,一看,更加惊怪莫置,墓碑上刻有父亲的名讳,而后面的落款却是三个令人悚栗的字眼'红娘子'。

    '红娘子'怎会到了此地?

    这杀人不眨眼的女魔为什么要替自己家人收尸立墓?

    朱昶迷惘已极,想不透其中蹊跷。

    他想起归途中,黑森林闯'红娘子'标志,他声言要杀自己,后来又改变了主意,莫非她是追踪自己至此?

    那此地所发生的事她已目睹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伏跪坟前,一恸而绝,醒来,业已日薄西山,瞑气四合。

    他就如此伏在墓前过了一夜。

    又是一天的开始,朱昶痛定思痛,以额触碑,喃喃祝祷道:'父亲、娘、弟弟、妹妹,我誓必百倍收讨这笔血帐,从现在起,我不再流泪。'说毕起身,不远处半截连柄断剑映入眼帘,他认出那是父亲的成名兵刃'圣剑',于是他过去拣了起来,连柄仅及尺半,他撕下一幅衣襟。包扎了断剑,藏在腰间,他自己所使的铁剑,业已在被三个怪人震飞时脱手失落,剑鞘原本挂在身上,也于坠谷时失去了。

    藏好父亲遗物──断剑,在墓前拜了三拜,作最后的凭吊,然后毅然起身,奔回旧居,脱下破碎的血衫,寻了一套从前改装用的粗布短衫裤换上,取一项毡笠戴了,这一来,他已彻底改变了形相,临镜自揽,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他不再哀伤,自怜,一切都变作了'恨'。

    他曾在父母墓前誓言,从此不再流泪了。

    收拾了些金珠,掖在腰间,关了门户,起身出山。

    '谷中人'藏有剧毒的荷包,给了他很大的启示,要报仇,凭力事实上不可能,只有凭智慧,不择任何手段,只求达到目的。

    所谓访名师,习绝艺,根本可遇而不可求,谁是名师?何谓绝艺?何处去访?如果仇家真是'黑堡主人'当今武林谁的功力能超过他?如果有功力盖过'黑堡主人'的高人,又怎会容忍'黑堡'荼毒武林?

    而练武非一朝一夕之功,此仇何日得报?

    他想透了这一点,心头觉得泰然了些,他决定,出山之后,首先要查的是三个怪人的下落,其次是'黑堡'。

    行尽山区,到了第一个镇甸,他有些胆怯,他奇丑的容貌实在难以见人,而且惊世骇俗是意料中事,但他又不能永不见人,否则如何报仇。

    他咬紧牙根,硬起头皮,一跷一跛地朝镇中走去。

    '呀!'

    惊叫声中,一个妇人掩面疾过,像是突然见到了鬼怪,朱昶木然止步,这是他入江湖第一个反应,也是第一个见到他奇丑面目的陌生人。

    内心的痛苦,是难以言喻的。

    恨,又加深了一层。

    许久,他重鼓勇气,向镇内走去。

    一路之上,惊叫之声不绝,有的走避,有的上来多看两眼,顽童跟在后面扔石子,他真想杀人,然而,这些都是无知的市井平民,总不成杀尽所有的人,于是,他只有忍耐一途。

    他进入镇头第一家酒店。

    一脚跨入,小二迎了上来,翻着一双牛眼,怪声怪气的道:'喂!站住你……

    干什么的?'

    朱昶心火直冒,但他咬牙忍住了,冷冷的道:'你们开门是干什么的?'小二打了一个噎,道:'做生意卖酒食的!''那不就结了!'

    '你光顾别家吧!'

    '什么意思?'

    '怕这里的客人见到你倒胃口!'

    朱昶杀机直冲顶门,双目射出栗人厉芒,直瞪着那小二。

    小二被朱昶那似刀锋般的眼芒,迫得连连后退。

    一个穿长衫的中年人,似是掌柜,几个大步,走上前来打量了朱昶几眼,皱着眉头,道:'你是山里人?'朱昶那身装束,十折不扣是个乡村小子。

    '你别管我是山里人,山外人,吃喝付帐,难道还不成?''你别家走走,怎样?'

    '不行,我今天在这里吃定了!'

    中年人一瞪眼,吆喝道:'小残废,这里不许你撒野!'这一来,店里的客人全被惊动了,全涌到门口看究竟,一见朱昶的容貌,齐齐变颜变色,似憎恶,又似怜悯。

    朱昶咬牙道:'你叫我小残废?'

    中年男子怒声道:'难道错了,莫不成你是个美男子?'这一说,引起了哄堂大笑。

    朱昶本是满腔恨毒,这一戳正中他的痛处,岂能忍受得下,登时双目尽赤,寒声道:'你是此店掌柜的?''不错!'

    '你不打算作买卖了?'

    '就是不做你这笔生意!'

    这时,店外也围上了一群看热闹的闲人,七嘴八舌,嚷成一片,话题当然是朱昶的容貌。

    朱昶牙痒痒的道:'你不后悔?'

    店主大吼道:'小残废,滚,别坏我生意!'朱昶目中杀芒毕露,加上那付脸容,的确狰狞可怖,口里闷哼了一声,道:'你是自己找死!'随着喝话之声,右手如电抓出,他虽然左腿成残,但功力没废,这一抓,等闲的武林人根本无从反抗。

    '哇!'

    惨叫声中,那店主被提小鸡般提了起来,被抓处,五指入肉,血流如注。

    围观的人,发出一阵惊呼,谁也料不到这残废丑恶的村俗少年,会有这等身手。

    店中的小二杂役人等,各持火叉刀棍,一涌而前,朱昶振臂一抡,店主的身躯被当作了武器,惨嗥闷哼齐作,那些动手的下人,全做了滚地葫芦。

    店主哀呼道:'小爷,饶命,我姓王的有眼不识泰山!'朱昶寒声道:'迟了,我要把你撕成八块!'突地,一个震耳的声音道:'小友,不可!'朱昶抬头一看,一个身着黄葛布长衫的白发老人,从门外排众而入,这老人气宇非凡,天生一种慑人的威仪,朱昶是恨到极处,没好气的道:'老丈何方高人?'白发老者徐缓有力的道:'以小友这等身手,岂可与市井之徒一般见识?'这话明褒暗贬,但又情在理中,朱昶略一迟疑,道:'小可是个残废人!'白发老人哈哈一笑道:'小友何必自贱,放了他吧!''老丈替他说情?'

    '小友如给老夫面子,老夫要他摆酒陪罪!'店主面无人色,急叫道:'我赔罪!我赔罪!'朱昶硬吞下一口恶气,松开了手,店主'砰!'然坠地,惨哼不已。

    白发老人仔细端详了朱昶几眼,点了点头,道:'小友,愿陪老夫喝上两杯否?'朱昶已看出这老人不是等闲之辈,颔首道:'小可作东!'店主已被手下人扶起,唉哼着道:'摆酒……谢罪!'老人拉着朱昶的手,迳直入内,拣角落的僻静座头坐了。小二哭丧着脸,布上杯筷,退下去张罗酒菜,那些酒客陆续归座,全以惊悸不安的眼色不时瞟向朱昶。

    朱昶坐定之后,目注老人道:'老丈如何称呼?''老夫姓空!'

    '空?'

    '不错,小友没听过这姓氏吧?'

    '首闻?'

    '哈哈,小友你呢?'

    朱昶记得'谷中人'的叮咛,隐秘身世,心念电似一转道:'小可幼遭孤露,姓氏早没,惯常被人唤作"苦人儿"!'白发老人深深地盯了朱昶一眼,道:'哦!苦人儿很别致,意味深长!'朱昶心头一震,老人的话意,令人莫测高深。

    小二端了酒菜,两人不再言语,低头吃喝,老人在想什么不知道,朱昶可就疑云重重,这老人来得突兀,企图不明,如是仇家一路,可就得当心了。

    老人海量,酒到杯干,小二的酒壶,可就不曾放下过。

    朱昶心中有事,五杯之后,便告罪用饭。

    老人自顾豪饮,连尽八壶,看得所有酒客,咋舌不已。

    朱昶刚放下饭碗,老人一抹口边酒渍,道:'我们走吧!'朱昶疑云更盛,脱口道:'走!去那里?'

    老人可是说走便走,业已离座而起,漫声道:'换个地方说话!'朱昶心头登时打了一个结,这老人来历不明,与自己素昧生平,自称姓空,普天下也找不到这一姓,不提名,不道号,彼此之间,有什么话好谈呢?如果他说看上了自己,根本不可能,自己这副尊容,决没人敢领教。如果说他看出自己来历,存有某种阴谋,也不可能,自己的容貌全改,谁也认不出来了……

    那是为什么呢?

    老人已到了门边……

    朱昶在好奇心驱迫下,也离座而起,取了一块碎银,放在桌上。

    小二怯怯地上前道:'小爷,掌柜的请客赔罪!'朱昶瞪了他一眼,道:'不必!'举步跟上老人,两人出门朝镇外走去,当然,一路上凡见到朱昶的人,免不了一番骇怪。

    到了镇外无人之处,朱昶首先止步,道:'老丈有何指教?'老人回身与朱昶相对而立,道:'小友你真的叫"苦人儿"?'朱昶心中一动,道:'是的!老夫因何有此一问?''小友是因某种目的而自残身体吗?'

    '这……小可不解?'

    '当年王佐断臂,假降大金国,目的是拯救被金国四太子兀木据养的忠良之后陆文龙,王佐在金营自称"苦人儿",小友效法这故事吗?'朱昶哈哈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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