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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35

作者:[俄]高尔基
更新时间:2017-12-13 14:00:00
动了一下之后就好像停止了跳运似的,仿佛是在等着什么。

    风,在十字架上唿哨着,怒号着。棺盖上那被蹂躏了的花朵令人伤心地颤动着……

    警察们都竖起了耳朵听着动静,每个人的身体都挺得笔直,

    眼睛训顺地望着警官。

    有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年轻男子站到了坟了,他留着长长的头发,脸色苍白、黑黑的眉毛、头上没有戴帽子。

    就在这时,警官猛地叫了一声:

    “诸位……”

    “同志们!”黑眉毛的男子开口说话了,声音洪亮悦耳。

    “等一等!”警官喊道。“我宣布,这儿不准演讲……”

    “我只讲几句话!”青年十分镇静地回驳后,接着又说:“同志们!我们应该在我们导师和友人的墓前宣誓,我们决不忘记他的遗训;对于造成祖国的一切不幸的根源,对于压迫祖国的暴力――专制政体,我们每一个人都要终生不懈地替它们挖掘坟墓!”

    “抓住他!”警官喊着。可是一阵嘈杂的叫喊声盖过了他的声音。

    “打倒专制!”

    警察拨开群众,闯到演说人的面前。那人虽然被紧紧地包围着,但还是高举起拳头在那高喊:

    “自由万岁!”

    母亲被挤到了一边,她恐惧地靠在了十字架上,索性闭上双眼等着挨打。

    一阵猛烈的旋风般的噪音差不多要震聋了好怕耳朵,脚下的土地似乎也在抖动,恐怖和骤然的寒风叫她不能呼吸。

    警笛的声音十分慎人地从空中飘过,有个粗暴的嗓音在发布命令,女人们在歇斯底里地叫喊,围墙的木材发出了断裂的响声,脚板重重的踏在干燥的土地上发出低沉的共鸣。这一切继续了许久。

    母亲觉得,闭着眼睛听到这一切是非常可怕的。于是她睁开双眼。这一刹那间,她突然喊叫了一声,并伸着手朝前跑去。

    离他不远的地方――在坟墓间的窄窄小路上,警察们围住了那个长头发的男子,同时,正拚命驱逐四周袭击过去的群众。只见出了鞘的马刀在空中闪着冷嗖嗖的白光,在人们头顶上忽起忽落着,而手杖和瓦砾了居上下飞舞着。扭打在一直怕人们发出了野蛮的叫喊声,叫喊声混乱地盘旋在墓地之上。

    那个青年的苍白的脸庞在高处出现了,――就在那憎恶和愤怒的风暴上面,又响起了他坚决而洪亮的声音:

    “同志们!别作无益的牺牲!……”

    他的喊声生了效。

    人们纷纷丢下了手杖,渐渐地退散开来。可是,母亲仍被那种不能抑制的力量所吸引着,还是继续向前挤。

    这时,她忽然看见了尼古拉。尼古拉把帽子推到了后脑上,正在推着被气愤激怒了的群众;她听见了他的责备般的呼喊:

    “你们别发疯啦!镇静一下吧!”

    母亲恍惚看见,尼古拉的一只手上已经染上了鲜血。

    “尼古拉・伊凡诺维奇,走吧!”母亲急久忽地冲到他身边,关心地喊着。

    “您要到哪去?那边会打您的……”

    索菲亚站在母亲旁边,伸手拢住了她的肩膀。她头上没有帽子了。头发散乱,扶着一个差不多还是孩子的青年。

    这个小青年一手捂着被打破了的、流着血的脸,用抖动的嘴说:

    “放手,不要紧……”

    “照顾他一下儿,带他回去!这儿是手帕、给他把脸包上。”索菲亚迅速地说着,顺便将小青年的手塞给了母亲。然后一边跑,一边叫喊着:

    “快走啊,在抓人了!……”

    群众四散而逃,警察紧跟在后面,嘴里大骂着,手里挥舞着马刀,在坟墓中间笨重地跨着步子,两腿常被大衣的下摆缠裹住,很不灵便。

    这个小青年用狼一般恶狠的目光盯着警察的背影。

    “咱们快些走吧!”母亲用手帕擦着青年脸上的血,低严喊道。

    他不停地吐着带血的唾沫,含含糊糊地说道:

    “您不要担心!――我不疼。他用力把子打我……我也用手杖结结实实地揍了他几下!揍得他哭了出来!”

    他挥动着带血的拳头,用已经沙哑了的声音喊:

    “等着吧,不可能让你们这样就算完了!我们工人阶级全体都起来的时候,不用动手就足以制服你们!”

    “快走吧!”母亲着邹地催他。

    于是,他俩加快了脚步,朝坟场围墙的小门走去。母亲以为,围墙外面的空地上,一定有警察躲藏在那,等着他们,等他们一出去,马上就会冲过来打他们。可是,当她小心地推开小门,朝那满是秋天的灰雾的空地上张望的时候,外面静悄悄的,连个人影也没有,所以她立时就安下心来。

    “让我替你把脸包起来!”她说。

    “不,不必了,我一点也不觉得惭愧!他打了我,我也打了他,这是很公平的……”

    母亲麻利地给他包扎好伤口。一看见血,她心里就不由得充满了怜惜之情;当她的手指触到温湿的血时,她突然害怕不已地战栗起来,但,她还是能控制自己的。

    母亲默默地挽着那个小青年,飞快地穿过空地。

    小青年这时的口齿清楚起来了,他友好地嘲笑说:

    “您把我拖到哪里去,同志?我自己还能走……”

    可是,母亲觉得,他的身子在摇晃,他的步子很不稳,他的手在发抖。

    他有气无力地向她问开了话,但并不给她回答的空儿。

    “我是洋铁工人伊凡,――您是谁?我们三个是在叶戈尔・伊凡诺维奇的小组里――三个洋铁工人,小组里一共十一个人。我们非常敬爱他――愿他到天国去吧!虽然我是不相信什么神的……”

    母亲在一条街上雇了马车,让伊凡坐上车之后,她悄悄地对他咛嘱:

    “现在别讲话!”她边说边用手帕仔细地裹住他的嘴巴。

    伊凡将手举到嘴边,可是已经不能把手帕取掉了,于是,那只手无力地放在了膝盖上。但即使现在蒙着手帕,他还是含糊不清地嘟咕着。

    “今天你们打了我,我是到死也不会忘记的……在他以前,有一个大学季托维奇……教我们政治经济学。……后来被抓去了……”

    母亲抱着伊凡,让他的头抵住自己的胸口,小青年的身体忽然沉重起来,也就不作声了。母亲几乎被吓呆了,她偷偷地望着马车的两边,她觉得马上会从什么地方的角落里跑出了几个警察,如果他们看见伊凡的头包扎着,立刻会抓住他,把他打死。

    “他喝醉了?”车夫回转头来,善良地笑着问。

    “甭提了,喝了不少烈酒!”母亲叹口气接应着话头。

    “是您的儿子?”

    “嗳,他是皮匠。我是替人家做饭……”

    “你苦啊。原来这样0……”

    车夫加了一鞭,又扭过头来接着问道:

    “你听说了吗,方才墓地那边打得可厉害啦!……一个政治人物出丧,那人也是反对官府的……他们不赞成官府的做法。当然,送丧的也是这样的人,是他的朋友。他们在那里喊着什么‘打倒政府’,说什么政府使人民破产……于是警察就打他们!据说有的人被砍得差点没命喽。当然,警察之中也有的受了伤……”他停顿了一下,难受地摇着头,用异样的声音说:“死人都不得安宁,唉!把死人都给吵醒啦呀!”

    马车吱吱咯咯地在石子路上颠动着,伊凡的头轻轻地撞着母亲的胸口。

    车夫侧身坐着,仿佛是沉思了之后说:

    “老百姓里面已经有了动摇,天下就要大乱了,对不对?昨天夜里,宪兵闯到我们邻居家,一直闹腾到天亮,今天早上抓走了一个铁匠。据说,夜里要把他带到河边,偷偷地把他推到河里淹死。可是,那个铁匠人倒不错……”

    “他叫什么?”母亲问。

    “那铁匠吗?他叫萨威尔,外号叫叶甫钦珂。年纪不不大,可是懂得事却很多。现在的时势,大概懂事是有罪的!他到我们这儿来的时候,总说:‘赶马的朋友们!你们的日子怎么样?’我们说,‘真的,还不如狗呢!’”

    “停下!”母亲要求。

    马车一停,把伊凡惊醒了,他低声呻吟起来。

    “小伙子醉得可真不轻啊!”车夫说。“唉,伏特加,伏物加……”

    伊凡全身无力地又摇又晃,踉踉跄跄地在院子里走着,嘴里说着:

    “不要紧,――我能走。……”

    13

    而索菲亚早已经回家来了。

    她一见母亲进来,急忙前来迎接,嘴里正叨着烟卷,满脸兴奋的神情。她轻手轻脚把受伤的人安放在沙发上,十分敏捷地给他解了绷带布,小心地照顾着他。她的眼睛被烟卷的烟雾熏得眯缝着。

    “伊凡・达尼洛维奇,受伤的人被带回来了!尼洛夫娜,你累了吧?受惊了,对吗?好,您先休息一下吧。尼古拉,给尼洛夫娜拿一杯葡萄酒来!”

    母亲被今天发生的一切弄得头昏眼花,她沉重地呼吸着,胸中感到有阵阵疼痛袭来,她含混地说:

    “您不必照顾我……”

    其实她整个身心都是在渴望着大家来注意她关怀她,给她安慰和爱抚。

    一只手包着纱布的尼古拉,和衣着凌乱、头发像刺猬一般地直竖着的伊凡・达尼洛维奇医生从邻室走了出来。

    医生快速走到伊凡面前,俯着身体说:

    “拿水来,多拿些水来,还有干净的纱布和棉花!”

    母亲听了准备去厨房里拿去,可是尼古拉用左手挽住她,把她带到餐室里去,并且亲切地说:

    “他不是叫您去拿,是叫索菲亚去拿。今天,您可是激动得太厉害了吧?”

    母亲看到他凝视的、同情的眼光,忽然不能抑制住感情了,便呜咽着大声说道:

    “亲爱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居然用刀砍,用刀砍人啊!”

    “我看见了!”尼古拉将葡萄酒递给母亲,点着头说。“双方都有些太激动,可是,您不用担心,――他们是用刀背砍的,所以重伤的恐怕就一个人。他们在我面前打了他一下子,我就把拖了出来……”

    尼古拉的脸和他的声音、房间里的光明和温暖,使她安下心来。她感激地望了他一眼,问道:

    “您也被打了?”

    “这怪我自己不小心,手不知在什么地方碰了一下,割破了一点皮,没什么。喝茶吧,――今天很冷,您穿得又单薄……”

    母亲伸手去接茶杯,忽然看见自己的手指上全是凝结了的血迹,于是,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到膝上,结果把裙子也弄湿了。她睁大了眼睛,竖起了眉毛,斜过眼来瞅着自己的指头。

    她的头忽然晕起来,有一个念头在心里撞击着。

    “他们对巴沙也要那样,他们会那样的!”

    伊凡・达尼洛维奇单穿着一件背心,衬衫袖子卷着,走了进来,用尖细的声音回答尼古拉无言的问询,说:

    “脸上的伤并不怎么厉害,可是脑壳破了,不过这也并不太厉害,小伙子身体很好!只是流血太多。送他进医院吧?”

    “为什么?让他在这儿吧!”尼古拉高声建议。

    “今天可以,明天大概也行,可是以后他在医院里对我比较方便些。我没有工夫出来看病人!关于今天坟场上的事,你要发传单吗?”

    “当然!”尼古拉回答说。

    母亲悄悄地站起身来,要去厨房。

    “您去哪儿,尼洛夫娜?”他担心地阻止了她。“索菲亚一个人能办得了!”

    母亲对他瞥了一眼,异样地笑着,嘴唇抖动着说:

    “我身上都是血……”

    在自己房里换衣服的时候,母亲重新想起了这些人的镇静的态度,和他们能迅速应付可怕事变的能力。这种想法驱逐了心里的恐怖,使她清醒起来。她走进病人躺着的房间的时候,索菲亚正俯在伊凡身上,对他说:

    “同志,您说的是傻话!”

    “我会给你们添麻烦!”他声音微弱地说自己的想法。

    “您不要说话了,这样对您更有好处……”

    母亲站在索菲亚背后,把手放在她的肩上,笑眯眯地望着伊凡的脸,带着亲热的表情,讲述他怎样在马车里说胡话,他的不小心的言语使她非常害怕。

    伊凡听她讲着,眼睛狂热地放着光。他将嘴唇咂了一下,狼狈地高声说:

    “唉,我这个傻瓜1”

    “好吧,我们要到那边去了!”索菲亚替他盖了被,这样说。“您休息吧!”

    他们走到餐室里,久久地谈着这一天的经过。他们坚决地瞩望着将来,讨论着今后的工作方法,所以对今天的墓地的一幕,已经看作是很远的过去了。尽管大家脸上带着倦意,可是思想却很有精神,谈到自己的工作,一点也不掩饰对自身的不满。

    医生坐在椅子上,身体紧张地动着,努力压低自己的又尖又细的声音:

    “宣传,宣传!现在光是宣传是不够的,那个青年工人的话是对的!现在需要的是更广泛地鼓动,――我说,工人是对的……”

    尼古拉阴郁地、学着他的口气说:

    “各地都抱怨说印刷品不够用,可是我们一直不能成立一个像样的印刷所。柳德密拉的气力已经要用尽了,如果不派人去帮她,她会被累垮的。”

    “维索夫希诃夫怎么样?”索菲亚问。

    “他不能住在城里。他只能在新的印刷所里干,可是柳德密拉那里还少一个人手……”

    “我去行不行?”母亲低声问。

    他们三个人一同把目光转到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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