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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32

作者:冬安居
更新时间:2017-12-15 16:00:00
停下来了,远冰不明白司机在搞什么鬼,有个浑身亮闪闪的人来把车门拉开了,她就下了车,往巨大的旋转门走,司机在后面鬼叫,她一句也没听到,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欲向何方,她什么也没看,什么也没听,就这样往前走,就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

    如有神助。

    “他”在说话:“我先去付车费。”

    “他”从她身边走过去了。

    ~奇~“他”又走回来了。

    ~书~“他”和她一起走过旋转门,进入金碧辉煌的大堂。

    旋转门就象生死轮回转盘,转过去,就换了天地,也换了人生。隔着一道玻璃,就隔开了外头的凄风惨雪,也隔断了人间沧桑、岁月荏苒。一个世界消逝了,在现在这个世界里,只有她和“他”,那个一点都没有变的鬈毛,那个一点也没有变的梅。

    大堂真暖和啊,有一种懒洋洋的惬意和闲适,她的身子被温暖和富足雍容的气氛烘烤得渐渐柔软,她深深的吸气,长长的呼出,重新活过来了,活到了十年前。

    十年。从他们认识到他消失,是十年,从他消失到重新出现,又是十年。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经得起这样的聚散离合?

    二十年,弹指间,老了少年心。

    前一个十年,发生了很多事,她浑然不觉,后十年,也发生了很多事,他一无所知。所以,不愁没话讲。

    我们像两个好久不见的老朋友、老熟人,淡淡地聊着天,互相通报彼此多年的情况,同时颇有分寸、哀而不伤地感慨时光飞逝和人生如梦。我轻声谈吐、得体地笑,却完全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wrshǚ.сōm,不过他说的每个字,我都听在耳里。原来他变卖了房产去了南方、做大了生意,原来他还没有结婚,原来他并不是特意要找我,当然啦,不过是谈生意路过北都,在电视报上看到了我。

    服务生过来,问:“请问两位喝点什么?”

    他问我:“咖啡?酸奶?果汁?”我摇头,捏着单子发呆。

    服务生热情推荐:“两位可以试试我们的鸡尾酒,血腥的玛丽。我们的调酒师很有名的。”

    他饶有兴趣的抬起头,微微眯缝着眼听服务生介绍,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然后对着我,还是若有若无的笑:“听起来不错,要不试试?”

    我叫冰,所以我真正的冷若冰霜,正色道:“我从来不喝一滴酒。”说完就开始发抖。

    东方寒的眼光一闪,什么也没说,打个手势请走了服务生。

    直到两杯矿泉水端上来,我一直在发抖。我在包里摸索,点着了一支烟。

    他在看着我。既没有给我点烟,也没有反对我。我抽了一口,指甲下意识地划着桌布。阿寒,你怎么会劝我点酒?你还记得吗?你带坏了我抽烟,却坚决不准我喝酒。你说女人偶尔抽烟,顶多让古板的人看得不顺眼,自己可以得到释放和舒解,可是喝酒让人迷糊,让人犯错误,而有的错是不能犯的。你说的对,所以我至今还是偶尔抽烟,不喝酒,一口都不喝。阿寒,你还记得吗?

    他不会记得的,我把烟掐灭了。

    阿寒,你还记得你送我的围巾吗?你还记得我为你弹的曲子吗?你还记得我中秋节的哭泣吗?你还记得我冬夜的依恋和信赖吗?你还记得……

    他不会记得的,我把水一饮而尽。

    我在抖,从手指开始,扩散到全身,全身都止不住地颤抖,声音也掩饰不住的抖。人都有坚持不住的时候,可我不能在这里出糗,也没必要再泄漏一个埋藏了十年、早已经时过境迁的秘密。

    我站起来:“我要走了,天色不早了。”

    “哦。”他答应着,也站起来。

    我们没有交换地址和电话,没有。我回头拿自己的包包和衣服,一句话也不问。他不知道在我的生命中发生了什么,完全不知道。他不知道,只是因为我在他的生命中没有占据同等重要的地位,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又何必再细算呢。人生的帐,又岂是算得清楚的?

    “不留下来吃个晚饭吗?”他抿了抿嘴,轻声问。

    “不了,”我受惊似的大声回答,“我没有跟如晦说,不回去吃饭他会着急的。”

    “噢。”他很理解地点头,目光闪闪,似笑非笑,“是啊,高如晦是个好丈夫。”

    “是的,”我顿了顿,终于盯牢了他,遏制不住的冲口而出,“是的。至少他给我安全感,不会在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从此音讯全无一消失就是十年。”

    十年生死两茫茫啊,十年生死两茫茫。阿寒,你可知十年有多久?人生才多长?

    我知道自己暴露了,我说错了话。但是算了吧,反正已经结束了。我高昂着头,推了门就走。

    他的手扶在把手上,挡住我,用格外低郁和沉痛的声音说:“对不起,人都有坚持不住的时候。不过你该知道的,如果你在意我,有我在意你的万分之一,就是粉身碎骨,我也不至于离开。”

    外面有人要推门进来,他的手有力地往后拉,门开了,我一句话不说,身子就势往外,平行移动到了风雪中。在风雪中继续平行移动。

    他刚才说什么?“你该知道的”,知道什么?如果你在意我,有我在意你的万分之一?不!我在乎他,超过在乎我自己千千万万倍。

    他刚才说什么?“人都有坚持不住的时候”。不是责备,也不是怨恨,只是一点点的哀怨,失落的忧郁,一丝丝的幽怨。却是平静的,有点认命的味道。

    那么?那么,就是说……天啦。

    我掉头就发射,射回温特莱,斯人已不在,大堂空空如也,问服务台和酒吧,没有人知道。门口的金钥匙走过来:“小姐您……”

    “他在哪里?”我已不能呼吸,“刚才跟我一起的人。”

    金钥匙把我领出门,刚指给我方向,我就开始夺路狂奔。

    原来,他心里也有我;原来,他也不知道我心里有他;原来,我们是如此地误会和隔膜;原来,爱可以藏得这么深,这么久。为什么人和人会如此陌生?为什么爱会如此深不可测?他对我的爱,我直到今天才听说。我对他的爱,自己用了十年的时间才明了,而他直到十年后的今天,仍然不知道!一时间肝肠寸断、心胆俱裂。

    不,我要一切的误会和陌生到此结束。我已经后悔了十年!不能再多一点点。我一定要告诉他我的感受,不为别的,就为我不能枉受了这么多年的苦痛,最后却被以为是无所用心。不为别的,就为要他明白,我配得上他这些年来对我的情,我也要配得上自己这些年来所受的苦难。

    我追到环城路边,一眼就看到了他。他就在马路对面,路上车来车往,他的身影在车影中闪闪烁烁,飘飘忽忽,随时要消失一般。我环了手,拚命喊他的名字,他毫无反应地低头往前走,我在马路的另一边跳脚、挥手、狂呼,他仍然毫无反应地低头往前走。我们不过相隔数十米,可是,我们中间不仅隔了十年的沉默,还隔了八个车道,每个车道都流着铁甲壳虫。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清清晰晰,却不能让他知道我的存在。

    咫尺天涯!

    我身边的人纷纷避开我,并且奇怪地看着我。在这个颇有文明历史的超级大城市,又是在使馆区和星级宾馆林立的高尚区,当街如此没风度的女人大概还从来没有过。可我什么都顾不得了,我熟悉这一带地形,这段环线是半封闭的,只有前面有一个过街天桥,而天桥过去不远,就是一个巨大的立交桥,阡陌纵横,人流如织。如果他在我追上他之前到达立交桥,那就一定会融化在人海茫茫中,再一次地消失,我会再一次失去他,永远的。

    不!

    我一定不要他就这样在我眼前消失,不要!我一定要在过街天桥上截住他。

    他依然低着头,慢慢的、稳稳的走着。我脱下高跟鞋就开始赤足飞奔。世界飞快地向后退,一切阻碍我的东西,都被我甩在脑后,手袋扔了,外衣扔了,围巾也飞了,我什么也顾不得了,我满心满心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地球倒转,我要时光静止,我要日月做证,我要天地圣明,我要截住他,我要告诉他――

    我爱他。

    我一边跑,一边哭,隔着车水马龙,徒劳地大声喊他的名字,声嘶力竭,心里怀着深深的恐惧,害怕他打车,害怕他转弯,害怕一眨眼,他就从车影憧憧中消失。

    我终于在摔了一个跟头后冲上了过街天桥,我终于来到了马路的另一边,我终于能真切地把握他的存在,我终于成功了。

    他一抬头就看到了我,很惊异地站住了,却不动。我的样子一定吓着他了,赤脚蓬头、披头散发、衣冠不整、气喘如牛,手掌还在渗血。

    我们就这样在桥上桥下彼此凝望了几秒钟,或者几个世纪,然后我从天桥上冲下来,扑到他身上,在他耳边嘶哑得近乎无声的哀述:“我……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句话……我……。”我没有能够多说一个字,就开始嚎啕大哭,撕心裂肺、死去活来地哭。

    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紧紧地抱着我,紧紧的。

    只此一刻,便永永远远。

    4、白首重见江南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已经是凌晨。如晦扑过来,抓住冰的胳膊不放:“你怎么了,看起来这么憔悴?”

    只消一个黄昏,就断送了半生憔悴。

    “问你呢,你到底去哪里了?电话也不接。我都急死了,差点都报警了。你穿的什么?怎么突然想到去买新衣服新鞋?晚饭吃了吗?你……”

    “就当我死了,好不好?别跟我说话。”冰的嗓子哑得几近失声,蹭了两步,便软在客厅的沙发上,再无声息。

    第二天早上还阳过来,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鞋也脱了,睡衣也换了,床头柜上压着一张纸条:“我去实验室了。早餐在微波炉里,如果凉了,一定要再热一下吃。晦。”

    冰顺手把纸揉成一团丢了,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

    昨天发生的一切,如梦似幻,她都已模糊。“带我走,不管去哪里。”能记得的,就这么一句。

    如晦刚从同事手里接过话筒,就听到一句“我要回一趟东市大学”。

    他楞了楞,问:“是临时采访任务吗?”

    冰犹豫了片刻,道:“不,只是我自己想回去看看。”

    “好啊,”如晦勉强笑道,“你把时间定下来,我跟实验室主任请个假,陪你回去做怀旧之旅。”

    “不要,我现在已经在车站了,你不要管我,有什么事我会跟你联系的。……喂?”

    “他回来了是不是?”

    电话里开始是电流声,然后就断了。

    她连“对不起”都不说。

    又见小木屋,又见梅花。房东还是老样子,只不过更油光可鉴了,房子也是老样子,只不过经过多轮主人,更萧条和破败了。房里清清淡淡一床一桌一椅,跟我们第一次走进来时一样。时光神奇地倒流了,我们什么都没改变,什么都没错过。时间当中,有物常驻。

    唯有梅花新开了,南北各一支,成欹角。寒的梦居然还很灵验。

    我和他相对而坐,一时无言。因为我们已经这样对坐着,讲了一天一夜的话!什么都不作,就是说话。有太多的话要汹涌而出,因为我们的生命有太多的交叉,因为我们有十年不曾交谈,还因为我们事实上从来没有这样坦然而透彻地说过话,从来没有这样坦然而透彻地了解对方。

    说着说着,笑了,是因为说到他们比赛撒尿,我做裁判,总是偷偷地偏向他,每次都说他是最远的;说到我们在大冬天里比赛喝凉水,我倔得非要赢不可,他让我都不行,一直喝得回去后生了一场病;说到我竞选东大艺协主席时,被一个白面面首暗地里使坏踩了下来,我气不过要他帮我揍人,结果是我揍了他一顿后就消了气,高高兴兴去“西城餐厅”点萝卜干炒腊肉了……

    说着说着,哭了,是因为看到他保留了十多年的帕子,上面是我题的“愁君未知”四句。还有十几二十年前的《西城日报》。整个西城只有一份《西城日报》,整个《西城日报》只有一个六一节作文专版,整个专版只有五篇文章,其中就有一篇是我的。我已经忘了我的报纸、稿费和全部的快乐,忘了自己一整天都骄傲得像一只孔雀。我不知道在同一天的另一个整版上,妈妈作为西城大学著名教授接受记者专访,讨论儿童教育问题。我更不知道,也是在同一天,东方阿姨连一盆花也没有卖出去,神情暗淡的回家,阿寒默默的淘米,假装没有看到她揉眼睛。他煮饭的时候加的水多了一点,这已经是他们连续第七天吃稀饭就咸菜了。他的口袋里还有一块莎其玛,是我留下的,他刚把它推到东方姨跟前,她的泪就砸了下来。他知道柔弱的妈妈有颗坚强的心,知道她决不愿意在孩子面前流泪,她是实在没有忍住才这样的,于是他走出门去,好像什么也没看到。他能做的,就是找到刺头和黑皮,要他马上把保护费收上来。

    这些,都是我不知道的。“你以前为什么不跟我说这些?”我问。他默默地摇头,无言以对。是啊,为什么不说?因为要抗命,要独自扛,直扛到万劫不复。

    而他也不知道,我是如何中途离校找他,如何打扫房间等待他的归来,如何痛彻肺腑地思念他。“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为什么从不这样?”他问,我也只是默默地摇头,无言以对。是啊,为什么不这样?因为他出现得太早,在我还没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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