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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44

作者:高峰
更新时间:2017-12-16 12:00:00
……宝儿,出了京,风沙就大了,路上要是有沙子吹进了你的眼睛,风筝、风车还有金爷,都会替你把沙子擦去的。这一路走,你要是想到伤心的事儿哭了,他们会劝劝你别哭。我听打马掌的师傅说过,马流泪就好比人流血,流多了,身子就枯了。宝儿,别流泪,记住我的话了么?”

    宝儿点着头,泪眼看着他。赵细烛的鼻子又一酸,急忙拍拍宝儿的颈,回身飞快地跑下了桥。

    赵细烛不敢再回头,拼命地跑着,越跑越快。

    桥上的三个人全都愣着,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赵细烛会和汗血马对起了话!

    “他好像和汗血马在说话。”风车道。

    风筝道:“我怎么没听见?”

    金袋子道:“人通了马性,就能对上话了。人和马说话,说在心里,旁人谁也听不见。”

    风车道:“可我听见了!”

    风筝道:“风车,别胡思乱想了,咱们上路吧!”

    三个人、四匹马、一头猴默默地看着越跑越远的赵细烛,看了好久,赵细烛的身影在他们的视线里渐渐变小、渐渐消失。

    金袋子从布袋里摸出一根红布条,把宝儿的一络白鬃扎住,拍拍马颈道,“走吧,今日该是你的好日子。”他又看了看天,道:“趁着乌鸦还没来,咱们走吧。”牵着自己的黄毛老马和那匹花马,下了桥,巧妹子跳上了黄马的鞍子。

    风筝牵起“魏老板”,走下桥去。风车手里牵着宝儿的皮绳,还在看着赵细烛离去的那条小路。“风车,别看了,走吧!”姐姐已在桥下喊。

    风车从背着的大布袋里取出木片风车,插在头发上,扯了下珠绳,风车叶片飞快地转动起来。她一步三回头,牵着宝儿下了桥。

    人和马谁也没有发现,穿白袍的鬼手一直在远远地看着他们。

    将自己裹在白袍里的鬼手站在长满蒿草的土坡边,透过白色的马脸面具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狂野的大风在掀动着她的宽大白袍。

    人和马越走越远。天空时明时暗,巨大的云影在冬日枯黄色的旷野上像马群似的奔驰。

    高坡草丛间,鬼手久久地目送着汗血马远去,远处的地平线上,人和马的影子已经细小如豆。风在吹摇着蒿草,一条细长的人影落在草上。

    鬼手也许早就感觉到了身后有人,身子却是一动没动,一只套着马蹄套的手摸向了腰间。

    “叭!”地一声枪响,鬼手脚边的蒿草溅起一片叶屑。显然,这一枪是警告!

    鬼手摸枪的手垂下了,缓缓回过身来。站在蒿草丛里开枪的人,是白玉楼!

    坡边岩石后,躺在岩石下的赵细烛猛地被枪声惊起。

    他惊慌地爬起身,往草外看去。

    白玉楼手里拿着一支左轮手枪,枪口对着鬼手的马脸面具,道:“我已经跟踪你好久了!”

    “是么?”穿着白袍的鬼手开了口,声音像马叫一样粗重而短促,“你是谁?”

    白玉楼道:“你的声音不像是人的声音!”

    “我本不是人。”

    “我对你是人还是鬼,或者是马,没有任何兴趣!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被一个人跟踪了那么久,而没有把这个人给杀了?”

    “你说的这个人,是曲宝蟠。”

    “对,是曲宝蟠!”白玉楼道,“曲宝蟠欠着我的钱,所以我一直在跟踪他,可我没有想到,这个医术高明的马郎中,竟然也在跟踪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你!”

    “你怎么知道曲宝蟠在跟踪我?”

    “在马神庙,要不是你身形变得快,曲宝蟠的子弹就已经把你打成了蜂窝!”

    “我不杀曲宝蟠,是因为我杀不了他。”

    “不对!你能从麻大帅手里把一匹宝马给夺走,那么,这世上,你想杀谁,更是轻而易举了!”

    “你确实是在跟踪我。能跟踪我这么久而没有被我发现的人,你是第一个。”

    “所以这会儿你一定在想,今天该是你的死期了?”

    岩石后,赵细烛看得心悬气短,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正相反!”鬼手道,“我不仅没有想到死,而且还想到了交上一个朋友。”

    白玉楼道:“你是说,你和我,会在这儿交上朋友?”

    “这正是你的想法。”

    白玉楼沉默了一会:“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如果你不想交我这个朋友,刚才这一枪,打的就不会是草了。”

    白玉楼笑了起来:“男人不该死在女人的枪下。我叫白玉楼,你叫什么?”

    草丛里猛地敫然有声,厉如老枭。白玉楼回脸看去,一只灰枭扑翅飞起。等她再回脸看向白袍人,却是不见了身影。

    白玉楼腾身落下,身子已是稳稳地站在了白袍人面前。

    “为什么不敢说出你的大名?”她冷声道。

    鬼手道:“你真想知道?”

    鬼手和跳跳爷

    白玉楼道:“如果你是男人,就不该这么问我!”

    “好吧,你听着!”鬼手道,“本人姓马,名影子。”

    “马影子?”白玉楼笑了,“很好!马影子先生,能取下你脸上的面具,让本小姐看一看你的尊容么?”

    “不能。”

    “为什么?”

    “这世上,不是每张脸都是能让人看的。”

    “你很丑?”

    “不丑。”

    “你很漂亮?”

    “很漂亮。”

    白玉楼笑了一下:“如果我刚才一枪打死了你,我就能取下的面具了。”

    “可你没有打死我。”鬼手道,“不过,你要是真的打死了我,你就不会再取下面具了。”

    “这又为什么?”

    “一个死人的脸对你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你一辈子都这么戴着面具么?”

    “我会解下它的。”

    “什么时候?”

    “该解下的时候。”

    岩石后,赵细烛在草里爬着,爬近说话的两个人,趴在深草里,侧着耳朵听下去。

    “告诉我,”鬼手的眼睛深藏在面具里,“为什么要交我这个朋友?”

    白玉楼道:“你终于这么问我了。好吧,我直说吧!我白玉楼本不是个喜欢马的人,我喜欢的是枪,可这些日子,我不能不喜欢马了。我说的当然是汗血马!麻大帅为这匹马差点疯了,曲宝蟠为这匹马也正在疯着,刚才你送走的那伙人为了这匹马不远万里跑到了北京,也是一帮子正在发疯的人!还有布无缝、索望驿、套爷,甚至还有宫里的两个太监,再外加一个天桥的小叫花子,等等等等,这一干五花八门的人物,全都为这匹马在疲以奔命,在你争我夺,在舍生忘死!这一切,就不能不让我白玉楼觉得好奇,一匹马竟然值得如此兴师动众,那么,这匹马就一定不是一匹凡马!”

    鬼手道:“你说对了,它不是凡马,是天马。”

    “正因为它是天马,所以你就把它交给了从天山来的人?”

    “天马本来就该回到天山。”

    “简而言之吧,我白玉楼交你这个朋友,只是想让你告诉我,我怎么才能得到那匹受你保护的汗血马?”

    “你想得到汗血马,那很容易。”

    “怎么容易法?”

    “把我杀了。”

    “你很痛快!”白玉楼的手枪抬了起来,对准了白袍人,“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成全你!”

    岩石后,赵细烛惊得站了起来,突然,他从地上抓起两块石头,从岩石后头走了出来!

    “放下枪!”赵细烛对着白玉楼大声道。白玉楼没想到这儿会有人,猛地回头。她的眼睛打量着赵细烛好一会,笑了:“是你!一个被人使唤着的小太监!”

    赵细烛大声道:“你不该打死一个救马的人!你不该打死他!”

    白玉楼冷声一笑,把枪口移了过来,对准了赵细烛的眉心:“你在宫里也是这么对主子说话的么?”

    “现在不是在宫里,宫里已经没有主子了!”

    “这么说,你是要救下这个穿白袍的人了?”

    “是的!是这个人救下过宝儿,凭这,我也要救他!”

    “就凭你手里的两块石头?”

    赵细烛的脚一步步向白袍人挪去,用自己的身子挡在了白袍人面前,看了看手里的石头,失望地掷了,抬起脸对白玉楼大声道:“石头救不了人,可我的脑袋能救人!告诉我,你的枪里,有几颗子弹?”

    白玉楼道:“六颗。”

    赵细烛道:“那就把六颗子弹全往我的脑袋里打,等你打完了子弹,我也算是把这个人给救下了!”

    白玉楼笑了,道:“你的脑袋,还需要打六颗子弹么?要是你不想死,现在退开还来得及!”

    “不!”赵细烛惨白着脸道,“赵公公说,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死没什么好怕的。”

    白玉楼道:“看来,你是真的想要陪死了?”

    赵细烛一脸豁出来的表情:“实话告诉你!我赵细烛没能亲自把汗血马送回家去,我就不配再做人!现在,我不仅不怕死,而且还想找死!前些日子,我让天桥的锯人箱子把我锯死,可那箱子锯不死我,我就一直耿耿于怀!你现在开枪打死我,就是在成全我!索王爷托下的事,已经有人在办了,也就是说,我赵细烛哪怕现在就死了,也不会再有半点儿抱怨了!开枪吧,我只求你一件事,把枪里的六颗子弹全往这儿打进去!”他指着自己的眉心。

    “不,”白袍人在赵细烛的身后平静地道,“她打不死你。现在,谁也不会死在她的枪下。”

    白玉楼冷声:“你在小瞧我的枪法?”

    “不,是有人不想让你开枪。”白袍人道。

    “此人是谁?”

    “你身后的人。”

    白玉楼猛地回身看去,吃了一惊。一个骑在马上的男人正在默默地看着她。

    “邱雨浓?”她失声道。

    就在这一瞬间,白袍人点了赵细烛一穴,夹起了赵细烛,飞身上了岩石,一纵身落下,落在了一匹马上。

    马向着高坡下冲去!

    白玉楼冷笑着看着白袍人远去。“你为什么来这儿?”她收回目光,问邱雨浓。邱雨浓扶了扶眼镜:“在问我么?”

    “当然是在问你!”

    “其实,你是在问我腰里的枪。”

    “是的!”白玉楼厉声道:“他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出枪?”

    “我的枪,决不会砍向一个蒙着脸的人。”邱雨浓的西服大衣在风里掀动着。

    “为什么?”

    “枪射无脸之人,是枪的奇耻大辱。”

    白玉楼笑了,收起枪:“看来,我们能成为朋友。我喜欢你的这把知耻之枪!说吧,为什么跟着我?”

    邱雨浓道:“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

    “莫非你也要帮我夺马?”

    邱雨浓神秘地笑了笑,没有说话。白玉楼走向自己的马,跨上鞍子,意味深长地看了邱雨浓一眼,长驰而去。

    邱雨浓看着白玉楼的背影,一夹马,跟了上去。

    大风从旷野吹来,坡上草浪滚滚。

    白袍人夹着昏迷不醒的赵细烛进了马神庙,把赵细烛放在一堆干草上。庙里静悄悄的,只有香炉里在冒着一缕清烟。白袍人把脸上的面具摘下,看着躺在干草上的赵细烛,看了好久,低语道:“没想到,我鬼手这辈子……遇到的第一个救我之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监!”

    她长长吐了口气,重把面具戴上,走出了庙门。

    马神菩萨的身后,站着跳跳爷。

    跳跳爷终于看到了鬼手身穿白袍的样子,一脸惊色,也追了出去。

    干草堆里,赵细烛醒来,猛地坐起,打量着四周,惊奇:“我怎么又回到马神庙了?”他突然发现自己只穿着一只鞋子,急忙找起来,目光落在马神菩萨的手上。

    马神菩萨的手上托着一只鞋子!赵细烛看着鞋,明白了鞋的意思,笑了:“准是白袍人让我在这儿等着赵万鞋公公!”

    他跳上供台取下鞋,给自己穿上。

    麻大帅军营外,一匹马驰来,骑在马上的是曲宝蟠。

    曲宝蟠在哨卡前停住马,把一张名帖递给哨兵,大声道:“本爷是麻大帅帖请的客人!”哨兵看了名帖,敬礼放行。曲宝蟠鞭了一下马,马朝军营里驰去。

    麻大帅行辕外,曲宝蟠停住了马。副官邱雨浓已在迎侯,见曲宝蟠下了马,将马靴重重一叩,行了个军礼:“副官邱雨浓!”

    曲宝蟠笑起来:“哈哈!这不是雨浓老弟么?几年不见,你还是一身东洋鬼子的味儿!”邱雨浓一脸肃然:“曲王爷该这么说:雨浓这一身,不是东洋鬼子的味儿,而是陆军士官的威仪!”

    两人都大笑起来。曲宝蟠道:“看来,你在麻帅手下混得不坏!瞧你这身打扮,赶得上当年袁世凯当大总统那会的一身行头了!”

    邱雨浓道:“如今跟着麻大帅吃粮,图的就是这一身好料子服!――曲王爷请!”卫兵将门帘一挑,曲宝蟠随邱雨浓走进了门。

    曲宝蟠打量着挂了一墙的战马图,笑道:“麻爷还好这一口?麻爷人呢?”

    邱雨浓道:“麻大帅在看木偶戏,请曲爷在此稍候。”

    “听说,麻爷把天桥的一个木偶班给请到军营来了,真有这回事?”

    “押来好几个月了,麻大帅天天要看上一场。”

    “是么?天天看上一场?可没听说木偶班的戏目折子能拉成洋片?”

    “不瞒曲爷,麻大帅不看别的戏目,看的就只有一出:汗血宝马!”

    曲宝蟠脸上的肌肉隐隐一抖,笑道:“不至于吧?几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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