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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11

作者:云中岳
更新时间:2017-12-16 20:00:00
他脸上摸索。

    “我是喜欢你的,我爹更喜欢你。”

    “抱紧我,国……国华哥……”语音依稀,似在向遥远的天际慢慢消逝。

    他抱紧了那虽柔软但已失去温暖的身影,姑娘身上的血,与他身上自创口流出的鲜血混和在一起。他感到一阵寒冷,寒意令他的意识引起空茫茫死寂的感觉。

    不但怀抱中感到寒冷,背部更冷,尤其是背心和头部,那种冷他却是熟悉的,熟悉得令他全身汗毛直竖。

    他温柔地,凄切地缓缓将姑娘的身躯放平,只感到眼前一片朦胧。

    他的手伸出了,轻柔地,情意绵绵地试去姑娘眼角的泪痕,合上那一直就不曾闭拢的眼皮,那双瞳仁扩散的眼睛已不复可爱,但他仿佛仍可看到隐约的笑意,这种笑意,只有他才能领悟了解。

    “安息吧!依依。”他凄然地低唤,手依恋地在那失血的、冰冷的,一度曾经明艳的脸颊上摩挲:“由你身上,我想起师祖的知交蒋公乾昌,在那次天人共愤的安笼忠烈血案中,在法场含笑留传后世的绝命诗。”

    他的声调变了,变得悲愤凄切:“天道昭然不可欺,此心未许泛常知;奸臣祸国从来修,志士成仁自古悲。十载千辛为报国,孤臣百折止忧时;我今从此归天去,化作河山壮帝畿。”

    姑娘原按在胸前的手,缓缓滑落在身旁。

    他缓缓地、艰难地挺身站起。

    背心和身旁的寒意更浓了,压力在加重。

    “她死得如此安详,为什么呢?她真的一无牵挂?”他喃喃自语,像在向自己发问。

    “因为她心满意足了,死得其所。”身后传来了冷酷的语音:“人如想死得其所,是很不容易很不容易的事。”

    “哦!死得其所,死得……其所……”他似乎领悟了:“这是一个平凡得近乎伟大的小姑娘。她的归天,向世人用鲜血来证明人心不死。可是,人心已经死了百余年,人心在烈皇梅山上吊时已经死了;不,远在大明皇朝宠幸魏忠贤的时候就死了,她没有死得安详的理由。”

    “她不安详又能怎样呢?”身后的人说:“她是山东沂州逆谋案主犯柳绳祖的遗孤,高文玮在刀光血影中保护她突围逃生,流落风尘七载,高文玮一死,她已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死了,对她来说是一大解脱。何况这里死了许多人,其中包括了惨杀反清复明志士最得力的三霸天,她不该死得瞑目吗?老兄,你不认为她是位可敬的姑娘吗?”

    “哦!是的,她真该。”他叹息:“愿她九泉瞑目。”

    “你是唯一生存的人吗?”

    “是的。”他说,从容地转过身来。

    身后站着三个人,一把刀一支剑,仍然剑尖不离胸刀身不离颈,完全把他控制住了。

    “我认识你。”他从容地说:“你是鲇鱼口巡检司的韩巡检,一位只管打架吵嘴,不管杀官造反的起码官。”

    “杀官造反我管不了,只好不管罗。”韩巡检的国字脸居然毫不脸红:“老兄,这附近不是我的管区,但奉命前来巡逻,大队官兵不久便会赶到了。现在,你有何打算?等死吧,抑或是抱着尸体哭泣?”

    “你不是捉住我了吗?”

    “我不捉你这种人。”韩巡检向同伴挥手示意,刀与剑离开了国华:“当然,我们三个人根本就没有看到你。”

    “在下也没有碰上你们三位。”他笑笑:“我要带走这三具尸体,你反对吗?”

    “带不走的,会被人发现。”韩巡检向东一指:“里外有座废弃了的陶器了,暂且把灵骸藏在为窑内,风声一过再来收殓。岂不甚好?”

    “谢谢指点。”

    “不必谢我,因为我是汉人。我们帮你移灵,要快,官兵不久便可赶到了。”

    “哦!是什么地方的官兵。”

    “反正是府城来的。”

    “妙极了。”他欣然说。

    “妙什么?”韩巡检不解地问。

    “官兵一来,必定发现事态比想像中的严重,我敢打赌,全城的官兵包括总督旗下的两衙兵马,全会遍布在这方圆数十里内封锁搜索。”

    “那是必然的事,没有人会笨得和你打赌。”

    “这一来,府城空虚,城里即使有人造反,也没有人管啦!”

    “你要到城府去造反?”

    “不是,放心啦!”他开心地笑:“不关你的事。劳驾,咱们动手吧,诸位带三位志士的灵骸,我带两个。如果可能,我要把十四人全带走。”

    当晚,神龙常宏家中正在办丧事,内间里失窃,原属于王一鸣的箱笼被撬开,值钱的物品失了踪,但未带走常家任何珍宝。

    而总督府附近邻的本城名门刘府,整座翰香阁的藏珍被窍一空,价值连城的几种奇珍从此失踪。

    刘府的主人刘钊仁目前荣任浙江督粮道,刮地皮刮得全省汹汹。平时,由于刘府在总督府左近,不但戒备森严,满洲八旗与蒙军八旗的官兵来来往往,三霸天的密探也往来不绝,可说稳如泰山,沾了总督府的光,官小绝迹,夜不闭户,没有人敢上门讨野火。

    翰香阁藏珍室中,留下了用刀刻的一只飞狐图案。

    四个月后,国华出现在捐江门的永乐店,一张桌坐了八个人,其中有地棍头儿拼命三郎杨兴。酒酣耳热,国华大吹法螺,把去朝普陀的经过说得活灵活现,他发誓说的确在潮音洞亲眼看到观世音菩萨显灵,在海中看到巨龙。

    没人提及四个月前武昌所发生的惊人窃案,毕竟那已是过去的事了,过去的事,已引不起这些地棍们的兴趣啦!天底下新鲜的事多着呢。

    江宁的大官小官多得很,谁又肯花费心思,去留意武昌的一个浙江粮道家中失窃的小事?

    相反地,武昌三霸天的死,传闻却历久不衰,而且愈传愈盛,愈传愈离谱。

    可是,就没有人把刘粮道家中所留下的飞狐图案,与三霸天的死联想在一起,完全当作两码子事来作茶余饭后帮助消化的话题。

    拼命三郎是龙江关的地棍头领,势力范围相当广阔,有百十名忠心的爪牙,局面蛮像一回事。江东门与江心洲一带,其实也属于他的势力范围。

    但是,他对王国华相当尊重,称兄道弟交往密切,他那些爪牙也和王国华相处融洽,从来不在江心洲与江东门一带猎食。

    这位地根头领今天穿了老羊皮袄,正月天呵气成冰,他仍然是老规矩,拉开胸襟不在乎彻骨的寒流。

    “听说东海有海盗。”拼命三郎一口喝干半碗二锅头,大着舌头说:“你亲眼看到观音菩萨,而没看到海盗,算你走运。怎样,赚了几文吧?”

    “赚个屁!”王国华话说得相当粗野:“回程在杭州玩了几天,游西湖上天竺朝灵隐。那地方歌舞升平,花天酒地,粉头们一个比一个标致,就算赚了钱,在那种地方那能不花光?不花掉老本,已经是他娘的走了狗屎运哪!”

    “老兄,听说灵隐寺的济公佛很灵。”打横的一名泼皮问:“你没问问妻财子禄?”

    “去拜了观音菩萨,谁还回头拜济公问吉凶祸福?”王国华怪笑:“灵隐寺的和尚势利得不像话,满嘴经文偈语,也满身铜臭。我这人就是好奇,献了五两银子香油钱,才买动了知客僧带我去看井里最后一根木头。”

    “小兄弟,看到了吗?”拼命三郎问:“听说那是济公活佛重建灵隐寺,建寺的木料,都是从那口井里捞出来的,寺建好了,井里面还留下一根大梁木没捞上来,现在还留在井里。”

    “的确井里还有一根木头。”王国华笑笑:“但是不是原来的那一根,我看靠不住,怎么看也不像泡了几百年的古木。哦!三哥,昨天码头来了三艘船,听说戒了半天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京师来的贵宾大员,督抚各大员皆出城恭迎,岂能不戒严?”拼命三郎将一块热腾腾的炖肉塞入口中,吞掉再解释:“据说是军械处直接派来的大员。可是,却载来一大群三山一岳的妖魔鬼怪,天知道这些家伙,来江南有何图谋?小兄弟,这段日子里,你最好少往城里跑,免得惹上麻烦。”

    “三山五岳的妖魔鬼怪?真的?”国华信口问。

    “假不了。郑捕头认识两个人。”

    “谁?”

    “一公一母。狂龙陈百韬,与飞天夜叉井俏红。”

    “乾坤三条龙之一,狂龙陈百韬?没错?”

    “怎会错?郑捕头十年前就曾经与这乾坤三条龙的第一龙打过交道。那时,这条龙已经是威武营的一等巴图鲁。威武营由睿亲王直接指挥……”

    “睿贝子,神武亲王。”王国华脸色微变:“威武营有一小撮人,原是血滴子中最精锐的人物。”

    “小兄弟,你的见闻不算差。”拼命三郎说:“血滴子原来隶属乾清门侍卫,解散之后余威仍在。威武营与威勇营,是对外不对内的特务管。睿亲王主持该两营整整八载,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神武亲王威震天下,两营中网罗了无数具有奇技异能的武林高手……”

    “这叫做以汉制汉。”国华接口:“咱们汉人的老祖宗们,以往用以夷制夷的老手段对付蛮夷,现在满人转用以汉制汉对付汉人,这不是报应吗?”

    “你少胡说八道。”拼命三郎低喝,惊恐地游目四顾。

    食厅中酒客众多,人声嘈杂。还好,附近没有岔眼人物,四面几桌酒客,没有人留意他们谈话。

    “你想死吗?”拼命三郎苦笑:“你这些话如果被密探听到,将是一场大灾祸。”

    “不会那么严重,三哥。”国华满不在乎:“他们来江宁来捉什么人?最近可有人准备造反?”

    “听说是路过本地,他们要前往江西。”另一位秃眉大汉表示自己消息灵通:“飞天夜叉这宇内神秘女魔,老家是江西南昌,据说曾经嫁给一个姓丘的人,所以她对江西地面相当熟悉。”

    “狂龙这个人,我知道他是亦正亦邪,亦白亦黑的江湖风云人物,他应该是汉人。”下首那位瘦大汉说:“怎么会获得巴图鲁的尊号?”

    “他人了旗,汉军旗。”一位留了鼠须的泼皮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老兄,只要你能替旗人立功,而且立大功,就有人争取你人汉军旗。比方说,告密合变,平乱从征……”

    “去他娘的!”一位粗眉大眼的人不悄地咒骂:“汉奸!走狗!”

    “不谈这些霉事,。拼命三郎大为不耐:“是非只为多开口;不发牢骚,没人说你是哑巴。喝酒啦!”

    “对,喝酒。”国华大笑:“管他娘!今宵有酒今宵醉,那管明朝掉头颅?三哥,敬你一碗,我这里先干为敬,一醉解千愁。”

    一阵子轰饮,不久,八个人醉倒了七个。

    第二天,王国华病酒,然后是酒后伤风,然后是旧疾复发,然后是……

    他躺下了,不消三五天,他成了病骨支离,缠绵床席的病鬼。

    拼命三郎与手下的一些泼皮,少不了到江心洲去探病,少不了温言安慰。

    郑捕头和吴巡捕也抽空也看望他,他只能在床上见客,气色特别差。

    一些亲朋好友,也经常来看望他,其中当然有鱼牙子魏老六。

    总之,他得了大病的消息,几乎无人不晓。

    大病期间,人的气色差,身于虚,面貌难免有点走样,更无法与探病的人多说几句话。因此,不久便不再有人前来打扰他了,大病的人是需要安静调养的。

    威武营南来的大员,在江宁逗留了七天,但先遣的人,在抵达江宁的次日便秘密离开的。

    风雪漫天,今年的正月风雪似乎特别大。

    吴头楚尾第一埠:九江。

    据传说,当某一处地方,即将发生严重的天灾人祸的时,当地的老鼠,就会成群结队地逃离,跑个精光。

    九江的老鼠,快跑光了。

    但跑光的并非是真老鼠,而指地方上的鼠辈。

    这些鼠辈是很聪明的,知道该如何逃避灾祸,该如何保护自己。

    当然,有些仍然留下来。

    留下来必须有留下来的充分理由,比方说:丢不下家业、行动不便、有后顾之忧、被某些事所羁绊……

    或者,知道跑也跑不掉。

    或者,自以为灾祸不会光临自己的头上,祖宗积有可免灾祸的阴德。

    江天堤解家,解大爷兴隆,就是属于最后一种鼠辈,他留在九江过太平日子。

    他老爹混江龙解长江,是九江大名鼎鼎的黑道大豪,去世已有十年之久,但声威仍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解家的潜势力依然茁壮。

    第五章

    解兴隆绰号叫五爪蛟,仍然是大江上下黑道朋友的司令人,坐地分赃的爷字号人物。

    父是龙子是蚊,似乎子不如父。但蚊如果有五爪,已接近化龙的境界,只要脑袋再多生出加一枝角,岂不就成龙了?

    解家的大宅院有十余座楼房,距江天堤其实有两里左右,出人往来平时经过堤后的小街,有事时则越堤以快舟代步。

    那些与解家有交情的黑道朋友,尤其是曾经落案的有问题朋友,就是利用小舟黑夜里往来。

    当然,如无必要,这些朋友是不会来的。

    江风凛冽,呵气成冰。大雪虽止,寒气似乎更浓。江对面的河滩,甚至九流分支的各处岸毗,江水结了一层冰,但堤岸一带因流湍急而无法凝结。

    江天堤上黑沉沉,鬼影俱无。

    数个黑影从北向南急走,沿堤掠走如飞。

    不是从江上来的人,是从府城来的夜行客。

    解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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