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对,丹,”他说,“我猜想他一定生活得不错,事业上很成功。”
罗杰回答道:“是的,很成功。”
“真他妈的不对劲,”科普评论说,“恶人怎么能成功呢?”
空气被令人不快的沉默笼罩着。约翰・昆西虽很熟悉英国人的坦率,但他多少被这种公开对他未来主人的敌意激怒了。毕竟丹姓温特斯利普。
“啊――哦――抽支烟吧!”罗杰提议。
“谢谢,抽我的吧。”科普说着拿出一个银盒子。“这是弗吉尼亚烟草,尽管是在皮卡迪利制造的。不要?那么你呢?要吗?”他把烟盒放在约翰・昆西面前,约翰有些生硬地拒绝了。上尉若无其事地点着烟。“对不起――有关我说的对于你堂兄的话,”他说,“但其实你知道――”
“没什么,”罗杰诚恳地说,“告诉我,你到这儿干什么。”
上尉解释道:“去夏威夷路过这里,将乘今天三点起航的澳大利亚的船。为海军部去干点事。我从檀香山到范宁群岛去――那个属于我们的小群岛。”他带着父亲般的神情补充道。
罗杰笑道:“到那里去干什么呢?”
“我亲爱的朋友,我的任务性质是保密的。”科普上尉突然看着约翰・昆西说:“对了,我认识一个从波士顿来的漂亮女孩,肯定是你的亲戚。”
“一个女孩?”约翰・昆西迷惑地重复了一句。
“米纳瓦・温特斯利普。”
“啊,你是说我姑姑米纳瓦!”约翰・昆西惊讶地说。
上尉笑了。
他说:“那时她还不是任何人的姑姑,一点也不像个姑姑。那是八十年代在檀香山,我们的旧木船‘信任号’在那儿停泊。这艘破旧的不走运的船从萨摩亚群岛颠簸着回来,你姑姑正在那港口,那儿有宫庭舞会、游泳聚会――哦,我又变得年轻了!”
罗杰告诉他:“米纳瓦现在在檀香山。”
“不可能,真的吗?”
“是的,她住在丹那里。”
“和丹?”上尉沉默了一会儿,“她的丈夫――”
“米纳瓦没结过婚。”罗杰解释道。
“真不可思议,”上尉说。他向方格天花板吐着烟圈儿。“这真是波士顿男人的耻辱。我无法自己安排时间,但我仍希望能拜访她。”他站起身来。“老朋友,能又遇见你真是运气,我马上就要上船了――你们当然理解。”他向他们鞠躬,然后走了。
罗杰目送着他,说道:“一个好人,坦率而且是个典型的英国人,还是个杰出的人。”
约翰・昆西承认道:“对于他说到你堂兄丹时的方式我不特别高兴。”
罗杰大笑。
“你最好习惯这一点。丹不是一个被人爱戴的人。他爬得很高,你知道,在他向上爬时,他踩下去一些人。对了,他想让你在旧金山为他做些事。”
约翰・昆西叫道:“让我!为他做事?”
“是的,你应该觉得荣幸,丹不相信任何人。无论如何那是必须等天黑了再干的事。”
“等到天黑?”这个从波士顿来的年轻人不解地重复道。
“很对。现在我想带你看看这个城市。”
“但是――你很忙。我不想麻烦你离开工作陪我――”
罗杰把手放在约翰・昆西的肩头说:
“我的孩子,没有一个温特斯利普会忙得顾不得带一个从东部来的人看看这个城市。我一直期待着有这么个机会。既然你坚持明天十点要走,我必须充分利用我们现有的时间。”
事实证实罗杰是个很善于在旧金山消磨时光的人。他领着约翰・昆西转了城市和乡村,度过了令人兴奋的下午。他们六点钟一回到家,他就催约翰・昆西赶快穿戴好去吃晚饭,他对这顿饭抱有很大期望。
男孩的箱"子已放在他的屋子里。他穿上晚礼服,忍受着一阵阵精神上的痛苦:想念那顶漂浮在港湾某处蔚蓝水面上的丝帽。而当他那热情洋溢、精力充沛的主人戴了一顶漂亮的折顶弯帽去配上他的晚礼服时,他知道他一点都没有给波士顿人丢脸。
当他们坐在餐馆的桌旁时,罗杰解释道:“我想让你尝尝这小地方的手艺。”这个餐馆表面上没有什么特别。“饭后我们去哥伦比亚厅听音乐会。”
这餐馆比罗杰所期待的要好。约翰・昆西开始对世上的一切事物,尤其是这座相当于西部门户的城市产生了亲切、友好的感情。他并不把自己当作是这里的陌生人,他也的确不是陌生人,他在港口所第一次经历的感觉又一次向他袭来,他来过这里。他正踏在熟悉的土地上,在那遥远而几乎被遗忘的快乐记忆中,他曾了解这城里街上的生活。这很怪,但却是真的。他把这告诉罗杰。罗杰笑了。
“毕竟是个温特斯利普,”他说,“他们告诉我你只是个传统清教徒。我父亲过去也有你说的那种感觉。只要他进入一个新的城市,就会有这种感觉。也许是一种轮回吧。”
“不是的!”约翰・昆西说。
“也许只是由于你血管中流淌着温特斯利普人的血的缘故吧。”他又探过身子对约翰・昆西说,“你觉得来旧金山住怎么样?”
“什么?”约翰・昆西吃惊地问。
“我这些年都是一个人在操劳。办公室里有很多经济事务――你来这儿可以帮我照它们,使你的生活也有价值。”
约翰・昆西坚决地表示:“不,不,谢谢你,我仍属于东部。另外我永远也不能说服阿加莎到这里来。”
“谁是阿加莎?”
“阿加莎・帕克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和我订婚的姑娘。我们已互相了解了很多年了。不,”他又说,“我想我最好呆在属于我的地方。”
罗杰・温特斯利普看上去很失望。
“也许是的,”他承认道,“我想有那种名字的女孩是不会跟你到这儿来的。尽管值得娶的女孩会跟着她的男人到任何地方去――不过没关系。”他敏锐地审视了约翰・昆西一会儿。“不论怎样,我一定是误会你了。”
约翰・昆西感到一阵愤怒。
他问:“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罗杰说:“过去,温特斯利普都是开拓者,他们不寄身在文明社会之中,他们某个清早起床后就若无其事地远离家乡,在那里安家。你是另一代人了,不会明白这些的。”
约翰・昆西问道:“为什么我不能?”
“因为一成不变的老规矩对你来说已是足够好了,你从来也没有过激动,或许你有过?你有没有过因为一些完全愚蠢的原因而难以入眠?――例如因为你年轻,因为月亮照耀在南海的海岸上?你有没有过为保护一个根本不值得你操心的女人而去说谎?有没有与一个下等女人做爱?”
约翰・昆西坚定地说:“当然没有。”
“有没有为了求生而在一个陌生城市暴力街区的羊肠小道上奔跑过?有没有和船上的官员打过架?――用传统的老办法――用拳头对待?有没有参加过打猎?当你把你的对手逼入绝境时,有没有赤手空拳地压到他身上?有没有――”
约翰・昆西打断他的话说:“你所描述的这种人是不被仰慕的。”
“我的孩子,也许是这样的,”罗杰表示同意,“而那些是我自己过去的经历。”他悲伤地说,“是的,我一定把你看错了,毕竟你是个清教徒的后嗣。”
约翰・昆西没有反驳。这老年人的眼中闪着奇怪的光芒,是罗杰在暗暗耻笑他吗?他看上去像是。男孩憎恨这一点,但他在看讽刺剧的过程中忘掉了憎恨,剧是十分诙谐和令人愉快的。所以当他们俩人十一点从剧院出来时,又是最好的朋友了。当他们迈步上了罗杰的车时,老人给了司机在俄罗斯山的地址。
他一边跟着约翰・昆西进到车内一边解释说:“是丹在旧金山的房子,他每年大约来住两个月,所以他保留了这个地方,他挣的钱比我的要多。”
“丹在旧金山的房子?哦,”约翰・昆西说,“就是你所提到的那件事?”
罗杰点点头。
“是的。”他打开车上的顶灯,从口袋里拿出个信封。“念念这封信,这是‘泰勒总统号’船的二副两天前给我的。”
约翰・昆西从信封里拿出一张纸条。纸条看上去是匆忙之中草写的,他念道。
亲爱的罗杰:你能给我帮个大忙――你和那个从波士顿来的谨慎的小伙子,他来我这儿前先路过你那里。首先代我向他问好,告诉他当他来这岛时,就把我的房子当成他自己的一样,我很高兴他能住在我这里。
关于那件事,你有我在俄罗斯山的房子的钥匙。去那里时最好是晚上,那时看门人可能不在。灯是关着的,但你们可以在餐具室里找到蜡烛。在顶层贮藏间有一只旧的棕色箱子,可能是锁着的――如果锁着,撬开它。在最底下你们可以找到一个包铜的夏威夷木做的旧的但结实的盒子,上面有缩写字母:T.M.B.。
把它包起来拿走,用手拿还是很不容易的,但你们可以做到。让约翰・昆西把它藏到他的行李里。夜晚当船开到半路上时,我想让他把它带到甲板上,轻轻地扔到海里。告诉他要确保没有人看见他,就是这些。当你们得到这个盒子时,给我打个海底保险电报;当把它扔到海里后,告诉他给我打无线电报。你们干完之后我才能睡得更好。
罗杰,不要对任何人说一个字,不要说一个字,你会理解有时被遗忘的过去要费点事来埋葬它。
你的堂兄
丹
约翰・昆西庄重地把信交还给罗杰,老人若有所思地把信撕成碎片,扔到他旁边那开着的车窗外。
“这个,”约翰・昆西说,“这个――”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罗杰笑着说道:“相当简单。如果我们这么容易就能帮可怜的丹睡个好觉,又何乐而不为呢,是吧?”
“我――我想是。”约翰・昆西同意了。
他们的车爬上了俄罗斯山,沿着两旁是豪华公寓的无人大街加速而行。罗杰向前探着身子。
“开到那个街角。”他对司机说。“我们往回走一段路,”他向约翰・昆西解释道,“最好不要把车停在房子前,那会引起怀疑的。”
约翰・昆西还是无话可说。他们在角落里下了车,然后慢慢走回到大街上,在一个大石头房前,罗杰停下来。他小心地看了看四周,然后以令人吃惊的速度跑上台阶。
“快跟上!”他小声叫道。
约翰・昆西跟上去,罗杰打开门锁,他们走进黑暗的门厅。四处都是一片漆黑,这是一个很大的厅,朦胧中可判断出楼梯处零零落落地摆着一些家俱,白色的罩布看上去像幽魂在游荡,但很平和。罗杰拿出一盒火柴。
他说:“应该带一个手电,但我彻底忘了。你在这儿等着,我去餐具室找那些蜡烛。”
他走进黑暗中。约翰・昆西小心地迈了几步,他想坐在一个椅子上,但这就像坐到幽魂的膝盖上一样,他改变了主意,站在厅的中间等着。寂静,死一般的寂静。黑暗一下子吞食了罗杰,他无声地消失了。似乎等了一个世纪,罗杰才拿着两支燃烧的蜡烛回来了。“一人一只。”他解释道。约翰接过了蜡烛,举得高高地,摇曳的火焰使黑色的倒影显得更大,实在是没多大帮助。
罗杰领路上了楼梯,然后到了一段更窄的楼梯。在三楼闷热的过道里的另一段楼梯的入口处,他停住了。
他说:“我们到了。这楼梯通向楼顶的贮藏室。天哪,我干这种事不行了,已经太老了。我想得拿一把凿子来弄开这锁,我知道工具在哪儿。我去一小会儿,你继续上楼找到那个箱子。”
约翰・昆西说:“好,好吧。”
罗杰又一次离开了他,约翰・昆西迟疑着。深更半夜在一个荒无人迹的大房子里干事,即使是最坚强的心也会惊慌――但是真荒唐!他已是个成年人了,他笑着登上窄窄的台阶。高举过头的蜡烛的黄火苗在没完工的贮藏室的棕色横梁上闪耀。他到了楼梯的顶部停了下来。黑暗――到处是黑暗。很奇怪,没有人在上面走动,而木板地却发出吱吱声,像有人向着他走过来。
他刚要回头,一只手从后边伸过来,打掉了他手上的蜡烛,蜡烛滚到了地板上,熄灭了。这是非常无礼的!
“喂喂,”约翰・昆西叫道,“你是谁?”一丝月光透过了远处的窗子,突然在约翰・昆西和远处月光之间朦胧出现了一个人影。
男孩知道他最好做好准备,但是在波士顿,一个人得用一会儿时间来做准备,而他现在没有时间。一拳向他打来,打到他脸上,波士顿的约翰・昆西・温特斯利普摔倒在旧金山顶楼的垃圾中。他被打得头晕眼花,然后他听到楼梯上的嗒嗒脚步声,之后,他一个人留在这垃圾之中。
他爬起来,非常生气,开始掸掉晚礼服上的土,晚扎服是他裁缝的杰作。罗杰来了。
“他是谁?”他喘吁着问,“有个人从后面楼梯下到厨房去了。他是谁?”
“我怎么知道?”约翰・昆西带着可以理解的愤怒反问道。“他又没向我作介绍。”他的脸颊疼痛,用手帕捂着。在罗杰的烛光下他看到了手帕上的血色。“他戴着戒指。”约翰・昆西补充道,“真他妈的不是好东西。”
罗杰问:“是他打你了吗?”
“我说是的。”
“看!”罗杰叫起来,他用手指着,“箱子的锁被砸开了!”他走过去观看。“可怜的老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