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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16

作者:未夕
更新时间:2017-12-21 08:00:00
好?”

    蒋清来不及地点头。跑得远了,还回过头来向解放招手。

    回到家,妈妈已经回来了,她今天没有夜班。蒋清很高兴,妈妈在家,意味着他与奶奶都是新鲜的菜吃了。

    古兰看着儿子晒得红扑扑的脸,笑问:“又疯去了吗?”

    蒋清说:“学骑车了。妈,我上中学后,能给我买辆旧车吗?我们班的同学说,旧货市场的一辆自行车不太贵,买回来找修车的调一下跟新的一样好骑。”

    古兰随口问:“跟谁学车呢?”

    蒋清说:“跟叔叔。”

    “援朝叔叔?”

    “不是。是一个新的叔叔。他说他跟援朝叔认识的。”

    古兰手里的筷子叭地落地:“什么样的新叔叔?”

    “挺高的个儿,嗯,是姓许的。”

    古兰大力拽过儿子:“谁叫你跟这个人来往的?你是什么时候碰到他的?有多久了?说!”

    蒋清被母亲从未有过的严厉吓住了:“就......就这两天见过......前些天......他老常......看我们玩的......他说他认识援朝叔叔的......”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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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倒退回到一九七六年的冬天。

    解放从山东逃回了北京。

    走时太匆忙,只带了刚够买车票的钱,两天一夜,解放只喝了一点儿水,全然忘记了饥饿,离北京越近,就越是慌张害怕,越是明白,那一晚自己的逃离有多么糊涂,错得有多离谱。

    到了北京,才发现,地上积了一层雪,原来,此时的北京,已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想起许多许多年前,哭着闹着,拼了命似地要回北京的小小的自己,回来时,也是这样的一场雪。

    那时的勇气,那时的无畏,那时的坚持,竟在这岁月里给磨光了吗?

    解放没有回家,走得匆忙,他也忘了从母亲那里偷来家里的钥匙,他去找了徐援朝。

    援朝一回到家,就看见门口蹲着的解放。连忙把他拉进自己屋里。

    援朝家里只有母亲在,母亲因为以前援朝的事已经有些痴呆呆的,很多年后援朝才明白,这个毛病,叫做老年痴呆症。

    援朝说:“你......,你是怎么回来的?”

    解放几乎冻僵,傻笑了一下,道:“我,跳窗子逃回来的。”

    援朝用一件军大衣兜头给他披上,痛骂道:“冻死你这个混账王八东西!”

    解放拉住他问:“援朝,爱军呢?”

    援朝问:“你,没去他家?”

    解放说:“我在他家门口绕了好半天,门是锁着的,干妈他们都不在。”

    援朝说:“他们,好象住到古兰娘家那边去了。”

    解放愣愣地问:“爱军呢?爱军也住过去了吗?你知不知道地址?我......”

    援朝突然叫:“解放!”

    “什么?我得去找爱军,我得跟他说,我,现在,啥也不怕了。我要跟他在一块儿,坐牢批斗,怎么着都行!”

    援朝又叫一声:“解放!”

    “怎么?还是说,爱军已然被送到拘留所了?那这样,我今儿就去自首,这事儿,没有一个人承担的道理!”

    援朝死劲拉住在走出去的解放,用力甩得他一个踉跄:“你给我回来!你别让爱军的一番牺牲落了空!”

    解放睁大眼:“援朝,你说什么?”

    援朝的脸上堆积着许多的悲悯,那么沉重的感觉,似乎把他压得嘴巴无法张开。

    援朝缓缓地说:“解放,你先在我这儿吃点儿东西,完了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是去见爱军吗?好援朝,你真是好兄弟,你帮我把爱军藏起来了吗?那我现在就去见他。”

    “不是,解放,不是去见爱军。”

    “不见爱军还见谁?我谁也不要见,只想见爱军!”

    “见了他,他会告诉你所有的事儿。”

    直觉里,解放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可此刻的他,如同一个傻了的孩子,固执地不想去看将呈现在面前的东西,傻傻地又重复:“我只想见爱军。我不要吃饭,也不要见别人。”

    援朝到底还是把他带到了一户住家门前。

    普通的胡同里的一件厢房,敲开门,一个人站在门里。

    解放是认识的。

    爱军的师傅,蔡卫东。

    看到解放,蔡卫东总是阴沉着的脸上闪过一道奇怪的神色,太快太复杂,让人抓不住的情绪。

    援朝说:“蔡师傅,郁解放来了。”

    蔡卫东略一犹豫,把两个让了进去。

    援朝坐下后说:“蔡师傅,咱们明白人不说别的了,郁解放在这里,你能不能,把爱军的事,从头到尾地告诉我们?我前些日子问你,你总不肯说,说是要等一个人主动来找才能说,你等的,是不是郁解放?”

    蔡卫东把脸转向解放,一字一字地说:“徐援朝说的不错,郁解放,我等的就是你,我要把事情全告诉你,一丝一毫也不会走样,你这一辈子,都要好好记住奇Qīsuū.сom书!你得答应我,你不许忘罗,你得好好记住。”

    解放觉得象有一只大手紧紧地扣在自己喉咙口:“我向你保证蔡师傅,只要是爱军的事儿,我辈子都会牢牢地记住!”

    蔡卫东开始说:“那一天晚上......”

    48

    听到四周抓住自己的人的对话,爱军明白,解放,逃脱了。

    他居然笑了起来。

    抓住他的人实在惊奇:“啊?他居然还笑得出!”

    又一个人讶异的声音:“是蒋爱军?”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家伙,居然是个流氓。”

    “真是百年难遇的奇事儿,男人跟男人耍流氓!”

    “这可不能轻易放过罗!要不要押送到派出所?”

    “先关他一夜再说!明早先向厂子里汇报。”

    “关在哪里?”

    “关楼下厕所里吧。拿绳子拴好了,叫人看着,跑不了!”

    “成!喂!”有人踢一踢蒋爱军:“先穿上衣裳。”

    另有一位工人笑说:“脸都不要了还穿他娘的什么衣裳,就这么押下去得了!”

    爱军死死地扒住储衣柜,两个人上来强掰开他的手指却不能办到。

    这时候,有人站出来说:“还是给他穿上衣裳吧,不是要脸不要脸的问题,这么冷的天,光着身子冻一夜是要出人命的!”

    爱军认得来人,正是自己的师傅。

    蔡卫东蹲下来,拿了衣裳给爱军一件件地套上。

    离得这样近,爱军看见师傅眼里全部的情绪,而蔡卫东也看见爱军竟然微微向他笑了一下,动动嘴,做一个“谢谢”的口型。

    一群人把爱军押到楼下的厕所,把他捆在水泥水管上。动手捆的,是一个新近才进厂的小青工,今晚的事儿,似乎对他是一个极大的刺激,他下手狠劲地捆着,绳子几乎陷进爱军的手腕里。

    他们锁上了厕所的门。果然留了两个人守在外面。

    外间过道的对面,是澡堂的值班房,有床铺被窝,他们就窝在里面过了一夜。

    爱军被锁在厕所里也过了一夜。

    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知道,那一晚,爱军是怎么过来的。

    第二天一大早,消息便在厂子里飞传开来。

    还没到中午,澡堂门前就挤满了人,探头探脑地想看个究竟。

    那一天,厂子里基本上就算是停工了。

    最后打开厕所的门把关了一夜的爱军押出来的那一帮子人,那个时候,他们还保留着文革时的旧称号:工宣队。

    蔡卫东说:“爱军出来的时候,出人意料地安静呢。脸有点发青,可是神情就跟平常来上班时是一样的。也没有耷拉脑袋。所有的人看到他都打一个愣,人群里突然就静了一下。接着才轰地响起一片议论声儿来。”

    工宣队的几个头头把人群扒拉开,把人带到厂办的一间空屋子里锁好。

    厂里的头头脑脑们,在隔壁的一间房里开了个紧急会议。

    他们做出了一项决定。

    先把蒋爱军这个人留在厂里,召开批斗大会,批他个彻底,并且,叫他交待出与他通奸的人,然后,把那个家伙捉拿归案,两个人都送去劳教。

    厂子里迅速地成立了看守小组,十几个人,轮换着值班看住蒋爱军,蔡卫东也是爱守小姐的成员之一。

    厂领导考虑到蔡卫东是蒋爱军的师傅,平时接触比较多,说不定可以在审讯的时候帮上忙,能尽快地问出点儿什么来。

    蔡卫东私底下跟工宣队一个平时处得不错的头头说:“这个,开批斗会,好不好呢?现在,已然不是过去工宣队全权说了算的年头了。”

    那小头头说:“我劝你千万再说这种话了蔡师傅,要不然,把自己个儿也拖进这摊泥水里去划不来。这种人,那就是人渣啊,千载难逢,书里头都没见过的,正好做反面教材提醒众人。厂党委和工宣队已经决定的事,也由不得人多嘴。”

    蒋妈妈与古兰也得到了消息了,她们跌撞着来到厂子里想探一探情形,却被拦在了外头。

    蔡卫东说:“我猜,蒋妈妈与古兰听到这事儿第一个想到的可能的人就是你,郁解放。除你之外,不作他人想。厂子里人看你跟爱军也就是打小的好朋友好兄弟,你又是高干子弟,大家猜不到你身上,可是,谁能比爱军的老妈跟老婆更了解你跟他的感情?尤其是蒋妈妈,多少年看在眼里头的,只是,她死也想不到那一层上去吧。”

    郁解放从蔡卫东开始叙说的时候就一直抖个不停,打摆子似的。

    援朝示意蔡卫东停一停,拿了热水递给解放叫他喝一口,解放推开来对蔡卫东说:“求你蔡师傅,求你接着说!”

    蔡卫东说:“我老也忘不了他们娘儿俩在厂门口时的样子,她们倒成了活靶子,叫人指点着,说什么的都有。其实那个时候,爱军的媳妇儿有了孩子了吧,算算孩子后来出生的日子大约是不错的,这个,连爱军自己都不知道。”

    解放觉得自己的脑子里翁翁地响着,他做了什么呀!他和爱军,这样苦地爱了一场,可是,却原来,郁解放如同最可恶的刽子手,亲手把自己的幸福与别的人一天一天的日子一寸一寸地斩断了。

    一整个上午,厂子里都沸沸扬扬地传递着各种传闻,所有的人都在猜测着,接下来厂子里会怎么处理这档子事儿,更多的,是猜测着另一个逃脱了的人,那个人到底会是谁呢?

    有人私下里互相询问:“真是奇了奇了,就说耍流氓吧,两个男人到底怎么个耍法儿?”

    那个被问到的说:“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变态!”

    有那有年纪的师傅偷偷地说:“要说这事儿呢,也不算太稀奇,自古就有的,那古时候的皇帝,就有找了男人进宫去鬼混的。还有专门的书上画的写的都是这种事儿呢。真正的反动黄色啊。”

    “不会吧,皇帝还不是想要哪个女人就是哪个女人,就这样还用得着弄个男人来混?”

    “这你就不明白了,这些人,都是脑子里有病的,就象精神病,得上了脑子就不作主了。”

    “可是看蒋爱军,真是不象那种不正当的人啊。”

    “人脑子里的事儿谁能看得透,越是不言不语的,变态起来越是厉害。”

    到了下午,厂子里的广播响了,把厂党委与工宣队的决定宣布了,批斗会今天下午就正式开始。

    厂子里沸腾了。

    4

    35

    蔡卫东说:“咱们都见过无数次的批斗会对不对?可是,你们没有见过那样的。”

    冬天黄黄的软弱无力的阳光照进礼堂,礼堂里热火朝天,男女老少的脸上都是无比亢奋的表情。

    爱军被反剪了双手押在台上,本来是头冲下的,有人大声叫嚷着:“让流氓的脸暴露出来吧!”

    又有人接茬:“这种人就不要给他留脸啦!”

    于是有人揪了爱军的头发把他的头抬了起来。

    他的脸瘦了一轮,眼睛微垂着,似乎没有什么表情,但是若是站得近,却可以看见他额角与颈间激跳的青筋。

    爱军的衣服还是那晚匆忙穿上的,衣襟有点歪斜,半敞着,露出半个冻得青紫的胸膛,蔡卫东想,他一定很冷吧。

    有工人大喊:“叫他坦白交待,奸夫是哪个?”

    许多人的声音要叫:“交待!交待!”

    爱军的沉默激怒了身后押着他的人,他一脚对着他的腿弯踹了过去,爱军栽倒的时候,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再被拉起来的时候,人们看见从他鼻子与嘴角里流出来的鲜红的血。

    爱军始终一言不发,他被动的如同受难者的神情与姿态,使得群情激奋的人们气愤里又有着隐隐的疑惑。

    有师傅想起爱军平日的沉静有礼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样的鬼迷了这年青人的心窍,让他做出这样的事,让他在受这样的罪?

    蔡卫东说:“兴许,许多许多年以后,他们依然不能够想明白,但是他们都跟我一样,永远也不会忘记爱军这一天的神情。”

    口号,怒斥,谩骂与恶作剧似的体罚,持续了三个多小时,到最后,爱军的眼神都有些散乱。“但是,他好象还挺清醒,他心里是清楚的吧。”蔡卫东说。

    主持批斗的人心里也明白,这种公开的批判也不过是造一造声势,给蒋爱军心理上造成一定的压力,若想问出点儿什么来,还得靠暗地里的审问。

    从那一天晚上开始,审讯蒋爱军的工作轮番展开,主题只有一个:那个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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