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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16

作者:王梓夫
更新时间:2017-12-28 04:00:00
他知道许良年老奸巨猾,明明知道这米有问题,却不说,把球儿踢到他这儿来了。得罪人的话让他去说,伤人的事让他去办。哈哈,这回你这老奸巨猾可想错了,你没见铁麟那脸色吗?你没见这舍得一身剐的小经纪陈天伦吗?这事能逃得过去吗?你不说,好啊,正好证明你心里有鬼。你不是要让我说吗?我说,我一说就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金简做出一副非常认真的样子,仔仔细细地验看着粮样。突然,他把脸一沉,冲着陈天伦厉声问:“这米是哪儿来的?”

    陈天伦说:“回大人,确实是取自临清卫山东前帮的漕船。”

    金简顿时怒发冲冠,叫嚷着:“领运官徐嘉传,这是你船上的米吗?”

    这一下可把徐嘉传闹糊涂了。他知道,金简和许良年都是他喂肥了的,到了关键时刻都会替他遮掩,为他说话的。可是,金简这么一问,他该怎么说呢?说这米是他船上的,追究起来怎么说?说这米不是他船上的,总督大人要是让人重新取样,不是还照样露馅吗?

    徐嘉传支支吾吾,满脸通红,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

    铁麟却说话了:“金大人,您看这米……”

    铁麟说完,又像盯着许良年那样,紧紧地盯住了金简的眼睛。

    金简已经决定了讨好铁麟的战略,便怒不可遏地说:“这米……这是什么米?又干又瘪,又潮又湿……”

    铁麟回过头来问许良年:“许大人,你看呢?”

    许良年急忙见风转舵:“还用看吗?这明明是造了假的米。”

    铁麟心里有了底,突然转过身来:“‘盈’字号军粮经纪马长山,我问你,你这米是从哪儿来的?”

    马长山立刻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我这米也是……也是……从临清卫的漕船上……”

    铁麟嘿嘿冷笑了一下:“这就怪了,一帮漕船上怎么出了两样米?马长山,你给本官说实话,你这米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马长山只好交了底儿:“是……是领运官徐嘉传给卑职预备下的。”

    铁麟暴怒地大喊一声:“领运官徐嘉传!”

    徐嘉传急忙匍匐在地:“卑职在……”

    铁麟走到徐嘉传的面前,他的脚已经触到了他的头顶上:“徐嘉传,这两种粮样都是你漕船上的吗?”

    徐嘉传带着哭腔说:“大人,卑职不知道‘宿’字号经纪上船采米。”

    陈天伦分辩着:“禀告大人,今日一早卑职到临清卫的船上取粮样,被他们拦着不让上船。还是后来开漕仪式开始以后,卑职打着您的旗号才将粮样取来的。”

    铁麟压低了声音问:“徐嘉传,这么说你是弄虚作假,以次充好,以劣充优,蒙混本官了?”

    徐嘉传急忙捣蒜般地磕头:“大人,卑职不敢……”

    铁麟咆哮起来:“你还说不敢,你简直是目无朝廷王法,狗胆包天!来人啊,给我拉下去杖责40!”

    两个皂吏上来,拉起徐嘉传,朝大光楼里拖去。徐嘉传高喊着:“大人,饶命……饶命啊……”

    铁麟又转向马长山问道:“‘盈’字号经纪,你可真敢瞒天过海呀,说,临清卫给了你多少好处?”

    马长山也捣蒜般地磕起了头:“大人,没有啊……”

    铁麟朝他伸出了手:“有与没有,待查清后再说,交出来?”

    马长山抬起头,困惑地看着铁麟,不知道他在要什么。

    铁麟嚷着:“把你的密符扇交出来!”

    马长山不敢违抗,从腰间解下扇袋,交给铁麟。

    铁麟从扇袋里抽出密符扇,嘁喳卡卡,将密符扇撕碎,又将碎扇片使劲摔在马长山的脸上:“你这个漕运的败类!从今天起,你的军粮经纪被除名了。陈天伦,你的字号是什么?”

    陈天伦吃了一惊,急忙回答:“回大人,卑职是‘宿’字号。”

    铁麟扳着指头默颂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这么说你排列在第14位了?”

    陈天伦答道:“是的大人,卑职在军粮经纪排列第14位。”

    铁麟说:“从今天起你是‘盈’字号,排列在第一位。”

    金简和许良年见徐嘉传被拉下去杖责,并没有感到诧异,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铁麟会如此惩治马长山。这可非同小可,如果削去了马长山“盈”字号经纪,就如同砍掉了他们在码头上的一只手臂。

    许良年终于沉不住气了,企图挽回局面,凑到铁麟面前,低声说:“铁大人,这……恐怕不大合规矩吧?”

    铁麟冷冷地问:“什么规矩?”

    金简见许良年挺身而出,也想助他一臂之力,便接过来说:“这密符扇是按《千字文》的顺序排列下来的,不好轻易变更,这是多年来漕运的规矩了……”

    铁麟没有理睬许良年,却冲着金简问:“金大人,是漕运的规矩大,还是朝廷的规矩大?”

    金简张口结舌了:“这……”

    铁麟追问着:“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金简只好低头服输:“不不……当然是朝廷的规矩大了。”

    铁麟不依不饶:“既然你知道是朝廷的规矩大,那么我告诉你,本官是当今圣上亲简朝廷命官,言随法出,从即日起陈天伦就是‘盈’字号军粮经纪,统领漕运码头上100名军粮经纪,废掉原来的那个‘盈’字号,现在还有99名。这有什么不妥吗?”

    金简结结巴巴:“啊啊……没有……”

    铁麟又转向许良年:“许大人,你看呢?”

    许良年也只好惟惟称是:“大人处置得极是,整顿漕弊,是该从收兑开始。这验粮经纪又是收兑的关键所在……”

    大光楼里传出了劈里啪啦的挥杖声和撕裂人心的求饶声,铁麟再看看身边的几位坐粮厅大员,天气不热,却一个个地在用袖子擦汗……

    ※※※

    陈天伦初任军粮经纪,陈日修果然放心不下。他的脚伤还没有好,走不得路,便让本家侄子陈小虎找来一辆排子车,拉着他来到了漕运码头。

    跟着陈日修到漕运码头上来的还有夏雪儿。

    夏雪儿是夏雨轩的宝贝女儿,今年16岁,是一个文静淑贤、知书达理的女孩儿。夏雨轩任通州知州以后,便将妻子和女儿接到州府后宅去住了。可是夏雪儿在州府衙门里住不惯,说是天天看着那些呼幺喊六的衙役心里不舒服,便常常跑回陈家来。夏雪儿到陈家来的理由是冠冕堂皇的,说是陈伯伯脚受伤了,陈伯母的身体又不好,来帮助他们干干家务。凭着两家的交情,夏雨轩和妻子都没有理由阻止夏雪儿到陈家来。可是,夫妇两个心里明白,女儿是不宜常往陈家跑的。

    这里面另有个原故。早在夏雨轩将妻子女儿从老家接来住进陈家以后,陈家夫妇就非常喜欢雪儿,常常夸奖雪儿聪明漂亮,将来谁要是娶了她,就是一辈子的福气。夏雨轩知道,陈日修夫妇喜欢雪儿是真心的,他们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女儿,稀罕女孩儿是肯定的。夏雨轩也有自己的想法,陈日修有个儿子,而且儿子也很有出息,科考通过了院试,又进了国子监读书,将来肯定会大有前途的。如果能将女儿许配给陈天伦,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一是可报陈日修的大恩大德,二是给女儿找个可靠的郎君,三是由金兰之交到姻缘亲家,两家便合成了一家。这件事不应该由他来开口,毕竟他是女方家长,结亲也要陈日修托人来求亲才好。

    其实,陈日修夫妇也早有打算,天伦性情耿直,志向远大,男人要成就大事,非要有个贤内助不可。两口子早就看上了雪儿,一直把她当作自己的骨肉。小户人家过日子讲究的是家庭和睦,要是天伦娶一个不通情理的媳妇进来,闹得夫妻不和、婆媳不和,那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滋味儿。想是这样想,可是陈日修夫妇也有自己的苦衷。一是人家夏雨轩毕竟是翰林院的官员,前途无量,说不定能出将入相,成为朝廷重臣。就算你跟他交情再深,但是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将一个朝廷命官的千金娶进一个军粮经纪的小院,不是太委屈孩子了吗?就算这件事两厢情愿,外人会怎么说?知道的会说他们的交情不浅,不知道的准会说陈日修巴结名门大户。陈日修是好脸面的人,陈家祖祖辈辈在通州城活得都非常体面,没有让人家戳过脊梁骨。第二个难处更要命,陈天伦比夏雪儿大8岁。就算是婚姻不论年龄,那也要看什么家门什么人。你一个小门小户的小秀才,凭什么能娶一个比自己小8岁的姑娘做老婆,这不是欺负人吗?

    基于这两点,陈日修夫妇虽然喜欢夏雪儿,可是总觉得自己的儿子没有那么大的福分,也只好互相劝慰着,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陈家夫妇不开口,夏家夫妇又不好开口,这件事就这么干着、晾着、呜涂着。

    这一天开漕,差不多全城的人都来到了码头上。夏雪儿也想来瞧瞧热闹,母亲不能带着她来,知州的妻子怎能随便抛头露面呢?找个衙役带她来吧,又不方便,毕竟是知州的千金小姐嘛。母女俩不能到码头上来,在衙门后宅呆着又没有意思,便到陈家串门来了。母女俩进了陈家的门,正好陈小虎拉着排子车要送陈日修到码头上来。陈日修见了雪儿,便主动要带她来,这正合母女俩的心意。于是,雪儿的母亲留在陈家陪天伦的母亲聊天,陈日修便将雪儿带到漕运码头上来了。

    陈日修替儿子担心,果然越怕鬼越招鬼。他坐着陈小虎拉着的排子车,刚刚来到石坝上,就听着人们一边乱哄哄地议论着,一边争着抢着往大光楼跑去。他心里一阵惊悸,感觉像是出了什么事。他拦住了一位老者打听着,老者告诉他,新任军粮经纪陈天伦把天捅破了,漕运码头上要出大乱子了……陈日修一听,脑袋立刻大了。

    人太多,陈小虎拉着的排子车被人撞得东倒西歪,挤近大光楼是不可能了。陈日修急得心如火燎,恨不得跳下车跑过去。他见不到大光楼前的情况,便想找到夏雨轩。只有见到夏雨轩才能了解到真实的情况,陈天伦正在扛着塌天的灾祸,也只有夏雨轩能够帮助他。他让陈小虎把车子放下,跑到大光楼前把夏雨轩找来。可是陈小虎天生是个怵窝子,平时怕见生人,怕跟人说话,连到油盐店打个醋都发愁,更不要说让他去找一个堂堂的知州大人了。他一听陈日修吩咐,就吓得差点儿尿了裤子。

    夏雪儿见陈小虎如此发怵,便说:“大伯,让我去吧,我把父亲找来。”

    陈日修死活不同意,前些天陈天伦带兰儿看病被劫持的事情他还余悸未消,怎么能放夏雪儿到人群里去呢?尽管夏雪儿已经大了,可她毕竟是女孩儿,而且是官宦人家的女孩儿。树大招风,要是被人家盯上,被人家劫持走,那可就更要命了。

    正在万般无奈的时候,甘戎过来了。说来也巧,甘戎是去找杨八的。她在仓廒上搬了两个麻包,杨八说话不算数,把她惹火了。她一定要找到杨八,让杨八当众给她磕三个响头不可。她明明见到了杨八的影子,是在大光楼上看见的。她见到常书办把杨八拉出了人群,朝吴仲祠的方向走来了。她认得常书办,这些天在码头上转,也认识了一些人。她急忙跑下大光楼,到吴仲祠这边来追臭不要脸的杨八。杨八却又像泥鳅似地溜掉了,她正在扫兴,见人们又纷纷朝大光楼跑去,知道又出了什么热闹,便也随着人群跑过来。跑到半截,便看见了一辆横在路边的排子车。

    甘戎天性就是热情洋溢,爱多管闲事,看见这排子车上一个坐着的老者,车前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伙子,车旁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便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你们是来看开漕的吧?怎么不到前面去?”

    夏雪儿说:“我大伯脚上有伤,车子过不去,能麻烦你叫一下我父亲吗?”

    甘戎见三个人中倒是这姑娘先说话了,便觉得有点儿不快。这莫名其妙的不快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她冷冷地看了夏雪儿一眼:“你父亲是谁?”

    夏雪儿说:“我父亲姓夏,是通州知州。”

    甘戎的语调提高了一点儿:“噢,是夏叔叔呀,我认识。你找他干什么?他正忙着呢。”

    听说话的口气,陈日修便知道眼前这位姑娘不是等闲人物,便接过话茬儿说:“是老朽让叫的,姑娘,要是方便就麻烦您一下,就说我有急事。我姓陈,是新任军粮经纪陈天伦的父亲。”

    甘戎一下子热情起来,夸张地叫道:“呀,您就是陈天伦的父亲?您好啊。我认识陈天伦,听说您脚受伤了,好点儿了吗?”

    陈日修见这非凡的姑娘对自己如此热心,受宠若惊般地说:“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甘戎说:“我叫甘戎,我父亲是仓场总督,也是新任的。”

    陈日修惊惶地说:“哎呀,原来是总督大人的大小姐,老朽失礼了。”

    甘戎说:“您别客气,我马上把夏叔叔给您找来。”

    果然,甘戎去后不久,夏雨轩便来了。

    夏雪儿见到父亲,忙打听陈天伦的情况。

    夏雨轩把陈天伦在开漕后的情况向陈日修说了一遍。

    陈日修听了,连连搓手叹气,不知如何是好。

    夏雨轩安慰说:“陈兄请放心,我认为,天伦做得对,做得有理,看样子铁麟大人非常赏识他,让他当上了‘盈’字号军粮经纪。”

    陈日修听了,更是急得不得了。虽说陈日修当了半辈子军粮经纪了,可陈日修的处世为人跟陈天伦截然不同。陈日修生性谨慎,谦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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