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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16

作者:周郎
更新时间:2017-12-31 20:00:00
忽地一笑,道:“依了然大师看,乐无涯遣此蝙蝠所来为何呢?咱们和乐无涯之间难道有什么过节?”

    了然忙道:“怎么没过节?你师父几年前不是杀了他的‘蝙蝠王’吗?”

    风淡泊心中一动,盯着了然道:“哦?这么说,依大师看来,乐无涯是冲我和影儿来的?”

    了然避开他的目光,哑声道;“这个洒家倒是不知,不知道。”

    不凡突然冷笑道。“依我看,乐无涯决不致如此没出息。

    他好歹也是个大人物。总不会在输给柳红桥之后,又跑来找柳红桥的徒弟和女儿算账吧?”

    了然似已不急说话。风淡泊的目光也已从了然身上移开。

    不凡转头深深看了风淡泊一眼,沉声道:“你怎么看?”

    风淡泊微笑道:“我也不知道。”

    不凡瞪着他,突然露出了一丝赞许的微笑:“你真不知道?”

    风淡泊正容道:“我真不知道。”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顿时轻松多了。只有了然仍似有点魂不守舍,目光仍不时瞥向地上的蝙蝠。

    不凡低头看了眼风淡泊的腿,道:“伤好了?”

    风淡泊这时才感觉到伤口在痛,而且痛得相当厉害,但他还是点点头道:“差不多好了。”

    不凡道:“还是多调养些时,或者明后天就真差不多了……我和了然走了,你回房好好安慰一下柳丫头。早饭我会叫人送来。”

    他一扯了然,半拖着他走了。

    风淡泊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这才松了口气。

    这一早上他又出了不少冷汗。

    “欲寻华平,速至济南城东杜记客栈找杜美人。”

    方胜上一共只有十八个字,每个字都很不规范,但整体看来却又纵横恣肆。气象万千。

    风淡泊猜测写这个方胜儿的人是个饱学之土,但性子有点儿古怪,可能平时看起来有点疯癫。

    会不会是乐无涯?风淡泊没见过乐无涯的笔迹,无法肯定。

    但从这方胜儿上的字迹看,很有可能是乐无涯。乐无涯岂非就是个性子古怪的人?

    风淡泊将纸条烧毁,默默地看着黑灰在地上散开,如烧焦了的黑蝴蝶。

    影儿悄声道:“他怎么会知道华平在济南杜记客栈?”

    风淡泊传音道:“明天一早咱们就去济南。记住,这件事谁也别告诉。”

    影儿疑惑地点点头,欲言又止。

    风淡泊又传音道:“不管信上说的对不对,不管送信人是什么用心,咱们都得尽快赶去,以免夜长梦多。”

    影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就算找到了他,那又怎样?’”

    风淡泊愕然:“什么怎样?”

    影儿气呼呼地道;“他要是不肯回去呢?要是我们找到他之后,他又不肯承认呢?要是我一看见他就杀了他呢?”

    风淡泊默然.半晌才轻轻一叹,苦笑道:“还没有找到,还没有见面,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你先不要太肯定。等咱们找到他再说。行吗?”

    影儿不置可否,只冷笑道:“我倒不为这件事操心,我只担心你明儿怎么说。”

    风淡泊道:“明儿跟谁怎么说?”

    影儿淡淡道:“不凡。”

    “他又怎么了?”

    “你明儿跟他一说,他要不跟你急才怪!”

    *** *** ***

    不凡一听风淡泊说要走,果然急了:“我说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风淡泊微笑道:“还能有什么意思?影儿是偷偷跑出来的,家师一定很着急,我该送她回去。”

    他看了看右腿,苦笑道:“再说我伤得不轻,也该回去将息一段时间。”’

    不凡瞪眼道:“未名神草你不要了?”

    “怎么会不要呢?”风淡泊道:“反正你大帮主跑不了。

    什么时候方便了,我会再来找你的。”

    不凡冷笑道:“你以为下次找我,我还会给你面子?”

    风淡泊微笑:“那我也没办法,只好再去找一个杨白城去找尊夫人。”

    不凡只得苦笑。

    了然在旁大笑起来:“不必去找采花贼了,找洒家更方便。”

    不凡大怒,拍案而起:“你敢!”

    了然似毫不畏惧道:“风淡泊敢,洒家为什么不敢?”

    不凡道:“他是个小伙子,长得又俊俏,性格儿也好.武功更没的说……说实在话,风老弟,你要再救我老婆几次,我老人家只怕就没水喝了。”

    影儿顿时大怒:“他敢!”

    风淡泊苦笑:“好啦好啦,说归说,笑归笑,正经事儿还得办。老爷子,了然大师,我和影儿明天一早上路。”

    了然道:“这样吧,洒家横竖也没屁事,陪你们往北走一趟,怎么样?”

    不凡一愣神间,影儿已怒叫道:“不行!”

    了然愕然道:“为何不行?洒家跟你们一起走,难道还给你们脸上抹黑不成?”

    风淡泊微笑道:“若得大师同行,自然妙极。只是太麻烦大师了。”

    影儿急了:“大哥哥你怎么……”

    了然呵呵大笑道:“柳丫头,洒家也是为你好。你也不想想,你一个没过门的大姑娘,成日价跟个漂亮小伙子到处转悠,别人会怎么说?就算别人不说,你自己就好意思?”

    影儿恼羞成怒道:“臭和尚,你敢再说!”

    了然笑道:“洒家香虽不香,臭也还不臭,你个小丫头怎可如此无礼?”

    风淡泊拦住影儿,笑道:“了然大师也是一番好意,影儿你就答应了吧?”

    影儿气呼呼地道:“谁晓得他有什么好意?”一甩手走开了。

    风淡泊和了然相对苦笑不已。

    虽然都是苦笑,但两人的苦笑却又自不同。不凡看在眼里,也在心里发出了无可奈何的苦笑。

    天晓得会发生什么事。

    *** *** ***

    风淡泊三人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开了扬州,取道北上。

    一匹骏马,一辆大车,行进在去天长的大道上。

    骑马的自然是手执铁禅杖、意态昂扬的了然和尚。坐车的自然是腿伤未愈的风淡泊以及要时时服侍“伤员”的柳影儿。

    风淡泊满心不愿有了然同行,但了然既已说出口,他也无法拒绝。再说了然究竟有没有参与凹凸馆杀人案和四家绑票案,风淡泊也无法肯定。

    他知道,仅仅靠“推测”来判断一个人的好坏是靠不住的。

    了然虽然是个酒肉和尚,而且也杀过不少人,但总的说来,倒不失是条没遮奢的好汉子,刚烈磊落,不似宵小阴素之人。

    他并没有把自己对了然的怀疑告诉柳影儿。他一向认为,对一个人的看法如果还没有成熟,最好不要先表示出来。

    再说,他不想让影儿担惊受怕。

    他希望影儿永远快乐,永远毫无机心,永远天真烂漫。

    影儿撩起车帘,笑道:“多闷呀!透透气儿才好呢!”

    风淡泊微笑道。“好。”

    了然大笑道:“柳丫头,洒家虽不想偷看,但有时候也会忍不住瞄上几眼,你最好还是放下帘子。”

    影儿骂道:“大和尚,你怎么一点出家人的规矩也没有?

    不怕下拨舌地狱吗?”

    了然道:“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柳丫头,洒家酒色财气样样沾,却不妨碍洒家成金身正果。”

    影儿啐了一声,想了想,笑着又问道:“大和尚,你干吗出家呢?出家很好玩吗?”

    了然笑道:“要说当和尚,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若非迫不得已,谁愿意去当绝子绝孙的和尚,不过嘛,洒家这个酒肉和尚还是挺自在的。你也知道,洒家原是五台山清凉寺的,而五台山又属律宗,规矩严得很,洒家熬了三年,受不了啦,就溜了出来。

    影儿呸道:“大和尚就会骗人,谁不知道了然和尚是被清凉寺追缴了度牒,撵出来的。”

    了然哈哈大笑:“不错!不错!那次洒家下山没干好事,先吃了狗肉喝了酒,又跑到……跑到窑子里去了。第二天早上一醒,才晓得回不去了。从此流落江湖,成了一个野和尚。”

    影儿奇道:“你既然耐不住寂寞,又干吗去当和尚?是不是有仇家要追杀你?”

    了然止住笑,叹了口气,道:“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

    影儿眨了眨眼睛,道:“我为什么不知道?一定是为了一个坏女人,对不对?”

    了然默然不语,神色黯然。风淡泊便了个眼色,影儿吐了吐舌头,不出声了。

    影儿的世界里只有四种人。好女人。坏女人、好男人。坏男人。又简单,又方便,又实在,一切问题似都可迎刃而解。

    *** *** ***

    天长县城,君子客栈。

    桶很大,水很热,影儿泡在里面,舒服得直呻吟。房中蒸汽腾腾,弥漫着诱人的香气。

    影儿仰躺着,风淡泊的眼睛似已被钉在她的身上。

    他忽然感到自己对女人的了解实在少得可怜。

    影儿懒洋洋道:“你何不干脆也进来泡一泡?”

    风淡泊的嗓子堵得很厉害:“呃……我的伤还没好。”

    影儿微微睁开眼,斜睨着他,曼声道:“胡说,你的伤早就好了。”

    风淡泊忽似惊醒笑道:“其实我不该呆在这房子里。”

    “为什么?”

    风淡泊叹了口气:“你没发现,刚才掌柜和小二的眼神都有些那样……”

    影儿捂住了脸,啐道:“他们敢!”

    风淡泊笑道:“既然你敢这么……大方,他们为何不敢那样看你?”

    影儿搭在桶沿的双腿不住乱踢:“你也笑话我,你也敢笑话我!”

    风淡泊说不出话来了,他突然走近几步,伸出双手,搭在了她香软湿润的肩上。

    影儿慢慢坐了起来,闭上眼睛,微微地喘息着,仰靠在风淡泊的肩上

    一缕柔靡哀怨。缠绵徘侧的箫声远远地响了起来,慢慢飘过来,又好像随时都可能飘逝远去……

    风淡泊的心突然悸动。

    那箫声讲述的,仿佛是一个遥远世界里发生的故事,缥缈虚幻,无论你怎么努力,都无法看得真切;又似乎是一个关于你自己的故事,无奈往事如烟,秋水已逝,你己无法去将它追寻……

    渐渐地,那箫声仿佛又说到了你的现在,说尽你遭受的苦难,说尽你焦渴的心灵,说尽你迷悯的幻思,说尽你的爱人、朋友、仇敌,说尽美人迟墓和英雄气短……

    不知过了多久,风淡泊突觉背上一痛,惊叫一声,从幻思中醒过来。

    “怎么啦?”

    影儿怨恨地道:“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你根本就没把我当回事!你说,你心里在想什么?”

    风淡泊伸指在唇边嘘了一声道:“你听。”

    影儿两手环着他脖颈,身于扭动着,不满地道:“听什么呀?”

    风淡泊沉声道:“箫声。”

    影儿侧耳听了半晌,不解道:“什么也没有啊。”

    风淡泊也侧耳又听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苦笑道:“也许是我听错了。’”

    实际上他知道自己没有听错,绝对没有错。他对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一向很有信心。

    他又很注意地听了片刻,直到确信那箫声已消失得无踪无影,才又长长叹了口气。

    影儿抱着他,又捏又掐:“见你的鬼!你叹什么气?根本就没有箫声,根本没有!你身在人家这里,心也不晓得跑哪儿去了!我不许你这样,不许你这样!”

    风淡泊微笑,牵过她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我的心不在这里,又在哪里?难道放在这个胸腔里的,是别人的心不成?”

    可他的心,确确实实已被那一缕如泣如诉、似断还续的箫声牵走了。

    他从未听过那么美妙的箫声。他甚至可以发誓。

    那么美妙的箫声,或者只该是“此曲只应天上有”吧。他也许真的是听错了,那美妙的箫声或者真的只是幻觉。

    风淡泊强自镇定心神,将那缕飘走的心魄收回来,重又放回到影儿身上。

    他又何苦非要去追寻那虚无缥缈的东西呢?此刻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影儿岂非更怡人,更实在?

    风淡泊附在影儿耳边轻笑道:“刚才我确确实实听到点声音,不过不是箫声,而是另外一种声音。”

    影儿微微喘息着道:“是……什么……什么声音?”

    “一种很奇怪的声音,”风淡泊慢吞吞道:“是你发出的声音,是你身上…”

    影儿一把拧住了他:“我掐死你,掐……死……你”

    *** *** ***

    风淡泊和影儿并肩来到前厅吃饭时,已近三更时分。

    了然看来已喝得不少酒,眼珠子都有些红了,舌头也有些硬:“嗬,你们…两个才……才来啊?”

    影儿微红着脸,微笑着,眼中闪着骄傲而满足的光芒。

    风淡泊也在微笑,却笑得有点不大自然:“大师己吃过了?”

    了然拍拍肚皮,大笑道:“酒……足饭……饭饱。洒……

    洒家要……要去睡了,明……明天还……还要赶…赶路。”

    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连打了几个酒嗝,拖着禅杖,含糊不清地跟风、柳二人打了个招呼,趔趔趄趄地走了。

    风淡泊和影儿相视一笑。

    一个三十来岁的伙计点头哈腰走近来,将他们引到一张空桌前坐下,扯下搭在肩上的抹布抹抹桌面,满面堆笑道:“两位要点什么?”

    风淡泊微笑道:“来四个好莱,十个馒头。””

    伙计连连点头,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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