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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苏进
更新时间:2018-01-01 16:00:00
情时,忽然嚷着打球,照样兴致勃勃。让人觉得女兵们捧着球一直城身边侍立着,他谈到哪里心内惦着她们。和那些丫头打球,果真有味道么?

    刘华峰道:“可不是嘛首长,你让她们等急啦。她们准在跺脚咂球呐。”

    “真的吗?我一个老头子,可以要求她们原谅嘛。”

    17

    第四章

    17.政委没有走

    280师不但有一个令人自豪的室内体育馆,还有两支半专业化的球队,队员多数是从省少年队里挖来的,占用连队名额,入党提干后,常年打球,在集团军和军区各项球赛中独占鳌头。天下太平,久无战事,体育及体能成了衡量部队战斗力的重要标准。区区数十人,给280师带来的荣耀简直超出一个两千人的团。军区首长都认得中锋7号,可哪位首长认得你团长政委呀。同样,文艺骨干,新闻人才,照相的画画的唱歌的,刘华峰都养下来,每年都往他们身上扔钱扔待遇。扔得他有时就跟流血一样痛。要是把同量的钱塞进各级干部口袋里,个人日子会多舒服呵。不行,坚决不干,当兵的一旦变成个小财主,立刻就死坐在钱币上动不了屁股。虎的凶狠是饿出来的,越共们啃着猪都不吃的木薯,打跑了月薪数千元的美军。刘华峰何尝不知,他早晚会离开280师,要是在任期间把丰厚的补贴摔下来,一万五千名干部战士会深深感激本届师党委班子,显赫政绩与颂扬之声会牢牢跟随在他屁股后头,至于下一任班子何以为继,已经与己无关了。刘华峰很欣赏自己顶住了诱惑,真正把军队建设置于个人前程之上,选择一条可能身背骂名的默默无闻之路。双手高举自己的精神。

    不过那只是半个精神,他还有半个不举――即:对已经举起的精神的充分补偿。

    280师多像一个王国。所隶部队占据沿海八个县数千平方公里,这一带物产丰富商贸发达,师里办有九个工厂,两个农场,若干不挂名公司和租出去的营区八五八书房,还有三百多辆军车和强大的后勤维修力量……每年收益四百多万元,几年下来足可以装备一个团,但它不属于军费,属于师的资金。刘华峰有意保持这种局面:师里富,个人并不富。因此,这种“富足”相当安全,相当干净,相当可为。

    体育、新闻、文艺、宣传……都是花大钱的事业,还有密密麻麻的接待、安置、迎来送往,最终都要落实到帐簿上。刘华峰深谙并默许手下持这种荒谬信念:只要不往自己兜里塞,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漫天撒。为了事业。

    哦,这此超编的人们每消耗一块银子,都会给280师的名头铸上一块金。这些拿笔杆的、唱歌画画打球的,天性想出名,这种热情正可以为我们所用,借助他们把里工作超常地宣扬出去。

    事业不仅是一种责任一种智慧,它还是一种享受。只有体味到享受者的甘甜,你才配占据事业。

    比如从会议室疲乏地出来,转到俱乐部,叫上一个漂亮女兵,打几局乒乓球,听听她银铃般的尖笑,足以陶醉身心,消除做领导的烦恼,唤出做男人的热力。但是,得把躁动的情欲小心翼翼掖到角落里,不能失态;再比如吃罢中饭,到文艺宣传队走走,看她们上妆卸妆彩排,审查三两个舞蹈,姑娘们拿自己的口杯泡上茶,递过来。你又有涵养又有情趣,又保持权威又养精蓄锐,眼前是一派鲜嫩欲滴的生命;倘若两支师球队赛场相逢,双方师领导必定到场督战,280师大胜对方。你上前给队员授意:“稍让他们几个,给他们点面子。”败阵的师长强作精神。微妙之处在后头哩,今后,你无论在任何场合再见到该师长,都会觉得自己占心理优势……总之,只要你既是这个王国的主人又在精神上达到某种境界,你就能在军营荒漠里有着俯拾皆是的享受。

    体育馆实际上是室内训练馆,没有看台,靠墙摆着十数把藤椅,专为观球的首长保留。球架、地板、灯光、电动记分牌,都不低于专业赛馆标准。东半场,师医院的姑娘们已在蹦蹦跳跳地练球,口里还嚼着什么;西半场,师常委们很有风度地沿罚球弧站了个圈儿,你投一个我投一个,进喽,便自己给自己喝彩,像一群自信而脱俗的专业篮球教练;派来观战的是直属队的战士,他们沿场地四周坐了几圈,目光大都盯住姑娘长腿,就是坐在西半场篮下的战士,也透过常委身体朝东头看。他们兴奋地期待比赛开始,脸上的神采,很像下操时听说今晚吃肉包子。

    十几个机关干部,也找到了和自己身分相适的位置。年轻些的,站在战士后头抱着胳臂;年老些的,大咧咧坐到运动员席上,把她们衣裳推开。

    刘华峰在路上一直和宋泗昌保持半步距离,不超前也不落后,快到体育馆时,抢先几步踏进门,朝场地中一站,位置醒目,一言不发。待到全场人目光都转向他了,他又退回门口,宋泗昌恰恰相反在这时进门,迎头扑来一阵热烈掌声。

    宋泗昌朝四周颔首微笑,蹬一蹬地面:“场地不坏嘛。花了多少钱?”并不在意刘华峰的回答,径直朝姑娘们踱去。

    刘华峰不动,朝师政治部副主任看一眼,副主任连心追上宋泗昌,为他介绍这是谁那是谁。宋泗昌挨个握手,开些适宜的玩笑,瞬间就成为她们长辈。

    刘华峰默默注视四周,把参赛的师党委们,观赛的战士们,还有场地灯光,以及隐藏在窗外根本无人知晓的岗哨……都扫视一遍,最后才把目光投身投向姑娘。他的编制之外的女兵。

    刘华峰的心被敲击一下:她们裸露的长腿白得刺眼,以前从没有白成这样嘛!哦,是给深色运动衫衬的。她们站成一排,点足弹腿,轻轻扭腰。有的俏笑有的不悄。短裤后袋塞着小手绢,不时抽出来朝脸上小心地拭一拭,再塞回去。提一下短裤。三两个人留着长长头发用彩绸束着,一弯腰就搭到脚背,再一后仰,凸起几乎要跳开的乳房,头发飞回脑后,倾泻下去……闪光灯啪啪,吴干事照相。刘华峰暗中叹气:多此一举!叫他们办他们就办过头,不晓得把握一个度数。

    果然,闪光灯一亮,宋泗昌就离开女兵,回到西头党委队,抬手接过一个传球,投篮。

    吴干事走过来道:“政委,我都给你准备好了。”指指记录台上的裁判哨和记时表。

    “哦,还是你吹,你是一级裁判,上吧。”

    刘华峰认为,已经不必亲自上场吹哨了。

    “这场球可不好吹,要挨骂。”

    “铁面无私,这是一;第二,把握好一个度,让他们打得快活就行。”

    现在刘华峰身边空了,没人。他一眼发现胡小兰在望自己。这胡小兰啊,肯定有事。他有意不看她。但是胡小兰一边拍个球一边靠过来:“政委,又把我们弄来展览啦。”

    “说话注意,好好打球,争取赢他们。”

    “你干嘛不上?我想赢你。”

    “篮球我不行,想赢就打乒乓球。”

    “什么时候找我打乒乓球?说准日子。”

    刘华峰有些不自在,周围人开始朝这里看。胡小兰是姑娘里最漂亮的一位,口舌又辣,经常陪刘华峰甩两板乒乓,或是节假日带两个女伴闯到刘华峰宿舍来热闹一番。他喜欢她,但不愿意她利用这种喜欢,更不愿意别人看到自己在躲闪什么。一躲闪就有鬼。堂堂政委,喜欢一个部下,有什么可瞪眼的。我偏偏喜欢给你们看!他清了下喉咙:“小胡,我要批评功喽,听说你拚命学外语,业务上不努力,有没有这事。”

    “嘻嘻,当然有。师医院这点业务,上去就会,……哎哟!”她猛的一掌击向自己大腿,夸张地叫:“还有蚊子呀!”

    胡小兰击腿的声音异常清亮,惹得半场人都转过目光,清清楚楚地看见,她那雪白粉嫩的大腿上留下个鲜红的巴掌印儿。而且越来越红。

    刘华峰本想再说几句,此刻得赶紧摆脱她:“有什么事,找你们院长。现在回场上去。”

    胡小兰朝边上高声道:“院长,你听见了吧!”颠颠地窜回场。一边跑一边拽着紧绷绷的短裤。

    刘华峰身边又空了,真好,恰当的孤独比什么都好。他可以让精神歇息片刻,被人们遗忘的片刻,让他获得一个鹰的角度,高踞于人迹不至的山崖,或闭眼倾听,或默默俯视,暂时不再盘旋。

    球赛开始,刘华峰会在正中间靠左的一把藤椅里。正中间这把藤椅,理论上保留给宋泗昌,尽管他才不会下场就座。

    师医院韩院长过来了,距离刘华峰三米开外就重重叹口气,仿佛担心他没听见似的,到近处又叹口气,再把上身倾斜到刘华峰脑后,既不妨碍刘华峰视线,又便于交谈。

    刘华峰纹丝未动:“找我三次啦。老韩,干脆我搬到你院里住算了,反正我该住院了。上个月腰骨扭一下,到现在没回来。”

    韩院长用手遮住嘴,以免口沫溅到刘华峰脸上:“政委呀政委,知道你忙。但你忙一次顶我们好几次呀。你要是真有空住院,我给你联系厦门疗养院。”

    “说事吧,简短点。”

    “这个一:四位军医晋升技术级的问题?”

    “报上来,够标准就调。不够再想办法。”

    “这个二:胡小兰打报告结婚……”

    刘华峰皱眉,他最烦这些女娃们结婚生孩子一类的事,在这个阶段里,她们对师里来讲,一点用处也没有。还有谈恋爱啊找男友啊,也属于她们带来的副作用。

    “结婚好嘛,你们吃糖还要报告我?”

    “她想把男方调来,两口子在师里扎根。”

    “有一技之长吗?”

    “军通信营教导员。”

    “职务高了,不好安置。”

    “那么胡小兰就要求调走。她找我,我说我做不了主。”

    刘华峰尖锐地扫他一眼,什么叫做不了主。他慢声道:“你可以做主。”

    韩院长谨慎地:“其实,调走对她前途有利……”

    “我说过,你可以做主,你应该做主。就按照对她前程有利的办法办嘛。”

    韩院长惊讶:政委真的舍得她走?……又往深里一想:政委没说“调走”二字,而是一口一个“你做主”,而是“按照对她前程有利的办法办”,这就有多种理解哪,难道留在师里就对她前程不利么,谁敢说不利?韩院长立刻悟到此事应当拖而不办,拖泥带水就是一种“办”。最后真可能把那教导员调来。

    “这个三;院里本年度补助经费,最低限度也要三万左右。”

    “找副师长,这是他主管的。”

    “是要找,我想先跟你汇报一下。”

    刘华峰沉吟,看见胡小兰正在带球上篮,奋勇突破宋泗昌横在她胸前的胳膊。两分。回场时,朝刘华峰抛来一个娇笑。她丝毫不在意男人碰撞她身体任何部位,当然也毫不忌讳地碰撞男人。有她在,姑娘们受到野性鼓舞,拚抢积极,一旦和老头撞个满怀,全场喝彩声雷动。刘华峰目光追逐胡小兰,看见大腿上的巴掌印儿仍未消失。心想:怎么会那么嫩呢?口里却一点不乱。

    “你呀老韩,不要一口咬死三万,让副师长说个数,懂吧?就说我做不了主,要找他。懂吧?看,他下场休息了,你送条热毛巾去嘛。”

    韩院长急忙挤到副师长边上,递上毛巾和饮料。然后表情痛苦地低声诉说。副师长喘息渐止,注意听,似乎给予他几点指示,韩院长连连点头。在周围人看来,副师长即使在赛球间隙,也有躲不掉的工作找上来。韩院长离开时面容灿烂,远远朝刘华峰亮起四个手指头。一闪又收回。

    刘华峰暗道:四万!哼哼,常委会上,我还要给你压回三万。你怎么来还得怎么去。

    宋泗昌是场上核心人物,得球特别多,常委们有球就往他手里传,他投篮挺准,很快就成为姑娘们重点防卫对象,朝他身上扑,又像扑球又像扑人。他不惧围剿,灵巧带球,引得姑娘们团团转。观众像看表演,掌声鼓得很有味道。刘华峰一寸一寸检视宋泗昌躯体――他还从没见高级首长裸露这么多躯体,他怀着品味某种秘密的心情,目光敲打宋泗昌的每块肌腱:老而愈坚,像鼓凸的树根,多好的本钱,此人不再上升才怪呐。他究竟是怎么保养的?大脑里装那么多东西,身体上却看不出来。他不像另的首长,就凭大胆裸露这点就不像。他扒光了衣服更觉痛快,尽管眼前全是女人健美身材,尽管其他党委腰腿也比他更有样了,可他一点不内疚嘛,他撞击人家和被人撞击都透着精神气儿嘛。这种人掉在人堆里也能一眼挑出来,不然,掉转眼睛也觉得有东西拽你,像漏看一个威慑。

    刘华峰忽然渺茫,某件很锋利的事扎在体内找不着,他屏息追踪,那事儿终于跟打嗝似的从胸中顶出来。他当兵那一年,跟一位团长当通信员,有一天坐吉普车,车跑得正野。团长把头挂到窗外,顶着来风叫:“操!操!……这地方不赖,停车,下来撒泡尿。”于是,他也跟随着下来撒尿。团长登上大石头顶,掏出来就不管它了,双手叉腰,临空喷撒,完了一收后腰,塞入裤裆。团长摇晃肩膀下来,问:“尿了没?” “尿了。”“往哪尿的?”他指一个树,刚才他躲在那旮旯里尿的。团长大知:“朝大处尿啊!小鼻子小眼,你那叫什么尿。”……不错,同样一泡尿,人家就对着大地高天,自己却尿一个小角落。这就叫气魄,叫境界。

    刘华峰又恢复了颠峰感觉,对面前一切,左眼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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