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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28

作者:朱苏进
更新时间:2018-01-01 16:00:00
?”

    “随便比喻吧。大概……想起来了。聚能穿甲弹击穿复合装甲时,瞬间温度三千。”苏子昂看表,“2点啦,把你拖那么久。饿了吧?吃些饼干。”苏子昂找出个点心盒。“本该早拿给你吃。但我下棋的时候不喜欢吃东西,也不喜欢别人吃东西。慢慢吃,吃完我开车送你回去。吃啊,哦,你是想洗洗手吧?水在外头。”

    “不不。”谷默抓起饼干大嚼。暗想,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你的棋下得不错。作为业余爱好,足够自豪了。怎么学的?”

    “我父亲老叫我陪他们局长下棋。那个局长老在家养病,闲得慌,想下棋。父亲为了巴结他,就把我领去了,说请他指点指点我,我只好跟他下。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去。局长的棋臭死了,瘾头却好大。又不肯下让子棋,坚持要和我分先,下了大半年了,我不干了。父亲就自己陪他下,下完回来吃药片,他有病……”谷默眼睛潮湿了,“我骂他当小丑,供人家取乐。他听了照样下,下完照样吃药片。后来,连局长也不愿跟他下了,要找我下,父亲就求我。我找个朋友,两人到局长家去,下给他看,局长拿点心侍候着,又下了十几次。局长看不过瘾,要自己下,我和朋友就推为推去。局长就不再叫我们了。”

    “我像那个局长吗?”苏子昂小心地问。

    “不!第三盘,你自愿被我让两子,那一会我好感动,一下子想起从前了。我、我敬佩你!再说,实战证明,让二子我让不动。”“想不到,你有陪人下棋的历史,怪不得下棋时一言不发,这种差事确实叫人心酸。”苏子昂沉吟着,问:“以后,让二子跟我下,你愿意吗?”

    “太好了。我估计,让二子局会互有胜负,双方可下。我随叫随到。”

    “我如果连输两盘,就接受让三子局。”

    “要是你连赢两盘,就改为让先。这一盘也算。还有,我向你保证,无论下到多晚,我绝不会耽误班里工作,绝不会向连里要补休。团长你放心,完全是我自愿的。”

    “那么好,从今天开始。你真不错,我唯一有那么点耽心。”

    苏子昂驾车把谷默送回连队。进入营区时他闭了大灯。尽管如此,连长还是听到车声,光着两条大腿奔出来,朝远去的小车望望,道:“快3点啦。团里派车送你回来,不错嘛。”

    谷默道:“团长开车送的。”

    “哦,我料到了。怎么样啊?”

    “就是下棋,没淡别的。”

    “不会吧,一句没谈?”

    “在车上,他问了问连队情绪怎么样?”

    “这不是谈了吗!你怎么说?”

    “我说王小平凭什么记三等功,真要实事求是的话,应该给他个处分。就因为他死了,才立个功。一个换一个。结果,功不值钱,命也不值钱。”

    “你瞎说什么。团长反应呢?”

    “笑了。车里黑,我没听见声音,但肯定笑了。”

    “还问什么了?”

    “没问。”

    “你休息去吧,想起什么再告诉我。我估计,他以后还会再找你下棋的。”

    连长回屋。谷默去补岗,他不愿意因为和团长下棋而少站了一班岗。他在营区走动,心里回味着棋。蓦然,他站定脚,转脸朝家属房方向,似乎听见连长在斥骂谁,还有女人的哭闹……声音湮没在树叶的沙沙中,后来连沙沙声也没有了。夜僵硬着。他想起父亲下棋回来,也是这样斥骂母亲。母亲一面顶撞着,一面把手搁在睡熟的小妹身上,唯恐她吓醒来。日子过去得真快呵,日子的味道却一次次被重复。像没过什么日子。

    40

    第八章

    40.站在士兵的枪口前

    第二天是星期天,起床哨比平时晚吹半小时。谷默被哨音扎了几下,条件反射地叫着:“起床,起床喽。”这是叫给班里人听的,是他每天清晨的一个习惯,如果他不跟着哨音吆喝两句,那哨音就显得不够完整,叫罢,他立刻又迷糊过去。约摸到周围人穿衣服了,他第二次醒来,快速把军装套到身上,两脚蹬进鞋里,和兵们同时着装完毕,觉得自己还多睡了一小会。连长从宿舍门口走过,在窗前停留片刻。尽管老婆来队了,他照样和连队同时起床,来看看兵们的起床动作。更重要的是,让他们看到自己,特别是每天一睁眼就看到自己。连长脚跟前有一堆扫帚,他在扫帚边叉着腰。于是兵们紧忙着去抢扫帚,没抢着扫帚的兵,也显示出忙忙碌碌的样儿。连长踱来踱去,仿佛马上要站下发出指示,但他仍然踱着。有时,他忽然在某个兵身后停住,光看不吱声。于是周围的兵们也顺着他目光看那个兵,总能看出点毛病。要么是衬衣下摆没塞进裤带里,要么是裤兜鼓鼓囊囊怪可疑。连长仍然不吱声,只朝那个兵的班长瞟一眼。这一眼尽够了,有责备班长的意思,也有授权班长责备那个兵的意思。排长们一般不露面,因为外头有连长和班长,他们即使出来,地位也不明确了。他们在屋里把时间对付过去,用检查的目光到处看。兵们几乎没注意到,连长踱着踱着就消失了。值班员吹响第一遍哨,然后甩哨子里面的口水。兵们就朝盥洗室拥去,洗脸刷牙。小值日早就给每只口杯灌满水,牙刷上也挤了段牙膏。水声一响,兵们顿时活跃起来,闹闹嚷嚷,挤挤撞撞,因为意识到热腾腾的早饭已摆到桌面上了。值班员吹响第二遍哨,又甩哨子里的口水,站到饭堂外头固定位置上。兵们结束洗漱,毛巾挂成一排,长短一致,口杯把儿朝一个方向,“呱唧呱唧”踩着残水出来集合。各班整队,跑步到值班员面前站下。连长又出现在值班员旁边,两臂自然下垂,和兵们一样。“唱支歌!”他说。于是值班员就指挥兵们唱歌。如果值班员是一排长,他准挑一支最短的歌唱。如果值班员是二排长,他准先搓搓手,自语着:“唱个什么呀?”再自答,“唱个某某某吧,”他的歌一般比较长。如果值班员是指挥排长,他准先叫:“注意啦,”手掌往队列当中一劈,“二重唱!这半边唱第一部,那半边唱第二部。”有时他带劈两下,让全连唱三重唱。他能用两只巴掌指挥三部分人,口里也唱出三个开头。等唱完歌解散,连长回家属房吃去。通信员已把饭送去了,一样式的稀饭馒头,只是量多点儿。通信员说:连长老婆比连长能吃,赶上个新兵饭量。

    吃饭时,谷默发觉,几乎全连人都知道他昨晚和团长下棋去了。陆续有从端个碗过来问战果,问团长下棋赖皮不赖?问你快要调团里去了吧?谷默告诉他们:“二比一。”他们不信,有人说:“团长才赢你两盘?别吹了吧。”排长隔着桌子朝这边训斥:“饭怎么吃的,有纪律没有?”把兵们训散开,示意谷默过去。等谷默过到他身边,他又说:“算啦,没什么事。”又让谷默回去,满脸烦躁的样子。

    从这天起,谷默便从兵堆里给挤出来了,想回都回不去。上头有什么轶事,兵们老爱问他。想转志愿兵的人也偷偷地托他帮忙。谷默用一种捉摸不定的口吻回答他们,基本意思是:“等我见了团长才能定。”兵们就和他一同期待团长下棋的日子。一个多月过去了,团长再没召谷默下棋。谷默理解这种轻慢,他反复告诉自己:其实我早料到了,团长那天偶然来了兴致才把我叫去他没兴致时也就没我这个人。他可以随意召我下棋,我却不能想下就下,不想下就不下,妈的这乐子是他的不是我的,妈的我再也不跟他下了。

    他觉得陪团长下棋和当年陪局长下棋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团长的棋比局长的棋稍好些,配得上他谷默的自尊心。把自尊心拿开了再看,下棋就成了他为上头服务。他渐渐地把那场棋看得像失贞那样羞耻。

    苏子昂确实遗忘了谷默,生活中充满比谷默重要的多的事情。那天,他处于极度郁闷中,便想在棋上头透口气,郁闷一旦排遣掉,那么用来排遣郁闷的东西,自然也就遗忘掉了。

    炮兵团共同课目训练已进行大半,还剩下轻武器实弹射击和考核验收,然后就可以进入兵种专业训练:射击指挥、阵地操作、有线及无线通讯、驾驶分队、观测业务,等等,有数十种之多,每种都上一个专业天地。在苏子昂看来,那时候炮团将散成数十块,技术意识将冲击军事意识,很难再一览无遗。所以他拚命要把共同课目训练搞扎实些,将一种军人精神贯注其中,使今后散布各处的专业训练形散神不散,并导入下半年的高潮:协同训练。

    简言之,共同课目为专业训练打基础,专业训练为协同训练做铺垫,呈现“合――分――合”的态势。一个高明的团长,应该死抓两头,把中间那一大块,交给下属们去发挥。

    苏子昂得到报告:明天上午榴炮二营五连进行轻武器实弹射击。苏子昂使想下午到五连转一转,看他们状态怎么样。实弹射击时,他不再去了,以免给连队造成压力。他当然希望连队打出个好成绩,他知道,他不在场他们可能打得更好。或者说,打得“更真实些”。

    苏子昂叫上一个素质比较差的军务参谋,说:“跟我下车,我要修理修理你。”

    那参谋姓胡,尴尬地笑着,拎上黑皮包跟苏子昂上了吉普车。苏子昂拿过他的黑皮包:“里面是什么呀?”打开拉链看,一个旅行杯,一个茶叶盒,一本金庸的《天龙八部》第三卷,还有一本“保密本”(统一配发的工作笔记本)。苏子昂斥道:“唬谁呀?把皮包丢下,扎根腰带去就行了。”

    胡参谋没说话,下车放回皮包,找了根腰带来扎。现在他去掉了机关干部标志,像连队出来的人了,这使他感到不舒服。

    苏子昂当即夸赞:“嚯!精神多了嘛。其实,就你的体形而论,扎条腰带最潇洒了。你觉得这块硬实些没有?”拍拍胡参谋后腰,“果然硬实些了。我有个体会,扎上腰带之后,连废话也会减掉好多。腰间束紧时,人们就不由得说一句是一句,取消废话。真该建议一下,军以下干部到部队统统扎腰带。qi-奇书这样,连肚子也大不起来了。”

    “我试试看,”胡参谋从前座扭过头说,“如果下任团长又用另一套要求我,我怎么办?”

    “适应他的要求,这个你无法选择。如果,一个参谋比首长更聪明更正确,因而拥有更大权威的话,肯定是这个部队的灾难。我也当过参谋,最难过的就是适应愚蠢的首长,其次是自私的首长。好啦,别问了,有些道理不能言传,因为言语罩不住它,一说出来就改变意思,你只有自己慢慢领悟,产生自己的道理。”

    “团长,我挺喜欢你。”

    “这是我的直觉。”苏子昂面色淡漠,不说自己是否喜欢他。

    “咱们到哪个连队?”

    “榴炮二营五连。”

    “去不去营部?”

    “不去。直接到训练场。”

    五连的兵们正在瞄靶。他们在桉树林带里卧一长溜。枪口前是连队生产地,生产地尽头插着几个胸环靶,距离枪口一百米。

    连长和指导员上前晋见苏子昂。苏子昂回礼罢,没与二人握手,佯做不见他俩伸手欲握的样子。他讨厌和人挨个握手,重复的礼节嘛,敬个礼足够了。一握手,连敬礼的味儿也不正了。他略问了几个问题:

    “战士们饭量怎么样?”

    “超支得厉害,”连长说,“每天超三十斤。平均每人超五六两。再这样下去,连队的结余要吃空了。”

    “让他们吃。超支部分,团农场补给你们,你们可不要克扣粮食。省几斤粮食,当心惹出更多麻烦,划不来。菜和肉呢?”

    “也不够呵,连里每天往锅里贴几十块。”

    “贴!这个时候不贴钱你什么时候贴?共同课目累死人,吃饱吃好才有情绪,最起码也要吃饱。连队精神状态怎么样?”

    “呱呱叫!”指导员抢先说,“决心书有几十份了,党员带头,群众跟上,加班加点搞训练。”

    听到“呱呱叫”,苏子昂就已不信,待听到后头他已是不悦了:“谁叫下面加班加点的?不科学嘛。训练强度经过我反复研究、计算,接近最大限度了。再加强就是盲目热情,破坏性训练。必须坚决制止!你们鼓励他们了吧?”

    “没鼓励,没鼓励。我们只是理解战士们的训练热情,不予伤害。”

    “到底有多少加班加点的?你说实话,哪个班?战士姓名?几点到几点加班了?胡参谋等会挨个证实一下。”

    指导员支吾着,他把课余时间搞生产,课间休息时翻单杠都算做加班训练。

    “假话嘛!”苏子昂沉声道,“我不批评你们讲假话,我批评你们把假话加上花边。现在哪个单位不讲假话?上头逼嘛。连我们也讲些假话。但是,别形成习惯主动讲,上头没逼你也讲。尤其是没讲好,变成蠢话。要我说,假话也得有质量。”

    指导员大红脸,难堪地笑。连长频频点头,仿佛他原本也要这么说的。

    “轻武器射击训练,到目前有多少课时了?”

    指导员明显地松口气,这个问题该连长回答。连长半仰着脸想了一会,又半低着头再想。

    “舌头丢了么?”苏子昂恼怒,“自己连队的训练课时也弄不清楚?”

    “不不,我想搞精确些,原先的统计有点过。”连长小心地,坚决地道,“七个半课时。保证!”

    “这个判断,把人格也搭上啦。”苏子昂笑。

    “连党性也一块搭上。”

    “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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