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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9

作者:杜默雨
更新时间:2018-01-04 20:00:00
出董事长办公室,茫茫然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望着大玻璃墙里的孤单身影。

    心,从未如此空虚,冷冷的,他在冰河底下瑟缩发抖,慢慢窒息而死……

    电梯门一打开,谷薇真不禁暗骂,谁把电梯间的灯关掉了?

    今晚为了庆祝赖保罗加官晋爵,一票人杀到KTV吃喝玩乐一整晚,唱光了保罗一年份的加薪薪水,想到保罗结帐的败坏脸色,她忍不住又想笑。

    摸到墙壁上的开关,突然脚底踢到一团东西,吓得她惊声大叫。

    “哇!谁呀?”

    灯光闪了一下,这才全亮,坐在地上的男人抬起头,眼睛眨了眨,似乎无法适应突如其来的亮光。

    “沈昱翔?!都十一点了,你怎么在这里?”看清楚来人,她更惊讶。

    “我等回来。”沈昱翔神情疲惫,领带已松开,撑着墙壁想站起来。

    谷薇真拍拍受到惊吓的心口,伸手扶他站起,望着他的脸色,担心地说:“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把灯关了?”

    “我没有不舒服,我只是累,想睡觉,睡觉要关灯。”

    “唉!你有事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她又急又怜。两个月来,她一再向他耳提面命,要见面的话,先打电话约时间地点,免得他又痴痴地到处找她;她无法在医疗上帮他,只能让他学习做“正常”的事。

    “我有打到办公室、家里、手机,可是没接。”

    “没接?!”她诧异地摸出手机,这才发现上面有八个未接电话。

    就像看到他车祸前的十九通未接电话,她顿时心脏缩紧。

    “对不起,昱翔,我们同事今天晚上去吃饭唱歌,一定是音响太吵了,我没听到铃声,你先进来坐。”她一边开门,一边觉得应该做点解释。

    “没关系,我好饿。”

    “噗!”她的愧疚被他一喊饿,又转为好笑。“又没吃晚餐了?幸好我上周末才去大卖场买了一堆战斗存粮,待会儿下碗营养又丰富的什锦面给你吃。有什么事情,你再慢慢跟我说。”

    “去大卖场,一个人吗?”

    “对呀!你等我一下喔。”

    一进到屋内,她先躲到浴室以最快的速度卸妆,换上家居服。

    是普通朋友了,她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在他面前更衣了。望着镜子里的素颜,她彷佛失落了什么。是彩妆?还是恋爱的光采?

    洗了脸,拉开门,发现他已经自动穿上哆啦A梦的拖鞋,自己倒了一杯水,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等她。

    他变“听话”了,她微笑打开冰箱拿东西。“我今天又帮你打听到一个医生,打算明天打电话告诉你,不过他在台南,我们再约个时间去找他。”

    “一个人去大卖场,会孤单吗?”

    他的眼眸直直望向她,黑阗阗的,像极深的暗夜,没有尽头。

    “不会啊!一个人挺好的,很自由。”她将锅子装了水,放在瓦斯炉上,感觉有点不对劲,又望向他那显得忧伤的黑眸。“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我走在路上,人很多,可是没人认得我,只有我一个人……”

    他凝望她那张纯净姣好的脸孔,声音逐渐沙哑,到了最后一个字,已经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茫茫人海中,他迷失了自己,也失去了一切,他不知何去何从,脚步走着走着,又来到了他曾经获得安慰的地方。

    他在她家门外枯等,时问愈来愈晚,他也愈来愈恐慌,若她也弃他而去,那他就真正孤立无援了。渺小,孤单,卑微,很快被黑暗吞噬……

    他无法承受这份孤寂。

    “薇真,我好怕……我……我好孤独……”他再也克制不住排山倒海而来的恐惧,声音颤抖,泪水夺眶而出。

    “昱翔?!”她震骇地望着他的泪水。

    他哭了?倨傲的猎豹哭了?!过去,她总以为他是无血无泪的。

    她心头一绞,眼睛也一下子变得湿湿热热的,忙将青菜鱼肉丢在流理台,关掉瓦斯,抹了抹沾满水珠的手,坐到他的身边。

    “发生了什么事?”她按住他的手背,很小心地问。

    “我变笨了……我爸爸不要我了,要把我赶出翔飞……”他的拳头握得死紧,无奈的泪水滚滚落下。

    “不会吧?”她很惊讶,哪有这么现实的父亲?

    “我什么都没有了,薇真,我怎么办?我也不想变笨啊,可是事实摆在眼前,我不得不接受,我甚至笨到不会生气难过了,只是……我好象迷路了,我一直在找出路,就找到里来了。”

    “唉,昱翔……”她握紧他的手,心也跟着绞痛。

    “我知道,我是没办法做特助了,可是,我对翔飞有感情,我想留下来,跟翔飞一起成长,就算当一个工友也好……”

    “你跟你爸爸说过你的想法吗?”她抽了茶几上的面纸,轻轻擦拭他的泪水,疼借地拍拍他的背。

    “没有。突然跑出一个哥哥,我没办法思考。”

    “你不是独生子?哪来的哥哥?”

    “妈妈以前就说爸爸外面有女人,可是,我不知道我还有一个哥哥,爸爸要哥哥接我的工作。”他仰起脸,试图将眼泪吞回肚内。

    “你爸爸不是对你期望很高?他应该会等你好起来呀!”

    “与其说是我爸爸对我期望高,不如说是我妈妈。”他红着眼睛望向她,欲言又止,又低下头捏紧手里的面纸。

    那黑眸出现受伤以来第一次复杂的神情,却又显得黯然而无能为力。

    “昱翔,有什么事情,全部告诉我好吗?不要闷在心里。”她握住他的手,轻轻交握,带着浅浅的微笑看他。

    她不愿他再有任何烦恼。这两个月来,她太清楚他的心情了,每回陪他听医生说明脑部受损的复原可能性后,他原先期待的神采必然转为黯淡,连带也让她跟着揪心。

    他就像是个癌症病人,被医生宣判无药可救了,可偏偏无法预估死期,只能带着残缺的灵魂,继续活在他依然健壮的身体里。

    “昱翔,告诉我。”她又捏捏他的指节,鼓励地说。

    “薇真……”他凝望她的笑颜,感觉她温柔的握力,胸口一热,眼泪又不可抑遏地掉下来。

    “瞧瞧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她很坚强地不让自己陪他一起哭,伸手摸摸他的脸颊,抹去他湿热的泪水,笑说:“真是像个孩子似的。”

    “我变笨了。”

    “谁说你变笨了?你是变得单纯了。”

    “单纯?单纯好吗?”他茫然地说。

    “很好,你不会烦恼太多事情,会比较快乐。”

    “可是……我偏偏记得所有的事情,我要翔飞冲业绩、我要五年内将翔飞分出六个子公司、我要十年后翔飞科技扩大成翔飞集团,行销全球,在Nasdaq挂牌上市……可是可是……我变笨了,我再也做不到了!”他狂喊而出,两手用力按住头颅,使劲摇头,悲哀的泪水潸潸而下。

    “昱翔。”她轻轻搂住他,眼里蒙上一层心疼的泪雾,“你记得这么多事情,你根本没变笨,你需要的是时问来适应这一切。”

    “我宁可什么都忘了,变成白痴、植物人不是更好吗?”他望向她,哀伤地说:“以前的我、现在的我,是两个人,我连接不起来,我的生命断了、死了、毁了,再也不能恢复到从前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恢复到从前呢?从前有比较好吗?”

    “从前?”他茫然地思索记忆,权力、美女、财富、名声像跑马灯般地游走而过,什么也不曾留下,此刻最深刻的感受竟然是--“好孤独……只有我一个人,办公室很大,只有我的影子陪我……”

    铃铃!电话铃声突然干扰他的倾吐,谷薇真立刻起身,拔掉电话线,顺手将手机关机,再坐回他身边,握住他的手。

    沈昱翔有点不知所措地说:“不接电话?男朋友……”

    “都十一点多了,当作我睡了,别理他。”她轻逸微笑。

    “他会不高兴。”

    “哎!你呀,自己都顾不了,还管得到我?”她笑着拿面纸帮他擦去脸上的泪痕。“我要你记得,你不孤独,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在你身边。”

    “薇真……”他的心好暖和,三十年来的空虚孤冷都飘走了。

    “哎呀!怎么愈说你愈哭了?”她来不及擦他的眼泪,也克制不了自己的眼泪了。“你看!你看!我也要哭了啦!”

    “薇真,不要哭!”一见到她的泪,他立刻心慌,分手的景象历历在目,当时的心情也呼之欲出,他又急又怕,忙乱地伸手帮她抹泪,却又不敢太过用力,就是轻轻地、怕破坏她脸颊似地,以指腹小心地抹拭。“我不哭了,薇真不要哭,哭,我好疼、心好难受……”

    她只当他说孩子话,笑着拿下他的手,紧紧握住。“真的要骂你傻瓜了,别为我心疼,你才让人家紧张呢。”

    他愣愣地看她的笑容,不自觉地交握住她的手。“我刚刚想到小时候喜欢的一个小女生。”

    她很习惯他天马行空的讲话方式了,笑说:“说来听听。”

    “我还在上幼儿园吧,她叫小玲,是阿聪的女儿,阿聪和他太太都住在我家,我常常跟他们的两个女儿玩。有一天,小玲跌倒了在哭,我拿手帕帮她擦眼泪,我妈妈看到了,打小玲一个耳光。”

    “什么?!”

    “我那时候很害怕,觉得是我害了小玲。后来阿聪就送小玲她们去南部外公家了,我每天要学英文、钢琴、心算、画画、书法,上的是贵族小学,坐轿车去,再坐轿车回来。我不敢交朋友,也不知道怎么跟人家交朋友,十岁又被送去美国,那里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虽然住在阿姨家里,妈妈也常常去陪我,可是……我觉得更孤单了。”

    终于听他讲过去的事了,谷薇真若有所悟;那一个耳光虽非打在他身上,却也造成他的童年创伤啊。

    “你妈妈为什么要打小玲?你做得很好,拿手帕帮她擦眼泪并没有错。”

    “因为她是佣人的女儿。后来常常听我妈妈抱怨,我才明白为什么爸爸不住在家里。原来,爸爸年轻的时候,很喜欢家里一个帮佣的女儿,他想要跟她结婚,我爷爷和五个伯伯全部反对,加上我爸爸是老幺,在分家产的时候吃了一点亏,我爷爷基于补偿心理,临死前帮爸爸安排了一门很好的亲事,就是政商背景非常垣赫的吴氏集团的千金--我妈妈,可是……”

    “可是你爸爸并不爱你妈妈,常常不回家。”

    “嗯,我爸爸外面有一个家,只是我不知道他们还生下我哥哥。”

    “或许,你妈妈知道。”谷薇真记起沈伯母在医院说的话。“所以她苦心栽培你,就是不愿意让你输给另一个女人生下来的儿子。”

    沈昱翔神色变得迷惘。“再怎么苦心栽培,现在还不是输了?我变笨了,什么也没了……”

    “昱翔,你再说一句你变笨了,我就不理你了。”

    “薇真!”他紧张地抓紧她的手。“我不说了!以后不说了!”

    唉!他还真好哄。她心疼地笑说:“恐吓你一句,你就吓成这样?其实你思路还是很清楚,一点都不笨,你知道吗?”

    “可是……我的想法变成一条直线了。”

    “一条直线好啊,想什么,说什么,不要像以前一样,所有事情全部藏在心里,还故意装得酷酷的,教人家猜不透你的想法,感觉很疏远呢。”

    “我以前这样?”

    “还有啊,我发现你脾气也变好了。以前很凶恶,很冷酷,很傲慢,现在会笑、会哭、会跟我喊饿,比较像个“人”了。”

    她直接讲出她的想法,她要他明白,今日的他,确实是可爱多了。

    “可是我变……”他硬生生吞下“笨”字,表情像是被鱼刺鲠到。

    “变单纯。”她很认真地看他。“你要让你爸爸、让公司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变单纯了;也许你不能再承担高难度的工作,但你可以像今天跟我说话一样,很坦诚地告诉你爸爸,说你想留在翔飞,你可以做简单的工作,你依然能为翔飞的成长尽一份心力。”

    “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你又不是手脚不能动,就算是喜憨儿,经过训练,他们也会做简单的整理和送公文的工作,我们公司就请了两个,工作表现很好呢。”

    “我不是喜憨儿。”

    “你当然不是了。”看他那副孩子般的摇头表情,她不禁摸摸他的头发,笑说:“你还知道如何经营公司,恐怕大部分的人都没有这个能力呢。”

    “经营公司太复杂,我没办法了。”他又显得丧气。

    “你一定可以找出适合你现在情况的工作,就像你说的,不当特助,当工友也好啊,除非你觉得当工友很委屈,自暴自弃待在家里,整天醉生梦死,什么事都不做,到时候你再跑来跟我哭诉,我也不理你了。”

    “薇真,我不会自暴自弃,我要换工作。”他阒黑的眼眸燃出一簇光芒,彷佛找到一个新的方向。“当特助很累,很辛苦,很孤单,我不当特助了。”

    “我以为……你以前很乐在工作……”她非常讶异,面对一个会说真话的沈昱翔,她有太多需要适应的空间。

    “我也不知道。妈妈要我当小留学生,我就去美国了;妈妈要我修企管,我就去修了;爸爸要我回来当特助,准备接下翔飞,我就回来了。好象我生在朝阳集团和吴氏家族里,这就是我该走的路,我必须照着他们的意思去做,不然我妈妈会整天在我耳边唠叨,她好烦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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