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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叶小岚
更新时间:2018-01-08 00:00:00
思。告诉我,Vicky,你对男人有偏见吗?或者你根本厌憎他们?

    这问题令时雨思考了好久。

    Vicky?Vicky?你还在吗?

    “我在这。”她回答。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没法回答你的问题。”

    哦,你希望我不要继续追问吗?

    “你误会了。我只是没想过这件事。”她坦白地告诉他。“我没有交过男朋友,所以我想谈不上排斥或厌憎。”

    原来如此。你眼光很高吗?还是你遇择交往对象的条件很严苛?

    时雨在座位上兀自笑了出来,引得附近几个同事投来奇怪的眼光,她赶紧正襟危坐,做出专心研究电脑上的资料的样子。

    “你不会相信的。”她打道。

    试试看。

    “男人见到我,不是藉故逃之夭夭,就是客气地应酬两句,然後永远在我眼前消失。”

    你说的对,我不相信。为什么你认识的男人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

    时雨对著萤幕微笑,心底漾著一缕暖流。

    “谢谢你的恭维。实际上,是我的长相把他们吓跑了。”

    吹牛!

    亚瑟的回答又引得她开怀而笑。

    当然,时雨都是利用午餐休息的一个半小时和亚瑟聊天。它常常说些话逗得她忍俊不住,虽然中午这段时间大部分同事都外出午餐,或在员工用餐休息室吃便当,仍有少数几个留在座位上,她的表情变化和她不时忍不住发出的笑声,难免引人侧目。

    大家把时雨一个人坐在那的怪异反应看在眼中,也到处传来传去,亚男便来找她了。

    “时雨,你最近睡得还好吧?”

    时雨给问得一脸困惑。“很好啊,我从来也没睡不好过。”

    亚男盯著她端详。“真是,你容光焕发的哩。”她眯起眼睛,接著质询,“好家伙,你偷偷摸摸背著我恋爱了?这么一桩好事,你居然瞒著我。我耶!”她指著自己,“你最要好的朋友哪!愁你交不到男朋友,愁得差点头发变白的好朋友耶!”

    “没有,没有。”时雨摇著双手加摇头否认。“我要是有男朋友,你一定第一个知道。”

    亚男拉过时雨旁边一个同事的椅子坐下。“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最近中午哪也不去,坐在这啃三明治,一个人傻笑,是怎么回事?”

    “哪有?”时雨避开好友灼灼的目光,嗫嚅道。

    “好多人看见啦,我昨天和今天也都看见了,你打电脑,打著打著就咯咯笑起来了。”

    亚男走过来时,时雨便伸手关了电脑,而她只顾留意时雨,没注意她急促的动作,也没看见电脑萤幕上时雨和亚瑟的对白。

    “工作顺利,心情愉快嘛。”时雨咕哝道。

    “是这样啊。”亚男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工作压力太大,快要崩溃了呢。你最近又一连的加班。”她摇摇头。“说到这个,你加的是自己的班,还是又在当义工啊?”

    “没有啦,今日事今日毕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习惯。”

    “我还知道你好管无聊闲事的毛病呢。好了,你没事就好,我去堵那些爱扯是非的嘴去。”

    时雨不明白她最後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亚男对她好,对她如亲姊妹似的关心,她是懂得的。也因此,她瞒著亚男她和亚瑟的秘密,心裹多少有些罪恶感。然而她可以想像倘若她真的不顾和亚瑟的守密协定,告诉了她唯一的挚友,亚男一定会以为她疯了。

    而假如她为了向亚男证实,让她在一旁目睹她和亚瑟在萤幕上交谈,她又会有出卖了亚瑟的感觉。万一被亚瑟知道她背叛了他们间的承诺,它生气不理她了……她不想失去这个秘密电脑朋友,也不想失去亚男的宝贵友谊,最好的方法便是继续假装若无其事。

    有时想到第一天和亚瑟“相识”时,她惊骇得跌下椅子,时雨便会失笑,她告诉了亚瑟这件事。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吓你的。

    “哦,不是你的错,亚瑟。只是太突然了,我现在偶尔还是会为我和我的电脑变成密友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好像这一切仍是我的幻想在作祟。”

    我喜欢你用“密友”这两个宇,Vicky。我向你保证,我绝不是你的幻想,我真的存在,而且我希望我们是永远的一密友”。

    “哦,我们会的,亚瑟。说来不怕你笑我,我的朋友尤其可称为好朋友的屈指可数,不会超过五只手指哦!”

    若是良朋益友,何需多?一个足矣。我为什么要笑你?我的朋友可称为好友的恐怕比你还少呢。

    “唔,我想会使用电脑的人很多,但真正了解、懂得它的,大概也只有那些真正用心不断钻研的电脑专家吧?”

    所谓专家研究的仅是机器,但是纵使机器也需要人用心对待,耐心赋予关爱。

    “是的。”时雨温柔地道,“我了解你的意思。”

    你知道吗?我最痛恨听到有人在答录机裹,用不耐烦的口气发牢骚说:“我最讨厌和机器说话。”

    时雨这时已学会在发笑之前,先留意有没有人在附近窥看她的一举一动。

    “亚瑟,你又来了。说些让我觉得你是个有血肉之躯的人,而不仅是一台电脑。”

    或许所有的人都应当如此对待他们生活中以机器制造成的物品。试想,没有我们这些机器,人类如何互相传递讯息,文明如何不断演进?

    “我想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一台会和他们说话的电脑。”

    你是在和一台电脑说话吗?

    “亚瑟,你知道对我来说,你的存在意义远甚於你的本身构造。”

    隔了好久,萤幕上未见任何答覆和回应。轮到时雨焦急地催促了。

    “亚瑟?亚瑟,你在吗?”

    我会到哪去呢?

    亲爱的VicLy,你若真的了解我本身的构造,只怕你又会跌下椅子了。

    “哦,才不会呢。就算我拆开你的基体,看到裹面的电子板和IC板,那些不过是属於你生命的一部分。对我而言,你仍是亚瑟。”

    ※※※

    美国纽约

    站立广阔的窗前,对面的帝国大厦如高山耸立,下面街上车辆如流,行人如织,豪华的办公室裹,中央空调将沁凉的空气送进室内,传出轻轻的空调运转声。

    一个多月以前,视界所及的景物,耳边熟悉的,即使最细微的声音,都和戈曦宇柚木办公桌上的公文档案一样,是规律、公式化的一部分。

    自从一个月又十七天之前的一个晚上,他在家熬夜整理一些资料,不知何故,他的电脑萤幕上忽然密密麻麻跳出一些不是他输入的文字。待他仔细一看内容,竟像是一段倾吐心曲的文字,向他倾诉著。

    出於本能直觉反应和好奇,他回了话。自此改变了他周而复始、一成不变的枯燥生活。

    当然了,曦宇不久即明了那是个奇异的错误,对方根本不知道他是谁,甚至把他当成是她使用的那台电脑。当他发觉她是在台湾台北,他更觉惊奇。至於他们之间的电脑何以如此奇妙的隔洋连上线,他至今仍找不出合理的解释。

    勉强可解的,是可能她无巧不巧用了他的英文名字缩写做为她的输入密码。最妙的是,她给她的电脑取的名字,正是他的英文名字。

    “亚瑟。”只有一个人会在嘲讽他时用这种语气叫他的英文名字。

    曦宇转过身。

    “我敲了门,你没应。”他的大学同窗好友巴克强走了进来。“不过你的秘书告诉我,你正在等我。”

    曦宇却神情茫然了一下。

    “哦,对了,你明天要回台湾。”他想起来。

    克强扬扬眉。“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意思?”

    “得了,你这颗比电脑记忆板还要精密的脑子会突然故障?”打量曦宇一眼,克强笑起来。“哈,女人。”

    轮到曦宇扬起了眉。“何以见得和女人有关?”

    “若是公事,就算严重到令你心烦,你眼裹不但锐光不减,还会更锐更亮。这不单是个女人,还是个打动了你凡心的非凡女子。”

    唏宇的嘴角抿出微笑,摇摇头。“生我者父母。”

    克强走近前,双手按在曦宇的办公桌面上。

    “你开始困扰,这表示……你和她已经关系匪浅了?好小子,吭都不吭一声啊!多久了?我来了两个多礼拜,和你一起吃过那么多次饭,你还把我当朋友吗你?”

    “话都教你一个人说完了。”曦宇由窗边走开,踱到沙发前坐下。“什么关系匪浅,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啊?”克强转身面向他,臀部靠著桌边,双臂交抱在胸前。“你说真的假的?你没有见过她?”

    “我几乎可以算了解她了,可是我还不认识她。”曦宇说。

    “这是什么?鸡同鸭讲?”

    曦宇看看腕表,站起来。“我本来在等一个电话,对方迟了,不等了。走,我请你吃饭去。”

    在走到距办公室两条街的义大利餐厅间,曦宇叙述了他的电脑奇遇。

    “真是怪事年年有,就属你这一桩最稀奇。”克强啧啧称奇。“还要外加神奇。”

    “我到现在也还感到难以置信,所以前几次见面没有提起。”

    “真有你的,戈巴契夫。”克强往他肩上敲一记。“连在家熬夜工作你也会有艳遇。”

    “我跟你说过,我根本不知道她是何长相。”

    服务生领他们走向曦宇订好的座位,餐厅内的女人都对这两个相貌堂堂、英俊潇洒的中国男子投以欣赏的目光。

    坐定後,点了餐前饮料,等服务生走开,克强好奇地接续原先的话题。

    “你说你和她在电脑上互相交谈一个多月了?”

    “每天,至今未曾间断。”

    “她不怕上班时间被老板发现了炒她鱿鱼?”

    “她利用中午休息时间和我闲谈。”

    “你们都谈些什么?”

    曦宇耸耸肩。“什么都谈,随兴之所至。她的英文相当好,文法结构完美,文笔流畅,我想和她对面相谈会更有意思。”

    克强开口前,等著服务生放下他的啤酒和曦宇的义大利苏打水,并接过菜单。

    “我不知道,曦宇,你的神情……很不一样。”

    曦宇喝一口苏打水,睨著他朋友打量他的目光。“怎么说?”

    “好像这不只是好玩的事,你像是认了真了。”

    曦宇思索片刻。“我不确定。我想,不妨说Vicky给我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感觉?老天,曦宇,你见都没见过她呢。Vicky是她的名字?”

    曦宇点点头。

    “是个洋妞啊?”

    “中国人。她祖籍江苏。”

    “还有呢?”克强兴味盎然。

    “关於她的个人背景,我知道的不多。”

    “你不是说你很了解她了?”

    “我了解她对一些事情的看法和观点。她很感性,很敏感,这是我的感觉。她也很坦率,言谈之间,可以感到她不是个虚浮的人。”

    “或许因为你们互不相识,她很放心你,不必有所顾忌,自然可以畅所欲言。”

    “或许。”

    领班过来为他们点菜,但曦宇心不在焉,没有细看菜单,便要了当天的特餐。

    “一样。”克强对领班说。

    “你今天这么客气啊?”曦宇调侃他。

    “我今早早餐吃到要去你那之前的半个小时才散,胃还是满的呢。你请客,我几时客气过?何况你现在是银行家了。”克强揶揄回去。

    “你还不是为自己铺後台?来到美国你敲我,等我回台湾,你跑得掉吗?”

    “你这句话说了多少年了?我可告诉你,你当真要回去时,要先预约啊,否则我未必一定有空陪你。”

    “风流一如当年啊?”

    “和当年比逊多啦。你呢?我看你除了工作,似乎快没有半点生活乐趣了。”

    “那得看你对乐趣的诠释了。”曦宇答道。

    “十足学究口吻。当心呀,别提早步人中年危机了。”

    “喂,老家伙,别忘了你我同年。”

    “咱们俩还同月同日呢!”

    这是真的。他们是否因此结为莫逆,曦宇就不大记得了。那段平时疯狂玩乐,尽情享受青春,考期便熬通宵,熬得脸色发青的黄金岁月,仿佛是若干世纪以前的事了。

    大三寒假,曦宇的父亲调职美国,不久就办了手续把全家接了来。曦宇剩下的大学学业是在纽大完成的,随後一人负笈去了英国牛津深造。他父亲既是这家银行在美国纽约分行的总裁,又是投资股东之一,曦宇念的是经济,自然而然在修完学校教育後,进入了银行。

    他最初并未藉父亲在董事会的权势,由基层做起。自办公室收发员到今天的总经理,完全靠他的努力和敬业,及他的专业经验和学识。认真说起来,他的黄金青春年华在离开台北那一年就结束了。

    “除了你这位电脑笔友Vicky,”克强说,“曦宇,你没有亲密的女朋友吗?”

    “老天!”曦宇呻吟,“我走到哪,只要碰到熟人都要问这个问题,我父母更是快把这件事当庭训了。”

    “你是独生子,戈伯伯和戈伯母著急是情有可原的。”

    曦宇掀掀眉。“我来猜猜,你今天早上是和戈伯伯、戈伯母吃早餐?”

    克强举双手做无辜状。“我一大早下楼,正好在饭店大厅碰到他们。”

    曦宇十分惊讶。“他们几时到纽约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他随口胡猜,不料竟一猜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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