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本来打算跟着凌暮烟去她家里找凌朝雾的，但没想到这女人平时慢条斯理，急起来动作却是比谁都快。我眼看着她冲到别墅区外面，一头钻进一辆红色的跑车里，绝尘而去。
“江夏……”
没关系，我认识她家的。凌被从上海救回来的时候，就是在她家修养的，养好了才回来现在的住处。我还没说完，江夏已经猜出我的意思。
“那咱们也快走吧，她住的地方在哪里？”
叫星月家园，是一片高档住宅区。
“那地方我听过，咱们走！”凌暮烟还真是有钱啊，我明明记得那地方的房价最低也在两万一平方米。
在街上奔走了一段，却只发现一处出租自行车的。无奈只好租了一辆，卖力的蹬。
足足蹬了半个多小时才到，我精疲力尽的从车上滚下来。
快走快走啊！
“不行，你等我歇……歇会儿……”天哪天哪，我只是一个天师，一个通灵者，一个普通的白化病患者，下次再有这种事，麻烦你去找个擅长铁人三项的来……
话是这么说，但毕竟人命关天。我缓一口气过来，就跟着江夏往楼里跑。凌暮烟的家在29层，我钻进电梯，里面空无一人。靠在矫箱里我按下29层的按钮，看着电梯门缓缓地关上。
“咱们晚了这么多，你老公搞不好已经来不及了。”我抹一把汗，跟江夏说。
那不可能！凌，要是凌出了什么事情，我就变成厉鬼缠你一辈子！！！！！
“江大姐！你老公死也是被他妹妹害死的！你缠我一辈子不觉得我很冤吗？！”
我刚说完，电梯突然咯的一声停下来不动了。这是怎么了？我突然冒出一个不好的预感，《通灵手册――初级版》第三项第六条，在发生灵异事件的时候请不要乘坐电梯逃生！
果然，电梯上面的液晶屏显示着14层，并且一闪一闪的，停留在这个楼层了。这不可能，星月家园是高档公寓，4、13、14、24这类的层数根本就不会出现的！
又过了一会儿，电梯门慢慢打开了。江夏立刻飘到我身后，我在书里看到过，这是冤魂制造的空间，是幻觉！
“既然是幻觉你就不要躲在我身后啊。好歹你也是灵魂，出不了事。我怎么办？”但是谁让我心软呢，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调整了一下体内的阳气，虽然很疲惫但是总算恢复了不少。
小心的迈出电梯，走廊里很安静，空无一人。几乎可以说是耀眼的阳光从窗子照进来，空气里弥漫着温暖而干燥的气息。
…… 落花飞絮最伤情， 不如江水，渺渺东去……
有些感伤的声音，怎么会？！！
喂！你干什么去！
江夏在身后喊我，但我却顾不上回头看她一眼。我循着声音跑过去，在耀眼的白光中，穿过细小的尘埃能看见一个消瘦的女子坐在走廊的窗前，她看着窗外，目光呆滞的念着诗。
“……妈……”我知道这是幻觉，可是……
那女子缓慢的回头，6年了……却仿佛才刚刚逝去。“炎生？你干什么去了？你也要离开我了吗？”
“妈，我不是……”我从来没想过要离开的……
“我知道，你在恨我是不是？因为我为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把你当作是赤蝎派镇派之宝的容器。”
“不是，不是！我知道您是为了让我能看见东西所以才把朱砂玉镶在我的眼睛里的，那时候白雪还没出生！您根本不可能会想到她！”是您让我可以看见东西，将我养大，这就够了……这不需要理由！
“朱砂玉只能放在阳气浓烈的地方，每一代赤蝎派的掌门，都会将它镶在阳气最强烈的孩子身上。直到这孩子死去为止，都注定要饱受阳气的烧烙与煎熬……我不能……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受这种罪……她只是一个小女孩，她受不了这种苦的，所以，我不能教给她……我不能将赤蝎派聚阳的本领教给她。”
“不是，妈，您别说了，不是！”这些都是幻觉而已，都只是我心中的怀疑而已。我的养母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为什么……为什么离开我……朱砂玉，绝对不能离开赤蝎派。”那个女子竟然伸出双手朝我扑过来。“你只是一个捡来的孩子，你没有权利带走赤蝎派的镇派之宝，还给我！”
“不是不是不是！！！！！！”那双手落在我的脸上，竟然连温度都那么的真实，难道这是真的吗？全是真的吗？
炎生！你别在这种时候发呆啊！！！！这只是幻觉！！！！
江夏的声音，我如梦初醒一般用力地将眼前的女人推开了。在空中划了一道驱鬼符推过去，那女子一下子就仿佛沙砾一般溃散了，细小的飞蚁一时间充满了空间，过了许久才全部飞散。
“谢谢啊，要不是你叫我，现在我已经去地下找子韶了。”好危险，但是如此说来这个空间可以让人产生幻觉吗？就像在长生道……
刚刚的是你母亲吗？她已经……
“去世六年了，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世界上带我最好的人。”我尽量放轻松的笑一笑，其实很多事情都是没法衡量的，只要自己这么觉得，就好。“这应该是凌朝雾为了为难凌暮烟才设下的圈套吧？不过我实在很怀疑那个女人怎么会上当。”
没想到江夏却突然摇头，不一定。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我有一次偶尔听凌提起过，他说他有一件永远都不愿回忆的事情，这件事跟他妹妹有关，并且这也注定他妹妹将永远逃避和痛苦……
我歪头想想，永远逃避和痛苦？真是没看出来，凌暮烟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憎恨别人……
总之向前找一找吧，如果他们两个已经决出胜负，那么也不会有这个陷阱继续存在了。
“这倒是，咱们往前走走看。”为了避免刚才那样的事情再发生，我在空中画下一道聚阳的符咒，并将它施放在自己的身上。这个谜局很奇特，它并不是由死人的阴气构成的，而是强烈的阳气，吸收一些的话，对我自己也有好处。
走廊很长，我们走了好一会儿，隐隐听见孩子的笑声。
声音是从走廊拐角传来的，我跟江夏小心的走过去，看见一扇很古旧的门，门虚掩着，声音就是由其中传来。
走过去推开门，这是一个很古朴的房间，家具都是红木材质的中国古典风格，茶几上放着紫砂壶和松柏盆景，几缕柔和的清香从写字台上面的黄铜香炉里飘散出来。将客厅与卧室分隔开的是一扇巨大的屏风，屏风上面画了血红色的牡丹花。
“疑？大哥哥你是谁啊？怎么跑到我家来了？”不知何时身后竟然站了一个小孩，她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很古典的五官，看样子不会超过10岁。
“雨水？”我有点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她的样子与我曾经在梦里看到的雨水几乎一模一样，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还是我的幻觉？可是这房子我是第一次见！
“什么雨水？外面没有下雨啊？大哥哥，你叫什么啊？”那个小女孩一点都不怕生，她伸出小手理理自己的衣摆，仰头看着我。
“我叫炎生，白炎生。你叫什么？”看着这个小孩我竟然觉得有一丝亲切，难道是因为她跟雨水小时候很像吗？
“我叫暖霞，凌，凌暖霞。”
“凌？！！！”我觉得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凌？难道是黑夜一族？难道我现在已经进入了凌暮烟的幻觉里？暖霞？暖霞又是谁？这个小女孩也是黑夜一族？那她就不是一个小女孩那么简单了！
“炎生哥哥，你怎么了？咱们来玩吧！暖霞一个人好寂寞啊，爸爸妈妈总是早出晚归，朝雾哥哥和暮烟姐姐也不赔我玩。”暖霞说着露出几丝没落的神情。
“朝雾哥哥和暮烟姐姐？你是他们的妹妹？那么这里是你家喽？”看来江夏说的没错，暮烟有什么无法回忆的东西，就在她的家里。
“是的，这里是我的家！”暖霞点点头，她的样子和普通小孩子没区别，很健康而且也没有很强烈的阴气反应，难道她没有继承黑夜一族的记忆？
“喂，暖霞，那我问你，你知道黑夜一族吗？”于是我蹲下来，跟暖霞出来同一水平线上。
“黑夜一族？暖霞没听说过……”暖霞摇摇头，“炎生哥哥，你很想知道什么是黑夜一族吗？”
“嗯……比较想知道。”我点点头。
“那么暖霞帮你问问吧，朝雾哥哥还有暮烟姐姐，还有爸爸妈妈，他们都知道好多好多事情，他们什么都会。”暖霞高兴的说。
门悄无声息的再一次打开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走进来，她悠长的黑发无精打采的散落在肩上和背上，身上穿了一件红色的及膝旗袍。那双黑洞一般的眼睛和消瘦的面庞就算过了多少年都没有变，眼前的人是凌暮烟，当她还生活在这房子里时的样子。
“暖霞，你在跟谁说话？”凌暮烟似乎看不到我，她拖长了声音问。看着暖霞的眼神里几乎没有任何感情。
“暖霞在跟炎生哥哥说话。”暖霞说完还朝我的方向指了指。
“衍生？什么东西？”看来这女人从小就很敏感，她走过来，枯干的手朝我的方向伸过来。
看着那手我立刻就想起不久之前凌暮烟要掐死我的场面，不禁产生些许恐惧，后退了一步，于是凌暮烟的手划空。
“暖霞，不要乱说。我会生气的……”凌暮烟愠怒的说，她似乎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养成了暴躁易怒的性格。
暖霞似乎也有点惧怕凌暮烟，她委屈的点点头，旋即想起我们刚才的对话。“暮烟姐姐，黑夜一族是什么？”
这句话好像触动了凌暮烟的理智之弦，她竟然无视于眼前只是个10岁的孩子，一把就将暖霞掐着脖子拎起来。“谁告诉你的？快说！谁告诉你黑夜一族的！”
暖霞被掐的小脸发紫，根本说不出话来。就算这只是幻觉，我还是觉得凌暮烟的秉性太残忍，就连自己的家人都不放过。
“暮烟！你在干什么！”门再次打开了，这一次是凌朝雾，他的样子也很年轻，不超过十八岁。凌暮烟仿佛如梦初醒猛的松开手，暖霞落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凌朝雾心疼的走过去将暖霞抱起来。“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
暖霞大声地哭起来，一时间凌朝雾很不满的瞪了凌暮烟一眼，然后抱着暖霞走去屏风的后面了。
一声脆响，凌暮烟狠狠的将身边的紫砂壶丢在地上，脸上是几乎扭曲的憎恨。但她似乎突然又开始害怕什么，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惶恐的四处看，最后抱着头蹲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暖霞就可以没有记忆，为什么！”
……
时间过得很慢。
我跟江夏似乎是被排除在这一家人之外的，完全不会被看到。于是我们看着凌朝雾将暖霞抱进卧室，哄她睡了。然后就走出来坐在春秋椅上面发呆。凌暮烟的精神似乎已经恢复正常，她平静的将紫砂壶的碎片收拾干净，然后去厨房找了一个新茶壶，沏好茶端出来，小心的给凌朝雾斟了一杯，然后也在春秋椅里面坐下，低着头，一言不发。
江夏一直没再说话，她专注的看着凌朝雾，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呢……
时间似乎永远都要这样持续下去了，凌暮烟似乎开始不安。她终于抬起头，吞吞吐吐的说，“刚刚我不是故意为难暖霞的，她竟然提到黑夜一族。”
“所以你就要掐死她？”凌朝雾似乎并不把凌暮烟的话当作是她的妥协，反而步步紧逼。
“我不是，我并不想掐死她的……我只是……只是控制不住。就好像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说好恨啊，好恨好恨……每当这个声音响起来，我就想把周围的一切全毁了。可是……可是那不是我的本意的！”
这几乎是我第一次看见凌暮烟示弱的样子，她也有痛苦和动摇的时候吗？雨水说过她在乎她哥哥，没想到是真的。
“是啊，那是不是有一天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来的时候，你会把我们全杀掉啊？然后在说你不是故意的？不过那要等我们投胎到下一个人再说了。”凌朝雾看着眼前的茶，面无表情。
这一次凌暮烟没说话，她沉沉的低下头。
直到天黑下来，再没说话。
门再次打开的时候一对中年夫妇走进来，干枯的好像马上就要进棺材，不用说，这两个人应该是他们的父母了。
但是很奇怪，兄妹俩看见父母进来似乎并没有要迎接的意思。他们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四个人眼神相碰，就算是打了招呼。
也难怪，大家分享的记忆都是一样的，这样也就无所谓父母子女了。
“爸爸，妈妈，你们回来啦～～”一个稚嫩的声音，暖霞从屏风后面跑出来，扑在那中年妇女身上。这对夫妇立刻就笑了，这样子才像是一家人。
“吃饭吧。”凌朝雾站起来，丢下一句话。
“哦。”凌暮烟也跟着站起来，两个人一起去厨房，简单的弄了几道菜。在此期间那对中年夫妇就坐在客厅里陪暖霞做游戏。
晚饭的气氛稍微好一点，凌朝雾跟那对中年夫妇简单的讨论了一下时事，但感觉上更像是专门为了暖霞在制造家庭气氛。凌暮烟自始至终卖力的啃着一块炸馒头，头也不抬一下。
“我头一次看到气氛如此险恶的家庭。”我耸耸肩，对旁边的江夏说。
恩，是啊。我也没想到凌小时的生活会是这样。
“那这个暖霞你听说过没有？”我转头问。看那兄妹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