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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4

作者:[美]弗雷德里克·波尔
更新时间:2018-01-14 04:00:00
犯如何这般安详轻松!

    特罗派尔凶狠地对他说道:“他们要杀了我们!你知道吗?他们要在我们的脊椎骨上刺进一根钢针,吸干我们的骨髓,那是要受苦的,明白吗?他们要吸干我们,然后喝我们的骨髓。那是活活的折磨!”

    “我们是应该作奉献的嘛。”博伊温和地纠正特罗派尔说,“聪明如狼者难道连杀戮与奉献的区别也都弄不明白?”

    真正儒雅的谈吐,哪怕说的是真情实理,都要求说者诙谐幽默地表达,听者当作友善的玩笑愉快地接受。不如此,让人不快的事如何说得出口?不如此,便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后果,或争执,或打斗,有人得为此受到伤害,付出代价的。

    微笑在特罗派尔嘴角上绽开,但立即收住了,怒容又重新回到脸上。他们要杀我,我怎能对他们笑!他想做个儒雅的绅士,但努力克制着。

    “我不是狼之子!”他绝望地吼叫着。他知道,抗议是徒劳的,惠灵的所有人都不会在乎的,就是在乎也无能为力的。尽管如此,他还是抗议着:“什么狼呀狼呀的,都是胡说!我不知道什么是狼之子,相信谁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言语行事合乎天经地义,而所有人都对我嚎叫什么狼之子。无教养、无知和施暴是你们这些人判定狼之子的标准。可你砍倒了3个人,其罪当诛;而我只不过捡了一片面包,有天壤之别,却同样被视为危险分子!”

    “狼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是狼,”博伊叹息道,“鱼还可能自认为是飞鸟呢,而你显然自认为是绅[奇整理提供]士。绅士像您这样说话么?”

    “可他们要杀我们呀!”

    “那为何不为自己作首死亡赞美诗呢?”

    特罗派尔深吸了口气,痛苦万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啃啮着他的心。

    他就要死了,死得屈,死得不值。这已经是够不幸的了,然而真正啃啮他的心、让他痛苦不已的还不是这死。

    命运的天平倾斜了,这只蠢羊竟然压倒他特罗派尔了。

    特罗派尔充血肿大的肾上腺――而博伊的只有针尖大――分泌出大量荷尔蒙。他的血液沸腾了,情绪激奋起来。人都是要死的,他也不例外,但只要他活着,就不能被人胜过。不论是交往、争论,还是对抗,都不能被人胜过。不战胜,毋宁死。叫我狼?叫什么都可以!狼,投机分子,狡猾鬼,赌徒,等等,全不在乎。

    只要存在优势,他就要夺取。这是他的本性。

    他于是回答博伊:“说得对,我太蠢了,是该把这颗脑袋丢掉了。”

    不同的人思维方式不一样。有的人解剖问题,逐个分析;有的人则罗列事实,类比归纳。特罗派尔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他的方式是柔道式的。力量、武器、权谋等等他一概不要,都让与对手,由对手把它们带入对抗中,供他利用。利用对手的力量打败对手,让对手自搬石头自砸脚,这是特罗派尔的战术(他承认,这是狼性的).特罗派尔思考着。

    他想,他要做几件事。第一件事是要下决心承认他就是狼,还自己以狼的本色。他不能坐等腰椎穿刺,他要逃出去。怎么逃呢?第二件事是要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前面有障碍,首先得清除障碍。博伊是一个,五戒监狱狱卒哈梅因也是一个。

    翻越障碍的撑杆在哪里呢?加拉,他的妻子加拉。他拥有她,她会做他希望的一切,只要他求助于她。

    特罗派尔走到门口,高声叫哈梅因道:“看守!看守!我要见我妻子,赶快派人把她送来。”

    看守不能拒绝犯人的此类要求,事实上哈梅因也没有。他温和地答道:“这就去请您夫人。”说着屁颠屁颠地跑走了。

    第三件事是争取时间。

    特罗派尔转身对着博伊,不容分辩地说:“先生,鉴于你已经作好了死亡赞美诗,而我还没有,可否请您赏脸,在他们来提人行刑时先行一步?”

    博伊温厚地看着他的狱友,自轻自贱地笑了笑。

    “瞧瞧,果真是狼,没错吧。”博伊说。说得对,特罗派尔就是狼。只是博伊不能也不会拒绝狼的这样一个请求。

    第四章

    遥远的萨迦―玛塔峰顶上蹲踞着一个深蓝色的金字塔。它来得很早。在微型太阳之前,在地球还处于自己的太阳照耀下时,它就来到地球,蹲踞在那里了。

    对人世间就要发生的事,金字塔毫不在乎。不在乎格伦・特罗派尔就要接受脊椎穿刺,一根细细的导管就要插进他的脊椎,吸干他的骨髓;不在乎骨髓将被特罗派尔的同胞们饮下,而在他们的观念中,这不是死罪,是对神祗的奉献;不在乎奉献牺牲的仪式在什么幌子下进行;不在乎芸芸众生里是增加了一个或是减少了一个。

    对它来说,难道有必要对手指上的一小片倒刺做一次细胞损失数量的统计么?然而,对特罗派尔及他所属的人类,金字塔虽不在乎他们的生死,却怀有另外一种兴趣。

    人类对金字塔知之不多,但都清楚它别有所图――要不干吗盗走地球?地球被盗事件发生在公元2027年。那是一个伟大的年月――人类首次登上了撞入太阳系的那颗“脱轨行星”。不过,那尽管是一个巨大的胜利,也可能是一个错误。因为如果没有那些登行星考察行动,“脱轨行星”可能早已穿过黄道面①,径直飞离太阳系了,如何还会招来金字塔,惹来这飞来横祸,以致贻患至今?然而错误毕竟犯了。人类登上了“脱轨行星”,人类的眼睛第一次看到了那种后来被称为金字塔的东西。

    转瞬间,那双看到金字塔的人眼便什么也看不到,永远地失明了,宇航员只来得及把信号发出。光顾金字塔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被其吸住了。接着,从帕洛马山②到伯尔南布科③,从格林尼治④到好望角⑤,所有的无线电联系都在忙碌紧张起来,世界各地的天文学家都在报告和证实着同一个惊人的事实:我们的行星离开了轨道,“救世主弥赛亚”把我们带走了。

    【①地球绕日公转的轨道所在的平面。――译者注。】

    【②位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西南部,山麓有著名的帕洛马天文台。――译者注。】

    【③巴西东北部港市。――译者注。】

    【④英国英格兰东南部城市,位于伦敦东南,泰晤士河畔,是本初子午线经过的地方。――译者注。】

    【⑤非洲最南端的岬角,位于南非西南部。――译者注。】

    百亿人的世界,不乏智慧勇武之士,他们制造和发射了威力巨大的“行动者号”火箭,打击可怕的侵略者,但没有结果。

    第一支也是惟一的一支星际远征军被发射到外空,降落在“脱轨行星”上,进行反攻。但还是没有结果。

    地球螺旋般旋转着,离开了太阳系。

    抵抗不能取胜,或许可以搬迁。于是宇宙飞船草草建造起来。

    但移居到哪里去呢?移居火星不行,移居月球(也被一同盗走)、金星还有木星,也都没有成功。

    和抵抗一样,搬迁计划失败了。人类走投无路了。

    这时,一个金字塔来到地球,只有一个。它削去了世界最高峰的峰顶,然后蹲踞在那里,留下不走了。观测站?看守者?人类不知道它来干什么。

    太阳已经很遥远,它的光辉照耀不到地球了。昔日的月球被改造为一个微型太阳,挂在新的天空中。新太阳燃烧周期为5年。5年后,太阳燃尽熄灭,就更换新的。以后的岁月里,微型太阳就这样不停地更换着。人类对不可战胜的怪物金字塔进行过顽强的抵抗,但所有的抵抗都归于失败。百亿人口的人类冻死的冻死,饿死的饿死,幸存者以死者的尸身为食。两个多世纪以后,如特罗派尔一样尚知反抗的人也属凤毛麟角,绝大多数幸存者都蜕变为博伊一样的人,愚蠢迟钝而又胆小怯懦。

    加拉悲哀地望着她的丈夫,不知说什么好。

    “我要离开这儿。”特罗派尔急切地说,“他们要杀我。加拉,你不能没有我,你不能让他们杀了我!”

    加拉哭起来:“可我什么也干不了呀!”

    特罗派尔扭头看了看博伊,只见他双眼微闭,正在抚弄一只有花纹的金表盒――他的父亲传给他,他又即将传给儿子的金表盒――并未注意特罗派尔与妻子的谈话。

    特罗派尔身子向前靠了靠,把手轻轻放在加拉的手臂上。加拉吓了一跳,满面通红,身子发抖。

    “你行,而且也愿干的。”特罗派尔说,“你能帮我从这儿逃出去。我必须从这儿出去,加拉,因为我还要替你解脱寂寞和痛苦。”

    他放开加拉的手臂,急切地说,“亲爱的,我俩谁也离不了谁,难道你忘了?”

    加拉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心神不定地抓扯着自己的衬衣衣袖。

    她衣履不整。刚才送信人给她报信时她正在穿戴太阳再造日的礼服,来不及穿戴完毕就赶来了。

    她避开丈夫的目光,说:“如果你真是狼……”

    特罗派尔的雄性激素神经冲动起来,让他感到自信得意,浑身是力。“我是什么你知道,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地知道。”他对她说。

    这话让加拉想起他们在一起时的那些亲爱诡秘的把戏,只要特罗派尔放只手在她臂上,她便能领会它传达的情意和信息。“为什么我们要像昨晚那样争吵呢?”特罗派尔接着说。他这样说并非要揭老疮疤,而是如马刺踢马,目的不在伤她,而在激她行动。“我们彼此珍重,相依为命,患难与共。此时如果我不求助于你,你会伤心失望的。”

    加拉抽噎着,用脚来回蹭弄着亮晶晶的凉鞋带。

    然后她抬起头来,看着丈夫的眼。

    争执后的负疚般的温情又涌上来了。特罗派尔知道,此时他的命运就寄望于这种温情了。加拉屈服了。

    她警觉地瞥了一眼博伊,压低嗓子悄声问道:“要我干什么?”

    5分钟后,加拉走了。剩下的时间足够了,特罗派尔至少还有30分钟的时间可以充分利用,他们会先提博伊的,那傻东西正迫不及待地等着呢。用不了多久,该死的倒霉蛋就会走开了――特罗派尔猛力扭下三脚凳的一条腿,哐啷一声扔到屋角,然后晃悠悠地坐在两条腿的凳子上。

    看守懒洋洋地踱过来,瞅了牢里一眼,问道:“老狼,凳子怎么啦?”

    特罗派尔伸出左手做了个手势,表示问题不大,并说:“没关系,一切都好。只是冥想时有些不便。坐在这东西上,身子紧张,一不小心就得跌……”

    看守也做了个手势,表示就来帮他。“您只有最后半小时了,老狼。”他提醒特罗派尔,“我帮您把凳子修好吧。”他走进来,乒乒乓乓几下,把凳子拍打好了,然后挺关切地看了看特罗派尔一眼,才走出去。即使败坏如狼之子,在这奉献前的半小时,也有得到打坐参禅的充分权利。

    5分钟后,看守又回来了,他严肃的表情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像带来重大好消息的信使一般。“奉献的时刻到了。”他宣布说,“您二位谁先――”

    “他,”特罗派尔急忙说道,并用手指了指博伊。博伊平静地睁开眼,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朝特罗派尔鞠了一躬,然后跟着看守走了出去,走向奉献,走向死亡。特罗派尔冲着看守咳了一声。看守停下来,问道:“什么事,老狼?”

    特罗派尔示意他水罐空了,就这事,没别的,然后将空罐随手扔到窗外去了。

    “抱歉,这是我的错。”看守红着脸说,转身引着博伊急急地走了。看守转眼就回来加水,他甚至等不及观看奉献仪式。

    特罗派尔站在那里,注视着看守的一举一动。他体内热血奔涌,如沸水一般,争强好胜的雄性又抖搂出来了。看守竟没看出破凳子、空水罐的破绽,真是愚不可及。观察周密,应变机智,这该是一个绅士应当具备的基本风范。博伊自幼受绅士文化的熏陶,竟遭此愚弄,真是莫大耻辱,应回家好自反省,以期补救。

    特罗派尔要占尽上风。他得意洋洋地对看守说:“等等,我有话对你讲。”

    看守犹豫了一下,不安地说:“奉献已经开始――”

    “去他妈的什么奉献。”特罗派尔平静地说,“一根针管刺进人家脊椎骨里,吸干人家赖以活命的那点水,那算什么?那是彻头彻尾的屠杀。”

    天啦!这简直是罪过!看守吓得脸色灰白。特罗派尔说起来就没有完。

    “给你讲讲我老婆的事吧,”特罗派尔一副神秘的样子,继续说,“有一种真女人,不是那种冷冰冰死人样的淑女,知道吗?啧啧,她和我常常――”他顿了顿,“我看你也是凡人,没错吧?我是说,你也是过来人了吧?”

    “我想――我想是的。”看守茫然答道。

    “那没事儿,不会吓着你的,”特罗派尔谎言道,“给你说吧,有好多关于女人的好事儿,那些个脓包男人压根儿就找不到碴儿。

    伙计,见过女人的腿么?就着――就着灯光亲吻过么?搂着女人,坐在宽大的扶手椅里,那样,搞过么?想想,想想,软软的,沉沉的,那温热,那身子,躬着趴在你身上,还――”特罗派尔咽下了后面的话,连自己也感到作呕。说出这样的话来可也真难为他,但他还是强忍着,继续说,“她和我常那样行乐,不舍昼夜。我说的是真女人,没错吧。”

    特罗派尔突然停住不说了――他被看守脸上的突然反应惊住了,只见看守两眼翻白,一时间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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