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衡量出来,现在应该只有这小房间是最安全又不受打扰的地方,只要她随时注意屋外的动静以防爷他们临时回来就可以了。所以这时,她已经又回到她刚才出来的小房间。
先合掌握拳稳住了自己微微发抖的手,然后她才把藏在怀中的镜子拿了出来。
掀开了覆在上面的布,玄银铜镜再次出现在她眼前,紧紧盯着它,她的心脏开始像是擂鼓般的咚咚响。
「咳!嗯,……还在吗?听不听得到我说话?」镜子有些暖度,她的手指感觉到了。
紧张、紧张!
可一会儿之后,预料中的女鬼声还是没出现。
「喂!我有事想请问。」瞪着它,她再开口。
没响应。
展欢不死心。「我知道在,不是一直想跟我说话吗?快回答我啊!」摇它。
「混蛋东西!老娘睡个觉吵个屁!给我闭嘴死边去!」
突然冒出的声音如雷声轰隆作响,展欢差点要捣住被轰得隐隐作痛的耳朵。
很好!「她」在!
展欢神游太虚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回过魂来。
不过……睡觉?鬼也需要睡觉?好奇闻!
「是不是夫人?」她直截了当问了。
「找死啊!」
标准的起床气。
「是不是荆夫人?」不为所动。她今天非问个结果出来不可。
「××××……」滔滔不绝的咒骂倾泄而出。
展欢放手离开铜镜,耳边顿安静无声。估量了一下时间,一会儿后,她再将手放上镜缘。
「……××××……」
还没完?「要不要喝点水?」好心地。
刚咒骂到她祖宗第三代的声音陡地中断。
展欢也没再开口。就这样看着手上的镜子。
一人一鬼就这样「大眼瞪小眼」,耗了好一下。
「这死小鬼,到底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丑巴兮兮又没礼貌,家大人没教对鬼神要戒慎恐惧,不然也要心存敬意吗?死小鬼!没家教啊!」
首先开口的是「她」,不过仍是没一句好听的。
幸好展欢也听习惯了。
「不是荆夫人?」反正口渴的又不是她。
「有完没完哪?死小鬼!要指点迷津去别处拜,老娘困死了没空听吠!」外加呵欠声。
「好吧!我这就去后面林子挖个洞把这镜子埋起来,看接下来想睡个几十年、几百年都不会有人找死打扰到。」她边说着边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什么?!死小鬼给我站住!」气急败坏地一吼。
展欢听话地站住。
「……这混帐,竟敢威胁老娘?」未受过这等奇耻大辱的镜中女鬼,难得骂人出现障碍。
展欢一顿,然后诚心诚意地凝视着铜镜。
「对不起!其实我只是想知道究竟是谁而已。抱歉!对失礼了!」
「她」仿佛被展欢能屈能伸的态度弄怔了一下,有一会儿没声音。好久,「她」才终于又在展欢耳边出声。
「要问我事?行!先弄个俊美男来让我养养眼再说!」少了火气,却多了邪佻气。
展欢呆住,傻眼。「什……什么?」
一阵大笑猛地爆出。「哈哈哈……呵呵呵……果然是个笨蛋丫头!真好玩!这样就呆了?哈……」
「想不想去跟地鼠相亲相爱?」展欢也扬起眉眼笑,问得恶意。
笑声一断。「真吃定老娘了是不是?还真不怕夜里被老娘搬去井里丢?」
「要是能做早就做了。」老神在在。
回她一声哼。
「是不是……」
「老娘不是!」
她还没问完,「她」就截口,终于给了她答案。
「不会以为老娘是这家的人吧?啧!老娘是想要这家的男主人很久了,不过还没吃到就是!」最后两句有些不甘。
「她」不是!「她」不是主子爷那死去的夫人!那「她」会不会是……
展欢的思绪才到这里,就被「她」接下去的话吓了一跳。「要吃……吃我们主子爷?!」「她」不是这个意思吧?
咯咯媚笑酥入骨。「哟!这傻孩子!我说的吃当然不是剥他的皮、啃他的肉的吃,当老娘是畜牲啊?虽然男人要俊要美才够勾起我狩猎的欲望,不过像姓荆的男人那种够精壮够阳刚的体格,可也是难得一见。啧啧!胸宽背厚,肩就是肩、腰就是腰,要是可以我早就榨干他的精血了……我说这小鬼头,我可不相信面对他时不会春心荡漾、想入非非!」
这……这女鬼!
展欢愈听愈脸红耳赤。
「谁跟一样胡思乱想!」忙地打断「她」。
「呵呵……小鬼!脸红了?别想骗过我这双眼睛了,明明也想扒光他的衣服、试试他的滋味……」
愈说愈露骨了。
展欢的手突地离开铜镜。她的心跳如鹿撞,轻喘着气。
她……她才没有「她」说的什么春心荡漾、想入非非,更别说要扒……扒光他的衣服……
脑袋一瞬间闪过那画面,她羞恼地大叫一声,忙不迭猛摇头将那画面赶出脑袋。
哇!她是中邪了?她怎么可以剥光……不是……是胡思乱想?
深呼吸一口,镇定心神。
别被「她」搅乱思绪了。重点、重点!
展欢准备好了,再把手触上铜镜。
「……是不是媚娘?」不等「她」的声音干扰她,她抢先开口问。
静默。
展欢屏着气,耐心等着。
媚娘,是她爹穷尽心力才在她外婆家的一本不知由哪位先人所写的传记里,找到其中短短一页数行,关于那被封魂在铜镜中的女性祖先的传说。里面只说,女为大户千金,有倾国倾城之貌,十五岁婚配与城中富家,却始终不安于室,最后被一痴慕她却不得的男子用邪术勾出魂魄封于一面铜镜中。而她的名字,就叫媚娘!
她和她爹不知道那册子所载的真实性有多少,也或许它是族人由于诅咒的事,在穿凿附会之下所作的,也或许它是真的,所以她这时只是抱着试探性的心态问「她」。
但是也说不定,「她」根本就不是她要找的!
「媚娘……」
幽幽的气音。有种鬼声飘飘的悚然感。
展欢寒毛直竖,也紧张地瞪着手中的铜镜。「……」
「媚娘是哪个玩意儿?哼!听起来满骚的嘛!老娘几百年没用名字了,『媚娘』这名字下次可以考虑来用用……」
展欢的希望还没升起就被踩碎在地上。
「她」评论完突然狐疑:「这死奶娃!又是夫人又是媚娘,故意来找老娘碴是不是?」
「她」不是夫人,也不是媚娘――展欢突然意兴阑珊了起来.
「我以为……是我一直在找的铜镜……传说我的太曾外祖母的魂魄被人封在一面铜镜中,从此我们家族被诅咒,只要是族中的长女都活不过十九岁的生辰……」叹气,她在跟「她」解释,又像是在跟自己说话。
「慢着!再说一遍!」没想到这时「她」突然喝住她。
展欢的耳朵差点要被震聋,没好气地瞪着镜子:「早知道喜欢听故事,我干脆就准备和一个故事交换一个问题还比较快……」耳根子至少可以清静点。
不过知道「她」耐性不佳、脾气不顺,为免听觉继续受损,她还是如「她」愿地很快把刚才关于她家族的传说又说了一逼。
她说完,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她都没再听到「她」的声音。
「喂……喂喂!不会吧?听我说故事听到睡着了?」她讲的还是重点精华版,三两句而已耶!她说故事的能力有这么差?
「死小鬼!还知道什么?」「她」略显古怪的语调终于又晃出来了。
「她」还要听?
展欢虽然怀疑「她」是打算听完后对她大大嘲笑一番,不过她仍往好处想,说不定同样身为镜里的鬼,「她」曾遇过她的太曾外祖母……这么一想,她不由精神大振。于是她开始说起了媚娘的记载、说起了她爹追查到的事迹,还说到了她娘及她娘家族那边许多十九岁生辰死于意外的例证……
「……曾听人说过这样的事吗?或者……见过我说的铜镜?」未了,她忍不住怀着期望地问「她」。
「我见过!」没想到,「她」竟如此爽快地一句。
展欢差点窒息。
「手里拿的这面铜镜就是要找的!」
「啊?」
「所以我就是那个太曾外祖母……娘的!把老娘喊这么老!」
「……」
「喂!死小……咳!小娃,死啦……咳!又呆傻了?太高兴找到老娘――太曾外祖母了是不是?」
好不容易,展欢终于从极度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可她仍有些不敢相信地直瞪着铜镜。
「……真的是……」她找到了?!
「太曾外祖母!」「她」也很震惊的好不好?
「没骗我?」她还在这惊喜中。
「以为我很闲,没事来客串女主角吗?」火气即将飙升的迹象。
「啊!」展欢猛地大叫一声。
「啊什么啊?还不给我跪下磕一二个响头,再乖乖叫声太曾外祖母来听听!」享受一下被人拜的滋味。
展欢只是不禁想大喊出来,发泄她兴奋狂喜的情绪而已。
她找到了、找到了!她真的找到了!
她不是在作梦!她真的找到传说中的铜镜,和传说中被箍在铜镜中的先人。
呃……这削人不留情、骂人不讲道理,还说话大胆不正经的女鬼,是她的太曾外祖母……
好幻灭!
「太曾外祖母。」忽然有些无力。
「嗯,乖……给我等一下!老娘听这『太曾外祖母』愈听愈不舒服,好象老娘真的多老似的……」有意见了。「这样吧!叫眉姨好了!嗯,眉姨、眉姨!不错、不错!这比太曾外祖母好听多了!」定案。
由太曾外祖母变成姨,顿时年轻了好几代。
展欢几乎喷出笑来。
「这什么表情?不服气是不是?不服气,老娘我也很委屈,平白蹦出个小鬼叫我太曾外祖母,以为我高兴啊?」不爽。
「好吧!眉……姨!」先让她调适一下。反正她对「她」不敬也不敬过了,而且老实说,即使知道了「她」是谁,她还是没有那种真实感。她相信,在这世上没有人像她一样,可以跟自己的祖先这样接触对话的吧?
好!认亲仪式完毕,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
「太曾……眉姨!是真的……被封在这面铜镜里,所以的事、诅咒的事也是真的?那一定知道怎么解除诅咒,对吧?」展欢没忘了这事。
「除了『媚娘』的骚名错,说的那册子记的我的事倒是写得八成真,不过我还一直以为我已经绝后、脱离这镜子没望了,没想到我眉娘的血脉韧性还满强的嘛!」扬扬得意了起来。
眉娘!
展欢在无意间得知了太曾外祖母的闺名。原来太曾外祖母不叫「媚娘」,而是「眉娘」!
而且听起来,太曾外祖母也很想离开这面封住了她几百年的铜镜。可是要怎么敞?
「眉姨――」她怕她会花三年五载的时间来陶醉,赶快打断她。
「老娘知道!」眉娘低低吟,声音邪魅了起来。「那死家伙当初把我摄进镜中还以为可以永远得到我,不过没想到他自己也遭咒术反噬赔上一条命,只是他连快到魂飞魄散了都不忘交代后人把封了我的铜镜跟他一起陪葬……哼!那死家伙当真小看我,我不过随便对他的仆从一笑,他就完全不顾他的命令,接着还把主子交付给他的解咒秘密让我知道……」
听到这里,展欢不由屏息以待。
「那王八蛋!」接下来一句咒骂。
她一怔。
「烂人!」积怒过深。
呃?
「××××……」连串精采的咒骂宛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地倾泄而出。
展欢实在很想拿开手省略过这一段,可她又怕错过重要的讯息,于是她只好继续忍耐着让这些字汇摧残她幼小脆弱的心灵。
唉!
「……今年几岁了?」大约半刻钟后,怒罢毫不见生硬地突然接这一句。
哇!太厉害了吧?
「十八!还差半年就要十九了!」回过神,展欢有些明白她这么问的意思。
「行!时间还够!老娘可不能真绝了后,我要马上去勾引荆天衣!」
天外炸来一炮!展欢饱受炮袭。「勾……勾引谁?」
「那王八蛋的后代!去勾引他,让他爱上娶为妻,你们再各滴一滴血来给我,诅咒就解了。老娘说得够不够浅显明白?」三言两句,眉娘意思带到、指令清楚。「还不快去!」脱离镜中世界有望,连她都开始感到荆家人没那么可憎了。
展欢总算在混乱中理出了一点头绪。
「是说,主子爷……是那封了的人的后代,要解开诅咒就一定要我和他的后人成亲才行?」她有点头晕了。要她……和爷……这怎么可能?这简直比登天还难嘛!想想爷是什么身分?而她又是什么身分?更何况……「那如果当初没有我、没有我娘……或是的血脉断绝了呢?或者他的子孙也断绝了,那会怎么样?」稍想到这样的一个万一,她都有些不寒而栗。
「永远被困在镜子里啊!怎么样?」
几百年下来,她已经试过不下几千、几万种方法,包括蛊惑人摔铜镜、烧铜镜,用尽一切手段破坏铜镜,结果它却无坚不摧;就连最高明的臭和尚、混蛋道士,都无法将她由镜中超渡出来、勾摄出来。
嗯,被困在镜子里是万般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