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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10

作者:言妍
更新时间:2018-01-28 16:00:00
若是太虚荣计较,小心将来嫁个马文才!”

    涵娟长那么大还没有这样被骂过,尤其是最敏感的少女时期,听子又羞又气又急,完全不知如何应对,只能像盲者瞎摸地离开这不堪之地,积着深深的委屈及盈眶的泪水。为什么没有人了解她?还要加诸这些可怕的罪名?

    “涵娟--“承熙追到铁丝网处,抓住她的手臂,“别在意我小阿姨,你晓得她就是心直口快,不是有心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涵娟用力甩开他,穿过那暗雾中如迷障的椰子树林。

    到了大马路,可听见榴圳泠泠宛转,在夜里低吟着。承熙再一次追上她,恳求地说:“我很抱歉,不要不理我……”

    涵娟的手几乎打到他的脸,喘不过气地说:“我不想再见你了,你毁了所有的梦想,枉费了全部的心血!”

    她的脸苍白似雪,目光同时有狂乱和冰冷,交织在一起像一道符咒,压镇得他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努力想再说什么时,她跑到马路另一头,声音纠浓在两人中间的黑色里:“听到了没有?gonewiththewind……一切都飘走了!”

    然后,消失在那排静默的屋宇后,留下空茫。

    以她倔强的个性,是说到做到的。承熙颓丧地坐下来,寂寂的夜极少人迹,幽幽的灯散着凄凉,只有路旁的石子含着白日的温热,才感觉到一丝丝生气。

    这分离不等干他亲手造成的吗!他怎能指望不服

    输的涵娟,体谅他与命运妥协的决定?又怎能要求骄

    傲的她,接受他那没有梦想的平凡未来?

    他将脸埋在手里,想着她的话,不禁哭了出来。

    玉雪拿着《飘》找到他,最初听那呜咽声,以为是榴公圳;等辨清方向,才发现这比她高的男孩正坐在马路旁掉泪,他可是从婴儿时期起就没这样哭过呀!

    玉雪也跟着心酸,搂他的肩说:“哭什么?你眼泪那么不值钱呀?你还少年,天底下女孩多的是,你会碰到一个更好的,一个真心喜欢你,绝不会嫌你穷或没学历的女孩。涵娟不是贤淑太太那型的,一点都配不上你,走掉才是你的福气。”

    承熙不应,好一会才说:“阿姨,你还是不懂,全世界的女孩再多,也没有一个像涵娟,她太特殊了

    “特殊?哼!是喔,无情又无义!”玉雪不以为然说。

    承熙不再言语,接过厚厚一册的《飘》,叹口气往榴圳的方向走去,荒雾迷蒙,长长的夜似无止境。

    “喂,你不回家,又要去哪里?”玉雪追上他问。

    他停在圳边,纠起的眉眼凝望那泛着诡谲波光的流水,缓缓说:“阿姨,我想回学校念书,你可以帮我吗?”

    老天无眼!他们整个夏天还折磨不够吗?好不容易讲妥都做了决定,结果才见涵娟一面,一切全部推翻又要从头开始吗?

    玉雪不忍心再和他吵,只抬头望天嘴里念念有词。

    如果上帝或佛祖,谁此刻能先开尊口回她的话,她必虔诚信奉,从此再无二心。

    恩,那些相亲的男生,若哪位能解决承熙的问题,她小姐……也考虑嫁啦!

    岁末天寒,简陋的连建屋挡不住冷风,屋顶墙壁的裂缝合呼呼作响。涵娟忽觉到带一紧,连忙披上棉被,怕头疼又发作,耽误了去育幼院的事。

    头痛是今年夏天才有的毛病,清楚记得是到内巷叶家那一次犯下的,每回都得吃药粉,再翻胃绞肠地吐完,方能熬过去。

    “爱读书懒做事就会这样啦!”金枝不耐烦照顾,她自己就有不孕的问题。

    伍长吉则急着带女儿看遍中西医,因为前妻是长脑瘤死的,后来都说是少女贫血症,他才放心。涵娟却把头痛和承熙连在一起,这几个月是她掉泪最多的,夜里又是忧伤反复,倦极了再陷入更迷乱的梦中。

    “姐--“宗铭爬上楼,脸颊还带着饭粒。他今年七岁,长得和父亲一个模样,都是憨厚可爱型的。

    “吃饱了吗?”涵娟帮他擦脸,棉被一角盖在他身上,再裁几张纸让他联系功课。这个弟弟虽是同父异母,但自幼跟她,两人的亲爱并不受金枝态度的影响。

    “姐,好漂亮呀,我也要可不可以?”他翻着桌上设计的精美卡片说。

    “这些先要给那些没有爸妈的小朋友。你乖的话,把这十行注音写完,等我回来再画给你。”涵娟看手表,已过中午,金枝也该到家,否则她就要迟到了。

    宗铭很认真地研究,卡片里有花草、太阳、云朵、动物、小人人……就是没有他最喜欢的。他说“姐,我想要天使,就是那种有翅膀的人。”

    天使……是十岁承熙意图送给她的第一张卡片。

    此时听到耳里了,痛苦又如泉涌:抑塞在心头。

    自从夏末决裂后,他们就不再来往。承熙曾透过曼玲捎几次信,都被她原封不动退回,他也只有颓然放弃。

    “为什么?叶承熙虽然没念高中,但也读了工专呀!”曼玲为此极不谅解,“我真不明白,他的工专生还够不上你的水准吗?那……我这音乐科附读生不是更不配做你的朋友了?”

    “你这样说,枉费我替你背那么多年的书包,我岂是那种人!”涵娟变脸色说。

    “就因为晓得你不是那种人,我才更莫名其妙呀。”

    曼玲小心问:“你真要和叶承熙'切断',永远不再喜欢他了吗?”

    这问题不只曼玲,连涵娟自己都是日夜纠缠不休。

    不再喜欢他了吗?不!从十一岁起就感受对承熙的暗暗情愫和幽幽情怀,不仅没有消失,还随年龄的增长而加深。而更深的喜欢,也同时带来更深的纠葛愁虑,把她吓坏了。

    泪,真的是流不止。有一次晚餐时,泪水就沿着脸颊滴人白米饭里,气得金枝破口大骂,愈骂涵娟就愈哭。

    后来知道承熙赶上台北工专注册,虽非原先目标,也算乌云中露出一线曙光。

    从此该重修旧好了吧?也不!玉雪的话言犹在耳,说她势力眼,嫌贫爱富,是看高不看低又虚荣计较的女孩。

    涵娟也想起与李蕾的那一段。用人的吃人的又被个诬赖的耻辱,旧创加上新伤使人寒颤。当承熙不升学时,她愤而离开;而他进了工专,她又求好,不正印验了玉雪的批评吗?她又如何能承受更多的讪笑呢?

    可一片希望他成就大事业的心,又有谁能明白?她只能在日记上写着:

    是爱情使人复杂,还是人使爱情复杂?十六岁的我已陷入迷宫。一个人多小能感受爱情?就我而言是士一岁,他从某个迷蒙处走来,在某刻引起我的爱恨痴嗔,像一段早已注定的前缘。

    当我心还稚小时,是水上淡淡的涟漪;

    我心再大一些时,是湖上眩乱的风雨:

    那么当我心等于世界时,会不会是大海灭顶的惊涛骇浪?

    她的顽固倔强陷他于两难,他的优柔寡断不也陷她于困境吗?她能做的,就是沉默地穿着绿制服去上她的第一志愿,而承熙,就去担他自己的那份痛苦吧!

    纸上的天使成形了,当涵娟细描翅膀时,眼泪簌簌落下。

    “姐,你干嘛又哭了?”宗铭问。

    “没事。”她连忙擦净。

    金枝的大嗓门已在楼梯口响起,涵娟立刻收拾东西,穿上外套赶出门。

    “哼,自己家的菜摊不顾,去什么育幼院,都是懒人的借口!”金枝骂说。

    “去育幼院才不是懒,是永恩的邱医师请我们班帮忙的。”涵娟顶嘴。

    “别用邱医师和朱老师来吓人,我才不怕,他们又不是天!”金枝脸更臭。

    再吵下去没完没了。涵娟用力抿紧唇,门外寒风迎面而来,她用自己织的深蓝围巾严严包住嘴耳,感觉温暖且听不到金枝的声音了。

    她不是不顾市场摊子,实在人多嘴杂又怕碰到承熙,幸好父亲疼她,想她大了不宜抛头露面,也从不勉强。

    她要如何说清呢?许多事情就像这排乌七八黑的违建屋,藏着蛛网密结的阴幽死角,没有人能了解她,正如无梦的人不能了解有梦的人一样。

    圣诞节原是洋人的礼俗,不关一般百姓,只有美军俱乐部、上流社会及一些时髦大学生会欢庆一下。但涵娟住的地区不同,早在十--月底国际学舍就装上闪亮的小灯泡,教堂也陆续有活动,想不感受到气氛都难。

    明心育幼院跟着办圣诞关怀,因为有美军长官太太及外国记者来参观,朱惜梅老师才会叫涵娟召集同学,来共襄胜举一番。

    涵娟在公车站牌碰到几个同学,大家吱吱喳喳地十分兴奋。她在学校向是优秀端稳的形象,人缘功课都不错,但绝不透露自己破落的家,若有人想造访,她总以“继母很凶“来挡掉。

    所以此刻走在中段和内巷间,她很怕遇到熟人,紧张得头又微微胀痛了。

    育幼院在一条长巷内,是一位叫何舜洁的女企业家为纪念英年早逝的丈夫,特别捐出私宅兴建的。据说里面原有大片椰子林,后来都砍掉来盖新的收容房舍。

    涵娟一行人到时,院内已非常热闹。教室的窗框桌椅都新漆着浅青的颜色,栏檐挂满彩纸灯泡,还有应景的圣诞树,底下摆着花花绿绿的礼物。来这里的孤儿都身世堪怜,此时又好像比外面贫户线下的小孩子幸福。朱老师为今天的场合特别穿旗袍,年过四十的她仍丰姿绰约,更符合涵娟心中母亲的形象。

    “你们来得正好,一个人牵两个孩子回教室,贵宾就来了,别乱了秩序。”身为育幼院理事之一的朱老师利落指挥说。

    不但要安顿小朋友,还要分卡片糖果,正忙得不可开交时,突然有人拍涵娟的肩膀,猛回头,竟是多年不见的李蕾!

    涵娟一时反应不过来,像傻子般愣住。李蕾依然是瓜子脸杏形眼,娇贵清纯的模样,完全让人想象不出带有诡异的心理;眉眼对眉眼,连高度都长得相同了,涵娟仿佛看另一个存在的自己。

    “你不认得我吗?我是李蕾呀!”老友相逢的热切,像演一场戏。

    涵娟不知该扮演什么角色,一群私立女校的学生围过来,李蕾更兴奋说:

    “伍涵娟是我小学同学,功课很棒,以前大家都说我们是双胞胎姐妹。她考上一女中,够厉害吧!”

    是吗?以前不是赖她是小偷,又骂她神经病吗?

    李蕾美眸一转又往涵娟身后看,夸张说:“哇!那不是叶承熙吗?你长得好高呀,加上朱老师,几乎是我小

    学四年级的同学会了!”

    涵娟整个人僵直,有腹背受敌之感。

    承熙这些天都领着同学到育幼院当义工擦油漆;他晓得涵娟会来,却没料到李蕾也到场。深知那段往事李蕾又一副原性不改的自我中心,怕她给涵娟难堪;也顾不得什么就走过来说:“真是久违了,我以为你早忘记我们了。”

    涵娟这才被人解穴般,敏感于站在身后的承熙,赶在任何人开口前,冷静且违心说:“我真的差点认不出你,你变了好多。”

    “你却一点都没变,还是用功的好学生呀,我想我穿起绿制服,一定就是你这个样子。”李蕾又甜甜笑说:“不过我就要到美国念书了,听说他们的学校是全世界最好的,哎,想不去都不行。”

    这是一种挑衅吗?意即涵娟再如何拼命奋斗,都赶不上李蕾吗?世事就是如此,有人一辈子辛苦攀爬的目标,对某些人只是弹弹手指而已。

    涵娟努力不受李蕾的影响,已不是朋友的人又何必在乎?趁着参观的长官太太到达,她很快走回自己的同学群中。

    在一片镁光灯闪烁及握手寒暄声中,何舜洁主持了欢迎的仪式。她比大家想的还年轻秀丽,以一口优雅的

    英文介绍了来宾,再是育幼院理事。除了朱老师之外,还有姓蒋、姓俞、姓王……等记不清名字的夫人,涵娟倒认出了曾到学校告状的何夫人李蕴。

    接着是唱诗篇及圣诞歌曲,然后是赠礼和切蛋糕。

    这在过程中,涵娟一直感觉承熙的注视,今天的相遇是事先安排好的吗?

    好久不曾同班,都快忘记他在众人间的领袖气质和亲和力,那帅挺的个头就是聚光灯的焦点。在贵宾离去

    后,所有孩子的活动游戏都由他带头策划,只要他愿意展现魅力,没有人不喜欢他信服他。

    可惜他总魄力不够,太重家人感情,成功所具备的狠劲和冷酷都不在他的性格内,反而女孩的涵娟拥有。

    但涵娟太执拗多虑,又缺乏承熙的襟怀大度。

    在人生里,他们到底是互补;还是互不相容呢?涵娟尚无能力分析,只是看到承熙由灰仆仆中又恢复了光芒,内心就有着满足和骄傲。

    黄昏时,理事们在妇女会还有晚宴,几个学生团体也散掉,育幼院又回到原先的平静单调,留下各有一段悲伤的孩子,熬着属于自己的人生。

    “老余,你先等一下,我有话交代涵娟,马上就来。”

    朱老师对司机说。

    什么事呢?涵娟满腹疑问地跟着朱老师到一间小办公室。

    朱老师开口就问:“你和叶承熙真的不再是朋友了吗?”

    “是叶承熙告诉老师的吗?”涵娟极不自在,小声地回问。

    “今天的情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朱老师温柔说:“叶承熙读工专,你师丈正好有朋友在工专教书,想帮他弄些赞助奖学金。但这孩子竟告诉我,他不要钱,只要我来替他讲和,希望你不要再不理他。”

    涵娟内心混乱,手在裙摆上搓揉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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