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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画屏春

    小孩子就是难养，我懒得再跟他说这些没营养的台词，挥手扑灭了墙上的蜡烛，转身走去，杨过果然跳起跟了上来。这就是个小屁孩，我跟他废话那么多干啥。

    我直接带他到我的卧室，却见那套石质用具依然如故，为我制作用具之人却是再也无法再喊我吃饭、为我打水洗衣了，而这个四处摸摸碰碰的半大小子，从此便是这古墓中唯一陪伴我的人。我放轻了语气说道：“你睡我的床罢。”我现在内功自成循环，便是不睡寒玉床亦是生生不息，给他用来打基础却是最好。

    杨过却道：“那不好，我睡地下好啦。”我回忆着台词，板起脸叱道：“你要留在这儿，我说甚么，你就得听话。你跟全真教的道士打架，那由得你。可是你若违抗我半点，立时便取你性命。”杨过却也不怕：“你不用这么凶，我听你话就是。”说罢便除下鞋子，跳到床上睡下。

    却见他“哎呦”一声，赤脚跳下床来。我想起小时候李莫愁作弄我的情景，不由得翘起了嘴角，却听杨过笑道：“原来你故意作弄于我。”我收起笑容道：“谁作弄你了。这床便是这样的，快上去睡着。”说罢抓了一条扫帚出来道：“你若是睡了一阵溜下来，须吃我打十帚。”

    杨过悻悻的爬回床上，我看了一会，不忍他再受苦，也顾不上剧情了，便和声跟他解释了寒玉床的功效，又跟他说了基本的入门运气之法，杨过依言而为，半刻钟之后果然不再哆嗦，我挂起绳子，便飞身上去，挥手扑灭了蜡烛。

    杨过见我如此，便道：“姑姑，明儿你把这本事教给我好不好？”

    我随口道：“这算得甚么？你好好的学，我有好多厉害本事教你呢。”杨过默然半晌，哽咽道：“姑姑，你待我这么好，我以后却再也不惹你生气啦。”

    我有点不知所措，原本以为他还会再顶一会嘴，却不想稍稍对他怜惜一些，他便如此感激，也难怪他愿用性命维护孙婆婆。只得岔开话题道：“你却是如何来到这重阳宫的？孙婆婆又是如何识得你的？”

    杨过便把他的身世一一道来，原来穆念慈死后不久，杨过仍旧是在嘉兴铁枪庙附近流浪为生，一日却是遇到一名受伤的怪人，心中同病相怜之下，却是悉心照顾了一番。怪人自然便是欧阳锋，想是他当日在古墓中被我偷袭后遭师父打伤，脑中浑浑噩噩便回到了他一生中的伤心地，遇到了杨过，便收了他做义子。后来被追踪欧阳锋而来的郭靖夫妇带回了桃花岛。其余故事和剧情大致无二，只是提前了两年，且少了李莫愁的掺和。

    杨过上山那日却是仍有一群重阳宫的对头在那生事，听他描述赫然便是霍都一行人，我心下诧异，却只能闷在心里。

    “姑姑，方才你击落那些道士的佩剑，莫不是把他们的手腕都切断了？”杨过说道最后，忽然眉飞色舞地问道。

    “只是点了他们穴道罢了，一点皮外伤，休养几天便不妨事了。”开玩笑，全真三四代精英都在那呢，我要是废了他们，重阳宫还不把古墓给挖开？

    杨过急道：“难道他们这般欺侮我，又害死了孙婆婆，咱们就此算了。”

    我不耐道：“人总是要死的，孙婆婆若是不死在郝大通手里，再过几年，她好端端的自己也会死。多活几年，少活几年，又有甚么分别？报仇雪恨的话，以后不可再跟我提。”

    杨过一时张口结舌，他初次听说这种理论，就算再聪明大概也是反应不过来的。

    一夜无话，杨过半夜醒了几次，翻了翻身便又睡了。

    第二日吃罢早饭，我便带他去了大厅，行了拜师之礼，王老先生的画像便又多了几块污渍，真是糟蹋了。当下便跟他解释了古墓的规矩，自然守宫砂是不可能给他点的。这孩子果然还是坚持叫我姑姑，我便也随他喜欢。

    我出去给他捉了麻雀回来，放在一间空置的石室之中，教了他窜高扑低、挥抓拿捏的法门，便带上了门，自行去练习玉女素心剑法。便这样杨过晚上睡寒玉床，白天捉麻雀，待到他能熟练捉起八十一只麻雀，我才开始教他天罗地网势。这天罗地网势算是古墓基础武功大半精粹所在，身法，轻功，掌法，皆在其中，待到杨过练成，已是半年之后，进境虽不如我当年，却是因为他年幼之时不曾习武，根基不稳之故，若是说起聪明悟性，却是远胜于我。

    自孙婆婆去世以后，平日里洗衣做饭，买菜砍柴等一应杂务便皆由我来承担。杨过每次要跟我抢着做，都被我板着脸一阵训斥。他这个小身板挥舞柴刀砍树的样子，想一想就让人充满了罪恶感，反正咱砍柴也就是拔剑挥几下而已。

    “姑姑，咱们古墓派的功夫是不是便是天下第一了？”这天杨过趴在小河边的草丛里，看着我浣洗衣物，忽然问道。

    “哪里便会天下第一了？”我用洗衣棒敲着青石上的衣服，淡淡的说道：“武功是死的，人才是活的，便是有天下第一的武功，若是用不得法，也是枉然。”

    “可是姑姑如此年轻，便打得重阳宫那帮杂毛毫无还手之力，若是假以时日，那还了得？”杨过爬将起来，和我并排蹲了下去，随手拣出一件敲过的衣服放进水中漂洗着。

    “王重阳一身武功惊天动地，却是不擅授徒，便是武功最高的丘处机，也不过是江湖二流水准，我赢了他们，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我瞥了一眼杨过手上的衣物，脸上一热，忙劈手夺过道，“去去，莫要在这帮倒忙了。”

    “啊？”杨过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他心思不在此处，便也不甚在意，“那，姑姑，你说江湖上的一流高手都有哪些啊？”

    “你认得的，你那郭伯伯便是了。”可惜郭靖也是个不会教徒弟的，大小武连挤进三流水准都勉强，郭芙更是个草包，郭襄最后居然是靠着残缺不全的九阳神功开宗立派，郭靖这一身惊天动地的武功算是白瞎了。

    “当真？”杨过激动得跳了起来，随后又颓然的坐下道，“可惜郭伯伯却不肯教我...”

    “后悔了？你若是仍旧跟着他，他早晚会把一身绝艺传授给你，再说桃花岛四季景色怡人，更是百倍胜过这凄清的古墓。”我拣起衣服，前后翻了一翻，确认没有污渍，才放到一旁的木盆中，继续洗着下一件。

    “姑姑...”杨过默然半响道，“过儿虽不知好歹，却是明白何人真心对待过儿，桃花岛便是再美丽十倍，在过儿心中，也比不上这古墓万一。”

    这么感性？我停下手中的活计，侧过脸看着他，和那双清亮的眼眸对视片刻，不由得站起身走到他跟前，轻轻抚摩着他的头顶道：“既如此，那余下的衣物便由你来负责清洗吧。”说罢丢下一脸呆滞的少年，施施然走了回去。

    待杨过根基打稳，我便教他余下的古墓武功，如此过得两年，我的易筋锻骨篇业已突破到第六层，便是无心之时，内力也生生不息，流转不停，心念一动，内力便如臂使指一般，指哪打哪，单从量上也已远超丘处机，至于五绝之人，随着功力渐长，我却不敢像从前那样随意下结论了。

    这天我带杨过看罢王重阳当初的练功房，便取出李莫愁房内的全真武功副本，教授与他，除了全真剑法特意与他精研之外，其余都是让他参悟了事，毕竟这些东西以后慢慢熟悉便是，我却是等不及要练习玉女心经了。

    “姑姑，我方才抓了一只獐子，今天咱们便开开荤罢。”杨过这天回来，欢天喜地的抓着一只吐着舌头的獐子，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胃口颇大，我却是一天也不见吃一口东西。随着功力渐长，我的食量飞速下降，有时两三天不进食也不觉得如何，却是苦了杨过。

    我不好拂了他的兴致，便助他剥去了毛皮内脏，洗去血污，却拿出一根铁棍把獐子穿了起来，带到墓外支起了架子，又吩咐他捡了枯枝生火，把铁棍放在架子上，一边翻烤，一边洒些调味作料和盐巴。待到外皮烤的焦黄，油脂滴在火上冒出丝丝青烟，杨过的口水却也如同瀑布一般的垂了下来。

    我看火候差不多了，便取下铁叉，拍开杨过伸过来的爪子，拿出匕首割下一条肥腿，才递给了他。杨过忙不迭的拿过后腿，重重地咬了一口，却被烫得跳了起来，嘴里又舍不得吐出香喷喷的肉块，我看着好笑，不由得“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姑姑，你笑起来真好看。”杨过咽下口中食物，却没有再吃，只是看着我说道。

    “小鬼，哪来那么多油嘴滑舌的。”我不防他忽然来这么一句，也知道他并无他念，只是单纯夸赞，心中倒也觉得高兴，顺了顺耳旁的头发，便托着腮看他继续狼吞虎咽。

    “姑姑，你也来一块吧。”杨过风卷残云的吃完了獐子，才不好意思的递过来一块肉道。

    我笑着摇了摇头，开玩笑，吃了这块肉，我的胃会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都拒绝再次进食的。

    “来嘛。”好像小狗一样的表情...我推却不过，只好皱着眉头咬了一小口，却是再也吃不下了。杨过惋惜的叹了口气，抓过我吃过的肉块三下五除二的吞了下去。看他如此，我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过儿，咱们玉女心经的外功已经练得差不多了，从明日起，咱们便开始练习玉女心经上的内功罢。等下我便跟你讲解一下内功的练习纲要，你须得谨记在心。”我压下心中慌乱，语气严肃的说道，径自去了李莫愁的屋子，换出了玉女心经的内功誊本。

    我自然不会在荒郊野外跟杨过玩裸奔，既不卫生也不安全，就算是无人打扰，一旦山风吹过，花草纵然生长得再密集也一样无用。当下便去山脚小村中买了两块床板拼在一起，当中挖出两块可容手掌通过的圆洞，找了一间空旷的石室，运力划开地面，将木板嵌了进去，算是个简易的屏风了。

    便如此每天白日练功，晚上休息，玉女心经我已经参详了多年，虽然不能说穷极其中变化，却也熟悉无比，杨过为人聪颖，跟他讲解其中关隘，从不需重复第二次。如此这般，竟是于半年之中一气呵成的练完了这九段。当得此时，我才体会到内力澎湃如山如海的感觉。

    这天杨过和我喂招完毕，又惊又羡的说道：“姑姑内力之强，恐怕已不在我义父和郭伯伯之下了，却不知我何时能到如此境界。”

    “过儿，你和我在这古墓之中，也有三年多了罢。”我看着这个已然比我高出半头的少年，心中感叹，“现下你玉女心经已有小成，姑姑尚有一门功夫，待传给了你，姑姑却是再也没有什么好教的啦。”

    “学了这门功夫，便和姑姑一般厉害了吗？”

    “这个便要看你的进度了，你是男子，天生便比我力大，待你功力到了我这程度，我却不是你对手了。”

    “那时我便保护姑姑，永不让人欺负姑姑。”

    ......

    第二日我便把易筋锻骨篇的第一层教授给了杨过，待他练成之后，便把其余六层皆传给了他，叮嘱他牢牢记住，以后循序渐进，应该不成问题。

    陆续把重阳遗刻的功夫全传给了他，待他略有小成之后，我便张罗着给他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饭后便带他出了墓门。

    “过儿，以后你便走吧。不用再呆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了。”

    “姑姑？”杨过正自高兴，听了我的话，转头疑惑道。

    “入了咱们古墓派，是一生不得离开这终南山的，你性子跳脱，却是受不得这寂寞，今日我便把你逐出师门，你好自为之吧。”我心里发酸，一板一眼的说道。

    “过儿不懂，姑姑不要过儿了么？”杨过大骇，连忙跪下冲我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