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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19

作者:若花燃燃
更新时间:2018-02-05 16:00:00
墙壁,一只手无意识地捅着墙壁。她的手很古怪,五指一样的长度,手指又短又粗,指头钝圆,像是小红萝卜。

    因为卢明杰背对着方离,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但他抓住铁丝网的手握紧,背影也似乎僵硬,可以想像出他的心情是十分难过而愤怒的。他忽然转过身,用手擦掉眼部的泪星,然后往回走。方离连忙转身,往停车场一路小跑。

    站在停车场,刚调匀呼吸,卢明杰就回来了,脸上依然有戚色。他一言不发地跳上车,发动车子回考古队的营地。走到半路他的脸色才缓过来,对方离说:“你昨晚好像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

    “我有吗?”方离假装不记得了,“是什么问题?哦,对了想起来,是生死门会通往哪里吧?”

    卢明杰咧咧嘴巴,也不点破,说:“我不知道会通往地方,但我知道方位,一定是北斗七星的斗勺中心。”

    方离不解地问:“为什么?”

    “你知道,曼西族人为什么崇尚北斗七星?是北斗七星对北极星的守护关系,被认为这个星阵具有施福锢恶的作用。假设生死门通往的墓室就是要被守护的对象,那么,要守护它,放在哪里最合适呢?自然是斗勺里。”

    方离并不赞同:“这只是你的猜测。不知道雷教授他们是不是找着了生门?”

    “没有那么快的,相信我。”

    “为什么?听起来你好像并不希望雷教授他们找到生门?”

    卢明杰冷笑一声,说:“找着又如何,搬走陪葬品,然后把墓室变成一个旅游景点赚钱,这就是所谓的文化保护,不如说盗取前人的财富好了,而且言正名顺。”

    “你太偏激了。”

    卢明杰又是冷冷一笑。

    方离说:“既然你对当前的古文化保护政策并不认同,为什么还要读到研究生?”

    “我非常向往曼西族的古文化,也许是血统的关系。”方离一愣,听他继续说,“你不知道吗?据说云地区有三成人有着曼西族的血统,可能我就是那30%里的。所以,那种血脉的激情你是很难理解的。”

    方离撇撇嘴,最终还是将胡说八道四个字吞回肚子里。

    回到营地已临近傍晚,她赶紧打听生死门的事情,当听到没有进展时,她很失望却又感到高兴,毕竟没有错过解开生死门之谜的盛事。她定下来心来,开始研究生死门和第八墓室壁画的照片。

    太阳已被群山吞没大半,只剩一小弧,桔红色的晚霞布满整个西边天空,考古队营地里游荡着浅浅的暮色。壁画的阴郁与清凉的暮气一经结合,散发出诡异迷离的气氛,将方离卷了进去。她久久地凝视着毒刑与火灸两幅画面,想到了洪庆华与蒋屏儿遭受毒蛇咬噬,还有郭春风车祸葬身大火,虽然两件事情形式上不完全同于壁画,但似乎有着一定的联系,这是巧合吗?郭春风的死是可能是他人一早谋划好的,而且还与已经死亡的钟东桥有关,这倒不难理解。可是,洪庆华与蒋屏儿的毒蛇事件呢?为什么与古墓里的壁画如此相似?要知道这是第一次出现有关曼西族刑罚的资料,除非何桔枝也一早知道了?可是她是如何知道的呢?

    这可真是一件复杂的事,方离按着太阳穴闭上双眼,脚步声从院侧传来,她没当回事,因为经常有考古队员往来。不过这个脚步声听起来似曾相识,而且似乎一直往这边走来。方离睁开眼睛,看到徐海城正好一屁股在她身边的凳子坐下,他双手搓着脸,眼睛里布满红血丝,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

    对于他的忽然出现,方离并不惊讶,凌晨通电话时,他就说过会到云来。他急于破解钟东桥的案子,绒花巷的开发商已经极不耐烦,四处找关系往他身上施压,要求拆除钟东桥家的房子。

    “怎么样?”

    “你想像不到的……”徐海城声音低沉,正想说经过,院门口传来一阵欢笑,是一小群考古人员回来休息。“走吧,我们去外面说话吧。”

    方离随他身后走到院外,这是个偏僻的地方,一走出院子,便处身于荒凉的郊外。太阳完全隐没,晚霞只剩下残破的几缕,暧昧不明地挂着。东面的天空呈现黛青色,新翻耕的水稻田将它影成清泠泠的青白色。两人站在稻田边,影子落在稻田的水里,很模糊的浅灰色,随时要散。

    徐海城点燃一只烟,吐出的烟雾很快与暮气融为一体。“那个假冒席红芳的人,其实是真席红芳的表妹,她顶着席红芳的名字去上大学。毕业后,就恢复了原来的名字,怪不得一直找不到这个人。你猜猜我们在哪里找到她的?”

    方离睁大眼睛摇摇头,听他说:“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云人民医院的精神病院分部?”方离愕然,随即想到毕业照上假席红芳斜斜的眼神、阴森的表情;也想到卢明杰站在铁丝网前的戚然,那个女患者的奇怪双手。

    “没错,就是那里。她大学毕业后三个月内疯掉了,父母把她送进云市精神病医院,今天我跟小郑一起找到了她,她已完全记不清楚事情了,不过我从她的主治医生那里问到了一些事情……”

    假席红芳真名叫卢明华,徐海城与小郑在精神病院见到她时,她正对着整个墙壁的洞喃喃自语。主治医生告诉他们,这个墙壁的洞全是她用手指挖出来的。两人骇然失色,随即目光落到她的手指上,只见她的手指又短又粗像小红萝卜,指头秃圆,全部没有指甲。

    徐海城试着跟她说话,发现她完全没有反应。医生告诉他,卢明华刚送进来时,还记得事情,但越到后来越不行,并且根本找不到病因所在。医生以前试过催眠疗法,寻找她的病因所在,被催眠的卢明华讲述过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

    大概七年多前,卢明华即将大学毕业,为了论文答辩的事情,在某天傍晚时来到绒花巷的钟东桥家里。这是她第一次去他家,事先也没有通知他,敲了半天门,钟东桥才打开木门,从铁门的缝隙里看到她,他显得有点吃惊。

    不过钟东桥还是放她进屋,时值夏天,外面温度持续十来天的三十多度,他家里只开着风扇,却有种反常的凉快,近乎鬼故事里所说的阴气森森。

    屋里灯光明亮,其中一堵墙似是后来重新刷过漆,颜色洁白,跟旁边的墙一比,特别明显。墙上有两个圆圆的小孔,不知有何用处。

    起初两人讨论了一番论文,渐渐地扯到其他事情上了。彼时钟东桥年轻英俊,是系里女生们夜谈的好话题,特别是他正值壮年,却又单身一人,很令人好奇。卢明华对他也有年轻女生的正常心理,不见得喜欢他,但总想知道他的事情,好成为寝室夜话的谈资。

    话题一扯远,气氛渐渐地变了味。卢明华是个活泼女生,仗着年轻有点不知分寸。她以开玩笑的口气央求钟东桥说说过往的情史,他的脸色马上变了,眼光溜到新漆的墙上。卢明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再一次留意到墙上两个圆圆的孔,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产生一种有人盯着自己的感觉,而且背脊凉飕飕的一阵。不合时宜的活泼便被这股凉意搅没了。

    两人的话题又回到论文,以及不久后要去云山区的毕业考察,钟东桥提起这一次的目的地选在很偏僻的蟠龙寨。卢明华顿时心里格登一声。钟东桥又说,他上次去蟠龙寨是87年,那次住的人家隔壁有个小姑娘好像也叫席红芳的小姑娘。这下子,卢明华开始冒冷汗了。她也喜欢读书,奈何成绩总比不过表姐。录取通知书是寄到她家里的,当时席红芳在蟠龙寨里,交通不便,卢明华托人告诉她没考上,她也没深究。后来卢明华顶了她的名字来读书,但对外只是说出来打工。

    倘若去了蟠龙寨,后果不敢想像。卢明华可不想四年努力,最后在一个毕业考察上功亏一篑。她转动着脑筋,想到人文系师资力量有限,如果钟东桥遭遇意外,这次毕业考察将会不了了之。

    于是她偷偷地解开上衣的两个扣子,然后走到窗边,装作不舒服要晕倒。钟东桥哪知道使诈,还好心好意地来帮她掐人中。她趁机大喊强奸,引来了左邻右舍。就这样子,钟东桥进了监狱,当年的毕业考察因为临时找不到教师带队,最后没有成行。

    卢明华顺利地毕业,可是噩梦也开始了。确切地说,自从离开钟东桥家后,噩梦就开始。她总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在看着自己。每天晚上她都会做着同样的梦,梦到自己走近一堵墙,墙上有两个圆圆的小孔,她把手伸进小孔里掏东西。后来梦变成真实,白天她神智清醒,一到晚上她开始梦游,将家里的墙挖出一个个的洞。再后来,变成没日没夜地挖墙。于是被家人送进了精神病院,到医院的初期还有着偶然的清醒,现在已经完全没治了。

    徐海城说完,正好一支烟也抽到尽头,他把烟蒂扔进稻田里,滋的一声,将稻田里他自己的影子揉碎了。

    方离没有说话,双臂抱胸,还是觉得凉。她想到了自己,自从离开钟东桥家后,也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而且自己的手也曾……她握紧拳头,害怕到极点。

    远处的山变成沉默的阴影,近处的树木影影幢幢,身前身后俱是长出一茬青苗的水稻田,微风一过,一溜黑色的苗浪掠过稻田,现出大部的水,冥冽色,像是装着另一个世界。

    “大徐,钟东桥家里墙壁上的那两个洞……”提到那两个洞,方离心里又涌起来种不舒服的感觉,“那洞里……应该有东西。”

    “没错,你跟我想的一样,所以我现在就要赶回南浦市,你要跟我们一起回去。”

    方离惊讶地说:“我?为什么?”

    “有些事情,也许需要你的专业知识来解释。”徐海城恳切地看着她,“跟我一起回去吧?方离,这是我碰到最不可思议的案子。”

    方离点点头,她也很想知道,究竟洞里有什么东西会让自己产生幻觉。徐海城嘴角掠过一丝微笑,拉住方离的胳膊说:“走吧。”

    乡村的道路狭窄,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回走。远远地,就看到榕树下坐着两人,是小张与卢明杰,卢明杰昂着头透出不合作的气息。方离好奇地问徐海城:“是卢明杰杀了钟东桥吗?”

    徐海城说:“他有杀人动机,也到过现场。”

    方离想起医院里形容枯槁的卢明华,也难怪卢明杰要憎恨钟东桥,他一定是以为他害了姐姐,却不知道是他姐姐诬陷了他。春雪来临的那个下午,是很合宜杀人的,一切痕迹会被大雪覆盖,不知道卢明杰是否抱着这样的想法?

    走近榕树下两人,徐海城目视着小张,后者微一摇头表示没有问出什么。徐海城走到卢明杰旁边坐下,开门见山:“我们刚在医院里见过你姐姐。”

    卢明杰脸上肌肉剧烈一抖,即使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也能明显看到,他尽力地控制着,但气势已泄。

    “你是为你姐去找的钟东桥吧?没有从正门,而是绕到卧室的窗边,一开始就有杀他心吧。”

    卢明杰一咬牙,狠狠地说:“没错,我是想杀了他,你也看到我姐这个样子,如果你是我,你也一定会想要杀了他。”

    “于是,你杀了他。”

    卢明杰紧闭着嘴巴,腮梆绷的紧紧。忽然他嫌恶地瞪了方离一眼,说:“亲手杀死他一直是我的梦想,但是她来了。”他站在钟东桥卧室窗外看着这个未老先衰的男人半天,想到一生都被毁掉的姐姐,恨意滋生。正想行动时,敲门声响起,方离走了进来,他只好作罢,躲在窗外继续等待着时机。当钟东桥逼近方离大声责问时,他忘记自己是来杀钟东桥,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钟东桥惊觉,回到卧室里察看,他赶紧离开了。

    “但你后来又折了回去。”

    “是的。”卢明杰点点头,“我躲在附近空房子里,看到她走后,我又回到钟东桥卧室窗外,但他已经死了。”

    徐海城微眯着眼睛盯着他:“方离离开钟东桥家,到你回到卧室窗外不会超过十分钟,钟东桥就死了?”

    卢明杰无奈地摊摊手说:“我知道你不信,但事实就是这样子。”他又补了一句,“我很后悔,亲手杀掉他是我对姐姐的承诺,现在永远都不能实现了。”

    方离很想插嘴,说是卢明华陷害钟东桥在先,但被徐海城的眼色制止了。“除了方离,你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卢明杰摇摇头,说:“没有,但我不敢保证那些空房子里没有藏着人,说句实话,当时有种感觉,好像有人在。”他的话让方离回忆起那天的绒花巷,沿途搬空的房子门窗洞开,黑暗里似乎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徐海城一言不发凝视着他,卢明杰坦然地迎着他的视线。片刻,徐海城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说:“你仔细想想,想起什么再打电话告诉我。”

    “我们走吧。”徐海城冲方离与小张招招手,率先钻进车里,小张跳下驾驶座,方离迟疑了片刻,也钻进车里。卢明杰捏着名片,怔怔在看着警车扬起一股尾烟离开。几乎一上车,徐海城就倒头大睡。开车的小张跟方离,这段时间案子很多,公安局里人手不够,他们都没有正常作息,只能逮空档休息。

    车子很快离开云市,爬上蜿蜒的山道,车速就慢了下来。不过路上的车辆不多,偶而车灯扫过路旁的青树红花,即使是黑暗也挡不住的春光。方离出神一会儿,不知不觉中也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在南浦市内,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春雨,估计已是凌晨四点左右,街上车辆稀少,车子开的很快,如入无人之境。方离发出一声咕哝,转动着有点僵硬的脖子。徐海城从倒车境里看着她,说:“你醒了?”

    方离有点错愕,但很快明白昨晚她睡着时,徐海城与小张换了班。她刚睡醒,不想说话,只是嗯了一声,依然看着窗外的雨,春雨贵如油,只是今年南浦市的油也太多了。

    路旁的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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