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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35

作者:李约
更新时间:2018-02-07 12:00:00
封国养老?”

    “我还没有老到颐养天年那种程度,何况我也没有孙子可含饴而弄。"吕不韦苦笑着说。

    “看你这副前怕狼后怕虎的样子!哪天嬴政在朝候我的时候,我要说他几句,要他不要逼你太紧。”

    “多谢太后。"吕不韦正经地拱手行礼。

    “这不知道是否有效,再不然,干脆告诉他你是他亲生父亲!"太后语气坚决地说。

    “不可以!不可以!"吕不韦连连摇手:“这连他的地位都会动摇,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这个传言早已传遍天下,"太后说:“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

    “他不会不知道,只是不相信,不愿承认罢了,"吕不韦惊惶地说:“假若由你这个亲生母亲来证实,在他心上会引发多不良的后果?千万做不得!”

    “唉,看你怕成这个样子!"太后轻蔑地哼了哼,叹口气说:“那我对你的帮忙,也只有这样多了。见到他我会告诫他,凡事不可操之过急,加冠亲政才不过几个月,就逼得这多人叫苦连天!不韦,你自己以后也得小心行事。”

    “告诫他,千万不能揭穿我和他的关系。"吕不韦又再叮嘱一句:“到必要时我会退让,告老就国,谁教他是我们的儿子。”

    话到此也没有什么可再说的了,吕不韦告辞。

    太后送他走后,站在窗前,守视着花园里和绣儿湘儿玩得正疯的两个孩儿,她不禁自言自语:

    “我和你的想法不同,嬴政是个不听话的劣子,这两个才是我真正喜爱的乖儿子!”

    4

    长信侯府中灯光辉煌,明如白昼。亭台楼榭,处处传来悦耳的丝竹和歌伎高亢歌声,这里每天都是宾客盈门,夜夜欢娱,通宵达旦。这种颓废、没有明日的寻欢作风,以往在秦国是见不到的。

    长信侯不但将赵地的建筑和家园风格运用在修府,而且还带来赵式享受和宫廷音乐,他本人就是调琴弄瑟的能手。

    所谓赵式享受,就是每到天黑上灯时候,府中后进全变成了游乐场,各式各样的玩乐,任宾客自行挑选参加,玩厌了就可转别处,玩得自由痛快,没有一点拘束。

    这里设有歌舞区――里面包括能容千人的大厅,表演着数十人组成的大型歌舞剧;也有只能容纳几张席案的密室,一边饮酒一边欣赏身穿薄纱的舞伎跳舞,看得兴起,可以搂在怀里调情,也可加入她们忘情狂舞,一扫白日的不快和胸中郁闷。另外也设有音乐欣赏室,里面有八音乐队演奏,也欢迎宾客自己上台演奏或是高歌一番,琴、瑟、笙、箫、编钟、大小鼓,任君调弄,全都有高手在旁指导。

    这里还有杂技区――分别有胡人的摔角、比刀、比力,也有中原的竞射、投石、比剑,全有专人表演。宾客技痒,也欢迎下场,赢了还有彩头可拿。

    一般说来,门下多市井争强斗狠之徒,所以斗剑场夜夜人满为患。只见场中剑士个个蓬头垢面,脸上两条鬓脚长得和胡须平,冠帽全紧压在眉头上,紧身短剑衣几乎全没有后摆。

    他们围着圆圈,盘膝面对观众而坐,每个人眼睛都瞪得大大的,眼神充满杀气,胆小之人别说下场和他们比剑,只要听他们一个字吐半天的说话方式,就会吓得心惊肉跳。

    没有人下场比式,隔段时间,这些剑士就会自行的配对比试,他们会都是玩真的,因为赢的人不但有高额的奖金可拿,而且还可以升级,所享受的待遇也就不同;而输的人,生死全掌在赢者之手,比剑造成生死伤残,各安天命。

    想下场玩的宾客,可以看表演时自行选定对手。一经选定后,可以下赌金,也可只愿赢取定额彩头。生死伤残,亦是各安天命。

    在的比剑场,每年都有数十人丧命,数百人受伤,但应征当剑士的源源不断,每天登记下场比剑的宾客,总得排队,有时还排不上。

    这里也有较浪漫雅致的游乐区――弈棋室、字谜室、吟诗室、丹青室,全都有美女伺候,美酒盛馔招待。另外在后花园里,欢迎宾客携眷或是带着临时谈好条件的歌伎舞女、侍酒陪茶的婢女,到里面谈情聊天。

    因此,比秦王宫御花园还要幽美,布置更为雅致的长信侯府后花园中,花前月下、树荫丛中,处处都是搂搂抱抱,喁喁情话的男女。在暗夜的掩盖下,这里已没有了阶级地位,谁也不认识谁。有人说,府中是龙蛇杂处,但也有人称赞他打破阶级的藩篱,让上自公侯,下至屠狗贩浆之辈,全都融合在一起。

    当然,最受宾客欢迎的还是他开设的赌场。在一处可容数百人的大厅里,摆着各式各样的赌具,也都各有各的爱好人群在围着赌,周围还有多间专供高官显要聚赌的密室,在里面赌的人数虽不多,但一场豪赌赌下来,输赢往往是中产之家百年的收入。这些密室都有专门通道进出,其他不够资格进入密室的人,连这些人的面貌和声音都看不到也听不到。

    除了秦王政外,朝中大部份的大臣都知道有这个好去处,很多亲贵大臣都在密室中赌过钱,喝过酒,找过女人,这些都是握在手上的把柄。还有些人赌输了,向赌场借钱,这又是欠了的人情,钱还不起可以不还,但一定要帮他做点事。

    于是,就藉着这些吃喝玩乐、女色赌博,在朝中建立了广大的人际关系,也买通了不少侍中郎中做他在秦王周围的耳目,这些亲贵显要、侍中郎中,对他是又爱又怕。爱是因为他出手大方,有困难他帮你解决;怕的是来这里大部份的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抓在他手中。

    但由于出身关系,他不喜欢那些年迈大臣的忸怩作态,不愿周旋于他们之间,反而爱和年轻的侍中及郎中在大厅里赌。

    5

    有天晚上,大厅里赌得正热闹,灯光明亮,人声嘈杂,虽然室外已经入秋,室内仍温暖如春,送茶酒的侍女打扮得花枝招展,像采蜜的花蝴蝶一样穿梭人群之中。赌徒们大都喝得带有酒意,不断喝么喊六,要大要小,放浪形骸,原形毕露,平日的拘谨或是官架子全都没有了。

    中间有一场是赌骰子,一个玉碗里放着三粒骨制骰子,大家用手抓起来,丢在碗里比点数多少。这种赌法最简单,输赢也最快。骰子在碗内翻滚跳动,掷的人心脏会随之跳快,似乎要从嘴里跳出来,而骰子在玉碗跳动的声音,有的人听了有如财神奏的仙乐,叮叮,大批金子由天而降;有的人却如同听到丧乐,一滚之间,万贯家财随之灰飞烟灭!

    做庄的正是,他今天喝了不少酒,至少有个起、八分醉,英俊白皙的脸像涂上了一层胭脂,显得格外鲜艳。

    “快下注,下多赔多,下少赔少!"他吆喝着。

    所谓沐猴而冠,望之不似人君,长信侯虽是锦衣绣袍,金环玉带,可是怎样看都不像一个南面称孤的君侯,他这一吆喝,却十足是个邯郸市井的破落户子弟。

    围着几案而坐的有十多个人,其中有亲贵,也有侍中,围在外面伸头看热闹的人,却多得难以计数。

    桌面上全是玉牌筹码,小则黄金一两,大则百两。要下注先换筹码,不过有人输急了,身上临时掏出传家之宝或房票地契,只要庄家承认,也能作价直接押上去。

    也许正如吕不韦所说,他市井本性难改,已经贵为君侯,享有南国封邑,赌钱取乐倒也罢了,他仍旧喜欢出老千耍花样,为的不是赢钱,而是喜欢没有人识破的那股得意和做假时的紧张刺激。

    今天他几乎赢光了桌面上这些人所有的钱,没有人相信堂堂长信侯会像无赖一样耍假,就是有人怀疑也不敢说出来。

    他的面前堆满了玉牌筹码,大大小小不下万两,另外还有一些地契房票和有价证券。

    “押好离手!"大喊:“掷啦!四五六通吃!”

    他将骰子丢进玉碗,骰子不断翻滚,叮作响,果然粒粒都是"六"面向上,整整十八点。按规矩三粒骰子同点就是"豹子",庄家掷出六豹,押家就没有资格再赶,又是一把通杀。

    其实长信侯玩的并不是什么高明手法,只是预先在锦袍的袖袋里,装了三粒一模一样的骨制骰子,这些骰子都灌了水银,只要平时练习,就能随心应手,要掷几点就是几点,然后在赌的时候,找机会将原来经过大家检查过的"真骰子"换掉。

    “啊哈!"围观者大叫:“君侯真的是手气顺!”

    赌桌上的人一个个脸色铁青,一肚子的委屈,但不敢作声。哪有这么好的手气?接连着七、八次通杀!

    他们不敢也不愿怀疑堂堂的长信侯会做这种下三滥的事。

    可是就有一个年轻的郎中不解事,他已输得满脸通红,额头上冒汗,在灯光下显得油光光的。他口里喃喃说着:“莫非骰子是假的!"一边用手去抓骰子,想拿来检查。说来也无可厚非,输急了的赌徒都会有这种动作,并不一定是真有怀疑。大胆!

    说着他连骰子带玉碗,抓起来向这名郎中劈头砸去,郎中到底是习武之人,反应敏捷,他头一气没击中,玉碗飞出去在一根铜柱上砸得粉碎,当然骰子也飞进人丛,不见了踪影。

    “来人!"长信侯怒气未消,大声吆喝:“将这大胆小子绑起来!”

    谁知这名郎中年轻气盛,加上今夜一场豪赌已将祖业输光,他只想摸摸骰子都不可以吗?这时他已豁了出去,不怒反笑,沉着地说:

    “且慢,赌场上一律平等,不分长幼尊卑,连父子也不留情,输多了,检查一下骰子有什么打紧!”

    “这小子还敢如此嚣张!给我绑起来!”

    诸亲贵显要一看出事,深怕连累到自己,传出去有损清誉,一个个脚底抹油,偷偷溜走。只剩下一个五大夫因和这名郎中的父亲是生前好友,他不忍故友之子遭到危险,连忙上前劝解说:

    “君侯,姑念他年轻不懂事,加上输多了,一时情急,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就饶恕他一次吧。”

    “不行,这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小子,竟敢说堂堂的长信侯赌假。"依然暴跳如雷。

    “是啊!是啊!这小子真的该打!"有些生性喜爱奉承拍马、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在一旁煽火。

    “本人宫中侍奉主上,王侯将相见得多了,一个小小的长信侯也不见得吓得住我!"年轻郎中宁死不屈的武士精神显出来了,他拔出佩剑,瞪大了眼睛说。

    “混帐东西!"平日受惯谄媚,哪受得了这种话:“你们还不将他拿下!”

    众人一看年轻郎中拔剑,知道今夜有场流血的好戏可看,纷纷散到四周,中间留下一块空间。

    只见应声跳出四名短衣垂冠,嗔目不语的剑士。一名似乎是领班的秃头剑士,艰难地一个个字说道:

    “小――子,你――是弃――剑――投――降,还是――想死――在――我们――剑下?”

    “不要多话,手底见真章!"年轻郎中首先出剑,攻击那个领班。

    只是这小子骨头虽硬,剑术却不高明,只过了不到十招,剑就被剑士领班挑脱掉地,喉咙也被他的剑尖抵住了。旁边很快有人带着绳子上来,将他五花大绑捆得紧紧的。哈哈大笑,不分青红皂白,上前先给了他一顿拳打脚踢,然后在他脸上吐了一口浓痰说:

    “小子,别跟你老子瞪眼睛,你见王侯将相见得多了,可知道我这个王侯不是一般人,你老子乃是当今秦王的假父!你还服不服气?将这小子吊起来打!”

    朝野对和太后的关系,早已传言纷纷,今天由酒后吐真言,亲口证实,周围的旁观者不禁哗然。

    府中仆人将这名郎中吊到大厅屋梁上,用皮鞭猛抽,不到一会他就鼻青脸肿,衣服破碎,痛昏过去。

    “弄醒再打!打死丢出去!"还意犹未尽。

    “君侯,不能再打了,"那位五大夫在一旁苦苦哀求:“再打真的会出人命,他是我故人之子,看在老臣面上饶了他吧!”

    “既然是你的世侄,那就交给你管教,今后不得如此无礼。”

    “是,老臣遵命,"五大夫转向带来的侍仆说:“将公子解下来,扶到我车上去。”

    不断得意地大笑,大厅中众人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敢对他正视。

    6

    秦王政跪坐在中隐老人前面,刚陈述完那名郎中哭诉的长信侯府事件。

    老人仍像以往那样闭目沉思。

    “老爹,我该怎么办?"秦王政追问:“当着那多人面前自称是我假父!”

    “仍然是那句老话――投鼠忌器。”

    “又要我置之不理?忍下去?”

    “事情本来简单,"老人微笑着说:“将抓来脱掉衣服检查就是,但问题是假若检查出他真的不是阉者,你要如何处置太后?你又将何以自处?”

    “……"秦王政默然无语。

    “现在,我将我所了解的你的个性,向你作一分析,然后由你自己决定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个性和这件事的处理有所关联吗?"秦王政不解地问。

    “当然有关系。"老人肯定地说。

    “那我对自己的个性非常清楚。"秦王政用的是充满自信的口吻。

    “不,孩子,"老人摇头叹息说:“你说这种话就表示你自知之明不够!”

    秦王政惊诧地看着老人,老人又闭目不语。很久,秦王政才蓦然惊觉,长揖行礼说:

    “嬴政知道错了,请老爹指点迷津。”

    “哈,总算孺子可教!"老人睁开眼睛微笑。

    “老爹现在可以说了吧?"秦王政也像孺子般撒起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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