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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60

作者:何适
更新时间:2018-02-12 08:00:00
海中充满着问号。

    “小王。”雪父冲着建委主任说道“建筑商把方案给你之后,你初审一遍,大概没有问题了,你就交到小何这边,后面我自己来定。”

    “没问题,市长。”王主任点点头。

    次日,《G市早报》头版头条:引外资,旧城改造刻不容缓;题记:顾市长为本市经济发展又一大改革。

    我轻瞄几眼,内容无非就是将雪父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再添油加醋描述一番,最后再籍以人民一个美好的希望,仿佛朗朗朝阳正破云而出,将无限光芒普照滋润着世间的一切……

    我坐在办公室看着,看着,摇头苦笑起来……

    下卷 第四十六章 李代桃僵

    趁着元旦放假,我回到珠海的万佳商场下面的书城,买了基本建筑学的书籍,求知若渴似的,开始狂啃。我想让自己处理的第一件事,尽量完美些。不为别人,就为证明我自己。

    可事实,总是那么不尽人意。

    元旦收假之后,各建筑商的工程专案陆陆续续从建委王主任那里转到我手上来。

    这天雪父没出去。上午,我收到了最后一份方案,是李地产的。为了测试自己临时抱佛脚所学来的建筑知识,我将五份方案并列于桌上,开始了艰苦卓绝的性价比较。不时在笔记本上记着。

    “你在干嘛?”雪父忽然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我聚精会神的看着桌上,又不时写几下,他惊奇问道。

    我抬起头来,答道“哦,在做报告啊,你不是说要把这几家建筑公司的方案比较一下,看谁的方案最省钱,最实用吗?”

    雪父笑了,意味深长的笑着,说“不用了,已经定下来了。”

    “啊?”我吃了一惊,反问道“你都还没看过,就已经定下来了?”

    “会吃肉,不一定要懂得杀猪啊。”雪父教育起来“好好学吧,小何,难道你没看出来,在G市,也就李地产的公司资本最雄厚?其实招标只不过是个幌子,做给外人看的,在市政府内部,早都已经定下来一期工程给他的公司做,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二期和三期工程也会是他的。”

    “啊?”我张大了嘴巴,半天才合拢“那,我不用再看了?”

    “不用了,你放我办公桌上,我来处理吧。我出去一下,你记得,没事的话,尽量不要去惹那个刘处长,知道吗?”雪父说完,紧了紧领带,走远了。

    雪父前脚一走,我愤然将那几本买回来的书砸进了垃圾桶。“一堆狗屎,乌烟瘴气的,什么狗屁资本雄厚,还不是勾搭好一起赚钱的。”我心里暗暗骂道。我开始对刘处长有些尊敬起来,想必他很清楚这其中的内幕,才会对工程加以阻拦吧。可惜了在他心里,我一定是一个不学无术,不分是非的二世祖,我和他,永远不可能相知相交了。

    可我除了心中发泄一通,又还能做些什么呢?墙上的时钟依然嗒嗒地,不分昼夜的旋转着,响嘁着。一月底,市里宣布了“竞标”结果,自然如雪父先前所讲,胜出者是李地产。

    新的体育馆,地址就在广场旁边,两地工程合拢一处同时动工。体育馆奠基当晚,李地产设宴于G市最豪华的酒店,邀请市政府参与市政改造的工作人员及建委的人一同赴宴,雪父带着我前往。到了酒店包房,我留心看了看,有关系的人,差不多都到了,唯独不见刘处长。

    酒桌上,觥筹交错,三酒五令,坐起喧哗,人人展露笑颜,像是中了彩票头奖一般。可我看着满桌的狼籍,心里却担忧起来,雪父和李地产如此明目张胆,真的不怕有一天劣行败露,东窗事发吗?

    自然,我是时常杞人忧天的,他们能有今天,一定有着独特的方法隐藏和保护自己。至于什么方法,我一个唯雪父马首是瞻的小喽,却又不得而知了。

    广东的春天,像是被什么追赶似的,没来得及看见树上的嫩芽退去,绿叶如何破皮而出,天空呼哨一声,春天就过去了。夏季,乘着暴雨,气势汹汹地赶来。施工进度,广场却又快一些,五月初,将近要完工了。而庞大的体育馆,亦略见雏形。

    清晨,冒着细雨赶到办公室,雪父已经来过,且出去了,桌上留下一张纸条“小适,有空多去工地转转。”

    “呵…”我不屑一顾,随手扔进了垃圾桶。转身拿起杯子倒了一杯水,站到窗前,静静地喝着。窗外,风似乎更猛了些,狂风撕裂了乌云,方才温弱的雨水变得凶狠起来,横扫着敲击玻璃,发出巨大的“啪啪”响声。从雨雾中望去,远处的体育馆巨大的房架上,不少工人依然密密麻麻地忙碌着。

    雪父愈来愈像个幽灵,来无影,去无踪,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我却不明白他为什么叫我多去工地转转?让我学建筑么?还是另有他途?事实上他不用说,我也经常跑到工地上去转悠的,因为办公室实在太无聊了些。所有雪父需要用到的文件,都有他交给了黄主任处理,我则像个傻瓜一样,无所是事,再这样下去,恐怕我就失去劳动能力了。

    静静坐了一会儿,感觉到屋外的风雨似乎静了下来,接着,蓝色的玻璃间一缕金色的阳光直穿而过。眨眼间,天已经放晴了,出到屋外,我见到天际边依旧翻滚着一片黑色的云层,它该是在为下一次冲锋做准备吧。

    小心翼翼地闪过几块带钉的木板,我来到了体育馆施工现场,正想从简易的施工门进去,忽然被人叫住“小伙子,你不戴安全帽不能进去的。”

    我回头一看,是老魏。这老魏,我不知道他具体叫什么名字,大概是屋架上敲敲打打的民工的头吧,反正他们都是这么叫他。我第一次来工地时,他也是这样挡住了我。而我见到他时,有些震惊,心里的某一处,被深深地触动。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一张很普通的脸,他左眉从中间被一个疤痕隔断,颧骨高耸着,寸来长的头发,已有一半是花白,银丝闪耀着。第一次到工地,我也是没戴安全帽就跑了进去,结果被他大声骂着赶了出来,跑到外面,我本来要发火,但一见到他,就一刹那,我竟让眼泪夺框而出,我想到了那逝去的父亲。我发誓,这黝黑,被风雨摧残过,布满沧桑的脸,就像是父亲的翻版…

    “呵呵。”我冲他一笑“那你借我一个吧。”

    “那你等等。”老魏将手里的老虎钳放在一旁的厚实的木板上,转身跑进了他们休憩的简陋的木棚。少顷,他拿了一个崭新的黄色的安全帽出来,这不是刚才他头上那个吗。我再往他头上一看,却见他已经换上了一个蓝色的旧帽子,上面破了一个小洞,几根白色的短发从中见露了出来。

    “干嘛?你怎么把自己的脱给我了?”我有些惊讶,虽说进工地一定要戴安全帽这是规定,但他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

    他憨厚地笑了笑,脸颊像是刀砍斧削似的出现两条深壑“昨天还剩好几个,被他们戴走了,就这么一个,太脏了,所以我自己戴了,没事,我们…习惯了。”

    “哦,那谢谢了。呵呵…”我接过来,甩了甩上面的泥沙,翻手戴上,心中却又感动的一塌糊涂。我们一同进到了里面。

    从设计蓝图上看,这体育馆为下方上圆的拱形,说形象点,就像家乡的一座坟墓,只是被放大了几千倍。此时建筑本体基本上都已经完成,工人们正忙碌着在周围砌墙。四周用一根根手臂粗的竹子搭起了手脚架,外层也被围起了深绿色的防护罩。

    “雨停了,这天气变得好快啊。”我仰头看着一条条合抱粗的巨梁,惊讶于造物者的伟大。

    “是啊,幸好停了,不然……”老魏若有所思地说道。他和我一起进来,却并不急于工作,点了一根烟。转头看了看我,又掏了一根,递给了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点燃,随即被呛得咳起来。这辛辣潮湿的烟,大概是这个城市能买到的最廉价的烟吧。

    我使劲拍了拍胸脯,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不然什么?”傻瓜都能听出他话中有话。

    老魏脸上的肌肉抽动两下,似想说不想说,又或者在考虑该不该说,但最后,他还是小声的告诉我“其实我很担心刚才那样的天气,你不知道。这工程有很大的问题。别的不说,这么大的主梁,依照我以前施工的经验,最少要用到直径38的钢筋,但实际上现在用的全都是直径30的钢筋。”

    我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等等!等等!我也有看过资料,我记得上面写的是要用38毫米的钢筋啊。”

    “但我们拿到的不是。”老魏眉头扭成了一个川字,紫色的疤痕在浓眉中显得有些狰狞。

    “不会吧?”我疑惑了一下,也跟着担心起来“那差别很大吗?”

    “大,很大。除了钢筋本身的价格差很远,还有这样会影响房子的使用寿命。换句话说,如果这体育馆计划使用五十年,那么它最多能用到三十年。”老魏分析道。

    “呵,五十年,我看不出十年,他们肯定又嫌旧了。”我笑起来,这无非是李地产偷工减料的把戏而已。按照如今政府对于基础设施更新换代的速度,这体育馆根本不用等到三十年。

    老魏伸出手指掐灭了烟头,摇摇头“不只这些,如果遇到自然灾害,这房子就不堪一击了。就像刚才那样。”

    “哦…”我似懂非懂,点了点头。这一点,却又是我没想到的。

    “呜喂…”就在我点头的时候,上方忽然传来一阵呼啸声。

    “谁在喊?”我一边问老魏,一边仰头随着喊声看去,却看到一个黑点从天而降,直奔我而来,一时间,我竟忘记了闪躲,就那样傻傻地站着,看着黑点像是放电影一样,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等我回过神,意识到这一个块砖头的时候,我想躲开,却已经来不及了,我闭上了眼睛……

    就在黑点要砸中我的脸时,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横推了出去,倒地的一瞬间,我听到“咔…噗…”两声。再睁开眼,我见到我方才站立的地方,老魏瘫倒在地上,蓝色的安全帽四分五裂,腥红的鲜血正“汩汩”地从碎片中喷射而出……

    我猛然想起小时候和父亲上山砍柴,不慎碰落石头的时候,父亲也会朝山下喊那么一声。当时我问父亲为什么要喊,他说这是提醒山下的人注意,怕砸到人。可今天,由于我的愚蠢和呆滞,竟让一个人为我送了命?我刹时间感到无所适从,忽然间,天昏地暗,暴雨倾泻而来…

    鲜血,混合着雨水很快流到了我身下,我悲愤地吼了一声,慌忙掏出电话,拨下了120。

    下卷 第四十七章 指鹿为马

    还没到医院,老魏在救护车上呼出了他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口气。坐在一旁的我欲哭无泪,多么讽刺啊,腥红的纱布包裹着他急速苍白的脸,红得刺目,白得耀眼,就像是一朵硕大的血色玫瑰上粘了一个白色的馒头。死神本要用一块砖头带走我,却阴差阳错的带走了老魏,像人们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吹灰不费。而面对着死亡,我们是如此的脆弱,无奈。

    在这炎炎夏日,我竟感觉一阵阵寒意随着被雨水湿透的衣服侵袭如骨,我全身痉栾起来……

    G市的医院,却又不似我们汝县的那般冷清,走廊中熙熙喏喏,穿梭着各种各样的人们。但一闻到苏打水味道,我心里的悲呛就油然而生,挥散不去,这感觉,何曾相似啊。

    医生阻止了我跟随着去太平间。我只好整理了繁乱的思绪,静坐在嘈杂的侯医区内,等待老魏家属到来。随我一起来的一个工友,已经在车上打电话通知了他们。

    我却真不知道,当老魏家里人来到的时候,我该以何种心情面对他们?我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面对我那救命恩人的未亡人?

    梳理过的思绪,瞬间又乱了起来。

    蓦然,对面墙壁上挂着的一个电视,引起了我的注意,似乎医院为了保持安静,将电视声音调得很小,我便走近了些。就着声音,我终于弄清楚这有些熟悉的画面竟是方才老魏出事的现场,看来G市的记者也不简单,从老魏出事到现在,时间还不够一个小时,竟然这么快就赶到了现场。市政工程出了事故,大概都少不了有一番是非争论,只是我至今都没想明白那块砖头究竟如何从天而降的。

    电视画面一转,转而看到镜头前一个男记者正拿着麦克风,清朗地,不带丝毫感情色彩地念道“各位观众,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正在建设中的市体育馆工地,今天上午,这里发生一起严重的工安事故,据现场的施工人员说,当事人是在进行施工防护罩修补的时候不慎从上面摔下来,造成重伤,现在当事人已经被送往医院抢救。下面,我们就来采访一下现场施工的工友。”

    什么?摔伤?这可是牛头不对马嘴啊,谁说的?

    没等我从疑惑中醒来,男记者向着左边一转,镜头立刻对准了一个穿着浅绿色劳保装,混身上下满是水泥疙瘩的年轻工人。

    “请问当事人出事的时候,你有在现场吗?”记者问。

    “有啊,当时我就在他旁边,他就从那里摔了下来。”工友用手向后一指,画面中立刻出现了一片绿色的防护网,平坦一片的防护网中,出现一个很大的洞。镜头前的工友,似乎早已想好了说词,看起来,却仍然有些紧张,不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在睁眼说瞎话,抑或是初次上镜头的原因?

    “那么当时为什么他会从手脚架上摔下来呢?”记者又问,问了个很白痴的问题。

    “因为早上刚刚下过雨,手脚架很滑吧,他没站稳,一脚滑空了,就摔下来了。”工友也用白痴般的答案回答着。

    “但为什么可以摔到地上呢?你们当时没有系安全绳,戴上安全帽吗?”记者继续白痴着。

    “没有,他是个老工人了,当时我有绑安全绳,他说这不太高,有经验,所以戴了个安全帽就上去了。摔下来的时候,他是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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