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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12

作者:庞捷蕾
更新时间:2018-02-12 08:00:00
怎么样吗?刘石的病一直没好吗?许群航一直陪在他身边吗?"树给了我一连串的问号。"没放,也许导演是想让观众自己去想像吧。"我说,"或者编剧就写到这儿,他再也编不出故事了。""我想,许群航一定会后悔的。"树有些失落。"唉,我妈早就跟我说,拍电视的都是骗子,演电视的都是疯子,相信电视的人都是傻子,你别那么当真呀。"我开解他。"洁芮,等我病好了,我们去北京看看那边的夏天吧。"树的兴致又高了起来。"哎哟,那里热死了,比上海热多了,烤得人心慌。要去,也要等秋天再去,你们语文课本上不是有《故都的秋》这篇课文的吗?秋天的景色还值得看看。"在一旁削苹果的树的妈妈插嘴。

    原来,她的耳朵把我们的对话都听进去了。不管怎样,还是想去看看,和树一起去。开学以后,我听说有一个学姐就是看了《北京夏天》以后才下定决心报考北京林业大学的,据说电视剧就是在那里拍的。她不顾众人的反对,背上行囊坐上开往北京的列车,满怀憧憬。也许喜欢文字的女孩都对那样的青春故事动心,也始终相信童话会变成现实。她后来寄给老师一封信,老师把这封信当作散文登在校报上了。她在信中诉说了一些大学里的新鲜事和新感觉。我想,她也许后悔了,因为她的文字不再热情洋溢,好像有些许落寞;也许在一个新的城市,她暂时找不到自己;又或许,她发现现实生活没有童话。树的病情一天天恶化,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募捐了一些钱,一些痴迷他的女生做了1000只纸鹤吊在他的病房里,折了1000颗幸运星放在他的床头,可是这些都已经让他开心不起来了,他时不时地陷入昏迷状态。医生对树的爸妈说,除非进行骨髓移植手术,否则一点办法都没有的。骨髓移植也不是完全能够管用的,病房里另一个男孩骨髓移植后一年,又重新住进了医院。

    毕竟,别人的骨髓不可能完全和自己的相匹配,一旦相冲突,还是会走向生命的终结。树的爸妈央求医生,只要帮树寻找到相匹配的骨髓,多少钱都行,他们可以把房子卖了。医生说,这也要看运气了。通过种种途径,终于在北京的骨髓库里找到了和树相匹配的骨髓,而且和那个捐献者联系上了,他答应到上海做移植手术。"树,你会好起来的。"我去医院看他,他躺在病床上,身体相当虚弱,已经无法开口说话了。他冲我点点头,他笑得很灿烂,是入院以后最灿烂的一次。当天傍晚,全体高三学生在操场上举行了18岁成人仪式。宣誓过后,校长号召我们为树祝福,他第二天就要进行骨髓移植手术了,希望手术能成功。可是树没有等到手术,当天晚上1点半,他再次高烧不退,走了。

    第22节:希望她能幸福

    我站在新华书店的门口,想起一年前,和树的告别,和树的亲吻,和树的约定,没想到,居然就是永别。人来人往,我站在原地,伸手一摸,脸上全湿了。"洁芮。"有人在我身后喊我的名字。"树?"我惊喜地转过头,却发现是妈妈在马路对面喊我。妈妈说,她这三天其实一直悄悄地跟在我身后去了考场。我让她在家里呆着,她哪里呆得住啊,会闷出病来的,还不如尾随在我后面,看着我顺利进入考场,她才放心。她和其他家长一样,在考场外面的台阶上坐下了,谈论着我。她说,和那么多家长在一起,她很踏实,对我也很有信心。等到快结束的时候,她赶在我前面骑车回家,做好饭等着我,装着一直在家的样子。她不想让我发觉,不想影响我的考试情绪。我发觉妈妈是越来越可爱了,甚至有些孩子气。我挽着妈妈的胳膊回家了,眼泪还是悄悄地淌下来。"怎么了,考得不好吗?"妈妈尽量用温和的口气问我,其实,她一定比我更着急。"不是。"我越摇头,脸上越是潮湿。"那是为了那个男孩子吗?"妈妈试探性地问,口气更温和了。我没有做声,趴在妈妈的肩膀上,哭了起来。妈妈轻轻拍拍我,说:"我们回家再哭,好吗?"我点点头,接过妈妈递给我的纸巾。回到家,妈妈陪我在房间里坐下了。她说和我随便聊聊,反正我高考结束了,不怕影响我的情绪了,况且我已经是拿了身份证的大人了。其实一点也不随便,妈妈好不容易才说出了尘封在心底很久很久的往事。

    她说,在爸爸决定离开的时候,她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山崩地裂的感觉。爸爸说我已经不再爱你了,因为那个时候他把爱给了另外一个女子。也许真正的爱情真的维持不了多久,爸爸是那样一个渴求爱情的男子,他无法忍受一成不变的生活。他说当一切都感觉乏味的时候,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会变得琐琐碎碎,曾经有的爱情也会让生活磨灭。爸爸说为了给大家一个美好的回忆,在爱情消失的时候,他及时地选择了离开。"妈妈,你没有挽留吗?你们那时经常吵架,就是为了这件事吗?""是呀,那时你一定觉得我很凶,却不知道我心里有多苦。"妈妈端起茶杯,没有喝一口又放下了。妈妈说,其实谁对爱情都是自私的,都想完整地拥有一个人,而不能和别人分享。她起初是想挽留爸爸的,用尽一切法子,甚至把我当挡箭牌。可爸爸还是走了,他说,早已经决定了,拿孩子来威胁他也没有用。爸爸走的那天,妈妈在被窝里哭了一夜。人生那么漫长,还有那么多年的路要走,她一个人怎么走得下去?她一直以为他们可以一辈子在一起,她设想了太多太多的未来,可是未来的蓝图里少了一个主角,她迷失了方向。她甚至不知道第二天早饭应该吃什么,再没有人和她商量,也没有人帮她分担了。"妈妈,你为什么不找我说话呢?说说话,就不会胡思乱想了。"我握住妈妈的手,和她的手指相扣,要是我能帮她分担忧愁就好了。

    "你那时还小,小屁孩一个,懂什么呢?"她当时脑子里闪过一个词,那就是"死"。她从床上坐起来,含着泪给外婆写了一封信,把我托付给她。然后妈妈走出家门,在夜色中来到了湖边,她想,就这样跳下去吧,以后的事就不用操心了,不会再伤心,不会再流泪了。可是冷风吹来,她突然想起了还在熟睡中的我,她走了,那我怎么办呢?孩子不可以在没有爸爸之后,再失去妈妈。一个孩子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成为孤儿,那一辈子都无法抬起头做人了。她不可以这么自私,不能仅仅因为回避个人的感受,而带给我一辈子的创伤。她回来了,进门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轻手轻脚走到我的床前,把我的被子掖掖好,看着我没有心事的睡脸,她终于释然了。"洁芮,我把人生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你身上,所以我对你很严格,有时候甚至是不近人情的苛刻,那都是因为我害怕失去你。失去了你爸爸,我不能再没有你了。洁芮,我希望你能快乐一点,那个男孩子毕竟已经成为过去了,你还有很光明的未来。很多事情我们无法控制,那就只好对结果释然。"妈妈意味深长地捏捏我湿润的脸,然后从沙发上站起来,去阳台上收衣服。"妈妈,我知道了。"我让自己的嘴角翘起来,再翘起来。不释然,又能怎样?

    我去找苏苏,我已经有一年没有见过她了。我想告诉她,我不介意她重新回到那个男生的身边,只要她自己觉得幸福,那我也一定会为她祝福的。可是我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应答,于是我开始踢这冰冷的铁门,我的脾气变得有些暴躁,隔壁的老太受不了了,开了一条门缝,扔出一句话:"以前那个女孩子搬走了,现在暂时还没人住进来呢。""她什么时候搬走的?""我哪晓得。"老太嘟哝了一句把门重重合上了。我去肯德基找苏苏,经理说,苏苏已经辞职了,说要到广州去发展,好像是一个人去的,在短时间内应该不回来了。没有更多的信息了。苏苏,去广州了,应该是去找她爸爸了吧?希望她能幸福。希望所有活着的人都幸福。

    第23节:我抢走了你

    这个暑假,外公和外婆参加了旅行社,到海南岛旅行。他们和好如初了,全亏了外公的那场病。外婆全心全意在医院照顾外公,再不提那些令人伤心的话。我在医院看望他们时,外公躺在床上,专注地盯着外婆,外婆在削苹果,然后把削好的苹果用牙签插了给外公吃。外公也拿了一片给外婆吃,他们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那个时候,夕阳的余辉透过玻璃窗照在两个老人的身上。温和的光,见证了所有潮起潮落的日子。就这样白头偕老吧,太多的风风雨雨都一起走过了。外公终于放手了广播站的工作,他有时候去那里指点一下年轻人的工作,但更多的时候是陪着外婆去参加各种各样的俱乐部。老两口再次被当成是模范夫妻。外公在很短的时间里学会了交谊舞,和外婆一起参加一年一度的老年交谊舞大赛。外婆又恢复了原先的魅力,整个人异常光彩起来,像是一个刚进入恋爱周期的年轻女孩。外婆说爱情不是年轻人的专利。为了弥补从前的遗憾,外婆和外公走进影楼,拍了一套婚纱照,一[奇・书・网-整.理'提.供]度被传为佳话,还接受了多家媒体的采访呢。这不,他们又要去蜜月旅行了。外婆兴高采烈地说,他们还打算去泰国啊新加坡啊甚至到欧洲去玩一趟呢,年纪大了,再不抓紧时间就没机会了。妈妈说,如果不是因为我要等高考成绩出来,她也想带着我一起去海南,做两个超级大灯泡呢。外婆出发前,打电话给我说,不管高考成绩如何,她都会带礼物给我。可是我想了老半天还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想要的,没有人可以给我。

    高考成绩是等出来的,等得很艰难。拨打声讯电话的手指在颤抖,好几次都因为太紧张按错了键。最终,我查到了一个比预料中好很多的分数,如愿以偿进入了第一志愿的大学。妈妈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在这之前,她一直在给我讲励志的故事,比如某个人三次高考落榜,他都没有灰心,在第四年考上了理想中的大学;某个人高考发挥不好,进入了一所三流大学,她在大学里依然发奋学习,大学毕业时考上了名牌大学的研究生。诸如此类的故事,不知道妈妈是从哪里搜集到的,每天不厌其烦讲给我听。其实,她也是在安慰自己,万一考砸了,她还可以寄希望于我以后能发奋图强,卷土重来。可是一切都是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妈妈打了结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她不再惧怕同事和邻居的询问了,她得意地把我的分数一门门报给别人听。我在得知分数的那天晚上,彻夜难眠,于是掀开毯子,拧亮了台灯,整个人伏在写字台上,给树写最后一封信。

    从去年到现在,我坚持每天给他写信,我知道这些信件无法投递到天堂,可我还是坚持写,我始终坚信树在我身旁,他给了我力量,给了我勇气。亲爱的树: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叫你,也许也是最后一次了。树,高考结束了,成绩也出来了,我考得蛮好,可是却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开心。从前,我一直向往大学。因为在大学里,没有人会指责我们早恋,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止我们在一起。我们可以每天在一起吃饭,不用故意躲得远远的;我们可以在白天正大光明地牵手,不用再等到天黑了才能碰一下对方的手指;刮风的日子,我可以紧贴在你的胸膛上躲风,不用畏惧所有的目光;我们可以到处旅行,即使在外面过夜,也不会让大家急疯;我们去我们想去的地方,不再有闲言碎语笼罩在我们周围。就是因为想着可以和你一直在一起,我才那么向往大学,那么用功地学习,想和你一起考名牌大学,受到所有人的祝福。可是你撇下我先走了。

    树,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我没有想过我们会在一起。我以为,我们只是同行一段路,因为那时,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爸爸的替身。很长一段时间我都那样认为,所以我不在乎你在我面前提起其他女孩子,所以我常常和你闹别扭。我想,反正我总会离开你的,就不必太在乎你。直到那天在医院里看到戴着口罩的你,我的心一下子就碎了。我为你心疼,为你心酸,那种完全来自内心的疼痛让我真正意识到,我是那么在乎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你不是谁的替身,你从来都是你,喜欢做守门员的你,篮球打得差强人意的你,有些臭美的你,一到夏天就黑得一塌糊涂的你,没有小心眼的你,我喜欢的你。可是我没有机会把这些话亲口告诉你,在你生病期间,我们没有机会单独相处,但是我想,我的眼神你早该明白的。你走的时候对我有所留恋吗?我很遗憾没有陪在你身边,你妈妈后来没有找过我,我想,她其实一直都不喜欢我,她一定认为我抢走了你。

    第24节:为高考而拼命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我再把你从另一个世界抢回来,你还愿意跟我走吗?树,你知道吗?高三那一年我过得很痛苦,心里空荡荡的。操场上看不到你,我不敢再直视球门,空气中没有你的气息,听不到有人喊你的名字,只好用回忆来填补你不在的空白,只好用大量的习题来占据我的时间和思维。我像情感瘫痪了一样地学习,为着高考而拼命。树,原谅我,以后我也许不给你写信了,因为我要把你忘记,不忘记你,我会很难受,没法在未来的日子好好生活。树,你不要担心,这种忘记只是另一种方式的记忆,是把你和过去的岁月一起,放在我心底最柔软最温暖的地方,我把这个地方命名为"亲爱的"。过些日子,我就要进大学了,一个缤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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