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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7

作者:谢上薰
更新时间:2018-02-12 20:00:00
没有抬头。

    她是个被嫌弃、被拒绝的女人,她感觉自卑地啜泣起来。

    “傻瓜!只要一天还是卫太太,我跟之间就没有可能。”欧去蓬柔柔地说着。“刚才提的事,我会派人调查一下,只要谷经纶的条件真像所说的那么好,我将竭力促成此事,但不是为了,而是为医院好,所以不必给我任何报酬。”

    羽童不太明白,因她心中那份狂喜是不容置疑的强烈,无心去领悟他话中的深意,只要他肯答应就好了。

    踏出“流行梦”,悬宕的心慢慢松弛,伴随而来的是冷凝的不踏实感。她庆幸能够全身而退,欧去蓬的一番对待弄翻了她的心,但也攀升出一种期待:他会做到吧!虽然他脸皮厚得令人不敢恭维,却也显示他的不作伪,反而可以信任。

    行人看她是春江上的水鸭,状似适意悠然,其实她心中的蹼却扑打不停。好险,没有人会用异样眼光看待自服饰店走出来的女子;呜呼,原来她也不过是凡俗儿女,当不来前卫风流之人物。

    羽童自嘲地笑了笑,无法多想,赶着去医院。

    ※※※

    孟庆余的葬礼庄严肃穆,备极哀荣。

    卫希珑的表现无懈可击,寸步不离的陪伴在哀恸欲绝的羽童身边。孟庆余今日下葬,吊祭的人川流不息。羽童已昏倒了两次,仇瑷苗也陪她哭了好些天,也只有她真懂得羽童悲伤的程度。相依为命的父亲骤然仙逝,婚姻又正处于不稳定的状态中,而这些又不能诉之外人,哭一哭流流泪至少可以舒服一点。

    “灵车已经到了,出去送送爸爸。”仇瑷苗扶持羽童出现在灵堂。

    卫希珑满脸凄然伤心,不敢让人瞧出他心中的期许。

    明天,医院的人事命令就会贴出来,从今天来吊祭的后进医生们的眼神、态度上,他已瞧见那些后辈们对他的敬意、欣羡和巴结讨好有多明显,只是不便宣之于口,所以今天他更要好好表现。梁院长也来了。

    梁院长是来告别老朋友的,陪他来的是一位大家都没见过的中年人。

    “孟主任是我多年的老友……”梁院长说着老泪纵横,希珑赶紧上前扶住他。

    那中年人在灵前上香,羽童答礼,却不明白他的身分。他予人很严肃精干的印象,一身黑西装更加强那种说服力。

    “是孟主任的千金?”羽童一点头,那中年人便道:“我代表欧先生前来上香致意,他希望节哀顺变,并要我转达一句话:如所愿。”

    羽童懂了,心酸的望向希珑那边,他正与梁院长在一起,殷勤得如同孝子,他可明白他的命运在梁院长来之前已悄悄修改了?

    对不起!希珑,是你先种下的因,所以才得这种果,我也是逼于无奈,但是,我会加倍爱你来补偿你的。

    那中年人上完香就告辞了,于是大家只当他是一位寻常的祭拜者,他甚至没跟梁院长打招呼就走,显然不是陪院长而来,只是凑巧与院长一同进入灵堂,所以再也没有人记得他了,只除了羽童。

    梁院长一直待到孟庆余入土为安,才擦乾眼泪准备离去,临行他握住希珑的手:

    “你要节哀顺变,好好安慰羽童。唉!反正你还年轻,将来有得是机会……我也很难过,很抱歉对不起孟主任……”

    卫希珑一头雾水,心想院长是伤心得胡涂了,要不就是内疚没有挽回孟庆余的生命。几位在旁的同事眼见院长待他如此亲热,都以为大事底定,若非身处在丧家,就会当场围过去向卫希珑恭喜道贺了。

    ※※※

    翌日。

    医院新的人事命令一早便贴在公布栏上,逝者已矣,一位新主任的诞生刻不容缓,关系到一科的运作实也耽误不得。

    卫希珑走进医院时,以为大家都会聚在那儿等着恭贺他、巴结他,可是没有,一堆人围在谷经纶周围,看待他的表情都很怪异,而谷经纶更是十分尴尬,谷晶则不见人影。诡异的气氛徐徐盘踞在卫希珑四周,他顿觉双目朦胧,全身紧张,又不得不故作安详状的走近公布栏,将目光投向那张公告;然而那些黑字体竟似由迷雾中走向他,他一生从未这样害怕过中国字,潜意识的某一角似乎在叫他逃开。

    终于他看清楚了,在应该写着他姓名的地方赫然出现“谷经纶”这三个字。

    “这不可能!”他低呼。

    谷经纶走过来,他的惊讶不下于卫希珑。

    “我也不晓得这是为什么,太突然了。”

    “你扮猪吃老虎,我太傻了,居然没有提防你。”卫希珑咬牙低声道,不想给一旁准备看热闹的人看笑话。“你们兄妹联手算计我,我太信任晶了。”

    “不,我们比你更意外……”

    “我去找院长。”

    卫希珑不顾众人的纷纷议论,直奔院长室。

    梁院长给他的答覆太平凡了:“我从来没说过一定由你接主任。我考虑了许久,参考几位同仁的意见,最后才作的决定。谷医师的资历久,在患者间的声誉、形象都很好,甚至有人向我反应他比你更加平易近人。卫医师,你还年轻,将来还有机会,何必急在一时?”他又补偿似的宣布将升谷晶上来当主治大夫。

    卫希珑挫败地退出院长室,神情凄惨。

    “希珑!”谷晶叫住他。

    “还敢叫我,算我瞎了眼才让给整了。今天可得意啦,哥哥升主任,也升做主治大夫,我佩服!我恭喜!”他的恼怒,更含有着被心腹之人背叛的伤心。“过去的种种誓言都只是可笑的谎言,终究并不信任我,谷晶,以为我做主任就不会提拔吗?在心里永远是亲兄弟可靠吧!”

    “不是的,希珑,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是我和大哥暗中作了手脚,教我一出医院大门立刻被车子撞死!”

    她神色凛然,希珑一时不知该不该相信。

    “你忘了我们的计画吗?你一当主任我们立刻就结婚,我怎么可能做出使你恨我的事?相信我,这一定另有原因,只是院长不肯说而已。”

    “太会说话了,晶,一向都有办法说服我。不,这次不行了!事实摆在眼前,再怎么解释我都不会相信了。”

    卫希珑逃离她,谷晶懊恼得直咬牙。为什么事情会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呢?她相信她的哥哥绝没有吹牛拍马的本事,主任之位落在他头上只能说天外飞来鸿运。不过,晶以女性细腻的敏感,总觉得这意外太不寻常,她暗下决心必尽一切力量查出其中的内幕,为她也为希珑。

    这一天对卫希珑而言自然不好过,平日在言词间附和他的同事,今天都和他一样尴尬的避开对方的视线,实在也不晓得该说什么好;有现实的已公然对谷经纶友善,而平时就站在谷经纶一条线上的小大夫今天更是扬眉吐气,有几个还公然批评卫希珑骄傲。

    晚上,希珑疲惫的回到家里,瞧见羽童又在祭拜孟庆余的神位,脑中的一把火燃烧得噼啪作响,他好恨啊!

    “拜什么拜!人死了便成废物,再拜也没用。”他恨恨瞪着孟庆余的遗像,对羽童怒吼:“我警告快把这些讨厌的东西拿掉,我姓卫的不供奉姓孟的神主牌,他没生儿子,活该死后做孤魂野鬼!”

    他愈怒,羽童反而愈平静,少许歉疚使她柔声地说:

    “等过了七七,我会找一间庙供奉爸爸,然后每月去上香。你不用讽刺爸爸,他早已看开了,不信这一套,只是我不忍心将他火葬,爸爸是老式的人,他不说我也知道他还是很在意能够入土为安。”

    卫希珑还没有到丧失理智的地步,自觉不对也不好再发脾气,然思前想后,难免用不满的语气说出主任地位落空的不幸。

    “爸爸根本没有在院长身上下功夫!”

    “原来是谷经纶做了主任。”羽童平静的说,“如果爸爸还活着就好了,人在情义在,人亡情义亡。”

    卫希珑怪她没反应,更怪她没为他抱不平,可是他毕竟是聪明人,很快留心察觉到妻子的改变。她一身白衣如雪,完全不似她从前爱穿的活泼明亮色调,依稀自孟庆余出了意外后,她就常穿这种淡色素雅的连身洋装,这份素净宛如裹住了她喜怒不动的容颜,挥舞着贞静绰约的美感。

    于是,卫希珑重新评估孟羽童的分量。失去主任的职位,使他急于攫取另一种补偿,这才想到孟庆余虽然老而无用,倒留下一笔为数可观的遗产,光是坐落于仁爱路的家宅就值不少钱,如今理所当然归他所有了。

    他开始忙着处理孟庆余的遗产,一下子坐拥巨金,使他忘却败给谷经纶的痛苦,对待羽童也像恋爱中的男人,减轻不少羽童的丧亲之痛,相信自己去求欧去蓬是对的。她不希罕当主任太太,她只愿成为希珑唯一的爱。

    仇瑷苗却反过来劝羽童:

    “爸爸的遗产应该由继承,财富才是最可靠的保障。这傻孩子把一切交给希珑去处理,他当然不客气的全过继到自己名下,知不知道他为了付遗产税,将爸爸一生收藏的骨董字画全拿去拍卖?爸爸在棺材里会跳脚的!他一生节俭才攒下的财富原指望留给,而却送给别人。”

    “希珑不是外人,他是我丈夫,也是爸爸的女婿。”羽童牵引嘴角一笑。

    “哼!他那种人我算是看穿了,把财产留在身边,他才会看重,一旦交出财富,在他眼中还有什么可取的?”

    “阿姨对希珑的偏见太深了。”羽童挑起眉梢一怒。“而且我不相信除了爸爸能给我的,我自己就一无可取。”

    “听我说,羽童,是非常讨人喜欢的女孩子,要是嫁了一位爱的丈夫,比如谷经纶,我会非常庆幸的幸运。”仇瑷苗感到遗憾的叹了口气。“可惜卫希珑他最爱的是名利,千万不要再蒙骗自己,做一个傻瓜。”

    “我不要听这些。”羽童闷声将心眼上锁,不让自己听见爱情结束的声音,任自己继续高傲地睥睨已不再完美的爱情。“自从爸走后,希珑对我非常体贴,也不再跟谷晶来往,我相信他是有良心的人。”

    仇瑷苗低喃道:“婚姻一旦走到需要靠“良心”来维持,那就很危险了。”

    羽童当作没听见,这两、三个月希珑让她重温了新婚之乐,她逐渐说服自己谷晶是不足为惧了,被她打败了。

    ※※※

    一旦财产变成自己的,兴奋之情没多久便冷下来,成了理所当然的平常事,而希珑真正想要的是名、是地位,没有人能随身将财产携带炫于世人,只有地位是身分的表征,可以在工作场合中使人肃然起敬。

    卫希珑仍在觊觎主任之位,轻视谷经纶的不善行政业务和无法争取更多的实验经费,但他隐藏得很好,一直到谷晶再度约会他,一句“我已经得到风声,知道你为什么马前失足的原因。”卫希珑重新踏入她的殿堂。

    “听到些什么?又从哪里听到的?”

    “院长老了口风不紧,要不然就是他自身也忍不住奇怪而提出来向朋友诉说,总之,只要他老人家一开口,不管他透露的对象是谁,久了自然会传回医院来。”

    “那到底真正的原因何在?”

    “别急,我自然会说。”谷晶很满意希珑的激烈反应,心喜自己又将他掌握到手掌心了。“我们医院最大的股东是欧去蓬,你知道吧?”

    “废话!”

    “那你还不明白吗?若非欧去蓬向院长施加压力,院长绝不会临阵换将,他比谁都清楚我哥哥不是管理者的料。”

    “这倒是。”卫希珑冷冷讽刺一下。“可是欧去蓬为何要管这档事?该不是你们兄妹中哪一位去向他哀求吧!”

    “你讲不讲理?卫希珑!”谷晶不悦。“凭我们这些小医生根本还不在人家眼里,大门都未必肯让我们进去。”

    “他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仗势欺人!”

    “有势可仗还不够了不起?”谷晶冷笑。

    “反正我跟他井水不犯河水,他何苦招惹我?”

    “据说欧去蓬给院长的理由是你行为不检,不足以为下属楷模……”

    “我行为不检?”卫希珑大叫一声,及时忆起自己与晶的过去,颓然而坐。“不可能,医院的股东不会管这种芝麻小事,个人的私生活不关乎医院的运作,只要我比其他人更胜任做主任,他们欢迎都来不及。”

    “所以院长才觉得奇怪。”

    “有没有更进一步的消息?”

    “也只有去问欧去蓬才知道,显然院长也不甚了解。”

    “真是老胡涂!”

    卫希珑感到无比的气愤,没想到自己多年的心血与努力竟敌不过花花公子的一句话,理由居然是他“行为不检”?这话出自欧去蓬口中不是太可笑了吗?以欧去蓬的立场谁当主任都没有差别,但对当事人而言却是人生最大的希望,也难怪卫希珑难以咽下这口气了。

    谷晶默不哼声地等待希珑消化这则传闻,也深信他依然不曾忘情她,孟羽童的顺从只能满足他一点自傲,激不起他的热情,很快就失去新鲜劲了。像他这种汲汲于名利的男人,也只有她才是他的爱人同志。

    “现在再说这些也没用,事实已经造成了。”卫希珑叹道。

    “你错了,还有补救的机会。”

    他冷视她的面孔,心中的芥蒂仍在;谷晶不在乎的回他一笑,她太清楚如何激起他的兴趣。

    “哥哥告诉我,他当主任并不快乐,他只希望能专心的行医救人,不过为了不辜负院长的提拔,他最少须做个一、两年才好请辞。”

    “请辞?”

    “他最近常跟我提起爸妈的年纪大了,他想回去陪他们,如果南部的教学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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