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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79

作者:以墨
更新时间:2018-02-16 12:00:00


    回应她的,仅是一阵恼人的沉默。

    “别在为我和恨离的事情伤神了。”今日找他的目的,沈宛并没有忘记。

    没有他,她依旧可以过得很好。幸福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给她。没有他,她可以更幸福。这样的认知让康熙自嘲地笑了起来。“你让我忘了?”

    “嗯,忘了。忘记一切对你不好的事物,忘记一切你需要忘记的。玄烨,俄国边防告急,接下来指不定还有其他事情,不要再让我扰了你的心神。”都能忘记吗?如果是,该有多好。

    “你要我连你一起忘记了?”

    听出了他话语里的气急败坏,沈宛幽幽地说。“玄烨,这段日子,我很平静。日日诗书佛经,也沉淀下来想了很多事情。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就像回到了乌程,每日什么也不恼,什么也不怨。”物依旧,人事非。费尽了心神,等到了一声叹息。

    “有人找过你?”康熙缓缓皱起了眉头。可以想象的,唯一的情况就是宫中有人对她说了什么。前些时间惠妃突然离宫,莫不是为了找宛儿说些什么。

    没有找过也是枉然不是吗?“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人本是人,沈宛没有刻意去做人;世本是世,沈宛没有精心去处世。只是,有人曾告诉过我,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既然如何都是痛,那如果心不动,是否就能超脱。如果是那样,有何必执著?”

    如果前世五百年的回眸才换得今世的擦肩而过,那么,此刻也够了。生死相错又如何?谁说擦身而过就不能让人满足?她满足了,不求了,真的不了!

    “宛儿,我并不像你那般想得来开。我对皇祖母说,恨离的事情是我与她祖孙间永世不可调和的矛盾!不只是恨离,还有你。我放不开,确实放不开,也没有想过要放开,你可懂?”从来没有想过要在这个漩涡里抽身,心甘情愿沉沦,又何来虚幻之说?如若他执著地抓住不放,也许……将来有那一线生机。

    “笑着面对,不去埋怨。悠然、随心、随性、随缘。既然是注定让一生改变的,那又何必放不开。百年后,那仅一朵花开的时间。”

    如果她的爱变成绑缚他的牵绊和锁链,那她愿意选择回到孤单。亲手放开的、结束了的天长地久,是因为爱。为了他,失去他,离开他,如若心一直在他身边,那她就从未离去过。

    他可懂?可懂?

    她与他的爱铸造起来的是温暖的高墙,仅是囚禁了他而已。他该是展翅高翔的雪鹰,她知道他向往天空,而他想给她的幸福却变成了束缚他羽翼的铁窗。

    把翅膀还给他,抛却的只是他们的诺言,其实,并没有什么……

    她离去了,他才有可能拥有所有。

    谁说她看开了?满口佛理,其实只是她欺骗自己,欺骗旁人的借口。今见了他,才知,原来午夜梦回时眼角的湿润,是因为思念,是因为不甘心!

    可是,爱他的话,就该离开。上官傲曾经告诉过她,这世上的爱有好多种,而有一种爱,是放手。

    如果注定为此痛上一辈子,那她也愿意承受。

    她的爱,是天下。

    “笑着面对,不去埋怨……”康熙重复着这句话。“可是……你逃了……”

    逃了……

    “我们永远不会分开,只是我为爱放弃了天长地久。”沈宛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呢喃着。爱,从来都不是占有。如果他们的常相厮守必须要让他付出无法估量的代价……

    “玄烨,别让我的牺牲失去价值。”这是她仅能对他说的。她的牺牲,为了爱他,她放弃了所有;为了爱他,她粉身碎骨。如今还要放手。

    太阳不可直视,如今对她来说,不可直视的,还有幸福――那是他的眼神。她想见他,可是却害怕见到她。害怕,他的一个眼神,就让她丢盔弃甲,忘记了长久以来所有的坚持。

    “我可以保护你,我不需要你的牺牲。”几近是无力,康熙哀求。今天他才知道,对于爱的方式,原来他们从未达成一致过。

    寥寥数语,竟已是晚了天色。目光落在泛着金黄的窗棱,沈宛站直了身子。“别再恨太皇太后了,少些怨恨,恨离才能走得自在。”

    “你呢?”

    “不想再恨了。”如果可以克制自己的话。

    往后退了两步,已经转身的康熙还是停下了脚步。“宛儿,再让我见你一面?”

    “不了。”她不会再见爱新觉罗家的任何人。“天色晚了,你快些回吧。”

    康熙刚毅的眉头颤动了一下,眼眶迅速泛红。罢!罢了!转身,他再次是那个傲视苍生的帝王,亦没有了不该属于“神”的情绪。

    轻缓的关门声,沉重的脚步。沈宛终是坚持不住,瘫软在了地上。

    恨离,让娘亲再哭一次!就一次!

    低着头,沈宛无声地颤抖着。好冷!终是离了他。

    低缓的一声叹息,沈宛被人轻轻地搂入怀中。“若人生了悟如佛,无悲无喜无梦无幻,无爱无恨四大皆空,生与死便不再有区别。如今是,不能了,不能悟,不能舍,不能弃,参不透,舍不得。”沈宛想不开,如今发现他亦如此。

    抬起婆娑的泪眼,沈宛看着苍月傲风,“若你从未离开,那该多好。”

    再也不离开了……苍月傲风抱紧了她。

    离开家时,母亲便告诉他: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如果不是在红尘走一遭,痛一回,又怎了悟?

    如今的他们,心乱了,便痛了。他不知晓自己哪一天能突然顿悟,只是此时,他开始怨自己,为何要离开,为何又要忘记……

    一树一菩提,一土一如来,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净,心是莲花开。爱恨嗔痴缘,一切都懂,可还是舍不得。也许那一天超然了,希望到时,他不会再留下她一人。断红尘,如果可以,一起吧。

    梦醒了,一切就如同没有发生过一般,除了……

    “陪了我这么久,你都没有其他事情要做?”沈宛放下针线。苍月傲风很安静,就如同不存在一般。他日日守着她,时间不长,但是这段时间却是她一天中最平静的时刻。他知道很多佛理,却从不开口,除非她困惑时。他知道她什么时候困惑,就如同她知晓玄烨何时心中有事一般。

    苍月傲风摇头。

    五月了……

    窗外落英阵阵,只是不见了共赏的人。

    门被人推开。见到里头远远相对而坐的两人,纳兰性德短暂地错愕。

    “我明日再来。”苍月傲风起身,然后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浅笑,沈宛不作任何答复。

    “容若,你脸色不太好。”沈宛起身走近自己的丈夫。

    “受了一些风寒。”纳兰性德也笑。表妹来后的那一日,他便离开了京城。漫无目的地游荡,直至来到海边。似乎感应到了那日沈宛离开的心境,他在海边整整晃荡了半个多月。直至此刻,纳兰性德心中终于有了一丝踏实的感觉。

    “谢家庭院残更立,燕宿雕梁。月度银墙,不辨花丛那辨香?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雨歇微凉,十一年前梦一场。御蝉,我悔了,若是当年我没有带皇上去乌程,今日你也不用如此。”七年前,如果他没有提议去乌程,沈宛此时该是有多幸福?是他的错!若非他劝她进宫,她也不会失去恨离,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失去了最心爱的人,他本是个没有未来的人。只是……只是她……

    “御蝉,若我说……”他伸手,轻轻握住沈宛的手,有一丝颤抖。

    沈宛笑着,如初见般温婉。

    最终,她没有让他说出口。晚了,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了。只是失了的心,没有人想过要找回来。

    她的笑不再艰涩,而她的泪,在那个人面前,不再忌惮。

    午后,纳兰性德远远地看着沈宛与她身边的苍月傲风。

    春浅,红怨。掩双环,微雨花间画闲。无言暗将红泪弹。阑珊,香销轻梦还。斜倚画屏思往事,皆不是,空作相思字。记当时,垂柳丝,花枝,满庭蝴蝶儿。

    第七十四章

    剧烈的咳嗽声让倚在床边的沈宛惊醒。动作轻缓地拍着纳兰性德的胸膛,她递上一杯温茶。

    回来没有几日,纳兰性德便病倒了。

    “我没事,你去休息吧。”纳兰性德声音沙哑。

    “我不累。”再次扶着纳兰性德躺下,沈宛摇头。

    “御蝉,你说死是怎么滋味?”

    见纳兰性德没有要睡的意思,沈宛便也提起了精神。“死,应该就如睡着了一般吧。”是的,睡了一觉。这一觉,也许就是恍如隔世,也许一觉醒来,身边的人离开了或者自己离开了。

    “睡着了就再也不会醒来了。”纳兰性德笑了起来。“其实那也挺好不是?”(奇*书*网.整*理*提*供)

    “不好。”沈宛摇头。“活着的人该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呢?”纳兰性德不知是何意。“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人生若只如初见……”沈宛与纳兰性德一起陷入了思绪。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是有多好?

    “若是能从头再来,御蝉,我宁愿错过所有,也不希望你如今天这般。”他咳嗽了几声。“如果能从头再来……”也许就不会如今天这般错过那么那么多……

    “别胡思乱想,太医来看过,说你好好休息便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不是寒疾吗?”纳兰性德笑得淡然。“御蝉,如今,我真的不怕死了。只是苦了我阿玛额娘,苦了……”

    “不会的。”听着他沉重的喘息声,沈宛的心也益发沉重起来。

    “御蝉,能扶我去书桌吗?”

    “你需要休息。”

    “御蝉……”

    无奈,沈宛搀着纳兰性德来到书桌,并亲自为他磨墨。

    “是我将皇上带到了你面前,我总觉得,如今的局面是我一手造成的。御蝉,我误了你的一生。”

    沈宛仅是摇头。

    提笔,纳兰性德沉思了片刻。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他、皇上、沈宛、惠妃,终究是谁误了谁?

    两个人,一个承诺,可能是一生的等待,也可能是一生的相守。一个承诺,两个人……

    四个人……谁在等待?相守的又是谁?也许,都在伤。错了!都错了!

    沈宛,她本该是大清最美的月色,只是如今她却自愿走进了明府的天井与重重厢房之中,仅是为了成全一个英雄傲世的决心。

    窗外下起了绵绵的细雨,就如同伤心人的心一般――这条廊檐总是滴水不止。

    突然潸然泪下。沈宛愣愣地盯着纳兰性德俊秀的侧脸。

    “这泪可是为我而流?”纳兰性德抬头,浅浅地扬起笑容。

    “为这一双人。”一生一代一双人,相思相望且相亲,真的好难!

    纳兰性德潜笑着。“我只是在想,如果有来生……”

    “如果有来生,只愿是一棵菩提树,不涉红尘。”沈宛如是说。

    纳兰性德却摇头。“如果有来生,想再在红尘走一回,兴许能经过那棵菩提树。”

    “经过又能如何?”

    “经过便无憾了。”纳兰性德疲惫地在椅子上坐下。“御蝉,皇上给不了你的,苍月傲风能给你吗?”

    沈宛将披风捂在纳兰性德身上,摇头。“我什么都不想要。”

    “你对他是不一样的。”他能看出来,对苍月傲风,沈宛的态度是不一样的。“如果他能给你……”

    沈宛制止了纳兰性德下面的话。“对他,也许因为……风。”

    “风?”

    “嗯,风。”沈宛笑。“很小的时候,他告诉我,他想幻化成风,他说前世我一定是在他指尖凋零的桃夭,于是牵绊住了他今生的脚步。对我来说,他是动情之初,确是不一样。可也仅是如此。”

    “也错过了?”纳兰性德低声自语。“如果你跟他在一起……”

    “太多如果了。”可也终究只是“如果”。

    浅浅的呼吸声,纳兰性德坐在椅子上进入了梦乡。

    “你累了,休息一下,千万要好起来。”站在纳兰性德身边,沈宛轻抚着他的额头。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上天从她身边夺走了太多的东西,不会再把他也夺走了,不会的!

    康熙二十四年五月三十日,明珠长子纳兰性德因寒疾卒世,年仅三十一岁。

    将头发集拢于头顶束起,分两把编成两个辫子,辫梢不系头绳,任头发松乱一头,顶上插一个三寸或四寸长的白骨小扁方。一身素服的沈宛环视屋中的一切。目光所及角落的古琴,沈宛心中一阵翻腾。

    风起云动,归燕停歇,夜落繁花无数。一曲锦瑟月无声,便胜却,人间几重。素琴无弦,佳音如梦,谁人落下帘幕,此乐只应天上有,怎敌你,浅笑凝眸。那日抚琴,容若含笑着用这首诗调侃她。如今回想,仿若昨日。

    百花盛开的春日,他硬逼着她赏春,只是想告诉她,“人说自古娇不过贵妃,俏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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