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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九把刀
更新时间:2018-02-17 12:00:00
空敞敞的房间顿生温馨。虽只有几十平米,不带任何装饰,但却好像处处都是景。爬了七层阴森森的楼,本想挑战恐惧的最高点,两人却被小旋梯带进了天堂一般的这里。

    两人慢慢踱步到房屋中央,暖洋洋的夕阳照在身上,苏卿鱼心里突然多了些从没有过的东西。

    “别动!”韩木突然大叫一声,顿时把苏卿鱼从梦幻拉回现实。他直勾勾的盯着地面,慢慢的抬起一只脚,后退一步,再抬起另一只,又后退一步。

    苏卿鱼这才看到,房间正中间的一小块水泥地比其他地方更白一些,分明就是一个短发及耳、细腰肥臀的女人形。韩木正从这“女人”的腿部退开来,而苏卿鱼仍然踩在“她”的头上。

    苏卿鱼赶忙跳得远远的,喘了半天气才说:“呼,我们到了。”

    原来这就是苏卿鱼要带韩木来参观的著名“景点”。顿了顿,她才开始讲起了女印的故事。

    “这个女人叫玛格利特,一九六几年被送进这家医院。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里根改革的时候这里的病人被陆续赶了出去,好多都是在这儿住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人,除了这里也没地方去。这个女病人估计是听说要被赶出去吓坏了,那年十二月一号趁护士不注意就跑了出去。”

    “当时医院马上就要关门,医生护士也是人心惶惶,随便找了找没找到人也就算了。转过年来,一月中旬的时候,打扫卫生的一个大叔却偶然间在阁楼上发现了她的尸体。原来她根本就没想跑出去,跑进阁楼就把自己反锁在里面,这间房间没有暖气没有食品,等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几个星期了。”

    “据说发现她的时候她是全裸,手臂交叉放在胸前,直挺挺的躺在这儿,就是基督教徒下葬的姿势。显然她是死之前自己把衣服全脱了下来,一件件叠好放在身旁,然后躺下来安安静静的死去。”

    “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求救,不过警察断定这里没别人来过,死因是寒冷导致的心脏衰竭。后来清理了遗体后就发现了这个印记。有人解释说是因为阳光长期照射尸体造成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学校不只一次派人清理过这里,不过这个人形怎么也擦不掉,所以就一直留在这儿。当然,夜半闹鬼的传说自此以后就没断过。”

    苏卿鱼虽然早就听说过这个故事,也一直想来探险,但如今亲眼看到,却不禁悲从中来。这女人死在这个像天堂一样的地方,死状这么安详,但死的过程却想必痛苦无比。虽然人们总以“死得没有痛苦”或是“死得其所”来宽解亡人家属,但旁人又有什么资格来断定“死得其所”,又有哪种死法是真正的“没有痛苦”呢?

    苏卿鱼后悔自己没背过《大悲咒》,否则至少也能为这女人做些什么。但会背又如何,不过是借超脱他人之名来解脱自己的良心不安罢了。

    “走吧。”苏卿鱼最后又看了一眼,抬头唤韩木离开,却一下子愣住。

    眼前的韩木,垂眼看着地面,早已流出两行清泪。

    8.十年生死两茫茫

    那天爸被公安带走的时候,韩木正在考场奋笔疾书。

    “秦统一中国之后实行了一系列政治、经济、文化方面的改革。在政权结构方面主要推行郡县制,秦始皇曾在统一之初对群臣感慨‘天下共苦,战斗不休,以有诸侯。来宗庙,天下初定,又复立国,是树兵也,而求其宁息,岂不难哉......’”

    眼看最后一道大题就要答完,韩木抬头向窗口望去。虽然看不到校门口,但也能想见外面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们期盼的神情,那里面就应该有他的妈妈。虽然韩木说过几次不用来了,爸妈总是一句话:“高考这么大的事,哪儿能不去看看?”好在考完这科历史就完事了,成绩问题就留到一个月以后再担心吧。

    “噔噔!”一没留神,监考老师已经走到身旁,用手指敲敲韩木的书桌:“专心点,高考还东张西望!”

    “妈!这儿呢!走,回家吧!”韩木刚一出考场就瞅准了妈妈的身影,立马挤出人群,抢过妈妈手中的自行车来推。妈从手腕上解下一条湿手巾,不由分说地给韩木擦着额头:“瞧给我儿子给热的!快回家吧,你爸炖了绿豆汤在家给你冰着呢。”

    韩木载着后座的妈妈一路东串西窜,惊得妈连声喊“慢点,我的儿呦”。

    “怕什么,等我挣钱了,咱家也来辆桑塔纳,比这快多了,到时候您叫这么几声的工夫就开回家喽!”

    娘儿俩刚一拐进大院,遥遥已经看见围在家门口叽叽喳喳的人群。“嫂子,你还不知道哪?公安局来了一大帮人把大哥铐走了。你说这事儿闹的,大哥这是犯什么事儿了?”邻居阿姨率领一群居委会的小脚老太婆看见他们回来,赶紧围了过来,娘儿俩这才知道韩木爸已经被送进了拘留所。

    高考后的暑假,并没有韩木想象得那样惬意。爸一走,这个家就失去了顶梁柱。妈最伤心,姐最内疚,韩木变成了家里唯一的男人,却最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一家人东奔西走,又是请律师又是托人打点,工薪家庭哪儿禁得起这么折腾,撑不了多久妈就被迫伸手管亲戚朋友借钱了,这么个无底洞,弄不好就是有去无回,就算至亲也是退避三舍。

    “这案子你们也要做好心理准备,蓄意杀人,又造成了很大的社会影响,我也只能试试看,估计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死缓,毕竟是三条人命。”斯斯文文的律师收起钱来不含糊,说出话来却是一点希望不给家属留。

    韩木冲过去一把掀了律师的办公桌:“你他妈的还是不是律师!我爸没杀人!你要我说几次!”

    “把他们给我轰出去!”律师冲着赶过来的保安干吼。“臭小子还撒野?你爸自己都认了,回去问问去吧你!”

    没过两天,家里使的钱终于有了效果,警方破例允许家属见面。妈和姐姐去之前,给爸带了一只炖肘子,半锅鸡汤,娘儿俩又凑在一块挑了几张韩木姐弟的照片和一张全家福,给爸带去也算是有个念想。

    韩木没去,不管妈怎么哭着求他都不去,他不相信爸就这么没种,竟然会屈打成招;他更不愿意相信没有屈打成招这回事,也许根本就是伏法认罪。

    妈和姐回来的时候明显卸去了不少沉重。爸说监狱里的人对他都挺好,也没分配什么重活,提审的时候检察官说犯人态度好这案子还有希望从轻判。

    谁知道探监回来第二天就传来消息:韩木他爸劳动时不慎被工地掉下来的砖头砸死了,让家属尽快去认领遗物和尸体。

    韩木妈当天就疯了。韩木和姐姐却无暇照管,把妈交给了邻居看管,匆忙到看守所签字认领,就这么几个小时的空当,妈就趁上厕所的空当跑了出去。

    看守所说韩木爸已经签署了遗体捐献,尸体不能领走,看一眼就得了。韩木没让姐进去,自己一个人站在爸的尸体旁,想着尸床上的那个物体怎么可能是爸,爸怎么会有那样灰白惨淡的手,爸的脑袋怎么会被砸得血肉模糊,爸高大的身体怎么会变得这么小?

    没有尸骨和骨灰,没有妈妈,爸的葬礼也不过是亲戚朋友来家里坐坐。韩木的高考录取通知书下来了,却没有人为他庆贺。姐姐跟单位请了长假,专心一意的找妈妈。姐说当时要是自己留在家里看着妈就好了,韩木说应该是我留下,这样的争执天天提起。姐弟俩轮班,天还没亮就出门贴寻人启事,收容所、垃圾站,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却是杳无音信。

    眼看妈妈失踪已近两周,邻居们在背后开始议论她的死活。毕竟跑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一个疯女人在外面无依无靠又能活多久?

    这天轮到韩木在家等电话,却听到居委会大妈在外面喊:“韩木!快去看看吧,你妈回来了!”

    等韩木冲出去的时候,院门口已经停住了一群路人。妈就在路人的目光下嘿嘿的傻笑,拉住个人就问“我儿子呢”、“我闺女呢”。人们都笑着躲开也不说话,只有几个野惯了的小屁孩儿边追边呼朋唤友:“快来看哎!女疯子不要脸,没穿衣服哦!”

    韩木双眼模糊得看不清周围的是非,哭着扯下衬衫给一丝不挂的妈裹上:“妈,我在这儿呢!走!咱们回家了!”

    妈回家还不到一个礼拜就自杀了,趁姐姐困乏难当一时睡着的时候一头撞在客厅的墙上,死状和韩木爸何其相似。

    姐弟俩把妈的骨灰盒送到了八宝山,回家后却看见一个老头正坐在单元门口的台阶上。“你们是韩先奇的子女吧?”老头问。

    韩木和姐姐对望了一眼,犹豫地点点头。

    “我是祁城看守所的,韩先奇去世的时候我正好当班。有点东西我觉得应该交给你们,犹豫了好久也没敢来。前天我也退休了,这事儿要是不了我退的也不踏实――这是你们的吧?”说着老头递过来一个信封。

    韩木和姐姐拆开一看,却是几张揉烂了的照片,仔细一看竟是韩木姐姐的照片,正是爸临死前探监那次送过去的。

    “唉,怎么说呢,韩先奇在我们看守所里混得不太好,性格太犟。那里面都是些流氓地痞啊,我一眼就看出来你爸和他们不是一类!说起来杀人犯是要带手铐脚链的,你爸没带两天我就给摘了,他这种人不会给我们惹事。可那帮混混儿们怕过谁啊,我们就算尽量照看着也难保你爸没受罪。那天探监回来你们是不是把这几张照片给他带进去了?肯定是他自己看的时候不知道被哪个混混儿瞧见了,抢了过来就满屋子传。那些人嘴里能有什么好话,看上面的姑娘长得俊,风言风语的不知道说了什么,你爸就急了,非要把照片抢回来。那号里十几个人揍他一个,有个带链儿的上来就拿手铐砸他脑袋。等我们听见炸号的时候再赶过去,你爸已经不行了......看守所怕担责任,没敢实着报,只说是劳动砌墙的时候出的事故......”

    韩木一听脑子就懵了,等明白过来那老头已经悄悄走了,连名字都没来得及问。

    刚开始韩木还想举报,无奈没有证据。看守所里的人又守口如瓶,况且当初认领尸体的时候韩木也签了字,如今连尸首都没有了,上哪儿讲理去?

    姐姐千劝万劝,总算是把他送进了大学读书。姐弟俩卖了房子,租了间小平房,平时韩木就住学校,周末的时候回来打地铺。如此过了小半年。

    那年春节,是姐弟俩第一次没有爸妈的春节。姐姐准备了一大桌菜,韩木在一旁打下手,反而笨手笨脚的打了个盘子,姐在一旁看见了连忙接口“阿弥陀佛,岁岁平安”,两个人却是泪珠啪嗒啪嗒的掉――这又算哪门子岁岁平安。

    姐做的年夜饭跟妈的一个味儿。吃完饭姐弟俩看了会春节晚会,出门放了一挂鞭,暗自祷告把这霉运都崩走了才好。

    大年初一一早,韩木睁眼的时候姐姐已经出门了。家里当初为了爸的官司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为了供韩木读完大学,姐没日没夜的工作挣钱,就算节假日也不休息,看来今天也不例外。韩木想起来又是一阵心酸。

    桌上放着一个小信封,看来是姐姐留下的。每个周末韩木回家的时候都是这样,往往一睁眼姐已经不在了,留封信告诉他早点已经做好放在冰箱里,顺便列个单子提醒他要带到学校的衣物书籍等。虽然每周只能和姐吃一顿晚饭,但姐从不忘用书信的形式暗示他这个家里还有人关心他、想着他。

    韩木拆开信封,里面的信纸依旧被姐姐叠得乱七八糟:先对折,再把一个窄边折两次弄出一个三角形,最后再把这个三角形折下来。韩木问过姐干嘛要把信这成这样,古里古怪的还不好拆。

    “因为我每次写信的时候你都在地上呼呼大睡啊,这个形状就代表我正在低头看着你呢。”姐这样说。

    这次的信摸上去似乎厚了些,估计姐又加了些新年祝福吧。

    “韩木:

    春天到了,我们的生活也会随之复苏。不管将来出现什么样的转机,我们总要期盼着好日子终究会到来。

    这半年来,我的弟弟长大了,他已经能够像一个男子汉一样撑起我的天空。我知道他已经不再需要我的羽翼保护,更何况,我从来也没有生出强壮到足以保护他的羽翼。

    你也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我,爸根本不会去杀人,也不会进监狱,又是因为我,爸被人打死,死无全尸,还是因为我,妈妈才会自杀。韩木,你信命吗?这就是我的命,注定要孤独一身,否则会害死更多我爱的人。你是这世上我唯一在乎的人了,我不愿意离开你。但是你不要怪姐,姐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再留在你的身旁。你的姐姐不如你坚强,请你原谅她,请你继续你的坚强。

    这半年来我已经把我的积蓄转到了你的账户,加上卖房的钱,应该足够你读完大学了。之后的路你愿意怎么走都可以,我相信你一定会给我们争口气。卡和存折就放在壁橱里的第一个抽屉。我走了以后你就把房退了吧,住在学校对你更好。屋子里的东西看着办,愿意卖的就卖了,爸妈的遗物可以寄放在舅舅家。我们不需要那些东西来提醒过去的幸福。

    我会在一个遥远的地方好好生活,所以你不用担心,也不要找我。这只是我的逃避,是我自己选择的生活。谁知道呢?也许我就在你身边不远处,等到我变得和你一样坚强的时候,我就会再次出现在你面前。

    ......”

    ......

    十年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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