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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奉紫

作者:天籁纸鸢
更新时间:2018-11-13 04:48:13
    转眼间,几个月过去。

    薰风初入弦,十里青山,数声鸟啼。

    品河流水一湾西。

    满庭山杏花。

    剑花净,刀光冷,如风如电马,摇动空碧。我紧握刀剑,踏过杏树顶,踩着叶片轻盈飞过,无

    声无息,脚下扬起了纷飞的杏花雨。

    刀剑合一,心神凝聚。

    落地时,山雀未惊。

    还未开始舞刀剑,身后就已经响起了清脆的鼓掌声:“好身手,不错不错!”

    满山鸟儿倏然扑翅飞起。

    我回过头,霎时又惊又喜。

    翻卷的落花中,一张五官深邃的脸,一身绛红色的衣裳。火红色的羽绒在肩膀上随风舞动。手

    中一把挂着玉蝶坠子的宝剑。

    我将刀剑往空中一扔,抽鞘将它们接住。

    花遗剑眼睛又睁大了些。

    “宇凰,一年不到,你的武功竟到了这种境界。”

    我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

    “花大哥……你,你不生我气了?”

    花遗剑微微一笑,轻声道:“这些日子我一直住在凤凰竹林,想了很久,觉得这样也很好。至

    少我可以一直守着他。”

    频叶软,杏花明。

    花遗剑眼角的蓝蝶仿佛会随时舞起。

    我也跟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答应轩凤不杀重莲,原本觉得对不起亡妻。但是重莲现在众叛亲离,连你都离开他了,看

    样子他的下半生也不会好过。”

    花遗剑的表情平淡如水。

    我的笑容凝在了脸上。

    “众叛亲离……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有人传言重火宫出了内乱,除了那几个元老级人物都离开了。原本攻上去胜算几

    乎为零的,但是现在五成能攻下来。楼庄主果然英明,这一等没有白等。”

    手心冒出了细细的汗液。

    初夏的阳光忽然变得有些刺眼。

    “这样啊……真是好呢,我们可以上去杀个片甲不留。”

    再也笑不出来。

    花遗剑挑眉看着我。

    “宇凰,你练这么高的武功,就是打算随他们一起去除掉重莲?”

    我苦笑着点点头。

    “那花大哥呢。”

    “不是还有几天就要出发了么,楼庄主邀请大家再来团聚一次。”

    我又点了点头,再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一阵喧哗。

    我和花遗剑不约而同抬头看着大院。

    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一起朝外面走去。

    大院内。

    许多人簇拥在一起,似乎围着什么东西,都在低声议论。

    一个女人的声音显得十分突兀——“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

    这声音略显低沉,此时大吼起来,难免有些嘶哑。只是我一定在哪里听到过。推开人群,很困

    难地朝里面探了个头。

    他们的确围着一个女人。

    乱七八糟的头发,紫棠色的衣衫。

    高贵而充满巾帼气质的脸此时已变得肮脏不堪。

    我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竟是水镜!

    她握住了手中的双刀,狼狈地撑着地面,手却被人踩住了。她抬起头,又一次对着周围的人大

    声吼叫:“你们这群人面兽心的怪物,把孩子还给——啊——”

    那个人的脚她的人在她手上狠狠戳了一下。

    双刀砰然落地。

    “你说谁是怪物?啊?你们宫主才是吧?不男不女,不伦不类,跟个太监似的……不不不,他

    还能生孩子呢,比太监还太监,哈哈哈……”

    踩住她的弟子仰天大笑。

    周围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有一个人还扯住自己的袖子,往脸上抹了几把,扭扭捏捏的样子让人见了直生恶心:“人家~就

    是~重火宫的宫主~~重莲~小莲花~~”

    “啊哈哈哈……”

    许多人笑到弯了腰。

    水镜愤恨地抬起头,眼眶中已有泪水在滚动。

    “你们也就只能在这里跟个狗似的狂吠,我水镜就看着你们杀到重火宫上去,我们宫主勾勾小

    拇指,你们几个小货色的命就没了!”

    话音刚落,一口唾沫落在了她的脸上。

    “等我们去了重火宫以后,就可以知道重莲到底是男是女了,我很好奇他有没有男人该有的东

    西,哈哈。”

    水镜抬头恶狠狠地看着他们,用袖子将唾沫擦了去。

    花遗剑突然往前迈了一步——“统统给我让开!!”

    所有人都转过头来,先是一愣,接着连连赔笑:“花大侠,花大侠好。”

    花遗剑皱眉道:“一群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楼庄主平时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花大侠,她不是‘弱’女子啊。这婆娘是重火宫的大弟子,耍起狠来的时候不要命的,你看

    看,我兄弟的手都差点给她砍断了。”

    一个男子拖出另一个受伤少年的手。

    深而长的伤口,鲜血汩汩。

    看样子这手是废了。

    花遗剑眉头锁得更紧了。

    “我知道她是水镜。无论她是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先不提她是女人,你们以多欺少,又算什

    么男子汉!就是抓到人,也该等庄主发落。”

    水镜抓了抓自己被弄乱的头发,低下头默默流泪。

    我终于还是没能忍住。

    走到她的面前,蹲下。

    “水镜姐姐,你怎么会离开重火宫的。”

    水镜猛然抬起头!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颊。

    “宇凰,你……你……你没有死……?”

    我回避了她的视线。

    “杀掉重莲之前,我不会死。”

    她收回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你竟然……竟然说出这种话……咳咳,你什么都不知道……”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哽咽了

    半天都没说出来。

    周围的人都没有说话。

    许久,她才慢慢松开了手,指向一个弟子。

    “你看看他手中的孩子。”

    我站起来,朝那人走了两步。

    那个弟子下意识地抱紧了孩子,怒道:“林宇凰,你想做什么?你若是背叛灵剑山庄,定会死

    无全尸!”

    我伸出手。

    “把孩子给我。”

    他退了一步:“你竟然帮着这女人!”

    我不再多话,抽出凰羽刀,用刀柄捅了一下他的手。

    他惨叫一声,孩子被高高抛了出去。

    我跳起来接住,孩子在我手中重重撞了一下,刚落地就大哭起来。

    那是个女孩。

    两只棉花团似的小手在空中乱抓,细细长长的眼睛紧闭着。

    女孩依然在嚎啕大哭。

    我的神志却在一瞬间被搅乱了。

    我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师父就告诉我,长在眉心的痣,叫做美人痣。

    女孩的眉心长了一颗痣。

    绛红色的美人痣。

    “林宇凰!你想造反是不是?!”

    几个弟子已暴跳如雷。

    寒光闪烁。

    阴冷的剑锋朝我刺了过来!

    我抱着怀中的孩子,一跃而起,在空中旋转数周,最后落在了屋檐上。我找了个地方坐下,完

    全无视下面一片叫骂声。

    婴孩的领口处有一根细细的银链。

    我将那银链抽出,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名牌。

    三个刚劲有力的字,潇洒俊逸——重奉紫。

    我惊愕地睁大了双眼,朝楼下看去。

    水镜扬起头,眯着微微发红的眼睛,对我喊道:“你看看那个名牌的背面。”

    我将名牌翻了过来,上面刻着几行蝇头小字:是时深秋独酌夜,玉镖门,漫脱寒衣浣酒红。奉

    天城,紫珠崖,感怀故人。故名奉紫。

    “重火宫旁一悬崖,名紫珠。”

    我看了看水镜,又看了看那孩子。

    小丫头靠在我的怀中,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的目光一瞬间与我的交汇在一起。

    一双充满灵气的桃花眼。

    雁点青天字一行,一缕孤烟细。

    我的手指在微微发颤。

    小丫头不哭了,只眨了眨眼,歪着脑袋看我,眼睛弯了起来,露出了温柔的笑容。熟悉而又陌

    生的笑容。纯净而清澈,无丝毫污浊。

    楼下的人依然在叫骂,可我什么都忘了。

    我伸手刮了刮她的脸颊。

    她笑得更开心了,小脸朝我身上贴了过来。

    鼻子越来越酸,只有将她紧紧抱住。她伸出嫩嫩的小手,勾住了我的脖子,就像雪芝依赖重莲

    那样依赖我。

    明明是很开心的时刻,可我的眼泪却像是决堤的洪水,不断往外涌。

    原来,你没有记恨我。

    就算生离死别,就算转世轮回,你都依然会回到我的身边。

    有人说,女儿前世是父亲的情人。

    父亲就是还女儿前世的情的。

    为了前世的未了情结,为了前世的不能尽意的缠绵,为了前世不能白头的相首,为了前世有约

    的协定……

    今生父亲将把前世没能做到的爱,全都交还与她。

    所以,我会用我一生的时间去爱她。

    抱着怀中的奉紫,我突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江湖上的事,没几件是我所关心的。

    就算练成了一身绝世武功,赢得身前身后名,或许下场还会很惨。

    例如说,梅影教主。

    例如说,重莲。

    或许就这么带着奉紫浪迹天涯会更好。

    什么武林,什么灵剑山庄,什么重火宫……全都与我无关。

    再与我无关。

    失神了片刻,楼七指带着一帮弟子走了过来。

    一看到花遗剑,他就拱了拱手:“花大侠。”

    花遗剑回了礼,并不说话。

    楼七指看了看周围的人,俨然道:“谁叫你们这样折磨人了?即便是对手,也不该如此对待。

    给她一个痛快罢。”

    我连忙大叫道:“不要!”

    所有人都看着我。

    楼七指道:“林公子,你爬那么高做什么?”

    我怔了怔,连忙跳了下来。

    水镜朝我走了几步,身旁的人拦住了她。

    楼七指挥挥手,他们又让了开去。

    她走到我的身边,靠过来小声说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么。”

    抱住奉紫的手渐渐收紧。

    “莲……莲宫主他还好吧?”

    水镜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原来你还是没有忘记他的。重火宫的确像他们所说那样,已经支

    离破碎了。所以我才会带着小少宫主逃出来。”

    不安的感觉在心底流窜。

    心仿佛随时都会跳出胸膛。

    “那他呢——他去哪里了?”

    水镜惨然一笑,三分沧桑七分悲凉:“差不多已经一年了。”说到这里,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又继续说道,“那个东西在你的手上,你再看看,就明白……为什么了。”

    说到“明白”二字的时候,她的声音明显抖了一下。

    我连忙追问:“那个东西?什么东西?”

    水镜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

    细长的眼睛渐合起来。

    不过多时,嘴角流出一丝鲜血。

    我睁大眼,顺着她的嘴角往下看去——不知何时,她已经将一把小匕首捅入了自己的小腹。

    “水镜姐——!!”

    我痛苦地撕吼,伸手去接她,却被她推了开去。

    秋风鸣桑条。

    水镜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孤寂的弧线。

    她倒在地上,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我脚下一个踉跄,后退了两步。

    看着水镜宁静地睡去。

    远处不知何处箫声响起,一曲烟波渺。

    也不知过了多久。

    我抬起头,目光慢慢扫过周围的人。他们的神情各不相同,可都带着明显的鄙夷和不屑。只有

    花遗剑,皱着眉,别过了脸。

    我站起来,走到花遗剑面前。

    花遗剑叹息一声。

    眼角的蝴蝶黯然失色。

    怀中的琥珀和琼觞早已被体温暖热。

    “花大哥,我想请你帮个忙。”

    花遗剑点点头。

    我拿出琼觞,放在了他的手中。

    “我听人说,零陵城后有几座山,山后是一片海。海边有一座小屋。我听说温采的坟墓在那里

    。把这个琼觞磨成灰,洒在他的坟头。”

    花遗剑接过琼觞,将它紧紧握在手中,又点了点头。

    我抱起奉紫,倏然冲出人群,来到了后院。

    一个小的池塘。

    澄鲜净绿表里光。

    我擦了擦手中的汗液,拿出了怀中的琥珀。走到池塘边,将琥珀泡了进去。水渐渐发热,琥珀

    上方泛出了金色的字。

    奉紫睁大了眼睛看着我。

    先是莲神九式的招式进阶解释。

    一一显过后,水面缓缓浮出几行银色的字——

    修炼此功须无情无义,方可练至顶重。

    一旦自察动情,武功渐弱。

    后至双性合一,趋于无敌化,终成莲翼。

    自修成之日,及至一年之后,命数归结。

    看到后面四个字的时候,我的头嗡的一声响,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39(3)

    晚风微动,净扫天地。

    一勾新月照澄湾。

    奉紫睡了。

    睡着的时候,还紧紧抱着一个枕头。神情安然,呼吸均匀而平稳。眉心的美人痣嫣红如凝梅,

    让她看去柔和了许多。

    我坐在床沿,轻轻理了理她的头发。

    去年深秋,重莲已经双姓合一了。

    看到琥珀上的字以后,立刻就想往重火宫赶去,可一直到了晚上我都没有动身。

    如果我去的时候,他们告诉我,他已经不在了……

    我开始感到害怕。

    重莲说,等我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等我想起了所有的事,不用他说,我也会离开。他说,

    蜉蝣的生命极短,朝生暮死,昙花一现。

    他还说,他恨自己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我不知那时他是否就预知了自己的未来。

    我从来都只想着要杀他,却没想过如果他死了,一切将会变成什么样。

    如果他死了。

    如果他死了……

    突然觉得无法呼吸。

    走出门去,长长吸了一口气,却无法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风猎猎,经树叶飘飖。

    深院静,小庭空。

    握住拳头,紧闭双眼。

    说什么要替轩凤哥报仇,说什么恨他,巴不得他死。到头来,他生死未卜,才知道自己错得太

    彻底。除了伤害,什么也没留下。

    冲回房间,收拾好了东西,小心翼翼地抱起熟睡中的奉紫。

    走到庭院外,轻轻跃上屋檐,翻出墙去。

    我不想让自己后悔。

    无论他是生是死,我都一定要见他最后一面。

    带上奉紫,速度要慢上许多。

    一路上借着稀饭米粥给她喝,算是填饱了肚子。

    经过一家小城镇的时候,看到了让我久久难以忘怀的一幕。

    城边有一条小溪。

    溪边摆了几张竹椅竹桌。

    桌上放了几碗稀饭。

    一个孕妇和一个老年妇女正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孕妇的手时时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轻轻抚摸。

    老妇坐在她的身边,用蒲扇扇了扇风。

    “哎,我也是这么过来的,生个孩子真像是去鬼门关溜达一圈再回来。不过你不用担心,婆婆

    一定会给你请最好的稳婆。你这段时间就不要走动太多,免得动了胎气。”

    那孕妇温柔地笑了一下。

    “谢谢婆婆,我已经很享福了。可怜了于嫂……”

    “哎,她这运气也太不好了,刚怀上孩子就死了丈夫。还好她公公婆婆都在,否则真不知道她

    接下来几个月该怎么过下去。””

    孕妇道:“也不能这么说,若是没有丈夫的支撑,谁有勇气把孩子生下来啊。”

    我朝他们走去,指了指桌上的碗。

    “这位婆婆,请问我能借你们的粥给孩子补补水吗?”

    “没问题。”老妇看了看奉紫,“这是你的孩子?”

    我点点头,舀了一勺粥喂入奉紫的口中。

    奉紫眨了眨大眼睛,乖乖地将那些粥喝下去,一边喝眼睛还一边弯了起来,一直盯着我笑,喉

    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老妇摸了摸儿媳妇的肚子,漫不经心地问:“孩子的娘亲呢?”

    动作略微迟疑了一下。

    “他……他在家。我这就是带女儿回去找他的。”

    奉紫伸出小手抓住我的手,将剩下的粥灌了进去。

    老妇点点头,又摇了摇蒲扇。

    “应该是在坐月子吧。坐月子也辛苦啊,稍微一个不注意身子就废掉了。当相公的千万不要让

    娘子受冻了,否则下半辈子就不好过了。”

    脑中忽然浮现出一幅画面。

    漫天飞雪中,我的刀狠狠地插入了重莲的后背。

    他看着我的眼神,寂寞而又脆弱。

    我紧紧皱着眉,细心地喂了奉紫第二口,眼眶渐渐模糊。

    又是照顾孩子又是赶路的日子真的不好过。

    抵达重火境的时候已是初秋。

    遍地落叶,满山枫红。

    走在地上,都会有沙沙的声音响起。

    我摸了摸自己的衣兜,找到了一袋细粉。走到了紫藤林中间偏西的地方洒了出来,树林上空的

    雾气渐渐散去,一条小道呈现出来。

    我朝里面飞速走去。

    白色楼宇于数重花内起,如雪国一般。

    清溪楼环绕,水澹澹兮生烟。

    只是楼宇间不再有灯火,石回桥上不再有侍女。

    走进了嘉莲殿。

    空空如也。

    什么人也没有。

    甚至连稍微值钱的东西都被搬走了。

    我抱住奉紫的手已经开始发抖,左顾右盼了半晌,仍不见半个人影,最后只有大声喊道:“有

    没有人啊?人都去哪里了?”

    然而只有余音寥寥。

    阵阵回荡。的bca8“重莲!重莲!”

    “重莲!你去哪里了!”

    同样的声音不断重复着。

    “莲……你去哪里了……”

    从头到尾却只有我一个人。

    我泄气地坐在了地上,已经不敢往下去想。

    身后渐渐传来了脚步声,随着一个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林宇凰,你果然出卖我们了!”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转头,吓得立刻站了起来。

    灵剑山庄和另外几个门派的人都到齐了。

    楼七指叹了口气,摇摇头。

    楼彦红朝我走了一步。

    “上次看到你和水镜讲话我们就知道你肯定有问题。没想到你还真的偷偷溜出来了,要不是我

    发现苗头,怕是大家都给你害死了!你说,重火宫的人都去哪里了?!”

    我已经没有心思去思考别的事了。

    重莲不在这里。

    他不在这里。

    那他会去哪了……

    他一定在心莲阁,他一定在那里!

    我朝门口冲去,却被楼彦红拽了回来:“想跑?没那么容易!”

    我狠狠甩开他的手,怒骂道:“你他妈放开我!!”

    “林宇凰!我对你一再忍让,你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这声音不是楼彦红说的,而是楼七指

    ,“现在你总得给大家一个交代!”

    所有人都在盯着我。

    我慢慢摇了摇头。

    越来越用力。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楼彦红使劲推了我一把——“你想骗谁啊你?!”

    我没有防备,脚下一个不稳,退了一步。

    正准备开口解释,又有一个人开口讲话了:“不要再找了,你们找不到宫主的。”声音苍老已

    极。回头一看,竟是重火宫四大长老之一的温孤东泰。

    温孤东泰步履蹉跎地走过来,十分惊愕地看着我。

    “林公子,你……没有死。”

    “不要说这个了,他……他……”

    话已说不下去。

    温孤东泰恢复了平静,一字一句道:“哎,你就算活着,也救不了他。你应该知道宫主练了《

    莲神九式》,是不可以动情的。”

    我的身体已经开始剧烈颤抖。

    “不可能的,不可能啊!还没到一年,不可能!!”

    “的确没有到一年,但是他以为你死了。”温孤东泰叹息一声,“奉紫出生的那一个晚上,宫

    主就在心莲阁自尽了。”

    39(4)

    楼七指雍容一笑,道:“堂堂重火宫宫主会自杀?温孤长老,莫要把在下当傻瓜。”

    温孤东泰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倘若宫主还在,诸位此刻已经变成一堆尸体了。”

    这话说得云淡风清,但是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唯独楼彦红讥讽道:“就凭他一个人?杀我们

    全部?长老,你看看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温孤东泰捋了捋胡须。

    “坐井观天。”

    楼彦红先是一愣,随后脸就气得通红。

    “是你目中无人!小心我砍了你!”

    温孤东泰大笑:“哈哈哈哈哈……反正没了宫主,重火宫也毁了。现在老朽就烂命一条,你们

    这群真正的败类若想要,就拿去罢。”

    “那我就成全你!”

    楼彦红抽出宝剑,朝温孤东泰刺去——当!

    剑被弹了回来。

    楼七指握住剑柄,将楼彦红的剑拨回去,摇了摇头,对温孤东泰道:“温孤长老,你们宫主怎

    么自杀的?”

    温孤长老叹了一口气。

    “鹤顶红。一杯下去,半盏茶的功夫就去了。”

    鹤顶红。

    我用力抱住奉紫。

    怀中的婴孩疼得哼唧起来。

    楼七指沉默了。

    “重莲为何要自杀?”楼彦红看了我一眼,“难道就因为这小子?你别和我开玩笑了。他是什

    么人全天下都知道。”

    温孤东泰一脸漠然。

    “恕老朽不能交代。你们爱杀便杀。”

    楼七指的脸色变得阴沉。

    眼中有兴奋的光芒在闪动。

    “既然重莲已死,我们这就把重火宫给夷为平地!”说完,从腰间抽出长剑,高高举起。身后

    的人纷纷响应号召,跟着取出了武器。

    刀声剑声在密闭的大殿内响起。

    刀光剑光闪烁着冰寒凛冽的光。

    温孤东泰紧紧闭上模糊的老眼,眉头深蹙。

    楼七指将长剑指向了温孤东泰。

    “温孤长老,真是对不住了,要拿你开刀。”

    温孤东泰又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温孤东泰年纪大了,用疾速的招式几乎是百发百中。果然楼七指的眼睛一眯,手腕用力,剑在

    空中飞速旋转了一圈——灵空剑法!

    全天下最快的剑法就是这一式。

    温孤东泰也没想闪躲,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就在这个时候——金银交错的光芒擦破了空气,在空中划过一道尖锐的声响,直撞击在了即将刺入温孤东泰咽喉

    的长剑上!

    当——吭!

    长剑倏然落地。

    人们的目光都投到了我的身上。

    我抱着奉紫,轻轻一跃,踩着楼彦红的肩膀,足下踏过几个人的头,身形一转,伸手接住了自

    己扔出的凰羽刀,插入刀鞘。

    刀柄上还残留着方才紧握的温度。

    白羽在静谧的空气中飘扬。

    楼七指猛然回头,诧异地看着我。

    奉紫害怕地往我身上靠了靠,小小的脸抬了起来,美人痣如缀红玉。

    我抱住她的手用力了些,将她搂在了自己的怀中。

    “楼庄主,请你离开!”

    声音很大,可是底气不足。

    重莲,重莲,重莲……

    楼七指捡起长剑,剑锋慢慢指向我:“林宇凰,出卖大家的下场,你是知道的。楼某人现在就

    在这里除掉你这个叛徒——!”

    他的手指抚过剑锋。

    徒然间,身子一屈,长剑从右上方斜划下来!

    我仰头一闪,躲过了他的攻击。

    谁知他收剑后,左手手肘又回旋击向我,我腾出抱住奉紫的手——邦!

    两个关节砰然相撞!

    两个人都倒退了一步。

    我的手肘被撞得隐隐生疼,但未忘抬脚,急速踢向他持剑的手。

    连续两次被击落武器,楼七指的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的:“怎么可能……林宇凰,你说,你是

    不是练了什么邪功?!”

    我双手抱住余惊未定的奉紫,没有说话。

    嘉莲殿内突然变得十分空旷。

    宁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到。

    楼彦红连忙转过头,对众人吼道:“杀了这个叛徒!杀了他!杀了他!!”

    许久。

    人群中依旧没人说话。

    我暗运内力,踏过众人的肩膀,飞出大殿。

    叶残败,风萧索。

    我站在大殿正对的巨大石狮上,从怀中掏出一个手卷,高高举了起来:“不管重莲在哪里,你

    们想要的无非就是这本《莲神九式》。”

    人们一起换过头来看着我,目光停留在了我的手上。

    凉风鼓起了我的衣襟,身上一阵冰凉。

    我足下一点,腾于高空。

    鸿鹄翱翔在灰暗的苍穹。

    心中只剩下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空旷。

    说什么思念雪芝。

    如今就算有人告诉我雪芝已死,我也不会再难过了。

    没有了重莲。

    还剩下什么了。

    我深吸一口气,将那手卷朝山下扔去——“要攻打重火宫,你们死伤一定惨重,但是如果现在下山,你们将得到全天下最强的武功秘籍

    ,变成‘莲翼’的主人,真真正正的——武霸天下!”

    所有人都怔住了。

    楼彦红激动地冲出人群,却被楼七指拉住了。

    “儿子,不要中计了!如果是真的《莲神九式》,他会舍得扔吗?!”

    楼彦红甩开了他的手。

    “不要,爹,让我去看看,或许是真的啊!”

    楼七指想再抓住他,却没有拦住。

    楼七指的脸色一沉,抽出长剑,往楼彦红身上狠狠刺去!

    我用手遮住了奉紫的眼睛。

    楼彦红闷哼一声。

    他低头看了看从后背捅穿到前胸的剑锋。

    染满鲜血的剑锋。

    楼七指吓得手上一抖,连退两步,睁大眼睛看了看周围的人:“不怪我,不是我杀的。不是,

    不是啊……他不是我杀的……”

    没有人理他。

    所有人都朝我扔了手卷的地方跑去。

    楼七指看了看仍挂在剑锋上的楼彦红,颤声道:“不是我,不是我……”

    一边说,一边用力抽出了长剑——“啊——!!”

    楼彦红的惨叫声刺伤了人的耳膜,轰然倒地。

    他费力地抬起头,一字一句道:“爹……你竟然……杀……”

    话没说完,已然断气。

    楼七指用袖子擦了擦沾满血珠的长剑,一边不断往前跑:“不是我杀的,是你要和我抢的,不

    是我杀的,不是,不是……”

    他一边重复着同样的话,一边拔剑滥杀着在前面奔跑的人,渐渐消失在暮色中。

    大片血花染红了雪白的地面。

    我恶心地别开头,捂着奉紫的眼睛,走回了嘉莲殿。

    温孤东泰孑然独立于空旷的大殿,眼里写满了疲惫和沧桑。

    我朝他走了两步。

    “温孤长老,莲没有喝鹤顶红,对不对。”

    “奉紫还没出生前,他就已经听说有人会杀到重火宫,当时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将所有

    人都遣散,并且把两个孩子的性命托付给了水镜和海棠。”

    鼻子开始发酸。

    我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可是眼眶依然在发烫。

    “他还像奉紫这么大点的时候我就看着他,这孩子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真正开心地笑过。我一直

    以为你可以改变一切,终究是大错特错。”

    温孤东泰的眼中亦是一片潮湿。

    “宫主的致命弱点在颈间的莲花图腾上。只要你对着那里狠狠击一拳,必定丢掉性命。”他擦

    了擦自己的眼角,“他用一把半尺长的钢针扎入了颈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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