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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5

作者:亦舒
更新时间:2018-03-11 15:00:00
若真的叫人害得一蹶不振,那我不算好汉,摔死活该。”

    外婆也笑,“好好好,得饶人处且饶人。”

    “即使考得全市第一,也不会招待记者,我不过想向自己交待。”

    “是,是,是,来吃这碗红烧蹄膀。”

    翌日,不语吩咐油漆师傅把客厅天花板髹成紫红色,譬喻红得发紫。

    手提电话号码改了,六六八八三八三。

    她仍然很少回家来,解语觉得姐姐神采飞扬,说起新戏,甜蜜蜜,喜孜孜,即使与方玉堂最和谐之际,也没有这样开心。

    解语开始觉得那几百万投资也许值得。

    买笑嘛。

    花不语卖笑多年,现在也轮到她买笑了。

    世上没有免费午餐,无论什么,总得付出代价,那么高兴,可知入场券不便宜。

    从前低调的花不语忽然出起风头来,姿容美丽、名贵首饰,含蓄性感的服饰,像一颗新星似吸引人注意。

    一个清晨,解语在床上看报纸,电话铃响了。

    熟人都已经不再拨这个电话找不语。

    原来是方玉堂。

    “方先生你好。”

    幸亏一直叫他方先生,现在不必改口。

    “不语在家吗?”

    “她现在很少回来。”

    “她不是生意人才,投资过分庞大,怕有闪失,你有无劝她?”

    解语讪笑,“我更加没有头脑。”

    “那,你看着她倾家荡产?”

    “小本经营,不至于此。”

    “人人把她当冤大头。”

    “方先生,你在什么地方?”顾左右而言他。

    “我一值在本市,何尝有走开过。”

    原来如此。

    “她要向我显颜色,是吗?”

    解语仍然很客气,不知怎地,她耐心地替每件事留个余地。

    当下她声线温柔,“我想不,方先生,她已忘记此事,从头到尾,她不发一言,不出一声。”

    “她恨我吗?”

    “她忙得不可开交,外婆的炖品要派人拿到公司去给她,你说,她哪里还腾得出爱与恨的工夫。”

    方玉堂愣住半晌,“你劝她当心。”

    “没法子,方先生,你已撒手不管,一切只得任她了。”

    方某吁出一口气。

    他仿佛有点侮意,欲多说几句,可是解语已没有时间给他。

    “我要去学校看榜。”

    “今日放榜?”

    “是。”

    “祝你高中状元。”

    解语乘车往学校。

    金榜贴在礼堂中央。

    布告前已围满同学。

    本来可到报馆去查,可是解语还是回到熟悉的地方来。

    她一眼看到成绩,七个甲,三个乙。

    算是好成绩,可是状元另有其人。

    有同学发现了她,窃窃私语。

    不一会儿,老师出来,叫住解语。

    “花同学,你成绩是本校第一名,”她夸奖她,“做得好极了。”

    全校第一?功课一向名列前茅的黄月娴与袁定能呢,没有为校争光?

    “由校方替你报名,现在成绩单也在我处,你愿意到课室来领取吗?”

    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

    解语答:“我……没穿校服。”

    “不要紧,你又没穿花裙子,今日非正式上课。”

    “好吧。”

    “还有,花同学,愿意回来念预科吗?”

    解语犹疑片刻。

    “可先报名,然后,获外国大学取录的话,可以退位。”

    哗,这么多选择,都为她设想周到。

    可见人真的要自己争气。

    一做出成绩来,全世界和颜悦色。

    真奇怪是不是,一样是这个人,这副性格,这个环境,三个月前,同样一帮人要扫她出门,现在,同一票人要靠她光耀门楣。

    解语不觉享受,只有感慨。

    表面上不露出来,恭敬地说是。

    这当事人都一字不提前事,又有谁会记得?一定可以皆大欢喜。

    当下,班主任走进课室,手中拿着一叠成绩表。

    同学们纷纷就座。

    离开学校三个月,再回来,感觉怪得不得了。台台凳凳那么小那么硬,奇怪,以前怎么坐?

    同学们讪讪地向她打招呼。

    老师发表了最佳成绩,众人诧异地发出惊叹。

    领了成绩单,解语到注册处报名升读中六。

    教务主任轻轻说:“校长只做到这个学期底。”

    解语抬起双眼。

    “她被调走了,明年新校长姓唐。”

    呵,有这样的事。

    解语本来只来看成绩,没想到意外获得平反。

    “欢迎你明年回来。”

    解语朝她一鞠躬。

    她取了成绩表离开学校。

    到了家,立刻拨电话给张老师,那边是深夜,她在录音机上报告喜讯。

    不语的制片拨电话过来,“二小姐,语姐问,你成绩如何,可要到报馆去查一查?”

    “已经取了成绩,七个优。”

    那见多识广的制片忽然倒抽一口冷气,“什么,你考试时吃过什么,这种成绩是真人可以做到的吗?”

    无人比他更会说话,不愧是制片家。

    “我立刻去向语姐报告。”

    解语被他逗得笑出来。

    隔一刻,方玉堂秘书也来打听。

    幸亏考得好,否则,众人如此嘘暖问寒,怎么吃得消。

    “替我谢谢方先生,是张老师帮我开的窍。”

    解语很累,倒在床上睡着。

    真幸运。

    外婆回来,推她,她迷迷糊糊回答。

    “扬眉吐气!可以挺起胸膛来做人了。”

    下午,不语带了一只蛋糕回来。

    笑道:“找你客串一个角色如何?”

    第3章

    解语吓得双手乱摇,“哎呀呀,那么多人看着,多难为情。”

    不语凝视她,叹口气,“我至怕没人看,你却怕有人看,一个屋檐下两个人,性格大大不同。”

    解语一味赔笑。

    “也罢,一个人在水里已经足够。”

    “升学的事――”

    “你问道于盲,不过,能到外国升学,其实有利将来。”

    可是解语不舍得外婆。

    “那么,再等一年吧。”

    不语握着妹妹的手。

    “一下子中学都毕业了,三岁学唱字母歌的情况,历历在目。”

    解语忽然问:“那时你多大?”

    不语醒觉,笑道:“要套我年龄?那时我七岁。”

    笑得十分畅快,露出眼尾细皱纹来。

    当然不只相差七年。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没有人会比她们更相爱。

    一部戏的后期工作往往比拍摄更为吃苦,可是不语从不把工作带回家做。

    家是温暖安乐窝,一个完全休息的地方。

    外婆摊开报纸研究,“排在暑期第二档上演,那算不算好?”

    “大概还算不坏吧。”

    “报上说,假使第一档收得好,可能延期。”

    “千万不要在姐姐面前表示焦虑。”

    “我省得,都说戏拍得不错,很好笑,讨人欢喜。”

    “外婆,你别紧张。”

    “怎么松弛?不语在我处调走两百多万。”

    解语抬起头来。

    “我存的是加元,买之际六元二,最高见过六元八,此刻跌到五元七,兑回来已打了三大板,这几年利息甚低,三四厘都做过,笑死人,希望这番不语帮我赚回来。”

    解语不禁担起心来。

    戏上映之际,她跑到戏院去查看。

    见票房外有人排队,心头才放下一块大石。

    不语洋洋得意,“在这种不景气情况下,我们尚可不用赔本,多开心。

    险过剃头。

    “下一部戏的剧本已在准备。”

    什么?

    解语一颗心又吊了起来,“得些好意需回头。”

    这下子不语的脸忽然挂下来,“你懂什么,只会扫兴泼冷水,你未做过一日事,赚过一块钱,茶来伸手,饭来开口,中学甫毕业,你来教训我?”

    解语立刻噤声,羞愧得低下头。

    “你们这一老一小,何必多事,凡事有我,你们在家,有粥吃粥,有饭吃饭,不就完了。”

    外婆连忙打圆场。

    不语临走,放下一张支票。

    外婆看过银码,表情非常满意。

    可是解语讪讪地过了一日。

    真的,她何来智慧胆色,胆敢教训不语,她惟一丰功伟绩,不过是替她挨过两巴掌。

    而这件事,也已为人淡忘。

    新的剧本出来之际,解语已回到学校去。

    不语变了许多,她现在说话权威、专制,喜欢众人奉承,听到好话,即时笑颜逐开,如不,拂袖而去。

    相由心生,妆也改得较为浓艳,衣裳颜色亮丽起来,有一件豹皮花纹的紧身衣,穿上效果特别,令人看了一眼,再看一眼。

    身边一班人跟进跟出,连手袋与无线电话都有人拎着,一日,特地叫秘书去半日,为的是找一种不大买得到的巧克力糖。

    那人自然不会白白来回地走,那些人都支薪水。

    吃便饭,电叫司机坐在朋友门口等上四五个小时,那加班费可是一笔开支。

    外婆苦笑,“多年不正常生活的坏影响现在开始现形。”

    因为觉得吃过苦,所以决定享受,控制得不大好,故此有点过分。

    可是解语说:“应该的。”

    内心凄怆,都是吃她饭的人,有什么资格说她不是。

    剧本厚厚一叠,“懈语,你看了,给点意见,当自己是一个普通观众。”

    一看封面,解语吓一跳,上面写着“刺秦”二字。

    她质疑地抬起头来。

    不语解释:“荆轲刺秦王。”

    解语张大嘴,眼珠子差点没突出来。

    “看完把印象告诉我,敝公司决定尝试不同戏路。”

    不语愉快地离去。

    解语低下头。

    这种所谓历史故事一定歪曲事实,不然不显心思,不够独突,荆轲一定会武功,打扮不中不日,且有数名红颜知己争风喝醋,而最后揭盅,他原来是名同性恋者,所以才为燕太子丹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要多暧昧都可以,只要能媚洋,最好可以到国际影展参展拿奖。

    解语愿意一手捶胸,一手握拳,垂着头痛心疾首地说:“姐姐,让我们移民吧,别拍这些劳什于戏了。”可是她不敢。

    忠言逆耳。她不忍得罪养活她的人。

    本子写得很散,有一两场戏比较吸引,男女主角都有沐浴镜头,红纱帐、青竹床,想必有瞄头,可是古装戏成本恐怕要大十倍。

    解语放下本子,十分沮丧。

    她不懂,故不能一味拦阻。

    她又没有更好的消遣可以提供给不语。

    有些家长一味盲目反对子女全部作为,却无更佳建议,两代关系搞得非常差,解语不想与姐姐成为陌路。

    况且,她不一定是她的姐姐。

    如果不是,不语走过的路更辛酸更痛苦。

    解语约会方玉堂。

    方氏亲自迎出来,接她进会客室。

    “解语,什么风吹你来?”

    解语轻轻坐下,开门见山低声说:“如果不语是我生母,那么,我生父是谁?”

    方玉堂先是一愣,继而叹口气,“我不该把这件事告诉你。”

    真虚伪。

    解语笑了。

    “幸亏你一直不曾与她对质。”

    解语说:“告诉我更多。”

    “我同不语分手,过程也很丑陋。”

    “怎么会,你说再见,她便消失。”

    “对,继而我往外国人间乐园去过神仙般生活。”

    “难道别有内情?”

    “分手原因:我发觉不语有男朋友。”

    “不!怎么可以,虽然你有妻室,不代表她可以不忠!”

    方玉堂吃瘪了。

    过片刻他才说:“物质上我一点没有亏待她。”

    “她并非卖身。”

    方玉堂用手撑着头,“那男子年轻、壮健、英俊,他是外国人。”

    解语一点也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

    “一定很快分开了。”

    “可是,有第一次,必有第二次。”

    解语颔首,“如此淫妇,还是一刀两断的好。”

    方玉堂不语。

    他打开小型夹万,取出一只大信封,抽出一张照片给解语看。

    解语怔住。

    那是两人的背影,女子穿小小金色泳衣,与男方依偎在夕阳棕榈树下,两人正接吻。

    “照片拍得好极了。”

    方玉堂苦笑。

    解语微笑,内心宽慰,原来姐姐有过如此好时光,值得庆幸。

    “私家侦探有无告诉你对方是什么人?”

    “她的网球教练?”

    “这沙滩在什么地方?”

    “美属处女岛。”

    解语终于咧开嘴笑。

    方玉堂无奈,“解语,我也知你永远不会同情我。”

    解语欠欠身:“你身家过亿,何需同情。”

    照片拍得真好,充满偷情的浪漫刺激情调。

    二人的皮肤晒成金棕色,眯着眼,陶醉万分。

    “我不能假装不知,我找个借口同她分手。”

    原来如此。

    “可是,接着发觉钟美好更为不贞。”

    解语嗤一声笑。

    “接着,林翠兰与周熙亦如此。”

    解语说:“啧啧啧。”

    “后悔也已经来不及。”

    “现在的女伴是谁?”

    “王雅丽。”

    “没听说过,或许,你应考虑回到方太太身边。”

    “我们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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