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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38

作者:高阳
更新时间:2018-03-14 06:00:00
穿,去穿得那种鬼样子!”

    徐海笑了,“你倒一点没有变!”他说,“说话还是咭咭呱呱,半句不肯饶人的样子,而且也还是那样漂亮。”

    “谢谢你,用不着你恭维我!”王翠翘问道:“我问你句话,这几年我在哪里,你知不知道?”

    “知道,当然知道。”

    王翠翘所耿耿于怀的,是徐海还俗“落草”,事先没有跟她见一面,问问她的意见。而在徐海觉得一时不便解释,也不必解释,所以只是笑笑不答,或者有意顾而言他,因此,气氛便显得不大融洽了。

    “我们吃饭吧!”徐海陪着笑说,“你老远地来,肚子一定饿了,什么话都等吃了饭再说。”

    这可以算是一个暗示,到得晚饭以后,罗帏双携的当儿,有多少话不好说?王翠翘当然也懂得他的意思,可是她不能没有疑虑,因为就在这接谈的片刻,她发觉徐海已有了许多改变了。

    第一是骄奢。泡来的一碗六安片,尝了一口说味道不正,要换洞庭碧萝春;等唤了碧萝春来,又说水不够烫,香味出不来。这份喝茶的讲究,跟他的身分太不相称。

    第二是粗暴。就为了那碗茶的开水不够烫,他横起脚来就踹,把个小厮踹的捂着小腹蹲了下去就站不直了。这都是因为做了强盗的缘故;王翠翘决定要切切实实地拿他矫正过来。

    因此,一到桌上,还未坐下,她就摇着头说:“这些东西我都不能吃。”

    一桌子的珍肴。即令厨子的手艺差些,材料是好的,徐海不免稍有诧异之感,“怎么不能吃?”他问。

    “我吃斋。”

    “吃斋!你怎么不早说?我叫他们弄素菜你吃。”徐海说道:“夏天,倒是吃斋好!有最好的口蘑――”

    “不!”王翠翘打断他的话说,“我吃白斋。”

    “白斋”就是只吃白饭,“那怎么行?”他喊了起来,“看我的面上,你就开了斋吧!”

    “罪过!”王翠翘嗔责着,“你怎么好说这种话!举头三尺有神明。”

    “那总不能吃白斋。”

    “你别管我。我吃白斋!”

    “好吧!”徐海赌气说道,“你光喝白开水,我也不管。”

    话虽如此,却将自己面前用景德镇细瓷碗盛的一碗饭,推到了她面前。王翠翘有些好笑,但并未软化,一面将饭碗推了回去,一面说道:“我不能用这个碗。”

    “这又是什么道理?”

    “没有别的道理,我只是看见这只碗伤心。”

    “伤心?”徐海诧异地,“一只饭碗难道也会惹起你的感触?”

    “对了!一点不错。”王翠翘拿起饭碗,指着上面的花样说道:“这是人家做寿的‘寿碗’,青的松树、白的鹤,还有南极老寿星,上面烧得有字,还有人家老夫妇70岁的双寿。现在呢?寿碗在这里,做寿的老夫妇呢?只怕倭刀一挥,双双去见阎王了。阿海,你说,我看见这只寿碗,伤心不伤心。”

    徐海勃然变色,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双眼斜睨着,不知他是在忍怒,还是在酝酿怒气?神情显得很可怕。四五个执役的小厮,都紧张地退缩一边,睁大了眼注视着。

    见此气势,王翠翘亦不免有些惴惴然。她很机警地不再作任何火上加油的举动,可是也不会显出畏惧的样子,只是镇静地、矜持地,将一碗白饭拨出一半,注满茶汁,很从容地吃完。

    等她放下筷子,抬眼看时,徐海已变得比较平静了。他的脸色苍白,双眼倦怠,仿佛很软弱似地,这使得王翠翘不忍之心,油然而生,若非有那些小厮在旁边,她一定会搂住他的头说,“干嘛气得这个样子,逗着你玩的!”

    这样的动作和语言,在此时虽不便表现,但用关切表示抚慰的话,却还是可以说的,“怎么啦?”她问,“你怎么不吃饭?”

    “我的胃口倒足了!”

    等了半天,方有机会发这样一句怨言,王翠翘笑笑不理他,站起身来向一个小厮问道:“你看看我带来的人在哪里?”

    她带来一妪一起,正为徐海当作宾客款待,找了几个掳掠来的妇女陪着在吃饭。小厮去探视了一下,叫做阿香的侍女,已经吃完,便带了来听候使唤。

    “房间收拾好了?”

    “我跟黄妈两个早收拾好了。”阿香回答说,“铺盖没有换。”

    “为什么?”

    “我看是全新的绣花被,好像人家新房里的东西,那又何必换它?”

    “去换!”徐海接口说道:“换你们带来的铺盖。”

    阿香愣住了。她不知道徐海是什么意思?一只眼睛从他看到王翠翘,脚步却不曾动。

    “不错。”王翠翘有意用若无其事的声音说,“去换。”

    接着,她也跟着阿香走了,却特意回眸看了徐海一眼。

    ※       ※        ※

    “你到底什么意思?”徐海神色凛然地问:“你是存心要来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王翠翘先不答他的话,却向后房问道:“阿香!前后房门都关好了没有。”

    “都关好了!”徐海抢着说明:“前前后后,没有一个闲人,什么话,你尽管说吧!”

    这一下,王翠翘长长地舒了口气,神态变得很闲豫了。一面坐向妆台,取下铜镜上的锦袱;一面答说:“你当我发疯了?

    跑到强盗窝里来跟你过不去,好惹得你发火,一刀杀了我!“”一刀杀了你?“徐海有着啼笑皆非之感,”亏你怎么想来的!“

    “说实话,如果你迷失了本性,我倒情愿你一刀杀了我。”

    “这话从何而来?”徐海倏地起身,急急走到王翠翘身旁坐下,扳转她的肩来,定睛注视着。

    这神情很可怪,而且炯炯逼视,也令人不安。可是,王翠翘知道,自己决不能有丝毫退缩的表情,否则,说服他的力量就会减弱;因而,同样地睁大了眼睛瞪着他,含着一种接受任何挑战的意味。

    这样的反应,反使得徐海满意。他需要知道的是,王翠翘是否仍如以前那样对他忠实;也需要知道她够不够坚强得可以跟他共历艰险。而她的眼神给了他正面的答复,他觉得可以开始作没有丝毫保留的谈话了。

    “我怎么会搞成今天这种样子,你知道不?”徐海将声音压得极低。

    “知道。”王翠翘答说,“不过,是最近才知道。”

    “谁告诉你的?”

    “你想呢?”

    “罗小华。”

    “嗯。”王翠翘又说,“我就是不明白,你当初为何不跟我商量这件事?”

    “那是因为我对你还不十分了解,以为告诉了你,会让你为我担心――这些,都不必去说它了!我只问你,你何以会觉得我迷失了本性?”

    “你自问呢?”

    “没有!”

    “那就行了。这一点也不必再去说它。我们谈正事。”

    说着,王翠翘从高耸的云髻上拔下一支镶翠的金簪,轻轻一转,化成两截。原来那支金簪做成活络机关,镶翠的一端捻开,下半截是个中空的金管,里面藏着一小张极薄的竹纸,王翠翘用针挑了出来,交给徐海自己去看。

    字只有芝麻般大,移灯过来,仔细辨认,看出是罗小华的笔迹,上面写的是:“请三日内解围,余由翠转达。”

    “3日,3日!”徐海踌躇着说,“3日内怕不行。”

    “那就5天。”

    “喔,”徐海很注意地问说:“你作得了主?”

    “不能作也得作。”王翠翘答说,“我是这么想,人家催你,当然话要说得紧些,如果你3日之内办不成,勉强行事,坏了大局,必不是他们所乐见的事。”

    “说得对!明天我就筹划,如果3日之内办不成,总也可以知道哪天办得成。我先通个信去。”

    “这样最好。”王翠翘说,“还有许多话,回头再谈。”

    这是暗示徐海,不妨在枕上密语。由此却提醒了他,觉得有句话必须先弄清楚,“你那两个怎么样?”他问,“说话要避他们不要?”

    “要!”王翠翘答说,“这两个人是靠得住的,不过像这样的大事,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那就是了。我们上床谈去。”说着,便伸手去解她的衣纽。

    王翠翘随即按住了他的手,而且也扭着身子挣扎,口中还喊着:“不要,不要!”不过,这些都是故作姿态,只要徐海不理她,她亦不会坚拒。

    终于探手入怀了!摘开肚兜上的金扣子,徐海触摸到她滑腻如酥的胸前肌肤,不由得血脉偾张;想到积年相思将倾于一旦,紧张得口干舌燥,喉头竟起痉挛,咽咽有声地干咽着唾沫,就像猫儿发现了一只肥硕的耗子似的。

    “你不但是个花和尚,”王翠翘笑着骂他,“还是个色道饿鬼。”

    “对了!”徐海涎着脸答道:“昨天中元开地狱门,我就是那里逃出来的。”

    说着,拥住她和身一滚,倒在床上,疯狂地吻遍她的全身。

    ※       ※        ※

    天色刚明,擂门如鼓,双双惊醒的徐海和王翠翘,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定神仔细辨认,听出敲的是院子前面的垂花门,并且听出阿香的脚声,是去应门了。

    “我昨晚上关照过的,别来打搅。现在看样子是出了急事!”徐海起身下床,“我看看去,你睡着别动,没事我还回来陪你!”

    “谁要你陪?我也要起来了。”

    等她下床,穿着整齐,徐海还未进屋。直到漱洗即毕,方见他匆匆地走了来,一进门就说:“快收拾东西,我们马上走。”

    听得这话,王翠翘与阿香无不诧异,“慢点!”王翠翘问,“走到哪里去?”

    有阿香在旁边,徐海迟疑未答,阿香很知趣,随即端了洗残的脸水出屋,于是徐海低声说道:“刚才叶麻子送信来,桐乡城里百姓跟官兵闹了点纠纷,他认为这是民心士气,将要瓦解的迹象,约我今天中午会攻,非把铜乡城奇了不可。”

    “啊!”王翠翘失声惊呼,“那可坏了!”

    “你别着急!我决定抽他的后腿,已经传令,后队往西撤,我们最好也要快走,赶中午以前撤完。这一来,叶麻子一定着慌,也要撤走。”

    “什么?”王翠翘不信似地问:“你是说桐乡就此解围了?”

    “一点不错!不过,麻烦马上会来。”徐海脸色变得凝重了,“说不定他今天晚上就会来找我。”

    “是兴问罪之师?”

    “也很可能。”徐海想了一想,突然面现喜色,“不用他来找我,我先找他。”

    说完,匆匆忙忙奔了出去。王翠翘不知道他去作何部署?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中午之前,一定得走。因而将黄妈和阿香都唤了来,动手收拾随身行李箱笼。

    不久,徐海去而复回,后面跟着一个人,正是阿狗,“我们往西走,先到石门息脚。”徐海指着阿狗说,“我把你们交给他了!”语声一落,脚步移动,不等王翠翘发问,便又走了。

    一出大门,徐海召集手下头目,说知去向,然后带着4名随从,跨马向东,绕过桐乡南城,来到了叶麻、城东的地界,但见喽罗纷纷,整顿云梯,检点钩索,攻城的准备工作,已快部署完成了。

    这时叶麻已经得报,徐海急驰而来,心中不免疑惑,攻城在即,不在他自己的地方指挥督战,而亲自来访,必有不能派人传递的话要说。因此,叶麻先自迎了上来,半路中相遇,彼此收一收缰绳,就在马上交谈。

    “叶老麻,”徐海开门见山地说,“我的队伍撤走了!”

    “为什么?”叶麻惊问。

    “我要投过去了。”

    叶麻是个草包,又容易动肝火;一听徐海这话,勃然大怒,用宁波话大骂:“西娘个屁!你吃里扒外,抽我的后腿!”

    接着便是“划”地声,一马鞭抽了过来。

    徐海是早有防备的,马上一伏身,躲过鞭子,趁势右脚卸蹬、滚鞍下马,解下围在腰际的“缅刀”,临风一拦,挺得笔直,指着叶麻笑道:“来,来!你的头发养长了,该剃一剃了!”

    这句调侃的话,是有故事的。一次诸酋会饮,酒酣兴豪,各夸武艺,都说徐海、叶麻为优,不分轩轾。叶麻不服气,自以为出类拔萃,无人可敌。于是徐海在大众怂恿之下,与叶麻下场较量。一个用缅刀、一个用倭刀,都是削铁如泥的利器,徐海不敢硬拚;而叶麻却不知他心存顾忌,自恃力大势雄,一刀接一刀,毫不容情砍了过去。徐海只得一步一步退让,看看逼到墙角,已无退路,大家无不替他捏一把汗。

    正待插身解劝时,忽见徐海一跃而起,刀光如电,往叶麻头上削了去。这下如果削着了,叶麻的性命不保,一个个惊骇得开不出口。等开出口来,却是一脾气

    彩声,原来徐海手下极有分寸,只削去了叶麻的一顶新头巾,断发纷飞,头皮却丝毫无损。

    叶麻记起这段往事,不免羞惭,锐气也就倒了。于是徐海一笑收刀,走向树下坐着,等叶麻来说话。

    “你总有缘故吧?”

    “好端端地,我为什么要投过去?叶老麻,今番不比寻常,你莫要成天抱着婆娘睡觉,也不睁开眼看一看。”

    “怎么了?”叶麻答说,“眼看桐乡要奇了。活捉了阮鹗,怕胡宗宪不来跟我们讲和?”

    “是不是!所以说你不睁开眼睛看一看!”徐海斜睨着他冷笑,“赵文华已经到了,他带了多少兵来你晓得不晓得?”

    “不晓得。”

    “不晓得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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