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小说网,上万本全本小说供您下载阅读。
最新网址:www.shukuge.com

分节阅读 45

作者:高阳
更新时间:2018-03-14 06:00:00
能唱个曲子我们听听?”

    粉蝶不愿意唱,但又觉得率直拒绝,似乎不大合适。想了一下,找到一个理由:“这样坐着,连琵琶都抱不稳,怎么唱?”

    “那容易!”阿狗转脸告诉杏子:“取一张椅子,同时拿她的琵琶取了来。”

    椅子是取来了,琵琶却没有――粉蝶根本没有任何乐器。

    “你的琵琶呢?”

    “我的琵琶在松江。”粉蝶冷冷地答说,“我是回石门去看我老娘,带着琵琶干什么?”

    当然,这难不倒阿狗,也不足以成为粉蝶推辞不唱的藉口。琵琶是常见的乐器

    ,找一面并不难,只是好坏之别而已。

    找来的一面琵琶,黯黑垢腻,柱头和弦轴上所嵌的象牙都落掉了。粉蝶一看便皱眉,但事已如此,说不上不算,只好用块抹布,略略擦拭一番,然后卷轴调弦,不道这面琵琶竟是名手用上等桐木所制,其声冷冷如高山流水,粉蝶觉得比她自己用的那一面还高明些。

    乐器凑手,鼓舞了一逞歌喉的兴致。可是她不愿唱那些缠绵娇柔的吴俗曲,决定用海盐腔唱北曲;也不愿唱那些断肠荡气的儿女私情,决定潇潇洒洒唱一套叙景的《水仙子》。未唱之前,先作道白:“富贵浮云,要他何用?人贵闲适,淡泊中自有至味。且看他这一段清福!”接着拨弦唱道:

    依山傍水盖茅斋,又买奇花着意栽;深耕浅种无灾害,学刘伶,死便埋。喜年年风调雨顺,新酒在糟头醉,活鱼向湖边卖,算天公自有安排。

    雪晴天地一冰壶,竟往西湖探老逋,骑驴踏雪溪桥路,笑王维作画图,拣梅花多处提壶。对酒看花,笑无钱,当刘沽,醉倒在西湖。

    闲时高卧醉时歌,守己安贫好快活。杏花村里随缘过,真赛似,安乐窝。在贤愚后代如何,得清闲,谁似我!一任门外风波。

    六神和会自安然,一日清闲自在仙。浮云富贵无心恋,盖茅庵近水边,有梅兰竹石萧然。趁村叟鸡豚社,随牛儿沽酒钱,直吃得月坠西边。

    唱到这里,嘎然一响,弦歌皆寂。粉蝶抱紧琵琶,凄然长叹:“唉!宁作太平

    犬,不作乱离人。这等风月,哪里去寻找。“

    说罢。琵琶遮面,暗自拭泪。冈本又诧异了,“我不懂她唱的什么,只听出音节并不起凉。”他问阿狗:“她哭的什么?”

    这话让阿狗很难回答。“不知道粉蝶是有意做作,还是真有离乱之感?不过,有一点他是了解的,粉蝶决不是没脑子的人。”

    “也许她有什么伤心的事。”他这样回答冈本,“一时感触。不必理她。”

    “不!你不妨问问她。也许我可以帮她的忙。”

    “好!我来问她。”阿狗转脸问粉蝶说:“这个倭人要我问你,有什么伤心的事,愿意帮你的忙。”

    “真的?”粉蝶又惊喜地问。

    “是真的。不过,他的力量有限,恐怕帮你的忙,也只是送些钱给你花。”

    “那就不必了!”粉蝶失望地答说:“我只要回去,不要钱。”

    “你要回哪里?石门?”

    “自然!”

    “那条路很不好走。”阿狗忽有灵感,“你要回嘉兴,我倒可以帮你的忙。”

    “嘉兴也好!”粉蝶答说,“反正哪里都比这里好。”

    “好的。我来替你想法子,你再等两三天,我自会来通知你。”

    “谢谢李大爷。”粉蝶第一次开了笑靥。

    这一来,席面上就比较融洽了。饮到黄昏,照子还未回来,而冈本兴犹未央,主张连下去作长夜之饮。阿狗因为有许多话要跟徐海去说,歉然未能相陪,订了后约而别。

    听完阿狗的报告,徐海颇为满意,因为一下子找到了3个可用的人。

    “冈本,我相信他一定会有关于辛五郎的消息告诉我。照子人很聪明,也很听我的话,只要能够接近辛五郎,亦一定会有收获。至于粉蝶,我想可以利用她带信到嘉兴。”

    阿狗的话刚完,王翠翘已翩然出现,她在门外就听到了他的声音,一进门便问:“你刚才提到一个名字,叫什么粉蝶?”

    “对,粉蝶。”阿狗答说,“慰安所中刚来的一姑娘,回石门去看她老娘,不知怎么被抢了来了。”

    “她可会唱曲子。”

    “会啊!”阿狗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她是乐户,提起此君,来头不小,她伺候过赵尚书。”王翠翘又问:“你说可以利用她带信,是怎么回事?”

    “她急于想离开这里,我答应替她想法子回嘉兴。不顺便可以托她带信吗?”

    “这是很好的一个机会。”徐海也说,“陈东的疑心病极重,我这里的一举一动,他都在注意,实在不宜于派出人去,难得有这个粉蝶!”

    “我想,粉蝶还有更重要的用处。”王翠翘问徐海:“等罗小华来了,你怎么样?是不是可以经常跟他联络?”

    “那怎么可以?为了避嫌疑,最好不跟他见面,有话只用书信。”

    “书信如何传递?”

    “还没有想出来――啊!”徐海惊喜地,“我懂了,你是说可以利用粉蝶?”

    “你想通了!”王翠翘转脸对阿狗说:“粉蝶认识我的,不过她恐怕不知道我在这里,否则一定会来看我。她也认识罗小华。凭我,凭罗小华的面子,她不好意思不帮忙。”

    “你的意思是,一切跟她说明白?”

    “不必说得太明白。你只告诉她,罗小华要到这里来住一段日子,要找她作伴。”

    “好!”阿狗又问:“她如果要来看你呢?”

    “不!不要来。你还要告诉她,不必跟人说起认识我。”

    “我懂了,”阿狗点点头:“我想她也一定懂你的用意。”

    就在这时候,徐海每天都派出去侦察内外情势的手下,陆续归返,带来许多消息,据说叶麻已经派人将分布在各处的喽罗,逐渐集中,束装待命;洪东冈和黄侃亦复如此。唯有陈东毫无动静,而且闭门不出,不知在干些什么?倒是江稻生十分活跃,这天辛五郎宴客,最主要的一个客人就是他。

    “江稻生跟辛五郎没有什么交情。”阿狗提出他的看法,“很明显的,他不过是陈东的代表。”

    代表什么呢?自然是代表陈东与辛五郎有所密议。徐海想到了一个探测的办法:“明天我邀辛五郎跟陈东来喝酒。”他顽平地笑着,“倒要看他们‘眉来眼去’勾搭些什么?”

    “这也是一个办法。”阿狗说道,“我们几方面同时进行,一定要把他底细摸清楚了。徐二爷,”他提醒徐海:“你的肩膀上不轻!”

    “你指哪件事?”

    “罗师爷。”阿狗答说:“他是因为有你在这里,方始放心大胆地敢来。倘或出了差错,徐二爷,你于公于私都不好交代。”

    “是啊!”徐海悚然不安,“这几天我也一直在想,罗小华的安全一定要顾到。洪东冈这个人的本心是相信得过的,他不会起什么恶心;就怕他照顾不到,说不定让别人动了手脚,那就很麻烦了!”

    “意向难测的,只有一个陈东,事情没有弄清楚以前,罗小华最好不要来。”王翠翘说,“你藏在那幅画里的信,他不知道发现了没有?”

    “当然发现了!”徐海答说,“我告诉他,江稻生提出的要求,请他尽管允许。不然,他也不能这样满口答应。”

    “这一说,你就更有责任了!”

    “是的,我的责任不轻。兄弟,”徐海拍着阿狗的肩说,“我全靠你!无论如何,你要在3天之内,拿到陈东的秘密,如果有秘密的话。”

    ※       ※        ※

    在勾心斗角的紧张情势中,忽然传来一个非常意外的消息,江稻生死了!

    这个消息在别人听来,无足为奇;死个把人算得了什么?即令是与江稻生有交情的人,听到了亦不过惊愕惋惜,感叹于人生如朝露,不会想到齐他。但在阿狗就不同了,入耳便想到其中必有蹊跷!因此,他不动声色地开始行动,第一步当然是打听死因。

    死因是中风,说是来不及急救便一命呜呼了。而且很快地找了一口人家的“寿材”来成殓,只有极少数的人看到过他的遗容。

    这已经够令人起疑了,更使阿狗困惑不解的是,说陈东在曙色刚现之时,派出七、八个人,骑着快马往各要道上追了下去。抓回来一个潜逃的内奸,名叫王小毛――这个人,阿狗很熟悉,他是江稻生的伴当。

    显然的,王小毛之被截回与江稻生之死,有着密切的关联。为过,究竟关联着什么事,却无从揣测。阿狗决定先把消息去告诉涂海,看他有何意见,再作道理。

    ※       ※        ※

    徐海同意阿狗的看法;而王翠翘则更进一步指出,江稻生之死,跟辛五郎应该有关系。不然,何以会有那样的巧合:就在辛五郎邀宴以后,江稻生便即暴毙?

    “是的!”阿狗兴奋地说:“这样看起来,照子就越显得重要了,我现有就去看她。辛五郎与江稻生谈了些什么,她也许知道。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慢来!线索很多。我们先把整个情况摸清楚了,下手才不会错。”徐海问道:“第一,你们看,江稻生到底是不是死于非命?”

    “那是一定的。”王翠翘极有把握地答说。

    “好!那么,第二,是不是辛五郎做了手脚,譬如酒中下毒之类。”

    “我看不会。辛五郎跟他无怨无仇,何必害他的性命?”

    “而况,”王翠翘接着说,“江稻生是陈东的亲信,辛五郎害了他的性命,不怕陈东会翻脸?”

    “照你们这样说,必是陈东下的毒手。为什么?”

    “这很容易明白的。”王翠翘说:“亲信犯了过错,严重到非置诸死地不可,那是什么过错?当然是卖主求荣?”

    “对!”徐海与阿狗异口同声说。

    “由此可知,王小毛之被截回,必与这个卖主的行动有关。

    而江稻生之其意卖主,又可能跟辛五郎有关。我想,现在可以双管齐下,你,“王翠翘指着阿狗说:”照你原来的打算,到照子那里去探消息。你,“她向徐海建议:”不妨去看看陈东。“

    “看他干什么?怎么说?”

    “你想,如今大家在表面上是休戚相关的。江稻生如果出卖陈东,也就是出卖大家,你当然应该问一问陈东,而陈东当然也应该老实告诉你。倘或他隐瞒着不肯说实话,那,事情就严重了!”

    “怎么样呢?”

    “不用说,陈东出卖了你们,而江稻生又出卖了陈东。”

    “啊,啊!翠翘姊真精明!”阿狗一拍大腿,起身就走。

    一走到慰安所,已是门庭如市,照子有客。阿狗与照子相聚,见了面却都无笑容,照子鬓发蓬松,憔悴不堪;阿狗见此光景,只觉得她可怜,想笑也笑不出来了。

    “你好像很累。”阿狗体贴地说,“我带你到一个地方去休息、休息。你看好不好?”

    “好是好,怎么能够抽身?除了你,我还有五‘番’。”

    这是说,阿狗之后,还有5个客人要她接待。这当然是他早就想到了的。“不要紧!”他说,“我可以假借名义。”

    是假借徐海的名义――诸酋皆有特权,倘逢宴集,可以征召慰安所的姑娘备酒。阿狗一不做,二不休,找到慰安所的管事,说徐海指名召唤照子和粉蝶,关照立刻将这两位姑娘送去。

    说完,他先回徐海住处,通知了门上,有这样两个姑娘送来,领到花厅安置。然后,到后厅跟王翠翘说明其事,劝她重新考虑,是不是可以跟粉蝶见个面?

    “也罢!既然你这么做了,我就跟粉蝶见一见。”

    “留她在这里的话,是不是也请你跟她说?”

    “看情形再说。”

    于是,等粉蝶一到,他派人将她送了进去;自己陪着照子在花厅中吃饭,闲闲地谈了起来。

    “昨天我看你去了。”

    “我知道,”照子答说,“杏子跟我说过。”

    “你昨天什么时候回去的?”

    “很晚了。辛五郎的兴致很好,不断要我唱《浪曲》,嗓子都唱哑了。”

    “何以有这么好的兴致?”阿狗问说,“听说辛五郎请了许多宾客。”

    “不多。只有五、六个人,最主要的是一位江君。”

    “江稻生吗?”

    “大概是。”

    “江稻生死掉了!”

    “死掉了!”照子不信,“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或者今天凌晨。”阿狗有意诈她一下:“外面有很多流言,说是辛五郎在酒中下了毒。”

    “不会的。决不会!”照子很有自信地说,“辛五郎一直很开心在跟江君说笑,还说他有个好朋友跟江君相貌很像,等到了九州,他要替江君介绍相识。”

    阿狗听得这话,既惊又喜。照子的话中,已透露了极重要的消息,原来江稻生也要东渡。是不是跟陈东一起去,还是代表陈东去向萨摩藩主有所解释?何以事先未听陈东说起?再则,不管是与陈东同行,还是代表陈东,都见得陈、江之间,仍然非常亲密。那么,为何顷刻之间,变颇不测,而江稻生又是如何出卖陈东?

    转念到此,想起王翠翘的看法,不由得就有一个疑问:“莫非辛五郎与陈东有什么仇恨,特意联络江稻生将有所不利于陈东?”

    “李君,”照子有些不安了,“你在想些什么?”

    阿狗微微一

友情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