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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53

作者:高阳
更新时间:2018-03-14 06:00:00
人的想法不同,有的会闹,有的会乱,有的会怕。要对症发药,怎么来,怎么去,不可一概而论。”

    “张二哥说得好!”阿狗看着罗四虎说:“我们现在就来看,哪些会闹?哪些会乱?哪些会怕?”

    “我看,这个,”罗四虎写了一个“叶”字,“他的手下会闹。”

    “那,罗三哥就要多带人。”阿狗说道,“我只要几十个得力的人好了;张怀跟我在一起,他的人可以专门用来对付小尤。”

    当下商定,阿狗只带精选的50个人,余众三分之二归罗四虎,三分之一归张义胜。同时也决定了应变的宗旨:要闹的不能不镇压;会乱的,只须防范,不让他们流窜,乱过一阵,自然安静;至于害怕不安,唯有尽力安抚。此外,又规定了联络的方法,以及发现意外情况,如何应付?谈到深夜,方始各散。

    到得第二天一早,乍浦方面又有消息来了。是吴四派人跟小尤联络所告知的情况,遣倭的船只,已在黎明时分,扬帆出海;诸酋应邀到乍浦海边查看浮铺,晚上由平湖县官设宴慰劳。下一天撤防回桐乡,就要瓜分财物,打点行装,准备上船回川沙了。

    阿狗接到张怀传来的这些消息,首先将照子送到冈本那里。他没有说明缘故,只知服从的照子亦不问,而冈本却能了解其中的作用。“李君”此举,正是实践诺言,若遇变故,尽力保障他们安全的表示。否则,他的爱妻亦就性命不保了。

    接着,是将情况秘密告知张、罗二人,确定了这晚上将有行动。于是罗四虎想得了一个很好的说法,他召集所有的头目,请张义胜宣布:胡总督将派人来点验发犒赏,点一名,发一名;所以弟兄们最好不要四散游荡,集中在一起,免得落单遗漏,诸多麻烦,而且也失掉了一份犒赏。

    这一下,便将人马都控制在手中了。阿狗所挑的50个人,个别接到通知;午饭过后,络绎报到。阿狗将他们集合在一起,自己先发犒赏,每人5两银子;个个高兴,也都纳闷,不知将有什么任务。

    到得日落西山,喜儿求见阿狗,请问有何差遣?阿狗只嘱咐他随在身边,不可远离。到了起更时分,估量时机快到,阿狗将喜儿唤到一边,悄悄嘱咐:“你到大石桥边去等着!头儿还会派人来送信。你把送信的人截住,带到洪家后门那条巷子里的关帝庙来!”

    “洪家后门关帝庙?”喜儿想了一下,点点头说:“我知道那个地方。”

    “知道最好!”阿狗又嘱咐:“不管听送信的人说什么,不可惊慌,也不准告诉别人。你只尽快将送信的人带来!这是一件大事,办妥了重重有赏;误了事,当心你的‘吃饭的家伙’!”

    喜儿缩一缩脑袋,吐一吐舌头,悄然而去,很快地到了由平湖至桐乡必经之路的大石桥。守到二更时分,听见马蹄声疾,便将早就燃而未炽的火把,迎风晃了两下,等火光一亮,便从桥堍上桥,举火示意,拦截来人。

    来人势子甚急,见有人挡路,急急勒缰;只听“唏”一声长嘶,那骑马前蹄往上一掀,随即一声乱响,连人带马翻倒在地。

    原来马因护痛直立,而桥面穹隆,又砌的是青石板即陡且滑,那骑马光靠两只后蹄,支撑不住,自然摔倒,而且摔得很重。

    喜儿大惊失色,怕的是送信的人不曾摔死,也会摔昏,不能言语,岂非误了大事?因而急急上前搀扶;先举火把一照,大出意外,此人竟是吴四。不过竟未摔死,亦未摔昏、只是头奇血流而已。

    “咦!是头领,是你!”

    “是我!”吴四恨恨地说,“今天是什么家奇人亡的倒霉日子?”

    喜儿听得这话,惊疑不已,一面扶他,一面问道:“吴头领你说的什么?”

    “你少问!”吴四厉声问道:“谁叫你到这里来拦我的?”

    “我不是拦你――”

    一句话未完,吴四抢着开口,声音越发暴厉,“你拦谁?娘卖×的!你们在搞什么鬼?”

    喜儿又惊又怒,不知他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愣之下,蓦然省悟,而且立刻有了计较。掉转头去,先看那匹倒在地上的马,浑身抽搐,二条腿在挣扎,左前腿半截无落,动弹不得。很显然的,马是断了一条腿,岂不得了。

    只要岂不得,就可放心了。所以喜儿撒腿就跑,有多少力量用多少力量,能多快就多快。一直奔到关帝庙,筋力疲竭,扑翻在阿狗面前只是喘气。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喜儿喉头不听使唤,怎么样也说不出话儿,只能用手画地,是“吴四”二字。

    “吴四怎么样?”

    “吴四、吴四骑马奔了来;我一拦,摔在地上。”喜儿一面喘息,一面断断续续地说:“说今天是家奇人亡的倒楣日子?又大骂我,说我们在搞鬼――”

    “现在呢?”阿狗截断他的话问:“吴四人在哪里?”

    “他摔伤了,马也摔断了一条腿。我料他赶不上我,丢下他赶回来报信。”

    “好!”阿狗拍拍他的肩说:“做得好!你在这里歇一歇,不要走开。”

    说完,阿狗左手提一串“百子鞭”;右手从香炉拔一束正燃着的线香,直奔出庙,到洪家后门口,拿线香一点百子鞭的药线,往上一抛,随即听得“劈劈拍拍”,接连不断的暴响。等回到庙内,手下50个人已在院中站队等候。阿狗大声喊道:“前面10个出列!”接着又问:“喜儿呢?”

    “在这里。”

    “你能不能骑马?”

    “能!”

    “那好!你带10个往大石桥方向迎上去;发现吴四,把他捉住。”

    本来就是一个复杂艰巨,极难应付的局面;如今又起了意外变化,牵一发而动全身,可能骤然大乱,搞得不可收拾。阿狗到这时候才知道“抓总”真不是一件随便可以答应的事!悔意一生,顿觉泄气,几乎连举步都困难。阿狗心知不好,若不振作,局面会搞得不可收拾,因而极力鼓起勇气,挺一挺腰干,咬一咬嘴唇,凝神思索,此时急需要采取什么措施?

    一冷静下来,看事便相当清楚了。整个关键在吴四交给喜儿去收拾,实在不能放心。于是他进一步想:倘或未能截住吴四,让他漏了网,会有什么后果?

    设身处地去想,换了自己去会怎么样?当然至急莫如劫持罗龙文!这样子纵不能败中取胜,至少不会满盘皆输。

    转念到此,他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了?随即大声问道:“你们谁认得吴四,站出来!”

    “你们谁认识吴四,站出来!”

    40个人站出来一半,点一点共是22名。阿狗再派10个人,沿大石桥的来路迎上去,接应喜儿;另外12个分成两班,分守洪家前后门。

    “如果发现吴四,务必上前拦住,不准他进洪家。”

    “如果,”有人问道:“他硬要进去呢?”

    “格杀不论。”阿狗又说,“你们先藏起来,不要露形迹。只看我跟小尤出来了,你们警戒的任务再开始。”

    然后,他将其余的18个人召到一边,悄悄嘱咐一番,随即带着自己的两名跟班,直投洪家前门,说要看小尤。

    守门的是张怀的人,很客气将他引了进去。只见厅上东偏灯火明亮,张怀与小尤还在喝酒,一见阿狗,两个人都站起招呼。

    “喝酒,喝酒!”张怀一面让坐,一面故意问道:“可是来看罗师爷?”

    “不是。”阿狗答说:“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觉得心神不定,想找人谈谈。”

    “是啊!我也有点不大对劲。”小尤接口说道:“刚才还听得鞭炮响,不知是干什么?”

    “我派人查过了。”张怀答说:“不知哪家新媳妇三朝‘回门’,响一挂鞭炮热闹、热闹。”

    刚说到这时,只见原先引阿狗进来的那个人,匆匆奔了进来,大声报告:“李头领,你们那里有人来,说有要紧话说。”

    此人是阿狗所安排的:跑得满头大汗,结结巴巴地说:“李头领,请你赶快回去,吴四头领受伤了。”

    听得这话,小尤霍然而起,出席问说:“谁叫你来的?”

    “王三和。”

    “瞎说!”阿狗叱斥着,“王三和不是跟头儿到乍浦去了?”

    “回来了!回来经过大石桥,看见吴四头领不知什么道理,摔在桥边,马断了一条腿。王三和把他救了回来,关照我快请李头领回去。”

    “有这样的事!”阿狗神色矍然,“王三和也回来了,必是有什么消息。我们看看去。”

    “要,要!赶快去。”

    张怀也要同行,却为小尤所阻,原因当然是要负责看守罗龙文。这让阿狗越发定心,知道罗龙文已为张怀接得暗号后,藏入地道这件事,小尤至今还蒙在鼓里。

    不过,张怀却异常困惑。阿狗和他所安排的那个人,“戏”做得异常逼真,以致于张怀无法分辨真假。倘若为真,吴四回来干什么?又何以会摔伤在大石桥边?若说是假,阿狗的作用何在?

    他希望能得到阿狗的暗示,可是没有。那就只好开口说话了。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话一出口,发觉措词不太合适,张怀便又补一句:“我也急于想知道乍浦那面的消息。”

    “先去了看了吴四哥再说。”阿狗答道:“有消息我会派人来通知奇+*你。你老等好了,一定有好消息。”

    最后一句是暗示,张怀放心了,只是还有些纳闷。阿狗知道他的想法,不过无法再多说,也顾不得再多说,匆匆拉着小尤就走。

    小尤出门必定也有左右的随从,共是四个,个个魁梧矫捷,阿狗不由得有些担心。幸好,靴面子里带着一把匕首,心想,果真降服不下来,说不得只好开杀戒了。

    这样一路疾行,他的随从在前引路。阿狗故意放慢脚步坠在后面。到一条暗巷中,他突然站住脚,大叫一声:“糟了!”

    小尤和他的随从不由得也都住脚,“什么事,大惊小怪?”

    小尤愕然相问。

    一语未毕,埋伏着的人都从暗处闪了出来;连阿狗和他的随从,共是11个人。好汉只怕人多,小尤的随从全数被擒,一个个嘴里塞上麻核桃,出声不得。然后被横拖直拉地弄入一所空屋,拖翻在地用麻绳缚起。

    这下不要紧了!阿狗透口气,留下10个人看守小尤那一班人,将匕首交了给为头的,大声嘱咐:“谁不听话宰了谁!”

    小尤本来还在挣扎,听得这话立刻就安静了。于是阿狗又变了步骤,决定到洪家会合张怀,请罗龙文主持一切。同时派人到要路上守候徐海所遣的专差。

    走到半路上,遇见喜儿,他的任务圆满达成;吴四被擒,可是受伤甚重,失血太多,已奄奄一息了。

    到得洪家,焦灼的张怀,急急将他拉到僻处,悄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总得让我了解情况啊!”

    “是的。所以我特地赶了来,现在我们合在一起,再不会分开了。”阿狗问道:“罗师爷怎么样?”

    “我一听到鞭炮,就拿他送入地道,好好儿在那里。”

    “现在可以将他请出来了。”阿狗说道:“我告诉你两件事:第一,平湖已经动手了,吴四不知道怎么逃了出来?亏得我那里有人守在大石桥边,将他一拦,意想不到的,居然把他拦得摔下马来,身受重伤。第二,小尤已经让我抓起来了。局势已经稳住。”

    “不见得!”张怀比较持重,“小尤有一批人在这里要设法降服;东西梁庄是不是能看守得住,也还不敢说。目前最叫人着急的是,情况不明。我看――”

    张怀突然迟疑不语,阿狗不免奇怪;但转念想一想也难怪!处此危疑震撼之际,他为洪东冈的安危设想,当然要留下一两手救急的招数,不会轻易透露的。

    可是,事到如今,生与死祸福相共。阿狗觉得必须取得张怀的信任与合作,才能挽救现在极其危险的局势。转念及此,随即想到,自己应该有个披肝沥胆的表示,才能换取张怀的肺腑之言。

    于是,他拔出腰刀,伸出中指,用刀尖一刺,一面滴血,一面说道:“我起誓,我们生死在一处!”

    张怀相当感动,“何必这样,何必这样?”他不安地说,随即撕块布条,替阿狗扎住伤口。

    “此刻,你刚才没有说完的话,可以说了吧?”

    “我在想,罗师爷还是不要放出来的好!”

    “是何道理?”

    “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起心。”张怀有些忧形于色,“我看情况似乎不太妙!万一官军违约,我们总还有一个人在手里。”

    这是跟小尤一样的心思。但消息不明,亦不能不有此顾虑。阿狗点点头同意了。

    “如今我们分头办事。这里仍旧归我负责。小尤的那班人,我会安抚。你呢?最要紧的是,无论如何要把确实消息打听出来。”

    阿狗想了一会,决定照他的话做,“好!”他说,“我派人迎上去;如果没有专差回来,就一直到平湖去打听。”

    说完,转身就走。回到徐家一问,仍无动静,心里也有些发慌了。

    怎么办?他想,莫非胡总督真个不顾罗龙文的死活,居然将计就计,一网打尽了?倘或不是,徐海又何以不派人来?正在踌躇徘徊,莫知所措时,只见外面大声说:“王三和来了,王三和来了!”

    阿狗迫不及待地迎了出去,一看王三和的脸色,冷了半截。真怕张怀不幸而言中,情况大告不妙。

    原来商定的计划是,逐步诱引诸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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