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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79

作者:高阳
更新时间:2018-03-14 06:00:00
含糊,象是已确确实实查过了似地。

    这使得罗龙文相当不满,“何以见得?”他说,“你不是武断吧?”

    话有些不客气,阿狗便比较谨慎了,先问一句:“罗师爷,你人在这里,没有听见这样的话,胡总督在嘉兴倒有密报。请问,他的消息是哪里来的?来人可曾告诉你?”

    “没有说。”

    “我倒可以猜想得到,大概又是吴四捣的鬼!”

    提到吴四,罗龙文不免内疚,此人确是得到他的庇护,才能逃出来的。本意想收为己用,不道吴四狡猾,别有图谋,秘密投到了赵文华那里,惹出许多是非。现在听说又是他在捣鬼,更感关切,也更要追问,阿狗是何所据而云然?

    “我说过,我是猜。”他慢条斯理地答说:“我有好些理由,第一、胡总督的谍报,都是罗师爷你这里送去的;胡总督既然没有另外派人在这里,何来密报。可想而知是天水交过去的;而天水又哪里来的,连你在本地都无所闻的消息?”

    “嗯,嗯!这倒也是实话。”

    “第二、清水虽是矮子,肚子里的疙瘩并不多,我认识他,他是个雕花匠,专雕供桌神龛,手艺极好,心肠更好!”

    “心肠好,何以当倭寇?”

    “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倭人也是一样,他是被征发来的。在我们这里没有杀过人。”

    “原来如此!”罗龙文说:“你再说下去。”

    “好!第三,”阿狗提高了声音说,“为什么我疑心是吴四捣的鬼呢?就因为,吴四跟他有仇!”

    “什么仇?你不是说此人为人极好,又如何会跟人结怨?”

    “不是他跟吴四结怨,是吴四恨他。有一次吴四放倒了一个女的,女的有孕在身,苦苦不从。清水听得哭声,赶了去救了那个女的,吴四就此恨得他要死。这话,罗师爷你如果不信,可以去问冈本。”

    “那就不必问了,必是真的。”

    “就事论事,还有一个漏洞,要嘛到福建,要嘛到宁波,事先都要计划好,何能临时决定?”

    “这,”罗龙文问道:“不能临时看风向定行止吗?”

    “风有季候,大致不差。不能冬天刮东南风,夏天刮西北风。偶而有之,不可以列入估计。罗师爷,我们请问你,如果是三伏天有人说:最好刮一阵西北风,让我凉快凉快!这成话吗?”

    “啊!我懂了。宁波在北,福建在南,打算往南的,至多偏到东南、或者西南,不能打算着风会往北吹。果然,这个消息中有漏洞了!”

    “对!对!罗师爷你说得完全不错。”徐海也开了口{365小说网},“不过这件事不能就此算了!倘是吴四捣鬼,目的又何在呢?”

    “不外乎故意为胡总督找麻烦。”

    “不!我的看法不是这样。我疑心天水又有毒计,无风起浪,要闹得地方上又要糜烂了!”

    罗龙文悚然而惊,“明山,”他急急问道:“请你说明白些!”

    “明明白白地说,天水可能在找一个藉口,要动兵杀待遣的倭人,好天花乱坠地向朝廷报功。”

    一听这话,罗龙文愣住了!阿狗亦觉得徐海的看法很深,自愧不如。

    “小兄弟!”罗龙文倏地起立,抚着阿狗的肩说:“兹事体大!请你替我到嘉兴去一趟。”

    阿狗一诺无辞,起身问道:“是不是去见胡总督?”

    “正是!”罗龙文答说:“这件事关系不浅,须有凭证,我来写封信。”

    信很简单,提笔一挥而就,只短短两行:“尊差转达面示,敬悉。此事原委,来人尽知,特嘱面陈。”

    罗龙文先拿这通短笺,让阿狗看过,方始封好,同时又说:“你把这件事的经过,报告了胡总督,请他立即去看天水。如果明山的猜测不差,务必请他拦住兵马,决不可轻举妄动,否则激出变故,我负不了责。”

    “是的!”阿狗又问:“我们俩的事,要不要附带跟胡总督说一说?”

    罗龙文沉吟了一会答说:“其中颇有曲折,你说不便,暂时不必提!”

    第二十七章

    随着胡宗宪的专差到达嘉兴,城门已闭,专差走得匆忙,忘记携带讨关的“火牌”,费了好些唇舌,才得进城。到达总督行辕,已经鼓打三更了。

    胡宗宪已经上床,只为阿狗坚持,有机密军事,非即时面禀不可,因而层层转陈,直到上房,终于将胡宗宪从好梦中唤醒,就在小书房中接见阿狗。

    阿狗是早就打好腹稿的,首先得求证一件事:说清水打算劫船在宁波或者福建的消息,是否来自赵文华。

    “是的!”

    “那就是了!跟大人回话,这是个假谍报,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事!”

    接着便举出三点理由,作为证明,最后提到徐海的看法,使得胡宗宪悚然动容了。

    “慢点!”他大声向外说道:“传旗牌!”

    传了旗牌官来,胡宗宪吩咐,即时打听赵文华所带来的,驻扎在松江、苏州一带兵马的动态,限天明以前复命。

    这也是求证,如果松江、苏州的一带的兵马,有向乍浦、平湖、相乡等地移动的迹象,便是徐海料中了。可是,即使并无移动的迹象,亦并不能证明徐海的看法不对,因为赵文华可能还未下达命令。

    阿狗这样转着念头,突然想到一计,“大人,”他说,“吴四是罪魁祸首!此人现在投在赵大人那里,兴风作浪,可恶得很。将来不但浙西受他的祸害,于大人的前程亦有妨碍,实在应该把他提了来,好好问一问。”

    “你的话不错,不过他投在赵大人那里!”说着胡宗宪面现踌躇,是有所顾忌的样子。

    “大人,”阿狗很快地接口,“如果说叶麻等人该杀,吴四不也该杀吗?装作不知道他投在赵大人那里,提了来审问,有何不可?”

    听得这话,胡宗宪不住眨眼,好一会才点点头说:“你的话也有道理。不过,此刻,还不能说一定要怎么办。你也辛苦了,我先派人招呼你休息,明天上午,我们再见面。”

    等阿狗退下去,胡宗宪为了赵文华有此无端用兵的疑点,大上心事,无法入睡,索性将徐文长请了来作长夜之饮。两人低斟密酌,商定了两个处置的办法:一和婉;一强硬。只等旗牌复了命,便可在两计之中,择一而行。

    黎明时分,旗牌来报,果不起然,赵文华已有密扎下达驻札松江的部队,待命行动。密札中特别提示,多备长枪、弓箭。显然的,这是预备对付倭刀。

    “娘杀个!”徐文长骂道:“伊真来笃变死哉!拨伊三分颜色看看。”

    胡宗宪点点头,从容起身,关照备轿,去看赵文华。

    “华公,我前来复命。交下来的谍报,我仔细查过了,并无其事。”

    “呃,”赵文华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不然!”胡宗宪立即接口,语气很硬,“其中还有阴谋。”

    “阴谋!”赵文华神气一变,有些紧张了,“汝贞,是何阴谋?”

    “陈东手下有个头目,无恶不作,包藏祸心!他跟倭人清水有私怨,想借刀杀人,这倒是小事。最堪痛恨的是伪造谍报、散布谣言,打算煽动官军,包围待遣的倭人,尽数歼灭。这一来大动干戈,势必激出极大的变故;把已经平靖的局面,重新打翻,其患不小。至于糜烂地方,犹其余事。”

    赵文华一愣,不便明言,这正是自己的主意,只好这样答说:“不见得吧?”

    不敢承认,便表示他色厉内荏。胡宗宪看穿了他的本心,话就更好说了,“华公,我接到报告,驻松江的部队,颇受蛊惑,准备有所行动,而且假托华公的命令。华公!”他提出警告,“心所谓危,不敢不言。如果真个有此轻举妄动,只恐于华公的前程有碍!当然,我的首领,亦只怕难保。”

    这几句话,赵文华入耳心惊,却还强笑道:“何至于如此?”

    “何能不如此?”胡宗宪针锋相对地答说:“别的不说,只‘倭患’二字,复见于弹章,华公,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下提醒了赵文华。言官闻风言事,多好棋张;既与歼倭有关,就不能不许他用“倭患”的字样。而这两个字,在西宛修道的皇帝,一听就头痛了。龙颜一怒,祸大无比,胡宗宪的话,看来不能不听。

    “汝贞,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该当预谋消弭之道。”

    同样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句成语,前后的意思,恰好相反。胡宗宪在心中好笑,而脸上的表情,却更坚毅了。

    “华公,”胡宗宪正面相问了:“松江一带的驻军,倘若受人蛊惑,擅自行动,为之奈何?”

    “那不是违纪吗?”赵文华答说:“军法如山,谁敢蠢动?”

    “是,华公!”胡宗宪趁机要求:“请授赐整饬军纪,执行军法的全权。”

    赵文华心中不愿,只是说不出拒绝的话;只为一上来在气势上落了下风,步步退缩,想硬硬不起。既然如此,索性放大方些,买他个好,也是笼络之一法。

    于是他装出欣然的神色,“我早就有此意了!”他起身走向书桌,“我马上下条子给你。”

    等他如言写好一张授权的通知,胡宗宪接到手里少不得道一声谢,接着又说:“蛊惑军心,阴谋蠢动的罪魁祸首,我已经查明白了,是陈东手下的余孽,从平湖逃出去的吴四。华公知道此人否?”

    赵文华不便承认,而且对吴四的态度已经改变,当即答说:“不知道。”

    “既然华公不知道,就更见此人可恶了!”

    “怎么?”

    “吴四在外头招摇,说托庇在华公麾下。他竟敢如此,真是胆大包天。”

    “真是胆大包天――”

    胡宗宪紧接着他的话说:“非杀不可!”

    “对!”赵文华为胡宗宪语中层出不穷的花招所惑,不自觉地应声附和:“非杀不可!”

    “然则请华公再下一道手谕。”

    “手谕?”赵文华茫然地问:“说些什么?”

    “海盗余孽吴四,假冒名义,图谋不轨,应以军法立斩。”

    “好吧!”赵文华已全无主张,“我写。”

    当他再度坐回书桌后面去时,胡宗宪心想,今天占尽上风,机不可失,索性拿徐海的事也说一说。可是,话到口边,忽生警惕,俗语说的:“顺风气不可扯得太足!”逼人太甚,惹得他翻了脸,所失甚大,不可不慎。

    因此,收到第二张条子以后,他立即告辞,心里在想,好歹先拿他自己亲笔所许的两件事办完了!等生米煮成熟饭,他想反悔,又何可得?

    ※       ※        ※

    回到总督行辕,胡宗宪十分得意,先请徐文长来,拿出一张条子给他,请教他如何处置?

    徐文长认为最简单确实,也最冠冕堂皇的办法是,根据赵文华的授权,出一张布告,申明约束军纪的本旨;同时告诵:不准散播流言,擅自行动。胡宗宪深以为然,立刻找来办文牍的幕僚,拟稿呈阅,即时刻印了几百张,钤上总督的大印,派人到通衢大道以及军营出入必经的地方,满浆实贴。

    第二件事要找阿狗,看到赵文华的亲笔条谕,他很高兴地笑了。

    “你莫笑!”胡宗宪说,“这该是你的事了,吴四在哪里,你指出来,我马上派人去抓来,军法从事。”

    这一下,阿狗愣住了。他只知道吴四住在朱友仁那里,可是朱友仁又住在哪里呢?当时想问刘二,只为懒得一懒,少开了句口,如今悔之莫及。

    不过,细想一想也不碍,他说:“大人要抓吴四,只问赵大人的总管赵忠便知。”

    这一下,使胡宗宪愣住了。赵忠是赵文华的心腹,主人的秘密,无一不知;说责成他交人,面子上太难看了。刚才在赵文华面前,态度已嫌过于强硬,万万不能再给他任何难堪。

    “这怕难了!”胡宗宪只好老实说,“这张手谕是我使了手腕才拿到的。俗语说‘打狗要看主人面’,如今拿他主人的手谕去要人,不仅撕了赵忠的面子,也等于撕了他主人的面子。你说是不是呢?”

    阿狗想想这话也不错。同时也知道胡宗宪论公,受赵文华的节制;论私,受赵文华的提携。若说期待他会采取什么公事公办,毫无假借的手段,简直是妄想。

    “那,那只好等我去访确实了,再来回禀大人。”

    “对!你赶快去访确实。只要一不在赵大人行辕中,二不在赵忠的寓所,此外不论任何地方,都可以抓!”

    “是!我马上就去。”

    “慢点!”胡宗宪想了一下说道:“索性如此,我把这个差使委了你。”

    阿狗私下当过好些任务极其重要的专差,但像这样受总督委任去逮捕要犯,却还是第一遭;所以心里的感想很复杂,有些受宠若惊,也有些恐惧不胜。一时倒觉得辞受两难了。

    胡宗宪是把他估计得很高的,认为像这样的差使,阿狗胜任有余。因此,不待他答复,便唤人取了令箭来,亲自拔一支交到他手里。

    “我派八个人给你,好生去办!抓到吴四,不要难为他,立刻送到我这里来,等我问明白了,再用军法处斩。”

    到此地步,阿狗想退缩也不行了。接过令箭,跟着旗牌官去看负责总督衙门警卫的一名千总。

    “王老总,”旗牌官替双方引见,“这位李爷,奉总督之命,要去抓一个人,总督交代,派八个人归李爷指挥!”

    等他说完,阿狗随即拱手为礼:“请多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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